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侍奉永安侯夫人洗漱歇息,畢竟天色已晚,永安侯夫人又是婦人,不方便見那對父子,況且永安侯夫人精力倦怠,經過李媽媽一番勸解後,她的確需要好生考慮。
倘若她還是用老方法針對慕嫿,肯定得不了好處,沒準還得被慕嫿弄得灰頭土臉。
永安侯夫人這麼多年風風雨雨走過來,謀算上自是不弱的,以前是沒想到慕嫿性情大變,同時又因爲慕嫿反抗激起她的怒火。
她沉迷於讓慕嫿聽命,差一點忘記她還有要事……媛姐兒的婚事纔是她頭等大事,慕嫿再出衆也是女孩子,婚事總會得她點頭。
同慕嫿鬧得太厲害,不僅影響媛姐兒的婚事,更會讓勳貴圈子命婦說顛三倒四,當年她所做得那些安排,並非是沒有看不明白的人。
能在宅門中立足主持中饋,打理庶務的夫人哪有蠢笨的?
真正愚蠢的夫人也坐不穩位置。
永安侯夫人想着想着,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枕着胳膊,喃喃自語:“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她們以前不提,只因爲我們同英國公交好,嫿姐兒性情不得她們心,她們沒有必要爲個黃毛丫頭得罪我。”
李媽媽輕輕幫着永安侯夫人捶腿,低垂下腦袋,今日她說得已經足夠多了,再多說便會引起主子的懷疑。
然而一旦慕嫿有了個強硬的靠山,見風使舵的人就會多起來。
永安侯夫人定然會名聲有損,媛姐兒嫁進魏王府將會難上加難,慕嫿反而會得到勳貴夫人們的同情,沒準能攀上高枝,再反過來對付她。
“你提醒得很有道理。”永安侯夫人主動擡手,拉李媽媽坐在自己身邊,李媽媽年歲只比她大兩歲,可似比她大上五六歲。
她經過抄家等於變故,已比同齡人顯得蒼老,李媽媽更老於她。
“這些年你跟着我受苦了,前一陣子我冷落你,你別怪我。”永安侯夫人拉着李媽媽的手,“是我迷了心,魔怔了。”
“奴才只是盡了本分,主子對奴才的好,奴才這輩子都記得。”
李媽媽熱淚盈眶,趕忙阻止永安侯夫人繼續說下去,“奴才只盼着主子能順心,三小姐能太平富貴,別的……奴才連個親人子侄都沒有,還能盼着什麼?”
永安侯夫人鼻子也感到一陣酸澀,“過兩日,你挑個懂事,老實孝順的小丫鬟放在身邊吧,不讓她侍奉你,也要有個人陪你說說話,我再送你百畝良田,你跟了我這麼久,總不能眼看你晚景淒涼,沒個落腳地方。”
“多謝主子隆恩。”
李媽媽跪下碰碰給永安侯夫人磕頭,“奴才爲主子肝腦塗地,再所不辭。”
“好了,好了,別說什麼死的話,以後媛姐兒出息了,她也不會忘了你。”
“三小姐聰明伶俐,容貌無雙,總能得償所願。”
李媽媽又狠狠的恭維了三小姐一通,永安侯夫人脣邊多了一抹真摯的笑容,媛姐兒在慕嫿面前沒討到便宜,她依然有信媛姐兒會嫁入魏王府。
只待她解決了那樁婚事,既然慕嫿不適合了,就只能在庶女們挑選一個合適的,至於慕嫿……沒有這對父子,總還有別的男人。
永安侯夫人眯起丹鳳雙眸,“你幫我多看着點府上的小姐,省得一個個都學嫿姐兒,再鬧出個什麼來。”
李媽媽連聲應是,挑暗了燭火,緩緩退出門去。
侯府迴廊早早掛起燈籠照明,映襯着天上的繁星,永安侯府一派花團錦簇,富貴榮華。
夜風掛過,李媽媽打了個寒顫,這才發覺她後背已經完全溼透了。
望着在搖曳的燈籠,李媽媽長出一口氣,總算讓主子暫時收手,打消針對四小姐。
“李媽媽,我代替公子謝謝你維護慕小姐。”
“……”
李媽媽再次打了個激靈,回頭看去,在夫人窗沿下花圃中,竄出來一個宛若靈猴一般的女孩兒,年歲不大,相貌尋常,看不出任何出挑的地方,給人以見過就忘的感覺。
連掌管侯府所有僕婦的李媽媽都一時想不起她的名字。
“您不必害怕,我只是公子爺派進來幫襯您的人。公子爺吩咐過我,以後你有什麼要求,儘管同我說。”
“公子……他是要什麼?”
李媽媽聲音顫抖,前兩日突然有人找上她,讓她說動永安侯夫人放棄針對四小姐,神秘的公子爺竟還知道關外那對父子同永安侯府有婚約。
讓李媽媽說動永安侯夫人換個女孩子履行婚約,只要不是四小姐就行。
“公子爺只希望慕小姐能開心自在,不被雞鳴狗盜的腌臢事束縛。”女孩子脣邊多了一抹微笑,令她平凡的臉蛋多了幾分顏色,“公子爺不會對侯府不利,只要永安侯不再針對慕小姐。”
至於慕小姐會不會針對侯府,公子爺是不會過問的。
女孩子伏了一禮,腳步輕盈離去,李媽媽一閃神之時,女孩子已經沒了蹤影,好似女孩子從未出現過。
李媽媽眼裡閃過掙扎之色,按說她應該同主子說的……可惜她不敢啊,神秘公子明顯是要護着四小姐,萬一惹惱了公子爺,她怕是想死都難。
何況她遠房的侄兒還在公子爺手中攥着。
對四小姐,她也是真心心疼,若是隻涉及四小姐,她幫幫忙也不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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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不能再喝了。”
慕嫿擡手壓住慕雲端着酒杯的手腕,狠狠瞪了一眼酒桌對面柳三郎,“有本事你同我划拳拼酒啊。”
柳三郎臉龐微薰,眸子閃亮,勾起嘴角道:“你當我是傻小子麼?明知道酒量不如你,還主動送上去?划拳的話,我甘拜下風,不過若是用詩詞……”
慕嫿輕聲吐出兩個字,“無恥!”
划拳她不怕,可是拼連詩,她肯定不行。
柳三郎好似得到了不得稱讚話語,得意般慢慢品着酒。
亭臺水榭中,微風襲襲,湖面倒映彎月繁星。
九折曲橋旁站着四名皇宮侍衛,另外一邊站着錦衣衛,各自拱衛着自己的上官。
來到京城後,柳三郎便以同慕嫿商量明日去程門的事宜爲由,住到了慕雲購置的府上,又說水榭風景好,邀請慕雲喝酒賞月。
然而在酒桌上,慕雲完全不是柳三郎的對手,很快被柳三郎灌得醉醺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