堺市曾經是日本在近畿的對海通商口岸,在戰國時代,這裡曾經崛起過無數的豪商,影響着戰國的局勢,而豪商們提供的‘矢錢’則是當時大名乃至將軍們進行戰爭的資本,一直到德川幕府頒佈鎖國命令,堺市不再對外貿易,但海港的地位卻因爲國內貿易,特別是瀨戶內海的貿易而一直保留着。
岡山之戰後,德川幕府已經集結了大部分的軍隊,這些軍隊分爲兩撥,一撥在江戶城附近,主要由幕府的旗本、御三家軍隊組成,而第二撥則是譜代大名組成大軍。
幕府的直系軍隊之所以在江戶不出,就是擔心後路的威脅,畢竟奧羽、北陸等地的外樣大名一直沒有完全聽從調令,特別是外樣大名之中的代表勢力,仙台藩,德川家綱的目的很簡單,集結軍隊,震懾東方的外樣大名,抽調其兵力爲之驅使,若是不從發兵討之。
外樣大名在強大的軍事震懾下,先後組織軍隊南下匯聚,但仙台藩在內的幾個雄藩則是陽奉陰違,既不奉命南下,也不反叛作亂,就是要拖下去,一直到倒幕軍已經登陸大阪平原的消息傳來,德川家綱按捺不住,發兵北上,這些東部雄藩又聯絡不上倒幕聯盟,只得率兵南下。
而譜代大名們組織的軍隊則在姬路附近,背靠富庶的大阪平原和奈良盆地,維持軍備補給,屯駐大軍防備岡山的倒幕軍,等待將軍率領的主力增援。
當合衆國的艦隊在瀨戶內海大勝之後,姬路的幕府軍知道瀨戶內海已爲敵軍所有,敵軍中有海賊相助,恐在後方襲擾,已經準備退入大阪平原以保後路無逾,這一路的主帥力主後撤,但德川家綱勒令不止,幕府無法接受失去寶貴的近畿之地,身爲主帥的保科正之只得在大阪灣的幾個海港部署了一些兵力。
陸戰隊在堺市直接登錄,雖然遭遇了一些幕府軍的反擊,但還是很快佔領了港口,繼而便是大量的兵馬趕至,保科正之雖然趕到了前線,但姬路的大營再難維持,島津光久指揮的四萬大名軍隊撲向姬路的時候,沒有主帥坐鎮的大軍直接崩潰,逃往大阪、京都者有之,逃回領地者有之,直接投降者亦不在少數,一次成功登陸戰,直接讓幕府的一支主力崩潰,這是阿海絕對沒有想到的,當然,如果德川家綱率領的幕府親軍如果已經趕到大阪的話,那麼陸戰隊可能就直撲江戶灣了。
大阪平原上的戰鬥沒有持續很久,阿海麾下充裕的騎兵力量已經在這片不大的平原上縱橫馳騁,大阪平原上根本沒有組織其有效的反抗,近衛騎兵旅六千餘騎兵在嚮導的帶領下繞過了保科正之想要死守的大阪城,直接撲向了日本天皇所在的京都,在京都城下,擊潰了十餘支大名的軍隊。
這些大名有些是來救援天皇的,有些則是來護從天皇離開的,但卻是添油戰術,根本無用,在近衛騎兵旅抵達的第三天,東方旅這支來自永寧地區的騎兵旅也是趕到的,這羣出身蒙古、女真的騎兵,身背燧髮卡賓槍,腰掛手槍,卻是沒有忘卻祖傳的騎射手藝,騎着永寧駿馬的他們,把各路日本軍隊像射兔子一樣驅趕獵殺,保科正之的親率的一支馬回衆也被擊潰,光是旗本就死了上千人。
大阪平原上着實混亂了大半個月,姬路的幕府軍主力經過造成的兵災,合衆國騎兵旅在京都周圍早就了殺孽,保科正之率軍崩潰也引發了混亂,而最後一波混亂在島津光久造成的,這支兵馬多達五萬人,鬆散毫無組織,士卒毫無紀律,進入大阪平原助陣的不是一支精銳的軍隊,而是由二十多個大名各自帶領幾十或者上百武士組成的鬆散軍隊,這支軍隊如此狼狽而來,目的竟然是阻止合衆國陸軍進駐京都的。
原來,依附的大名們聽聞登陸成功,幕府軍潰敗,上國軍隊進攻一切順利之後,集體擔心阿海或者其手下將領對天皇不利,急急忙忙趕來,以至於連軍隊都是顧不得了。
近衛騎兵旅確實進入了京都,但只是把幕府設立在這裡的‘所司代’給清剿一空,期間和得到天皇家族和公卿勢力的密密相助,有些急迫的公卿還向合衆國軍提交了那些與幕府往來密切的公卿家族,將之完全控制住了。
