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巴林提出要向帝國方面要回小玉茲各部的部落,而巴林本身就是中玉茲的汗王,所以很快得到了絕大部分蘇丹的支持,巴林汗沉穩的坐在那裡,並未因爲有這麼多人的支持就沾沾自喜,而是問道:“頭克汗,你支持我做全哈薩克的大汗嗎?”
“不需要他的支持,您已經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了。”
“您與先汗擁有共同的血脈,不亞於頭克,我們都支持您巴林汗!”
一羣貴酋嚷嚷個沒完,巴林汗卻說道:“不,頭克汗擁有強大的實力,而且他的妥協是換取與帝國和平的基礎,我需要他的支持,就算他不支持我爲大汗,也要支持我的計劃才行。”
“他若說個不字,我當場就把他砍成肉醬!”小玉茲的幾個蘇丹站了起來,不懷好意的看着頭克汗。
“巴林汗,你覺得我按照你說的做了,帝國就會賜予你和平嗎?會交還小玉茲的部落嗎,這很愚蠢!”頭克汗沒有理會那些人的威脅,而是反問道。
巴林汗卻很認真的說道:“我認爲會!”
“愚蠢!”頭克汗說。
巴林汗笑了:“這並不愚蠢,因爲你只是以一個傳統哈薩克人的思維去想,在你看來,部落、牛羊和草場是最寶貴的財產,所以你就以爲帝國方面會按住不放,但你錯了,來自中原的漢人根本無法適應本地的環境,而且他們不喜歡我們這些天方教徒,所以他們最多會帶走大家的牛羊,但不會帶走部落和草場。
頭克汗,你太迂腐了,你與你父親最大的不同就是總喜歡蔑視敵人,要知道,你的父親正是重視敵人,瞭解敵人,學習敵人,從俄羅斯人見證了火槍的強大,才購買使用,征服了這片草原,擊敗了東方的準噶爾人,而你,卻蔑視比俄羅斯人還要強大的帝國,不去了解他們,只用自己的腦袋去臆測,你纔是真正的愚蠢!”
頭克汗被巴林汗說的啞口無言,但他卻不準備服從,而是問道:“那如果漢人想要我的腦袋呢?”
“那我不會同意,我會建議漢人選擇你的一個兒子作爲繼承人,然後把你帶到伊犁去做人質,享受那裡的城市風光。”巴林汗毫不猶豫的說道。
頭克汗冷冷迴應:“如果是那樣,還不如殺掉我。”
“既然你如此剛硬,那我會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巴林汗卻仍然保持着風度。
頭克汗看着眼前的男人,流露出一絲的悲涼,或許自己真的要妥協了,他正在猶豫,巴林汗說道:“同意吧,頭克汗,偉大的成吉思汗都有逃亡的時候,難道你會跌的比他還要悽慘嗎?”
“可是成吉思汗逃亡的時可沒有快五十歲了。”頭克汗悲涼的想到。
最終,頭克汗選擇了服從,他沒有其他的選擇,甚至現在連逃亡的機會都沒有了,他知道,自己進了這片營地,就再也出不去了,有太多雙的眼睛盯着他,而頭克汗終於也明白,正如巴林汗所說的那樣,他低估了這些年帝國方面對哈薩克王公,尤其是已經接壤的哈薩克中玉茲的滲透,頭克汗一直是以看待俄羅斯人的眼光看待帝國,但實際上卻完全錯了。
俄羅斯在對待南部的遊牧民族的時,表現出了太多的傲慢和暴力,他們喜歡派遣一隊使者就想讓他們想沙皇屈膝下跪,然後在貿易方面大肆的掠奪和壟斷,而當動刀兵的時候,俄羅斯人卻總是拿不出充足的力量來形成壓制。
但是帝國則完全的不同,對待遊牧民族,帝國的態度是完全的兩個極端,在平時以溫和、平等的態度對待這些族羣,尊重他的法律、領地和自治權,有衝突發生時,也會選擇一協商和聯合判決的方式來表示公平,譬如巴林汗就有一個代表團在伊犁,專門負責解決哈薩克人的事務,而帝國也一直允許哈薩克中玉茲在夏季前往原本屬於大玉茲的七河流域放牧。
這極大的矇騙了哈薩克人的王公們,他們不知道的是,當帝國方面掀起刀兵的時候,就是要徹底解決問題,鑑於哈薩克人融入帝國的困難程度,很顯然這個族羣不會有準噶爾人那樣的結局。
回到自己的帳篷,頭克汗做了兩件事,他把自己的長子和幼子叫到了身邊,分別給了兩個兒子完全不同的出路,長子前往世代仇敵的俄羅斯,而幼子則以朝聖的名義前往擁有共同信仰,且一直保持着良好關係的奧斯曼帝國,希望那奧斯曼的蘇丹陛下求的援助,或者是庇護,而幼子還有一個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向奧斯曼的蘇丹陛下介紹帝國這一天方教世界的最大威脅。
兩個兒子顯然對這種安排有些詫異,要知道,俄羅斯人和奧斯曼人現在還在進行着殘酷的戰爭,而兩面三刀的行爲也是把父親視爲英雄的孩子們所完全無法理解的。
“父親,難道您以爲巴林汗不會與帝國方面達成和平嗎?”長子小心的問道:“我覺得巴林汗很有誠意,帝國也派了使團來!”
