9 便宜老爹論斤稱

七皇“弟”,乖乖上榻9、便宜老爹論斤稱?

桌邊的三人見狀,不免也齊齊露出了驚異之色,不想這荒村小地的……竟還能遇上輕功如此俊妙之人?再仔細看那少年的衣着裝扮,雖然衣裳沾滿了污泥,但隱約還能瞧出料子的珍貴,加之她腳上蹬的那雙靴子,倒是可以看出是個富貴人家的少爺。

無怪乎她方纔那般自誇自大,明明餓到了極點,還要打腫臉充胖子,說起話來又輕佻又無賴,一副富貴子弟的紈絝樣兒……只是不知緣何因由落魄至此。

三人收回視線淡淡一笑,見皇甫長安拐遠了,便也沒再細究。

吃罷麪食,青衣藍領的少年放下筷子,轉眸問向一邊的年輕男子。

“二哥,這兒離秦都還有多遠?”

少年束着高高的髮髻,看起來頗爲豪邁,然而一張臉卻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看着多少有些秀氣。

“大概還有三五天的路程……怎麼,三弟急着見爹爹了?”

散着頭髮的年輕人穿着一身粗糙的布衣,然而那清貴的氣質卻無可掩蓋,修長的手指搭在拙劣的瓷碗上,頗有種點石成金的妙韻……笑起來的時候,被髮絲遮掩了眼睛微微彎起,露出幾分貓樣的玩味,眼角下一顆硃砂的淚痣隱隱約約,若有若無。

“七歲離開家,這還是第一次回去,恐怕爹爹都認不出我來了。”青衣少年苦苦一笑,眸中閃過幾分希冀。

“二孃走得早,爹爹很掛念三弟呢。”

三人隨便說了幾句,便又起身匆匆趕路,踏着清晨的露水策馬狂奔。

一邊的僻靜巷子裡,皇甫長安雙目蘊淚,可憐兮兮地啃了幾口包子,心底下已經把所有罵人的粗口對着那個叫做千鏡雪衣的死變態挨個兒輪了一萬遍不止!

操他爺爺的!莫名其妙把她從皇城劫到白帝城也就算了,結果施暴不成,就隨手把她丟到了這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破地兒……變態的世界還真特麼無法理解!

皇甫長安決定了!這輩子她誰的匊花兒都可以不爆,唯獨這個大魔頭的冰山變態菊……她一定要捅上一千次一萬次一億次!直到捅爛了爲止!

嗷嗷嗷!還是很森氣腫麼破?!

遠在百里之外的白帝城,被人刻毒詛咒怨念不止的某變態,正斜靠在白色虎皮鋪就的軟榻上,拿着一卷古書在細細翻閱,古籍的紙張有些泛黃,甚至有些頁面還有破損和殘缺,像是經歷了非常久遠的年代,光是看着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黴味兒。

“吱呀——”

門被緩緩推開,發出一聲極其細小的聲響,連推門的動作都是小心謹慎的,生怕驚擾裡屋子裡的人……即便來人知道,早在百米開外,屋子裡的那個男人就已經察覺到了她的接近。

“主上。”雪憂款步上前,盈盈一拜,微垂着腦袋不敢擡頭直視。

千鏡雪衣並沒有放下書籍,甚至連目光都沒有挪開,只微微動了一下那兩片冰薄的脣瓣,問道。

“怎麼樣了?”

“回主上,皇甫小公子已經跟旭日家族的那幾位碰過面了,漁村偏僻荒遠,極少會有外人進出,小公子若是想回到皇城,必然是會追上他們的。”

“嗯。”

千鏡雪衣淡淡應了一聲,便沒再開口,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像是凍結了起來,連時光都要凝滯了一般。

雪憂垂着眼瞼,冷漠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充分詮釋了“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這句真理的深層含義!然而……她畢竟不是那個天神般高不可及的男人,別說是擁有跟他一樣的冷定心性,就連他所做出的每個決定,都表示……完全無法理解好嗎!

