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四十三年三月。
李君威從西津正式出發,乘坐帝國海軍的孤鷹號巡洋艦,啓程回國,李昭譽則坐上了前往巴庫的火車,他的行程是從西津做火車到巴庫,然後乘船渡過裡海,抵達雙河港,從那裡又可以乘坐火車,橫貫整個河中之地,繼而騎馬前往伊犁、輪臺,先進蘭州後,再視情況入藏。
孤鷹號上,有一個李昭承的熟人,曾經的裕王侍從官紹傑,他擔任了磐石要塞守備長官一段時間後,被李君威差遣,任帝國駐蘇伊士地區領事。
蘇伊士領事是帝國一個特殊的職位,雖然掛在外交部,但實際隸屬於海外事務部,且在海軍之中有兼職,一般兼任亞丁副長官。就是因爲當地局勢複雜,而蘇伊士運河對帝國特別重要,蘇伊士地區的負責人要有臨機處置的能力。
“這就是磐石要塞.......。”
在戰艦上的軍官娛樂室裡,紹傑向李君威介紹了磐石要塞,而他準備的非常豐富,用木頭做了一個模型,而且是組裝而成,可以拆卸後展示其內部結構。
在模型的頂部,有幾個精緻的炮臺,紹傑說道:“這就是要塞防禦最重要的核心,305毫米的重炮,與休達的炮臺一起,組成的交叉火力可以完全封鎖直布羅陀海峽,而這,這,這幾個地方是爲炮臺配合的燈塔、燈火一類的。”
“火炮現在安裝到位了嗎?”李昭承看的稀奇,問道。
紹傑搖搖頭:“沒有,爲了封鎖直布羅陀海峽,我們需要射程更遠的火炮,這需要火炮身管更長,最好還是後裝火炮。但現在類似的火炮都在研製之中,預計需要四年才能完成研製、生產和配備。
但準備工作已經完成,在我任內,最重要的就是修好了環要塞道路,只要重炮抵達,就可以運送上去。”
在掀開最上面一層厚,露出了底下的炮臺附屬的低下設施,而掀開這一層,底下仍然有空間,只不過大部分被白色漆塗抹了。紹傑說:“黑色的部分是已經建成的,白色是計劃構築的工事,您看,已經有地道可以通往山頂,而我安排人在修築的道路上存儲了火藥。哪怕是現在爆發戰爭,磐石要塞可以立刻立刻投入戰鬥。
唯一遺憾的是,還無法做到用火炮封鎖直布羅陀。”
這就是李君威欣賞紹傑的一點,這個年輕人有着勳貴子弟的玩世不恭,但做起事來卻極爲的認真,一步一個腳印,很是得體。
在經過伊斯坦布爾的時候,孤鷹號並未停靠,而是脫離船隊直接前進,相反船隊之中其他的船全部停泊,原因就在於,帝國榮親王李素展開任期內第一次國事訪問,時間會持續十天以上。
孤鷹號在東地中海上沒有停留,憑藉巡洋艦的航程,一直到了塞得港才停靠,與幾天前經過的伊斯坦布爾相比,塞得港顯的非常繁榮,以百計數的各式船隻停泊在港口,這些船隻大部分並不是進行遠洋貿易的,而只是從塞得港前往本國的母港。
原因很簡單,在蘇伊士運河開通後,發生了很多次事故,大部分的事故都是由無動力的帆船導致的,雖然有拖船拖行,但只要一陣邪風吹過,帆船就可能擱淺,中斷整條運河的航運。
因此在四年前,蘇伊士運河公司規定,自身無動力的帆船裡,只有三桅杆以上的大船纔可以通過蘇伊士運河,桅杆少於三根的,沒有資格通行。這爲西津的造船業注入了發展的動力,帝國也開始向幾個友好國家授權出口蒸汽動力商船。
只不過孤鷹號要在塞得港呆一段時間,因爲蘇伊士運河又堵了,堵住運河的是一艘英國商船,這艘新下水不久的商船是蒸汽輔助動力船,採用的蒸汽動力來自於荷蘭,是荷蘭仿製帝國舊式的蒸汽。
但這艘商船在經過運河的時候,蒸汽機出了問題,失去了速度的情況下,舵效應失效,撞到了運河一側,而且還進入了,半沉沒在運河裡。
好在,除了運河,蘇伊士地區還有蘇伊士鐵路,因爲運河堵住,鐵路變的非常繁忙,好在阿瑪爾的手下重視裕王一行,直接調遣帕夏的專列,護送李君威南下,抵達了蘇伊士城。
西奈帕夏的駐地在塞得港,但李君威還是希望住在蘇伊士地區,原因就在於,此時的阿瑪爾並不在塞得港,而是去了開羅。與塞得港萬國商人聚集,充斥着阿拉伯族裔和歐羅巴民族不同,蘇伊士這座城市更傾向於帝國風格,城市裡來來往往的人也多是東方族裔,特別是在曾經的帝國租界裡,那簡直就是一箇中國小城。
“住在這裡,至少不用忍受每天的邦克聲,聽的我腦仁疼。”裕王一行住進了領事館,他經過蘇伊士運河很多次了,所以對此很有經驗。而他身邊的人也有類似的經驗,只有紹傑,忙着和原來的長官交接工作。
威廉則是問道:“裕王叔叔,阿瑪爾帕夏什麼時候會來拜訪您?”
