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是一怔,暮心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問:“離琴師不是從金龍殿直接來這裡的麼?”他點頭,聲音從殿內傳出。暮心頹然哭道:“不管怎麼說,娘娘已死,您還要搜宮擾她亡魂是爲何?”
君繇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她道:“她是符未,不會死。”他不知從哪裡來的自信,總覺得那樣一個頑強執着的女子不會輕易死亡,雖然飲下那杯毒酒。
來往的宮女見到皇帝突然來臨,紛紛跪倒在地,君繇一聲怒喝:“去將太醫院所有太醫都叫過來,若是治不好皇后,全體拉出去砍頭。”
有產婆顫顫巍巍的從裡間走出來跪倒他面前,哆嗦道:“皇上,娘娘已死……”她的話沒說完,便被君繇一掌打死,白色的腦漿混合着妖冶的鮮紅色血液灑的滿地都是。
衆人一個哆嗦,他便喝道:“趕快繼續!”
躺在牀上的那個女子,雙眼緊閉,脣色淺淡,沒有中毒之人的嘴脣發紫面貌烏青,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樣,只是臉色蒼白如紙。身形單薄的好像塌陷進被子裡,長長的睫毛卷翹着,如同蝴蝶停落在上面。
他從來沒有覺得這個女子重要過,但對她卻是一種習慣。習慣了身邊有這樣一個愛說愛笑敢愛敢恨的女孩子,才見過兩次面就說要愛上他,就說要代替那個女子的位置先照顧着他。
他的調查中知曉她父候是個鍾情的男子,所以她也想找到一個鐘情的男人,所以老天安排他們的遇見,她也理所當然愛上了他。可是他卻只鍾情於另外一人,所以便不能給她任何,偶爾對她的溫情,只是想告訴她,這世界上的好男人何其多,不要只執着得不到的。
可在花澗小築內,見到她摟着鬼面閻羅走過來的時候,他竟然罕見的帶上怒氣,因爲她的笑容是那樣天真,那樣無邪,只爲那個江湖上傳言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雖然對他依舊如此,可他就見不得她跟別的男人好,所以那時就情不自禁的要了她。
登基在即,一切都好像回到原位,她在他身邊,雖然依舊同鬼面閻羅有聯繫,但對他卻更好了。那時候他就想,如果找不到她,就這樣同這個女孩子一直相守到老也不錯,可是後來竟偶然得知又尋找到她的方法,本來他想找機會同她商量的,可是卻沒想到她正在門外偷聽。
有時候想,也許這一切都是註定,他當時甚至還鬆了口氣,至少不用同她解釋,她知曉了一切更好。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往日口口聲聲說愛他願意付出一切的她竟會拒絕他,並且還那般不顧顏面絕情而冷酷,他真的很怒。
然而讓他更怒的是阿正竟然也爲了她同他反目,竟不惜被關在天牢中受罰相伴。他恨啊!更沒想到於此同時鬼面閻羅暗中派人找他麻煩,那個吳君歸去之後竟聯合其他三國同時對他施壓,雖然吳君沒有說理由,但所有人都知道是爲了她,一切都在圍繞着她,
這讓他如何不恨?爲什麼他總覺得不重要的女子所有人都在因爲她找他麻煩?爲了保護她自己的孩子,竟狠心讓那隻狐狸帶走她養育了一年的兒子,縱然不是她親生的,但她如何能忍心?
昨夜回去他一夜沒睡,不知曉自己到底該不該相信她。一閉上眼睛就是她希翼的眼神,是那般渴求他能夠相信,有那麼一瞬間真想攬住她的肩膀說我相信,可是一想到自己傾盡一切尋找了兩生兩世的女子在鬼面閻羅手中,便猶豫了,那是他不能放棄的人,但他又不甘如此放棄她,只因爲她腹中還有他的孩兒,也還因爲,他心中有那麼一點的不捨。
可就在這時忽聽手下回報,琴師離末身份有異。當初酒樓相遇,本就覺得離末不是個尋常人物,當時明眼人一見便知離末在那是爲了引起他的注意,他覺得與其讓這個人用別法變相算計他,倒不如將他收入手下日日監視着看看這人到底有什麼企圖。這麼長時間也不見他有所異動,倒是琴技越發的好了,並且符未好像也很喜歡他的樣子。
所以他便一直放任着,覺得只要她開心,有個人能說話排解憂愁,心情會好受一些。他擔心她,不,倒不如說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君繇用手狠狠的揉了揉太陽穴,很多時候,他都是如此告訴自己。是他移情別戀了麼?不然爲何找她的心如此之淡?甚至有的時候會想,如此這樣也好,或者下一世在找到她,這一生就同符未在一起……
可是銘心刻骨的愛戀豈能說忘記就忘記?當初愛的那般深切,恨不得掏心掏肺,如今豈是一個深情女子所能代替?況且,他暫時還不能失去她,不只是因爲會難過會心傷,只因爲她是符將軍的女兒,還是第五師父的半個女兒。他現在終於明白爲何當初在崑崙山內第五師父說話的深意,是因爲已經算到以後,所以讓他有所顧忌不要傷害她。
有很多時候覺得這個女子並沒有多麼重要,但現在卻是已經有些離不開她。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失去了才知道一個人的珍貴,只因爲總是得不到,所以一直去強求,等到失去身邊最重要的人時,方纔會大徹大悟?