“主上……屬下冒昧,主上這回親自去把小公子帶了回來,爲何又要將她丟到漁村那種荒涼的地方,讓她跟旭日家族的人遇上?”

沉默了一陣,雪憂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微擡的目光落在男人冰白的手背上,就不敢再往上挪半寸……要是她知道昨天皇甫長安在冰池裡把千鏡雪衣一腳踹飛的舉動的話,估計驚得連眼珠子都要爆掉!

這個天底下,敢把魔宮宮主踹下“牀”的,捨得把魔宮宮主踹飛的傢伙……皇甫長安絕逼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人!

只可惜,某隻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小蠢攻,如今正對宮主大人恨得深沉。

聞言,千鏡雪衣終於從書頁上擡起頭來,卻只沒有看向邊上的侍女,而是瞟了眼案臺上嫋嫋娜娜騰起的一縷細煙……冰紫色的雙眸中,無波無瀾,仿若沉寂了千年的寒潭。

他當然不會說,那是因爲皇甫長安在雙修的時候踹了他一腳,嬸嬸地傷了他作爲男人的自尊心,所以他纔會一氣之下將她丟到那種僻遠的地方,好叫她吃些苦頭……從他出生到現在,別說是踹他,就連敢大聲跟他說話的人都沒有,要不是皇甫長安身上藏有水麒麟,又能派上不小的用處,哼……恐怕丫現在早就連骨灰都不剩了!

“她想集齊六城七劍,據本宮主所知,那個旭日二少爺就有一把,秦都的薄情館館主也有一把,這一趟她走得不虧。”

聞言,雪憂明白了不少,然而還有一件事——!

“可是……主上您不是派了人去圍剿旭日卿湄了嗎?這……會不會傷到小公子?”

宮主對皇甫太子爺的態度實在太詭異了好嗎?!

一邊讓她跟着人家,一邊又派人圍剿人家,普天之下誰不知道魔宮那些心狠手辣的儈子手,一旦出手,屠刀之下絕不留活口?

而宮主似乎又很看重那個叫做皇甫長安的小子,先是親自去了夜郎王城的天香樓,甩手就是一百萬兩黃金的大手筆,直接白送給了她,連眼睫毛都不眨一下……那可是一百萬兩黃金啊喂,不是一百斤大米好嗎!

後來,爲了得到紫宸國的一塊虎符,受紫宸太子所託幫忙圍殺紫宸九殿下南宮璃月的時候,宮主又因爲皇甫長安的緣故,放了紫宸九殿下一馬,甚至還因爲那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刺傷了赫連長老……艾瑪,這是自開天闢地以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好嗎?!

宮主大人何曾將誰放在眼裡過?這簡直縱容得太過分了有沒有?!

更別說這一次,宮主大人跋涉千里去了夜郎皇城,一路把皇甫長安給帶了回來……

想不通啊想不通,爲什麼宮主大人會如此重視這個素未謀面,看起來幾乎是毫無瓜葛的臭小子……難道就因爲她的身體裡面有水麒麟嗎?

就算是因爲那樣,直接把皇甫長安幽禁在地宮裡不就行了?完全沒必要做到這樣的地步吧?!

總而言之,雪憂想破了腦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千頭萬緒只能概括成一句——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宮主大人實在不簡單~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宮主他滴心事還真奇怪~哎!真奇怪!”

雪憂從七歲就開始跟着宮主,爲宮主大人各種兩肋插刀各種萬死不辭,然而就算她在這個男人身邊守了二十多年,也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的任何想法,唯一隻知道一點,那就是宮主的命令違抗不得……比如,他要某個倒黴蛋七分死,那人就必須得七分死,少死一分多死一分都不行!

不過,宮主平常很少會有那麼蛇精病的時候,他一般都直接讓人死得透透的,省了他們不少麻煩。

在她印象裡,宮主對誰都是拒人千里,不管是九洲之上最有權勢的男人,還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這二十多年來,她從沒見過宮主跟誰親近過。

一般而言,宮主跟別人的距離都保持在十步開外……最近的,也不會少於三步,且宮主一把年紀了,因爲練功需要禁慾的緣故,從來不碰男色和女色……所以,昨天見到宮主大人被皇甫長安撲倒,她真的嚇得失魂了整整半天,才慢慢地回過魂兒來。

換作旁人,別說把宮主大人撲倒,就連靠近他身邊都不可能啊有沒有!

