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期末考試了，他們現在都在複習呢。”老院長說道，茶几上早已擺滿了先前就準備好的水果，“錦西最近怎麼樣？他是不是也快要考試了？稷下學府的課程跟一般學校不一樣，不知道考試時間是不是也不一樣。”
“考試時間是一樣的，都隨着全市小學生考試和放假的統一規定來。”林初說道，“錦西進度都跟得上，成績很好。因爲課程跟原來的學校有區別，剛去的時候確實有點兒不適應。但是錦西很努力、”
“是啊，那孩子到哪兒，都用不着人操心。”老院長笑呵呵的說道，眼裡全是對莫錦西的想念。
“錦西說他很想你們，您別擔心他，只要可能，他就會回來。”林初說道，不知道該怎麼說，樑秀林不許莫錦西回來的事情，她說不出口，只能讓老院長知道莫錦西並沒有忘記這裡。
“我知道，那是我看大的孩子，我瞭解他。”老院長笑，並不難過，只是有些悵然，“從他走我就知道，那位莫夫人不想讓他回來。莫家跟孤兒院是兩個世界的人，莫夫人有防人之心並沒有錯。之前錦西給我打電話，每次都能聽見那邊莫夫人喊他，我就知道，莫夫人不想他跟我們聯繫。我沒有關係，有機會你也跟錦西那個孩子說，讓他不要多想，我知道他的。讓他好好學習，專注自己的事情，往後見面的機會還多着呢。”
林初點頭，這時候門鈴響了。
王老師出去開門，林初轉頭看向窗外，正好就能看到從門口通往院門的路。
結果，就看到了王老師後面跟着樑秀林，身旁並沒有莫錦西跟着。
林初驚訝，也想不出樑秀林來做什麼，不禁轉頭看向燕北城。
燕北城皺皺眉，說道：“如果這次她來的目的並不好，我就去跟莫景晟談。在家裡，莫景晟能說得上話。”
林初點頭，就聽燕北城跟老院長說：“萬一莫夫人來，說的話並不好聽，您別放在心上。莫家她說的不算，莫首長跟莫景晟的話纔算數。所以不論她說什麼，都不是莫家的意思。如果是，就不是她自己過來。”
“放心吧。”老院長看他們倆都在爲自己着想，“她來，不論是帶來了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無非都是跟錦西有關。只要錦西好，我就沒有關係。”
這時候，王老師帶着樑秀林進來了，他們便沒有再繼續說。
樑秀林穿着長款皮草外套，裡面有搭了一見長款類似於斗篷的褂子。戴着皮手套的手中拿着一個手拿包，渾身上下穿戴精緻的有些盛氣凌人，不同於之前來孤兒院接莫錦西的時候。
見她的打扮，林初就知道樑秀林今天帶來的恐怕不是好消息。
老院長是長輩，比樑秀林要年長許多，仍坐在沙發上不動。燕北城和林初則站起來，禮貌的跟樑秀林打了招呼。
樑秀林將皮草外套脫下來，隨意的搭在沙發上，便坐了下來。
林初和燕北城乾脆到老院長的旁邊坐了。
但等樑秀林開口，林初又覺得是不是她猜錯了。
樑秀林不復前幾次那樣的明顯瞧不起人，只是收了收脣，說：“我這次來，是關於錦西的事情。”
老院長頷首，“我猜得到。”
“之前我確實不愛讓錦西過來，因爲他畢竟不屬於這裡。將來要走的路跟普通人不一樣，跟這裡的孩子更不一樣。他跟這裡的孩子是兩個世界的人，將來他們的道路不同，見識不同，心性也會出現差別。他對這裡感情很深，對這裡的孩子也感情很深，成天將老院長，將弟弟妹妹掛在嘴邊。不論吃到什麼好吃的，都說等着來孤兒院，要帶來給弟弟妹妹們嚐嚐。”
老院長欣慰的笑，“錦西那孩子，不論走到哪裡，心都不會變。”
“的確。”聽到莫錦西被誇獎，樑秀林也高興，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起來，“我心裡其實很感謝孤兒院對他的照顧，他回家生活的這幾個月，我發現這孩子以前確實沒有受到過虧待。或許不能像我們這些家族比，卻跟普通人家沒有分別，教養也好，沒有任何的自卑心理。這就說明，從小到大，他的生活環境都非常好。你們不止注重他的課業學習，也沒有忽略他的品行修養，讓他現在成爲一個討人喜歡的孩子，並沒有壞了心性。他現在能夠健健康康的等到我們找到他，多虧了你們。”