李君威說:“暫時不會,他在開羅很忙,我們要等一段時間,當然,這段時間,你可以和昭承遊覽一下蘇伊士地區,不僅限於這座城市,塞得港和中途市你們也可以去。
但是有一點,今天不能動身,要明天開始,我需要讓人給你們安排護衛。”
“護衛,不用了吧,幾個毛賊近身不了我們。再者說,身邊跟着護衛,我們就太扎眼了。”李昭承自信滿滿的說。
李君威搖搖頭:“護衛是必須的,因爲這裡的有錢人都有護衛,你們不會扎眼,另外就是這裡的毛賊可不是普通的毛賊。不妨告訴你們,你們的王兄李素,在擔任我的侍衛長的時候,第一次殺人就是在這裡。”
“好吧,護衛是必須的。”李昭承低頭說道,他知道,如果他繼續堅持,他或許就要被禁足了。
連續兩天時間,一行人都呆在領事館裡,期間並未出去,通過報紙,對外面有了些許的瞭解,才知道西奈地區的暴力狀況,比之帝國境內要多得多。
按理說,類似西奈半島這樣經濟快速發展的地方,暴力活動要少纔對,但實際上,本地的安全狀況一點也不樂觀。
這主要是和本地的治理方式有關,西奈半島處於歐洲與東方之間,基督教文明、阿拉伯文明和東方文明因爲一條運河在這裡匯聚,在阿瑪爾改革之後,本地呈現出了極強烈的開放姿態,不同宗教、國家和民族的人來到這裡,不同的文明、生活習慣在這裡碰撞,治理起來是非常困難的。
而奧斯曼帝國又是一個封建君主制國家,不可能把統治機構安插到基層,於是阿瑪爾就走向了另外一種方式,既然不能深入基層,索性大鳴大放了。
一開始,阿瑪爾推行以天方教習慣法爲主,進行改良的法律,發現,天方教的法律本身就不完善,與東西方文明和習慣格格不入,限制了外來的商人,於是仿照帝國的法律,進行地方法規建設,又發現這需要龐大的官僚隊伍,統治成本太高,而且奧斯曼和本地也提供不了那麼多的人才。
於是,阿瑪爾大力推行自治政策,出現了大量依靠宗教、民族劃分的自治社區,進行民間管理,本地的秩序維持也很簡單,除了死罪之外,一切的罪行都可以靠罰款解決,罪行越重,罰款越多。
不同民族宗教產生衝突,也會秉持協商機制,但這種協商並非完全是坐下來談,當然這也是一種方式。有很大一部分協商是血腥協商,也就是決鬥。當兩個人無法協商解決衝突,就可以決鬥,冷兵器、熱兵器都可以,但要報備和繳費。
由於自治是主要本地主要的地方統治形態,因爲所謂的自治社區裡不缺乏一些暴力團伙,甚至在一些族裔的社區裡,黑幫組織就是社區組織。
紹傑精心爲二人安排了護衛,各自有兩名侍從,還安排了本地人作爲嚮導。其中一個本地人其實就是本地華人黑幫的小頭目,在中途市和塞得港很有關係。
“紹傑,我發現在搞人際關係方面你很有一套,這纔來了兩天,就認識這多人了。這裡的官員也都願意幫你,這是一種很厲害的本領。”李君威誇讚說。
紹傑笑了笑:“狐假虎威罷了,有您在這裡,大家都要賣我幾分面子。而且本地的武官也是老熟人,當初在休達就合作過,軍事情報局的人。”
李君威點點頭,饒是如此,紹傑也很是不凡了。紹傑繼續說道:“阿瑪爾在開羅,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他希望搞定當地的教會長老,讓他們支持中途市前往開羅的鐵路,但顯然不太順利。不過,阿里來了,希望見到您。”
“他消息倒是很靈通。”李君威不由的讚歎。
“其實是個巧合,這傢伙原本想去伊斯坦布爾求見榮王殿下的。在塞得港看到您乘坐阿瑪爾的專列,於是跟着來到了蘇伊士,昨天與武官聯繫上。”紹傑說。
李君威說:“你見他了嗎?”
