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五 無用的勝利

回到自家的船隊,鄭彩臉色不悅,斥責道:“大木,你怎麼和李明勳槓上了,年輕氣盛呀!”

鄭森昂首說道:“不氣盛能叫年輕人嗎?父親就是年紀大了,沒有衝勁,才讓我鄭氏一門上上下下暮氣沉沉,若是父親早聽我的,早早北上御虜,大明也不一定落得這般田地,如何能讓東番島夷跳梁啊!”

鄭彩無奈的搖搖頭:“罷了,我說不過你,但大木,無論怎麼說,李明勳都是義旅領袖,抗虜英雄,在這個時候,可萬萬不可內鬥啊,哎,李明勳也不是好惹的,就算在這長江之上讓其吃虧,到了海上爭雄呢?大木啊,你應該聽說了,連菲律賓的西班牙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啊,日後咱們鄭家少不得和他來往呢。”

鄭森臉色微變,站起身來,傲然說道:“堂兄你說什麼呢,你把我想成什麼了,大木確實對李明勳不忿,但萬萬不是卑劣小人,我就是要讓大明羣豪看看,誰纔是保衛大明的中流砥柱,大明朝靠的是我堂堂明國男兒,不是那些連認祖歸宗都不願意的島夷奸商!”

鄭彩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他就怕來日水戰自己這位堂弟給李明勳使絆子,導致局面大壞,如今看來,鄭森芮然年輕氣盛,但卻是有原則的人,鄭彩倒是在他身上看到了當初那個帶着自己下南洋闖日本的閩海王的影子。

“來日水戰,你且坐鎮中軍,戰鬥之事便由我負責就是了,伯父雖然不只有你一個兒子,但一直對你寄予厚望,如今你在我身邊,萬萬不可有失。”鄭彩板着臉,吩咐道。

鄭森臉色大怒:“你就是瞧不起我,總以爲我未曾上過戰陣,便是無有軍略.......。”

“我是主帥,由我總責,你只需聽令即可!”鄭彩喝道。

南風正盛。

響尾蛇號藉助南風逆流而上,許是前些日子一直在下雨的緣故,長江的水面寬闊了許多,渾濁的江水之中夾雜着屍體和浮木,撞的船體咚咚作響,清晨的細雨吹打在了李明勳的臉上,讓他忍不住縮了縮頭,藏在了鹿皮斗篷下來。

特混艦隊編列成了三支,以通報船爲核心,延展開一里有餘,這些通報船纖細的船身加上寬大的斜衍帆,遠遠看上去像是鯊魚在水面上遊動,船艏斜桅直刺蒼穹,宛若挺槍衝鋒的騎士一般氣勢洶洶,在崇明的時候,特混艦隊臨時進行了換裝,在船尾位置開了一個炮門,讓四磅炮的數量達到了八門,而且全部換裝了鑄鐵炮。

而兩支由快蟹組成的艦隊則翼護在兩側,這些快蟹大小不一,大部分只有二十四槳,有些有櫓有些則沒有,但每一艘船艏都配備有一門四磅或者三磅炮,如今社團鑄炮廠的小口徑鐵炮已經鑄造非常熟練,出產量很多,自然不缺,而繳獲的許多西班牙商船或者戰船上的小口徑火炮也多交給這些小船使用,如此,特混艦隊的火炮數量很充足,整個艦隊擁有一百五十多門小口徑火炮,戰力異常強橫。

除了快蟹和通報船外,作爲運輸船的沙船隊沒有參戰,而是留在了蕪湖,但是隨船而來的卻有一個整編陸戰大隊,與執政官護衛隊一起,共有八百人,全部增強到了各艘船上,如此,特混艦隊的水手、士卒加在一起超過了三千二百人,是一支極爲強橫的力量了。

而在特混艦隊之前航行的是鄭家的船隊,此次鄭家的大船隻來了四十多艘,但東拼西湊來的槳帆船和划槳船卻是極多,其中快蟹很少,更多的是舢板,那是一種很少的戰船,配有槳手十人,加上士卒和炮手,也不過二十人,但在江面上行駛快捷入飛,轉向極爲靈便。

社團艦隊成立以來,也打過內河水戰,但對手都是土著,與長江水面上的大規模水戰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但從鄭彩的艦船配置來看,就知道他是一個久經戰陣的將帥,李明勳對歷代戰史瞭解不深,但也知道,歷代長江水戰,都是以小船致勝,類似快蟹這類划槳戰船已經有些過大了。

李明勳站在船尾打量着周圍的景色,不時拿起望遠鏡觀察,視野所及範圍內,許多村社鎮子已經淪爲了廢墟,少有人煙,看到的人也是骨瘦如柴,陸地上的活物不多,最活躍的還屬野狗和烏鴉,戰爭給他們帶來了太多的食物。