當然,如果讓雪憂看到昨天在冰池裡,她親愛的敬愛的宮主大人甚至還脫了衣服要跟夜郎要子爺玩兒啪啪啪的遊戲一起共赴巫山雲雨的話……估計她的狗眼早已閃瞎了一萬次!

然而,想不通歸想不通,雪憂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沒有資格過問這種問題,宮主大人的想法是身爲下屬的他們所觸碰不得的禁忌,他們唯一能詢問的就是跟命令有關的疑惑。

而實際上,就連這樣的疑惑,他們也不能問太多。

好在宮主大人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但至少他肯回答了!艾瑪,真是內牛滿面受寵若驚!

“本宮主只說要抓住旭日卿湄,至於旭日彥……暫且留他一命。”

見到那襲白袍在眼前晃了一下,作勢要起身,雪憂趕緊退開兩步候在一邊,不敢再多問半個字。

“是,屬下遵命。”

千鏡雪衣站起身,合上古籍,將其收入一個設了機關的密匣子裡,爾後推開門走到了長廊上,擡眸望着不遠處的屋檐上那層薄薄的積雪,冰眸之中一派沉寂。

水麒麟的下落,是從聞人清祀身上追查到的。

當初聞人清祀練功走火入魔,跟魔宮的人走散,又失去了記憶,魔宮的人雖然有找他,然而他隱藏得太好,將近有半年的時間跟魔宮斷了聯繫……直到後來毒尊出手幫上官南鴻刺殺夜郎太子,纔在那個客棧裡發現了聞人清祀,將他帶了回來。

聞人清祀練的本來就是一門邪功,爲了事半功倍,甚至還吞食了麒麟血。

麒麟血雖是以火麒麟爲能量源煉製的極品丹藥,然而畢竟不如火麒麟精純,一旦掌控不好便容易被反噬,聞人清祀走火入魔之後,按理說過了那麼久早就喪失心智嗜殺成性……但實際上他的心智還很冷定,唯一的解釋,就是受到了水麒麟的壓制。

所以,千鏡雪衣纔會懷疑水麒麟就藏在皇甫長安的體內。

事實上,也確然如此。

得到水麒麟的線索後,千鏡雪衣原本並不急着去查證和取回,他只要知道那件東西在誰身上就行了,想要拿到手……對於魔宮宮主而言,左右不過是一個命令的事。

他之所以親自跑去夜郎皇城,是出於另一個事情的考慮。

一個就連他都有些匪夷所思,無法想象……至少在真正遇見之前,從來都沒有料想過的詭異現象!

跟前兩次對皇甫長安的縱寵不同,這一回千鏡雪衣如此事必躬親,是因爲他想知道……這個身體裡面藏匿着的另一個魂魄,那個突然之間冒出來跟他搶佔同一個身軀的傢伙,同皇甫長安是什麼關係?他之前的那些推理和猜測,是不是都是真的?

對於夜郎太子那樣的廢材草包,依着千鏡雪衣的心性,根本就不會多注意她半分……直到有一段時間,他突然陷入了昏迷,更確切的說,是他的魂魄突然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來之後,除了時間往後推了好幾個月,倒也沒有發生太多的變化,甚至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他原先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運行……這樣的事本來就已經很可疑了!後來……經過他的再三追查,才發現這個身子在他“昏迷”的那段時間,在做了他該做的事情之外,還做了另外兩件非比尋常的事。

一件就是給皇甫長安送錢,還有一件……就是下令魔宮所有的人,不得傷害皇甫長安分毫!