頭克汗看着長子,知道他這麼問的緣由,長子和幼子不想離開哈薩克,並不是他們對養育他們的草原有多深的感情,而是想要繼承自己的部落,在孩子們看來,最壞的結局就是部落被拆分,父親去做人質,可那樣好處不就落在自己身上了嗎,而離開就意味着什麼都沒有了。
“巴合,不要幻想帝國能接納我們了,巴林那些蠢貨僅僅是幻想罷了。”頭克汗咬牙對自己的長子說道。
“爲什麼是我去莫斯科,赫爾拉卻去伊斯坦布爾?”巴合鼓起這一生最大的勇氣,看向自己的父親,他一直感覺,父親是偏愛兄弟赫爾拉的,只因爲自己是一個女奴的孩子,而兄弟的母親則來自於天方教的聖地。
“赫爾拉的母親來自伊斯坦布爾,就這麼簡單!”頭克汗直言不諱的說道。
巴合頓時成了泄氣的皮球,這比其他答案更讓他感覺命運的不公,可是自己又能如何反抗呢,難道自己一生下就註定要淪爲兄弟的陪襯嗎,去伊斯坦布赫爾拉,最壞的結果也只是做一個有錢的寓公,而自己則要出使與哈薩克鬥了上百年的俄羅斯,能活着就是奢望了。
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呀。
中軍。
帥帳之中,烏以風一邊吃着早餐一邊與剛剛匯合來的陳平、常阿岱說着笑話,他指了指桌上簡單的飯菜說道:“哈薩克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美食,僅僅這一點,裕王就不會願意來這裡,更不要說天氣還這麼寒冷,將軍,常大人,你們可別往心裡去。”
常阿岱笑了笑:“放心,這種事進了我的左耳也就出了右耳,我可不會告訴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烏以風笑了笑,非常欣賞常阿岱的聰明,繼續說道:“陳將軍,雖說我掌着中軍,禁衛和怯薛都在我麾下,但裕王爺不在,您纔是主帥,一切害的仰仗您呢,我剛剛得到消息,哈薩克的中玉茲汗王巴林汗在阿斯塔納召開了忽裡勒臺大會,頭克汗那頭餓狼還有許多失去部衆的小玉茲王公都去了,這一次咱們一打,哈薩克倒是團結起來,您覺得該怎麼辦?”
“草越密,割起來也就越省力,這些汗王都到了最好,省的咱們滿世界的去追!”陳平滿不在乎的說道,他一直想證明這些年沒有滅掉哈薩克,主要是因爲被河中之地的大王爺牽扯住了精力,而不是很多人說的無力擴張,因此在對待烏以風這類有資格直達御前的人面前,陳平不能表現出一點的懼怕。
“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烏以風笑呵呵的應到。
這個時候,阿塔走了進來,在烏以風耳邊說道:“將軍,發現了一個特殊的人。”
陳平見阿塔只向烏以風彙報,心裡略微有些不痛快,烏以風則示意阿塔公開說,阿塔說道:“今天早上,卑職領着騎隊在前面搜索,發現兩支騎兵在打鬥,衝過去一看,竟然是哈薩克人在自相參戰,爲首的貴酋殺了他一百多個身邊的護衛,那貴酋是哈薩克人,他的手下卻多數是烏茲別克人,而被殺的卻又是哈薩克人.........。”
“嘰嘰歪歪說個沒完,說那貴酋,死了的還有小人物說他作甚?”陳平打斷了阿塔,冷冷說道。
阿塔說道:“貴酋自稱是頭克汗的兒子巴合,要求見裕王爺。”
沙赫尼皺眉說道:“巴合?那可是一個難纏的傢伙,如果說他的父親是狡詐的狐狸,那麼巴合就是最狠辣的黑狼!”