紹傑點點頭:“只是見了一面,並未深談,我還是有些拿捏不好力度,想着您先見一見,最好帶着我一塊見見。”
“領事館裡見,安全嗎?”李君威問。
紹傑想了想,搖搖頭:“不安全,據說阿瑪爾幾次試圖派人潛入領事館,很難說這裡沒有他的人。”
考慮到時間因素,紹傑把會面地點安排在了一家泰國人開的餐館裡,紹傑還故意提前做了佈置,會面時間定在了上午九點,而十一點,他會與本地的華人幫會進行會面,因此幫會出面,直接把餐館包場了。
阿里是帝國情報機構佈設的暗子,他原本是科普魯律家族的女婿,又在帝國授意下,協助科普魯律家族處置了一場禁衛軍的叛亂,因此得以成爲埃及地區一支奧斯曼軍隊的統帥,負責清剿逃入上埃及和蘇丹地區的馬穆魯克勢力,這些年來做的相當成功,並且擁有了自己的支持者。
原本帝國希望阿里可以成爲埃及的帕夏,但問題在於,埃及對於奧斯曼太過於重要,阿瑪爾兼任了埃及帕夏,也沒有輪到阿里。
“阿里,很抱歉,澹臺答應你的事情,我們並未做到。”李君威對阿里說道。
反倒是阿里,一點沒有憤怒的樣子,他說道:“不,你們已經做的很好了,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是局勢改變了。”
原本帝國是支持他成爲埃及帕夏的,可問題在於,在去年,奧斯曼帝國爆發了一場政變。這場政變規模不大,屬於奧斯曼內部的權力鬥爭,卻改變了阿里的命運。
更精準的說,政變是科普魯律家族內部的。這個大維齊爾的家族,有法佐和侯賽因兩位維齊爾,他們是兄弟,一起促成了奧斯曼的改革和科普魯律家族對奧斯曼的執掌,但問題在於,兩位兄弟約定,交替擔任大維齊爾,但法佐卻不願意出讓權力,選擇了先下手爲強,囚禁了他的兄弟侯賽因。
而阿里是科普魯律家族的女婿,但卻是政變失敗者侯賽因的女婿,幸運的是,帝國得到消息後,立刻通報了阿里,讓他再次站對了隊伍,更幸運的是,他只是侯賽因的前女婿,而在侯賽因兒子擔任埃及帕夏,阿瑪爾擔任西奈帕夏的時候,他與二人關係都不錯。
但阿里也因此失去了競爭埃及帕夏的機會,這一重要職位被阿瑪爾這位大維齊爾的兒子接任了。
能從政變中活下來,保住權力,阿里已經很滿足了。
“這是帝國在本地的負責人,紹傑。你已經見過了,他會幫助你繼續走向埃及帕夏的寶座,但你要選擇與阿瑪爾合作,阿瑪爾的目標是接替他父親的位置,成爲大維齊爾,早晚帕夏的位置會讓出來的,你明白嗎?”李君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