身爲魔宮宮主,並且還揣着一顆超越天下所有人的野心,千鏡雪衣的心智自然要比尋常人強上千倍萬倍,遇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見得慌亂半分,只慢慢地收集信息,將所有的來龍去脈瞭解了一遍,並且……在注意到夜郎的草包太子自落水之後,就變得聰明瞭許多的這個轉變後,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那就是,夜郎太子原來的身子,被另一個靈魂侵佔了!

而他的身體裡,也多出了一個同樣的侵入者!

從種種現象上看,這兩個莫名闖入的魂魄,應該彼此認識……當然,這個並不是最重要的,更讓千鏡雪衣耿耿於懷的是,跟他搶奪軀體的那抹魂魄,不論是手腕還是膽略,都不比他遜色半分!

所以,他有理由認爲,被這樣一個傢伙看重的“皇甫長安”,也絕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如今他要做的,一個就是把體內的另一抹魂魄徹底壓制在最陰暗的角落裡,另一個,就是好好利用那個魂魄想要保護的傢伙,去求得他想要的東西……

所謂變態,大抵指的就是千鏡雪衣這樣的人。

正常人若是遇見了這種情況,早就嚇得手足無措坐以待斃了……可是他不會,他只覺得這是一件極其富有挑戰性的趣事,對於高處不勝寒的某宮主而言,能遇上一個跟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並且狠狠地將其壓倒踩在腳下,那絕對是一種無以倫比的優越感和享受!

若是皇甫長安表現得好,千鏡雪衣自然會留她在身邊,畢竟她是宛鬱月凰的女兒,擁有絕色的容貌,身材……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也不錯……這樣的一個女人,算是有給他暖牀的資格。

但若她只是個愚鈍的女人,他也不會白白浪費,只要體內的那個魂魄還在,他就好好地折磨這個孩子給他看,看看他會不會心痛……心痛起來,自己能不能感受到?

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好奇啊……那樣的一個傢伙,居然也會如此在乎一個女人?

千鏡雪衣很想知道……這個女人,究竟何德何能?

皇甫長安:你真的這麼好奇?哦呵呵,實話告訴你吧!教父大人之所以會愛上窩,那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本攻口活好,啊哈哈哈哈哈!艾瑪……導演對不起,別戳我匊花!我這就滾,立刻滾!

去了一趟夜郎皇城,聽到了皇甫長安跟破雲鳴鈺索要白駒劍的牆角,千鏡雪衣稍一推測,想着皇甫長安十有八九是想拿到那七把劍去找寶藏……有關寶藏的事,他也略有耳聞,而且他得到的消息要是沒有出錯的話,那個埋藏在烏真故國雪龍山上的寶藏裡……也有他想要的一樣東西。

出了破軍府,千鏡雪衣用他原本的面容去見了皇甫長安,果然……不出所料,那個傢伙認得他那張臉,並且還表現出了很雞凍的樣子!

所有的懷疑和猜測,似乎都已經得到了答案。

但還是有一點,像是一枚刺紮在了千鏡雪衣的心頭上,那就是……入侵了身體的那個魂魄,似乎能共享他的記憶,而他,則完全不能觸摸到他的半分回憶。

正因爲如此,他不能以那個魂魄的姿態去誘騙皇甫長安,爲了更好地利用她,千鏡雪衣便在她身上種下了一個遺忘蠱,掩去了自己原先的容貌。

那個容貌所代表的身份,暫時還不適合讓皇甫長安知道。

她只要知道,他是魔宮宮主,是一個她無法違逆的男人……就足夠了。

遠在百里之外的荒僻小村子裡,被某變態宮主無情算計着的天下第一總攻童鞋,還全然不知自己正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圈套裡,被人當成棋子在佈局。

此時此刻,皇甫長安只有一個願望!

那就是趁早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回奔到她那些俊美小雛匊的懷抱裡,然後泡個溫泉吃個大餐睡個好覺滾個銷魂蝕骨的牀單兒!

而逛遍了整個巴掌大的村子後,皇甫長安意識到……能夠帶她離開這破地兒解救她於水火之中的英雄,就只有方纔那三位施捨了她十個饅頭的江湖人士了!

英雄!英雄!等等本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買一送一,本攻給你十四級啊!