陳平微微點頭,在過去的幾年裡,沙赫尼一直屯駐在七河流域的楚河旁邊,他麾下現在已經有四個哥薩克旗了,管理着七河流域一些臣服於帝國的小部落和來此放牧的哈薩克人,也是作爲面對哈薩克人的屏障,一直與頭克汗的軍隊進行作戰,若論對頭克汗這一支,沒有人比沙赫尼更爲熟悉了。
“莫不是有刺殺的主意?”常阿岱問道,對於當初李君度派遣錫克人刺殺玄燁,他可是記憶猶新。
烏以風笑了:“反正我們這裡沒有裕王也讓他刺殺,如果刺殺,殺我好了,陳平將軍,您認爲呢?”
“他說見王爺就見嗎,先見一見我吧。”陳平攬下這件事。
等巴合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滿帳的將領們,而他在營裡早就看到了被捆綁南送的哈薩克人,已然清楚,父親說的對,帝國沒有給他們和平的機會,但巴合不後悔這些,他要奪回自己二十多年拼搏取得的一切。
“這是定邊將軍陳平,你有話直說就行。”阿塔讓巴合跪下。
既然見了定邊將軍,巴合也就不隱瞞了,把在阿斯塔納聽到的見到的和猜到的全都說了出來。陳平聽完直接問道:“你出賣你的同族,出賣你的父親,肯定是有所圖謀的,說,你想要什麼?”
“我想拿回屬於我的部落!”巴合說道。
“你有多少帳!”
“三千.......不,我有四千帳!”巴合高聲說道。
陳平看向沙赫尼,沙赫尼微微點頭示意巴合說的並沒有錯,陳平點點頭:“好,四千帳,但是你能爲我做什麼?”
巴合擡起頭,對陳平說:“給我一千兵,我可以把所有哈薩克蘇丹以上的貴酋全部殺了!”
陳平點點頭:“一千兵?我怎麼確定你不會帶着我一千弟兄去送死呢?”
“我可以先殺了赫爾拉,我早就打聽好了,父親爲他準備了四百名最精銳的騎兵,他肯定會去駱駝墳場去取我們的寶藏,那原本是用來購買槍械的!”巴合咬牙說道,嘎嘣一下,竟然把後槽牙給咬斷了,可見他心中恨意。
“什麼是駱駝墳場?”烏以風問。
巴合簡單解釋了幾句,原來在過去幾年裡,因爲頭克汗與帝國、中玉茲、俄羅斯的惡劣關係,居無定所,沒有固定的牧場,就把搶掠得到的財寶埋在幾處隱秘的地方,最大的一處只有頭克汗知道,而有些是他的兒子們知道,但所有的埋藏地都在頭克汗心中,這些藏寶地都在裡海沿岸,運載過去的駱駝都會被殺掉,所以統稱爲駱駝墳場。
巴合相信,以他父親對幼弟的喜愛,肯定會把自己那兩處藏寶地的位置告訴他的,而巴合可以帶人埋伏在那裡。
“阿塔,帶你的人跟巴合走一趟,把赫爾拉和財寶都帶回來。”陳平說道。
“不,將軍,赫爾拉很狡詐,他不會帶所有兵馬去取財寶,一旦動手,阿斯塔納就會知道。”巴合說道。
陳平一揮手,阿塔拉着巴合出去了,陳平看向衆人,問道:“你們怎麼看巴合最後的說法。”
“他說的對,這麼好的機會不容放過。”沙赫尼支持道。
常阿岱說:“或許真的是一個陷阱,一千人如果成了人質,我們怎麼辦?”
“烏將軍,你以爲呢?”陳平看向烏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