近衛騎兵旅奇襲京都是阿海的命令,其一開始便告知不可傷害天皇和朝臣,甚至連不敬之舉都不可以有,目的還是爲了政治影響,天皇在日本毫無實權,甚至生活還不如合衆國的一富商,但卻是已經神化的角色,在日本有着特殊的地位,因此,即便是日本戰國時代,羣雄並起,也沒有什麼大名或者將軍傷害天皇,諸如擁有天下人的豐臣秀吉、織田信長和德川家康這類人,也沒有取而代之想法。
島津光久率領大名們趕到的時候,阿海已經入城,作爲倒幕軍的統帥,代表合衆國總裁日本一切事物的總裁決,阿海還是要見一見天皇這位表面上的日本元首,也帶來了元首問候的信件、禮物,如果天皇配合的話,在重新洗牌後的日本政權中,阿海不在意給天皇家族更好的待遇。
因爲早前就知道日本天皇沒有實權,天皇的處境便是‘冕旒如寄,纖芥爲凝’,被德川幕府勒令只能從事學術研究和文藝創作,所以阿海也提早有了準備,對於底層出身的阿海來說,詩詞歌賦他是不會的了,但棋藝尚可,棋局包羅萬象,也算是這些底層出身的元首們唯一拿的出手的高雅藝術。
但是進入京都,在公卿的介紹下,阿海倒是覺得自己準備的那套白玉圍棋竟然不合適,並不是不夠高貴,而是不夠用!
因爲此時在京都的(包括因爲戰爭躲來的)天皇不是一位,而是三位!
此時的日本有一位太上天皇,名叫政仁,這也是天皇家族比較有骨氣的,因爲實在是沒錢,他曾經允許一些僧侶穿紫衣,以便讓有錢的寺院提供金援,而幕府則直接宣佈這項敕令無效,讓政仁沒有面子,而後,三代將軍德川家光讓自己無官無位的乳孃代替自己拜見天皇,更是讓天皇視爲奇恥大辱,兩次受辱的政仁不甘被幕府玩弄,爲了避免將軍的外孫成爲天皇,索性不告知幕府,直接禪位給了自己的皇女興子內親王,而他則成爲了太上皇。
也就是從這位天皇開始,天皇只有一個權力——決定年號。
興子也就是後世稱呼的明正天皇,實際上她也是德川血脈,母親是二代將軍的女兒,因爲這層關係,這位天皇與幕府關係融洽,並且在當了十四年天皇后讓位給了異母弟,自己成爲了太上天皇。
這位紹仁天皇就比較剛烈了,對幕府比較抵抗,但二十出頭就出痘死了,而繼任的則是政仁的第八個兒子良仁,雖說天皇的位置就在這一家子母子之間轉悠,但活着的天皇還有三個,阿海也不得不感慨,自己幸好先一步攻入了京都城,三個天皇和自己還能湊一桌麻將,如果再過幾年,或許這位良仁天皇也會讓位,畢竟良仁天皇登基以來,災禍不斷,被視爲不詳,已經籌劃禪讓之事了,如果真的那個時候,怕是隻能玩牌了。
和天皇打麻將是不可能的,但又能談論什麼呢,佛學和文學是天皇們所擅長的,阿海卻是一竅不通,好在天皇們對這位海外來客還是很包容的,或者說在那些騎着神駿馬匹的近衛士兵面前表現的包容,因此主動詢問了一些海外趣聞,而那些所謂的公卿也比腐朽的大明士大夫好打交道的多,至少沒有要求阿海向天皇們下跪,幾個人在雅緻的院落之中見了一面,阿海代表李明勳送上國書、國禮,而準備的棋具則成爲了阿海的私人贈禮。
當然大名們不被允許覲見天皇,以免生出什麼非分之想,憲兵接管了皇宮,不許任何無關之人靠近,如果有禮物或者貢品送上,阿海也就代爲轉呈了,而送禮最現實的是近藤、河原田和高澤三位日裔將軍,當然,現在他們三個被稱之爲上國三本槍了。
這三本槍讓阿海代爲上呈了三人的貢禮,每人銀圓一萬元,三人還購買籌措了十萬石米,放置於堺市的倉庫之中供天皇自行取用,聽聞海外歸來的武士如此慷慨,現任的良仁天皇縱然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也禁不住潸然淚下。
日本天皇名義上是日本元首,實際操作中只是一個拿幕府俸祿的小官罷了,如今的天皇一年俸祿不過一萬一千石罷了,即便到了十九實際,也不過相當於一個十二萬石的大名,也就是說,這位日本的精神權威和宗教領袖,生活條件是比不上跪在他面前的大名的,興子天皇作爲幕府將軍的血脈,退位之後,每年也不過給五千石的俸祿罷了。
收下禮單之後,良仁天皇問道:“上國御使可有機宜奉告?”