“二少爺,那人跟上來了。”

聞聲,布衣男子微微勒住馬繮,側頭望向那抹以非常豪放的姿勢飛奔而來的身影,淡笑道。

“看來是吃飽了,跑得還挺快。”

“啾——!”

繮繩被緊緊一拽,青衣少年卻是目光一凜,面露嚴峻之色,繼而忽然踏腳飛離馬背,抽出寶劍對準那抹快速遊走的身影筆直刺去!

“臥槽!要不要這麼兇!君子動口不動手啊魂淡!”

沒想到對方會出手,皇甫長安瞳孔一縮急忙閃開,耳邊嗖的拂過一道寒風,一縷青絲隨之飄搖而落!

尼瑪,這貨是來真的!

“哇哇哇……不要亂砍人啊!小爺一看就是好人啊,你們也不像是壞人啊,用不着這麼心狠手啊吧?!”

“哼!你究竟是什麼人?!”

青衣少年手執長劍立在九尺開外,凝眉肅目,像是一隻警覺的野獸,隨時準備再度攻擊!

“路人甲乙丙丁隨便挑一個都行!事先聲明啊,小爺我不認識你們,跟你們也無冤無仇,對了,你們還送了小爺十個包子呢……小爺感激還來不及……”

皇甫長安彎彎着眉眼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親切善良,人賤人愛一點!

“那你跟着我們幹什麼?!”

青衣少年目露狐疑,顯然不信她!

“方纔小爺聽你們說要去秦都,正好我也要去那兒,所以能不能請你們……”

不等皇甫長安說完,青衣少年刷的又揚起長劍,直直地刺着她的鼻子。

“你偷聽我們講話?!”

“沒有哇……是你們自己說得太大聲了,不用偷聽也能聽見好嗎!這位兄弟麻煩能講點兒道理成不?不要一副全天下人都要來殺你的表情啊,有被害妄想症的話應該快點去找大夫……又不是神馬不治之症,不需要放棄治療啊……”

夜郎地處西南,紫宸在東,天啓在北,那白帝城正好位於三者之間,作爲一個地勢上至關重要的關塞,而秦都則是接壤夜郎和天啓兩國,離白帝城不算太遠,處在夜郎皇城和白帝城中間的位置……這幾人去往秦都,跟她剛好是順道兒。

她一個人留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又沒銀子又不認識路,要是能跟這三人一起走,別的不說,單是蹭他們的駿馬騎着走,也比騎驢坐牛車強上一百倍啊有沒有!

“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們了,不然下一次……”

青衣少年收回長劍往半空一拋,隨即擡掌往劍柄一擊,長劍倏地一下刺破長空,精準無誤地插回馬腹邊的劍鞘內。

“這把劍刺的就是你的眉心!”

操!好冷血!居然無視本攻那水汪汪的充滿着希冀的大眼睛……還特麼是不是人啊,一點同情心都木有!道德呢?良知呢?都被狗啃了嗎?!

忿忿不平地看着三人再度策馬狂奔而去,濺起一路黃沙枯草,皇甫長安抱着剩下的幾個包子默默地抹了一把傷心淚……這些人一個個都那麼警覺幹什麼,她看起來很像山賊嗎?那山賊不都是拿着五環大砍刀的虎背熊腰壯漢嗎?有長得她這麼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嗎!

“駕!駕!閃開——快閃開!”

還沒走出多遠,黃土地的小道上再度噼裡啪啦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數十個勁裝武士駕馬奔騰而來,氣勢洶洶,煞氣撲面而來,摧枝折木極爲駭人!

皇甫長安微一愣神,還來不及閃躲,一道鞭影便啪的揮至眼前,挑飛了她的……肉!包!子!

我艹你大爺……皇甫長安頓時大怒,急急躲開後站穩了身子,正要上前理論……一行人卻早已策馬而過匆忙奔遠,留了她漫天飛揚的塵土黃沙。

果然啊……沒裝備就是苦逼,連馬都欺負她!導演,你就不能天降神馬,讓勞資威風一把嗎?!