這只是大明內陸的一個角落,事實上也可以管中窺豹,不光是滿清、順軍,大股小股的流賊也摻雜其中,蕪湖駐屯的王師更是搶掠周邊,眼前的血債可以追究到任何一支的軍隊頭上,這就是明末操蛋的世界,老實人的結局只能是死。

正當李明勳感慨之際,遠處忽然傳來一輪炮聲,李明勳用望遠鏡看去,正是荻港石城上的炮火在開火,其中夾雜着紅夷大炮、八磅炮和九磅炮的聲音,許多還是社團賣到這裡的,當初這些炮臺的建設是爲了防備李自成,但是卻被左良玉看做了南京對自己的不信任。

鄭軍的船帆擋住了大部分的視野,看不清楚前方發生了什麼,很快,鄭彩乘坐的大海船上掛起了信號旗,示意特混艦隊按照約定的戰術展開兵力。

按照約定,在遇敵之後,由鄭軍小船接戰誘敵,特混艦隊暫時分兩列展開,超過鄭軍的大船,以火炮抵擋左逆船隻,亂其陣型,動其軍心,鄭軍小船再行包抄。

接到信號之後,李明勳按照約定展開兵力,特混艦隊分爲兩支,自己和趙三刀各自指揮一支,快速前進,很快超越了鄭軍的大船,繞過炮臺之後,進入銅陵境內,這裡的長江水道較爲狹窄,僅有六裡寬度,只見鄭軍舢板和快蟹船隊大半藏匿進了兩岸的蘆葦蕩和河汊溝中,快蟹船則突出在前,向前誘敵。

特混艦隊如白鶴亮翅,向兩翼展開擺出一個倒八字陣列,通報船側舷迎敵,下錨落帆,快蟹船翼護在兩側,船頭迎敵,過了不足半個時辰,左鎮水師終於抵達。

起先是鄭軍的七八艘快蟹順流倉皇撤退,繼而一支規模巨大的船隊從後面追襲而來,這支船隊規模巨大,船身遮蔽了江面,烏泱泱一大片,宛若蜂羣一般,李明勳想過左鎮船會很多,卻不曾想會這麼多。

“銃手和長矛手,側舷迎敵,水手配合炮手裝填炮彈.......。”李明勳高聲吼道,當他看清楚一馬當先的都是一些槳帆船之後,李明勳當即喝道:“第一發,雙份大號霰彈,接到命令再開火!”

特混艦隊迅速忙碌起來,側翼的趙三刀下達了幾乎一樣的命令,持有火繩槍和長矛的士兵來到了側舷,以船舷爲工事,準備迎敵,而水手們把潑水的帆布蓋在了船上,不足之處撒上了沙子以免出現流血滑倒的情況。

左鎮槳帆船蜂擁而來,可以看到上面號角的士卒,李明勳拔出自己的佩刀,小心觀察着敵人與己方的距離,確認進入火繩槍的射擊距離之後,他對身邊的艦長點點頭,艦長把哨子塞進嘴裡,用力吹了起來。

尖銳的哨音徹底點燃了整個江面,炮火和硝煙覆蓋了一切,響尾蛇號的側舷噴射出了四道火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霰彈和鉛彈如同暴風驟雨一般射向左鎮的戰船,熾熱的炮彈把遇到的一切撕碎,甲板成爲木屑,船槳化爲齏粉,軀體被攪碎,至少有上百門火炮噴灑出了彈雨,然後炮手快速裝填,不斷的射擊着。

左鎮的前鋒直接被打蒙,有些脆弱的槳帆船甚至沉沒擱淺,有些瘋狂的撞了上來,兩側的快蟹響起了隆隆的鼓聲,漿手們奮力划動船槳,快蟹船如離弦之箭頂了上面,與要撞上通報船的敵船撞在一起,護住了通報船的側舷,撞擊的瞬間,很多人被掀飛出去,當一切平靜之後,漿手們抓起短矛對着左鎮逆賊一陣亂刺,確認無活口之後,才脫離敵船,讓那些小船順流而下。

左鎮哪裡見過如此多的火炮,當時前鋒就崩潰,躲過一劫的戰船開始原地轉向,江面之上一片混亂,這個時候,社團的地利優勢就顯露無餘。

與海戰要佔據上風向搶奪速度優勢不同,內河水戰最忌諱的就是順風順水,順風順水之下,船隻的速度快,衝勁足,如果能夠利用好,便是衝破敵陣的優勢,但這是一錘子買賣,如果衝不破,就是混戰一片,想要逃回,就要逆流行駛,那可是要費勁了,而左鎮的中軍船隊顯然沒想到前鋒敗的如此之快,順流航行一時止不住,直接與撤退的前鋒糾結在了一起,江面之上一片混亂。