老院長沒說話，不知道說什麼，沒想到樑秀林會說這麼一番話。這番話是之前她從來沒有說過的。
“我不讓錦西來，聽着確實有些不近人情，但也是有我的顧慮。小孩子純真，但長大了一定會變得，他們跟錦西的感情會變質。不需要跟我說如果，因爲我知道這事兒實在是太正常了。之前那位叫朱禾萱的，不就是如此？”樑秀林嗤笑一聲，“不用驚訝，我知道朱禾萱。打從來認了錦西，即使看到他過得不錯，即使他一直在告訴我們，他在孤兒院生活的很好，你們對他很好，我依舊不放心。我兒子讓人查了錦西過去在孤兒院的生活，朱禾萱只是附帶查出來的事情。我想朱禾萱小時候也一樣純真，但長大了，心思多了。生活不易，計較的也不知不覺的就多了。人因爲生活，因爲環境，因爲這個社會，總會發生改變的。我不想錦西將來受傷害。他現在把弟弟妹妹看的越重，將來就會越失望，受的傷害就會越大。我想你們也看了解，錦西是個特別重感情的孩子。”
“樑女士，你到底想說什麼，不如直說吧。”老院長慢慢的收起笑容，嘆了口氣，“我年紀大了，腦子轉不過來，也不太愛動腦子，總跟不上你們的彎彎繞繞，倒不如直接跟我說了，彼此都省點兒勁兒。”
樑秀林抿了抿脣，說：“行，那我就直說了，您也別怪我說話不好聽。我這麼做，全都是爲錦西着想。我不攔着錦西跟您見面，您對他有養育之恩，這也是對我們家有恩。但也只有您能跟他見面。至於那些孩子，不行。所以您要想見錦西，可以，我派司機來接您去跟錦西見面。或者孩子不在的時候，讓錦西過來。”
“你這決定，錦西知道嗎？”老院長問。
樑秀林頓了下，眼底劃過不自在，遂又似不耐煩的撇了撇嘴，說道：“他一個小孩子，哪裡懂得那麼多，還不是要靠長輩替他把關？”
“那也不代表能問也不問，就替他做了決定。莫夫人，將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將來孩子們到底會變成什麼樣，你不能親眼見到，就不能隨意揣測，更何況他們還是那麼單純的小孩子，怎麼能這樣輕易的就把惡意裝到他們的身上？而且，我覺得你應該相信錦西的判斷力，相信他能把事情處理好。”
“即使沒有孤兒院的孩子，難道你以爲稷下學府的那些孩子就是單純善良，可以一輩子結交的嗎？那些孩子從小心眼兒就比一般孩子多。錦西現在也是他們中的一員，想來也應該學習這些事情。”老院長說，“將來，如果孩子們走上不同的道路，如果感情跟現在不同，那也是孩子們的事情，錦西懂得如何選擇，也該學着如何去做。莫夫人，我知道你是爲了錦西好，但是你不能這樣護着他一輩子。他總要長大。如果你們不在了，那他就要自己面對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那時候沒有人保護他。”
樑秀林不語，看面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老院長的這番話。
“而且，石頭和恬恬都是單純的好孩子，他們沒變，你現在就給他們下定義，對他們不公平。莫夫人，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也希望錦西快樂。對他好，不是控制他。你要是不喜歡錦西來孤兒院，我沒意見。我知道錦西一直記着我們就夠了。我不會撇下孩子們單獨去找他。”老院長說道，“如果可以，就讓我們多通通電話吧。”
樑秀林臉上有點兒臊熱，沒想到前幾次通話，她故意打斷，老院長也看出來了。
面對老院長充滿善意包容的臉，樑秀林有些坐不住了。
她站起來，攏了攏衣領，說：“我知道了，我會回去考慮。”