“呸!”

恨恨地吐了一口滿是沙子的唾沫,皇甫長安撥了撥額前的一縷呆毛,微微眯起眼睛罵了句粗口。

“狗日的,下次再讓本宮遇見你們,就讓一萬頭草泥馬踩着你們的匊花奔騰而過!”

回頭看了一眼散落四下的碎包子殘骸,皇甫長安一陣肉緊心痛……艾瑪,爺滴肉包子!都是爺不好,是爺沒用,沒有保護好泥們!

虧得這兒是山地,大冬天的野雞兔子即使不多,但也不至於找不到……這一年多來皇甫長安雖然在皇宮府養尊處優慣了,但這點兒野外生存能力還是槓槓滴!

不然,她也不敢這麼貿貿然地就追出來。

路過一個農家,隨手順了一匹騾子,偷了田裡的一個番薯,雞鳴狗盜的事兒堂堂太子爺做起來那叫一個得心應手,若是被宮裡頭那些大臣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參上十幾個本子……媽蛋,也不想想這是神馬破地兒,換他們來,估計偷得比她還多!

今天天氣不太好,從早上開始就陰沉得很,眼下半空中捲起一大片烏壓壓的黑雲……皇甫長安擡頭瞅了兩眼,估摸着要下雨了,便趕緊往騾子屁股重重的拍了兩拍,啪嗒着蹄子往遠處的山崖下奔,想着找個山洞躲避一下。

隨着烏雲席捲而來,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皇甫長安牽着騾子進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山洞,找了個稍微乾淨點的地兒等雨停。

然而天上的烏雲密佈了大半天,卻愣是沒落個一粒雨豆子,看着烏雲漸漸要飄開的勢頭,皇甫長安皺了皺眉,猶疑着要不要繼續上路……特麼的,這是耍她玩兒還是咋滴?連烏雲都要欺負她,日子過不下去了好嗎!

正想着,山洞外忽然咔嚓響起樹枝劈裂的聲音,皇甫長安小心肝兒一抖,以爲有野獸闖了進來,正口水大淌着幻想烤乳豬的畫面,擡眸卻只見“哐”的跌進來一個人影……艹,尼瑪!爲毛是人啊,勞資要野豬啊野豬!

來人拄着長劍渾身是傷,半跪在地上氣喘吁吁,看那身打扮似乎還有些眼熟。

皇甫長安走近幾步,看清楚之後微微有些詫異:“咦?怎麼是你?你怎麼又跑回來了,還傷成這樣?嘿……讓你剛纔不帶着小爺走,這下遭報應了吧?”

“救……救我!”

青衣少年死死拽着皇甫長安的手腕,力道重得幾乎要把她的捏碎捏碎,嘴脣泛着可怖的紫黑,顯然是中了劇毒。

樹林外,一羣黑衣人急急穿行,兵分四路細密地掃查搜索。

皇甫長安蹙了蹙眉頭,作爲一名醫生,見死不救好像有點兒良心難安,但看這傢伙被傷成這樣,那夥人肯定不好對付……她孤身一人,沒有宮狐狸的絕世劍法,沒有李青馳的狂傲刀法,身上的暗器毒藥都被千鏡雪衣那個死變態扒了個乾淨,別說是救人,自保都成問題好嗎!

只不過,看眼下的情況,就算她不救……那羣窮兇極惡的殺手,似乎也不會放過她啊!

嚶嚶嚶……早知道今天出門前應該看一下黃曆,絕逼是不宜出行啊有沒有!

瞅了眼山洞的洞口,皇甫長安努力開動小腦筋……天無絕人之路,本攻連魔宮宮主都敢踹,還怕這些小嘍囉嗎?哦呵呵!咱要霸氣側漏一點!

山洞外狂風呼嘯,飛起一陣陣狷狂的枯草枝葉,黃沙漫天。

黑衣人在林子裡匆匆穿行,忽而瞥見遠處隱隱約約閃動着火光,當即加快步子直奔而去,卻是一處熊熊起火的山林……因着風大,火勢洶涌熱流沖天。

“啪——”

厚重的樹枝燒斷了根部,支撐不住重量搖搖欲墜地砸了下來,險些落到黑衣人身上,幾人當即退開了兩步。

“怎麼樣,找到人沒有?”