正此時,長江兩岸之中忽然一片紅色,原來是鄭軍的槳帆船隊出擊,鄭軍個個頭包紅布,持有冷熱兵刃,在江面之上縱橫馳騁,輕便的舢板在他們手中運轉自如,他們或靠近敵人船隊,射幾輪箭矢鉛子,或是一擁而上,接舷登船,把大船上的左鎮兵馬殺的大敗。

左鎮水師雖然不擅長水戰,但到底是掌握着戰船優勢,其水師之中不少沙船和民船,那高大的船艉樓此時已經成了水中碉堡,可以看到弓箭手和銃手在上面不斷向底下穿行的舢板發動襲擊,偶爾也會有佛郎機之類火炮打響,鄭軍損失不小。

“傳令下去,通報船斬斷錨鏈,快蟹出擊,用船艏炮攻擊左逆大船,協助友軍!”李明勳快速下達了命令。

快蟹船迅速出擊,但是卻不靠近,就在左鎮水師百米之外,也船艏火炮攻擊,實心炮彈每次轟擊都能在敵船身上留下一個腦袋大小的洞,裡面的一切都會被攪成碎肉,很快,通報船也是加入其中,一輪輪的齊射爲左鎮奏響了死亡的樂章。

鄭森率領的大船從後面而來,加入了船隊,鄭森一身戎裝,站在沙船的船艉樓上,對着李明勳喊道:“東番李明勳,今日我鄭大木讓你看看,什麼是海中蛟龍!”

鄭家船隊加入戰船,勇猛的穿插進入,與左鎮爆發了接舷戰,鄭森身着山文甲,一身白色披風分外扎眼,他手持抱刀,跳幫到敵船之上,左右衝殺,刀插入敵軍身體,拔不出啦,又撿起長矛應戰,一時之間,鄭軍士氣如虹,連奪了左鎮幾十艘大船,但船隻相互糾結,斷了的桅杆,四散的帆索把大船們繞在了一起,動彈不得,只能看着左鎮餘孽逃走。

李明勳無奈的聳聳肩,道:“咱們這位鄭公子勇是勇了些,就是喜歡幫倒忙。”

“我也見過幾次鄭森,其也算是智勇兼備,只是太要強了,一心想要超過閣下,所以有些亂了分寸。”趙三刀一身是血,出現在了李明勳的身邊,有些無奈的說道。

李明勳笑了笑,見鄭彩再次升起令旗,示意可以追擊,他對趙三刀說:“三刀,追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可不想再刺激這位鄭公子,萬一他愣頭青自己作死,再怪我腦袋上。”

追擊不光有鄭軍、特混艦隊,還有九江總兵黃斌卿和黃蜚的下屬支援而來,而在陸地黃得功和方國安部也開始了追殺,一直到銅陵城下,陸軍收復了銅陵,而水師一路接陣四次,鄭森一馬當先,聽聞坐船都換了三艘,四戰四捷,左鎮逆賊倉皇逃往九江,逃回的水師十不存一。

很快,荻港大捷的消息傳到了南京,南京朝廷嘉獎優渥,官將升官只是等閒,李明勳非大明官將,自然無法封官拜相,南京朝廷要朱大典賞賜白銀五萬兩,但朱大典哪裡能拿的出這麼多錢,只得讓李明勳退兵的時候自行去南京領取。

朱大典拿不出錢來,李明勳也在乎,他去了銅陵,在這個礦業城市大肆搜刮工匠,朱大典也只是當看不到,而讓李明勳無法接受的是,荻港大捷沒有讓南京朝廷認清現狀,反而讓其過於自信了,按照皇帝的命令,蕪湖大營應該水陸並進,要收復九江,光復安慶。

李明勳對此嗤之以鼻,這是真的把失去左良玉的左鎮當軟柿子捏,要知道,九江可是有左鎮十餘萬兵馬,精兵也是不少,黃得功雖然勇武,但是一身是鐵能碾碎幾個釘?

而且李明勳還受到消息,滿清大軍已經圍困揚州城,而在瓜州一帶,負責江防的鄭鴻逵接到了皇帝的軍令,其麾下炮臺和兵船要攔截一切從江北撤來的船隻,一場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水戰結束,鄭軍大勝,數萬兵民葬身魚腹,也讓高傑的餘部諸將看清楚了南京朝廷的態度。

提督李本深、總兵李成棟、胡國禎、楊承祖、郭虎,後退無門,心灰意冷,投降了滿清,成爲攻打揚州的先鋒,殺戮百姓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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