顯然,天皇在詢問阿海的正式來意,阿海笑了笑:“外臣何曾還有他事,只是代我國元首,傳達兩國友好之意罷了。”
良仁看了看身後的父親和姐姐,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們以爲阿海如此興師動衆,又送上這般錢糧,定然是有所求的,即便自己不求,也應該爲上國三本槍求得一大名之位,畢竟那些大名也需要朝廷給的官職,才能名正言順,如島津光久,便是從四位上,薩摩守,左近衛中將的職銜。
莫要說求個名分,縱然阿海隨意指一人,讓天皇以朝廷名義封爲徵夷大將軍,宣佈德川家族爲叛逆,天皇也絲毫不會驚訝,但阿海只是搖搖頭,指了指暗淡下來的天,說道:“三位,此番天色將晚,城外有我國軍卒辦的篝火宴會,不知諸位可願意去品嚐烤肉呀?”
良仁不解,阿海解釋一句,只是夏日炎炎,烤肉爲食,佐之以啤酒搭配罷了,三位天皇相互看看都是沒有去的意思。
倒幕聯軍在京都城外呆了大半個月纔是再次出發,只是爲了讓那些亂哄哄的大名們把自己的軍隊收攏起來,九月一日,大軍從京都出發,向東北方向而去,經過大津、守山、米原,所經之處,幕府軍無不投降逃竄,到了九月八日左右,倒幕軍包含大名軍五萬,三本槍一萬五千,陸軍近衛騎兵旅、黑水旅、東方旅三個騎兵旅,新到的永寧師、52師,合計十萬五千餘衆抵達了關原地區。
阿海以永寧師和52師爲中軍,將大軍列在了南天滿山的臺地之上,爲中軍帥營,將三個騎兵旅中的兩個部署在山後,僅留一個在身邊策應,而選定了中山道爲中心,屜尾山和鬆尾山爲南北兩翼,展開的軍隊,其中三本槍和加西亞團及七個小大名的軍隊兩萬人在屜尾山,其餘大名由島津光久爲指揮在南面的鬆尾山。
在大軍之後則是十餘萬農夫和四萬多在大阪平原上抓來的牲口用來運輸軍糧,軍糧囤積如山,而此時德川大軍還在大垣城下。
島津光久接到了來自主帥的命令,一聽是要紮營展開,立刻衝向了帥帳,見阿海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一份報紙,悠閒自得,問道:“總裁決大人,爲何把軍隊佈置在這裡,我們應該趁着........。”
“爲什麼不能佈置在這裡?”阿海打斷了他的話。
島津光久走過去,低聲說道:“閣下,這.......這可是一個不詳之地!”
阿海笑了:“我可是聽聞這裡在六十年前發生了一場合戰,是德川家族執掌日本的決定性戰役,德川從哪裡崛起,再從哪裡跌倒,纔有趣呀。”
島津光久知道阿海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不敢再行強辯,他告辭離開,前去鬆尾山安排軍隊,阿海忽然放下了報紙,問道:“六十年前,鬆尾山上駐紮的是哪一支軍隊?”
島津光久咬牙說道:“是小早川秀秋那個叛逆!如果不是他臨陣倒戈,西軍怎麼會敗,我島津一家如何淪落這份田地!”
阿海笑了笑,說道:“是啊,島津殿下,只要你不做我的小早川秀秋,我們就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