隨後趕來的幾位勁裝黑衣人一前一後都靠了上來,顯然都是被這場大火引過來的。

“搜了一整圈,沒見到人影……受了那麼重的傷,人不可能跑遠。”

“會不會,在這火林子?”

“這火燒得這麼大,真要躲裡面就算不被烤熟也被煙燻死了……他應該還不至於會躲在裡頭送死。”

“那……有沒有可能是剛纔跑掉的那傢伙回來把人救走了?”

“十有八九,繼續追!”

山洞外一陣嘈雜過後,很快便又歸於平寂,只剩下肆虐的狂風捲過樹林的頂端,揚起一浪接着一浪的林海波濤,折斷了枝葉無數……大火一直燒了兩個多時辰,把一片山林毀了個徹徹底底,只剩地黑乎乎的殘枝斷木,才漸漸收了勢頭……不遠處的火光卻仍在風捲雲狂,似要掀起一股滔天火海。

“噼啪、噼啪、啪啪啪……”

醞釀了大半天,豆大的雨點終於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淅淅瀝瀝前接後連,捆成了一道長長的細流,宛如在高空之中一瞬間打開了無數個水龍頭齊齊放水,烏雲罩頂,大雨瓢潑而下,幾欲淹沒整個山原林海。

等外面降下了溫度,皇甫長安才捂着溼噠噠的手巾,扒開堵着山洞洞口的大石塊,繼而將昏迷不醒的青衣少年扛了出去。

兩人的衣裳都被水侵了個透溼,緊緊地貼在肌膚上,呈現出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

皇甫長安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繼而忍不住伸出手往青衣少年的胸口輕輕戳了一下……艾瑪,軟的耶?!

這個兇巴巴的傢伙……原來是個妹紙?!

“喂喂,喂喂喂?醒醒!艹……不會已經死了吧……”

皇甫長安拍了拍她的臉,對着她的人中掐了又掐,搗鼓了好一陣,才把青衣人給弄醒過來。

“尼瑪……總算醒了,你這毒……”看着那兩片幾乎已經黑透了的脣瓣,皇甫長安吞了吞口水,蹙起眉頭有些爲難,“中得有點深啊……”

“咳咳……!”青衣人腦子一歪,猛的吐出一口黑血,臉色青得駭人,“毒是解……解不了了……你不要管、管我……”

半睜着眼,青衣人死死抓着皇甫長安的袖子,艱難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塞進皇甫長安的手裡,聲調卻是極爲冷靜和嚴肅。

“你把這個……咳、咳咳……交給、交給薄情館的館主……一定,一定要親手交到他的手裡!”

皇甫長安接過檀木盒子,擰了擰眉頭,正要打開看。

“這是什麼東西?這麼要緊……那些人追殺你就是爲了這個?”

“別打開!”

青衣人一把抓住皇甫長安的手製止她,情急間又嘔了一大口黑血。

“嘛!不看就不看!你雞凍個啥啊……秦都的薄情館館主是吧?沒問題……小爺我記下了!”把檀木盒子往懷裡一塞,皇甫長安側過身託着青衣人的背將她放平在地上,讓她呼吸起來輕鬆一些。

青衣人捲起微微痙攣的手指,又從腰間摘下一支玉製長簫,輕輕撫了兩下,目光眷戀而纏綿,愛不釋手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跟哪位公子的定情之物。

不過,用簫定情……艾瑪,爲什麼想想就覺得好猥瑣啊!明明她很純潔的啊!

側開視線,皇甫長安看着青衣人虛弱的面龐,不禁小小都感嘆了一把……這人命有時候還真特麼的脆弱,前一刻還執劍指着她的鼻子威風凜凜地逼退她,後一秒就遍體鱗傷虛弱得只剩一口出的氣,果然外面很危險,一定要早點回去!