君繇捂着臉仰頭一聲大喝,周圍人只感覺這鳳靈宮都因爲他的大喝聲晃了一晃,宮女們都嚇的呆了,產婆們倒是一心一意的從符未的肚子裡將那未出世的孩子一把一把的往出拉,可是,已經晚了,什麼都晚了!
當君繇看見那個渾身醬紫醬紫的嬰孩時,再看看那個呼吸全無面若白紙的女子終於徹底崩潰。曾經失去的是他一步一手親自推出去,而今失去的依然是這般,他親自毀滅,懷中的已經失去氣息的男嬰是他的孩子,是他這個做父親的親手殺了他,抹殺了他在這個世界存活的可能!殺了他的母親,如今又殺了他……
君繇雙手死死的抱着孩子,那早已經僵硬不堪的孩子就那樣被他捏到變形,嬰孩的臉醬紫一片,小小的嘴巴跟眼睛皺在一起,那是他跟符未的孩子,是她愛過他的證明。他該是怎樣的可惡啊,比儈子手更可恨的一個人,真是可笑,尋找了兩生兩世,他的執着到底傷了誰?又負了誰?到底是彌補在還是在造就更多的不幸跟苦楚?
爲何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要他親手傷害自己最在乎的人,最珍惜的東西?爲何啊!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這樣對他,爲什麼??!他仰天大笑,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卻固執的禁止落下,這世界上他該最恨的是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啊!是他自己親手造就這一切啊!
“皇上……您醒醒,您醒醒……”耳邊傳來韓月貴妃的哭喊聲,他低下頭目光空洞的看着面前這個絕色女子,就算是狼狽的不成樣子,她依舊美的驚人,哭的梨花帶雨。
而他卻猛的推開她,像是見到毒蛇猛獸一般:“滾,你們都給朕滾,朕要一個人陪着皇后呆着,都給朕滾!”他大喝一聲,一手抱着孩子,一面連跪帶爬的走到牀邊抱起那個呼吸全無卻如同熟睡一般的女子,她的身上跟孩子的身上都冰涼冰涼的,一點溫度都沒有。
他好害怕,好害怕就這樣失去他們兩個,便用身體緊緊的抱着女子,又將孩子放在女子身上,緊緊的抱着,好像怕有人會搶走一樣。
這個世界上沒有註定,只有人爲,他終於看透也或者說,他早就明白,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早就的註定,一個又一個,她是,符未是,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他卻始終不願相信,每次都走到事情無法彌補的時候方纔醒悟,然後開始彌補,然後又傷了別人,負了別人。
“未未……”溫熱的淚滴滴落在符未的臉上,就好像已經死亡的她哭了一樣,那一瞬間的恍惚,他彷彿回到了浮華初見時她的雀躍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他的名字,只因爲他沒有反問,她便不高興了,那時候覺得這小姑娘很可愛,當然更多是對她的好奇。他想,如果他知道後來會遇見,當時一定會問她的名字。
她看到他的那一秒,微愣了愣,然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在這裡?”
他嘴角輕輕一勾回答了兩個字:“君繇。”而後又問:“你叫什麼?爲何也會在這裡?”
她掩口笑了笑,大大的眼睛眯眯着,可愛極了,高興笑道:“我叫符未,我來這裡避難。”平時,她高興的時候都會這般笑的,純真而美麗。懷裡抱着少了半身毛的小白,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這是他們初遇時的畫面,再次相遇時,是那日城外的相迎。或許曾想過還會再見,卻從未想過會見到那樣一個絕代風華的女子,那漫天緋色中的淡色身影,從馬車上慢慢走下來,那一瞬間的恍惚,他好像看見一個從九天上走下來的仙女,那般絕豔出塵。
他的手在她身上慢慢撫摸着,想用自己的手掌溫暖她冰冷的身軀,可是卻一點效果也無,就在他將手放在她胸前想要溫暖孩子的時候,忽然碰觸到一個硬物,他輕輕撥開她胸前的衣衫從裡面拿出一個精緻小巧的口哨,放在嘴邊輕輕吹了一吹,一點聲響也沒有,覺得甚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