退下手腕上的碧玉鐲子,青衣人將玉鐲和長簫一同遞到了皇甫長安手裡,強撐着最後一點力氣交代,眼眸中的目光比頭頂的烏沉沉天光還要黯淡。

“秦都旭日山莊的莊主是我爹爹,你拿着這個去找他……他會收留你的。”青衣人說着,便擡手輕輕推了皇甫長安一把,“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千萬,千萬不要被那羣人抓到!”

“可是你……”

“快走!”青衣人目光一凜,不怒自威,“走啊……還有,記着別打開那個盒子,千萬別打開!”

看着青衣人側身趴在地上狂嘔起來,清秀的面容因爲痛苦而扭曲成一團,皇甫長安捏了捏拳頭,站起來轉身走了出去,跨過邊上已經烤得半熟的騾子哥,頂着大雨闖進了冒着茲茲煙氣燒得滿目瘡痍的樹林子裡。

在荒山野嶺中長途跋涉了幾日,再次出山的時候,皇甫長安看着水面上那個蓬頭垢面的傢伙,陷入了一個選擇難題……尼瑪,這下是該用“野人”來描述好呢?還是用“瘋子”來描述更加的貼切?!

操他大爺的,以後再也不多管閒事了!

還有那個破盒子,撓得她心癢癢,可青衣人用那麼厲害的口吻三叮嚀四囑咐的,她也不敢貿貿然打開……萬一有神馬機關暗器藏着,她豈不是死得太冤了?!

看到城牆上那兩個風刀霜刻的遒勁大字——“秦都”,皇甫長安掩了掩袖子淚眼汪汪。

活了兩輩子,她還從來沒這麼狼狽過!都怪千鏡雪衣那個死變態……艹艹艹!她發誓,不爆了丫她就繞着皇宮裸奔一百天!

有錢吃喝嫖賭抽,沒錢坑蒙拐騙偷,十大生存法則皇甫長安樣樣精通。

進城換了身貴氣的行頭,皇甫長安吃飽喝足睡了一個美美的大覺,才動身去所謂的旭日山莊,找那個青衣人的爹爹。

不管怎麼樣,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先找個靠山總是最緊要的!而且,旭日山莊,聽起來多氣派呀,說不定還能坑點兒銀子……來彌補一下她那深受重創的小心臟!

見皇甫長安一身貴服金裝,守門的奴才倒是沒有爲難她,很快就將她請了進去。

聽聞山莊裡來了個十五六歲的小公子,旭日容鬆立刻放下了手頭的事情,匆匆從書房奔了過來……見到那抹立於廳堂中的清瘦身影時,旭日容鬆忍不住老淚盈眶,伸手扶着門框往前緩緩踏了一步,哽着嗓子輕喚一聲。

“卿湄……”

“哎——!”

陡然間聽到了那個久違的名字,皇甫長安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應了一聲。

話一出口,立刻就小心肝兒抖上了三抖……臥槽,這神馬節奏?她和那個青衣人的名字同名了?要不要介麼狗血啊親!

“卿湄……真的是你?!卿湄!”

旭日容鬆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抓起皇甫長安的手緊緊攥在手心,激動得小鬍子微微發顫。

皇甫長安愣愣地縮了縮手,不無尷尬地扯了車嘴角。

“這……我……”

艾瑪,這坑爹的劇情!腫麼會醬紫!不科學!

“自從你離開家以後,這都快十年沒見了……剛出門的時候你還不到爹的肩膀高呢,現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啊,爹都認不出來了呢……”旭日容鬆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皇甫長安,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一雙滿是皺紋的眼睛因爲笑得厲害擠出更多的褶痕,幾乎就要看不到眸子。

皇甫長安忍不住抽了抽眼角……就這情形,要是跟他說他心心念唸的寶貝女兒已經掛了,她還真怕這老頭兒一個不小心心臟病發也跟着去了。

但要是不說吧,她這豈不就成了鳩佔鵲巢,白白佔了人家的爹爹?

尼瑪,這兒的便宜老爹都是白撿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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