當天晚上，莫錦西興奮地給林初打電話，說：“初初，你知道嗎？今天奶奶答應我，說過年的時候，會帶我去孤兒院拜年！”
“是嗎？”林初也驚訝，沒想到樑秀林竟然真的答應了，這麼短的時間，她竟然能想通了？
“嗯，我覺得是爺爺跟奶奶說過了，今天爺爺回來得早，他跟奶奶在房間裡說了好久的話，等他們出來，奶奶就說過年的時候可以去孤兒院拜年。”莫錦西說道，隔着電話，林初看不見，他的嘴巴咧的大大的。
確實是莫首長跟樑秀林溝通過了。這幾天莫首長忙，一直早出晚歸，好不容易忙勁兒過去了，今天按照正常下班時間回來了，就提起了帶莫錦西去孤兒院看望的事情。
莫首長一直沒有忘記答應過莫錦西的事情，而且最近莫錦西的各項課業成績都很不錯，莫首長便主動跟樑秀林提起了這件事。
樑秀林心中猶豫，就將今天去孤兒院的事情說了，包括自己的想法以及老院長的話。
樑秀林性子雖有些勢利，但有個好處，就是對莫首長從無欺瞞，全是實話實說。
莫首長聽了，贊同老院長的話。
“孩子總要長大，尤其是在咱們這樣的家庭，早晚會有一個契機，讓孩子長大，不是這件事就是別的事，可能會更嚴重。那位老院長說的對，我們護不了他一輩子。把他保護的太好，以後他會吃虧，無法好好照顧自己。”莫首長是這麼說的。
於是樑秀林便同意了莫錦西去孤兒院探望的事情。
……
轉眼到了過年，林初還有一個月，預產期就要到了。
這是林初第一次跟燕北城一起過年，去年除夕，或者應該說是初一，燕北城來找自己的不算。
這是第一次跟燕家人一起過，雖然沒有孤兒院的人多，但還是熱熱鬧鬧的。
本來林初想去孤兒院幫老院長包餃子的，孩子多，餃子也要包的多，是件挺開心也挺累的事情。
但是因爲她快生了，老院長不許她瞎跑，說孤兒院那邊，有王老師和袁老師上午幫着包餃子，他們包完了再回家。
在老宅這兒，林初挺着肚子，幹活也不方便，燕老太太就讓她在旁邊玩兒手機好了。
林初自己過意不去，覺得他們都在幹活，就連燕芷清都在幫忙，她在這兒甩着兩隻手什麼都不幹，太不好意思了。
於是燕老太太就讓她拾餃子，林初想想，行吧，這也算是幫忙了。
燕芷清的腿已經好利索了，跟她們一起圍坐在餐桌旁包餃子，她還從來沒包裹，包的要不餡兒多的合不上餃子皮兒了，要麼餡兒少跟面片兒似的。
最後燕老太太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推給她一個盆，“這裡是栗子和年糕塊兒，你包這些吧，容易。用面裹一裹就行了。”
燕芷清：“……”
爲了增加點兒新意，林初放假在家沒事兒，就看看電視上上網，關注了好幾個做菜的賬號。其中幾個賬號都在教怎麼做翡翠白菜餃子，就是餃子皮兒看着像翡翠白菜一樣。
林初記下了，今天就帶了菠菜過來，榨成了汁揉進麪糰，分出一塊翠色的麪糰，一塊白麪團。
燕老太太，陳嫂，喻梓和燕芷清都學着林初的樣子，將兩種顏色的麪糰合在一起擀出餃子皮，包出來的餃子真就像個翠玉白菜。
燕寧白在外面跟小朋友們玩兒鞭炮，大人們不許他們放危險的鞭炮，一般都是給他們一盒摔爆仗，用白色的紙包起來的一顆顆小小的像包子似的，使勁兒往地上一扔，在接觸地面的時候“啪”的一下爆開，發出一聲聲爆響。沒有危險，又能滿足那種突然噼裡啪啦炸響的愉悅，很受孩子們的喜歡。
煙花是晚上的重頭戲，所以燕寧白在外頭瘋玩兒了一個多小時，摔爆仗已經摔沒了，凍的小臉也有點兒僵，紅彤彤的，便跑回來了。
一進屋，就撒歡兒的把手套，外套和帽子都摘了，隨便丟在沙發上，就衝進了餐廳。
發現今年的餃子格外不同，竟是翠綠翠綠的，特別好看。
其實燕寧白是不太愛吃餃子的，同樣材料，單獨的肉丸子，他就喜歡，同樣的菜和肉，炒着吃他也喜歡。但只要外面裹上一層餃子皮，好像就變味兒了，他不喜歡。
但每年過年從餃子裡吃出硬幣這一活動，他是很喜歡的。
結果今年這些翠綠的餃子，彷彿格外的有食慾。
燕寧白稀奇的湊過去，伸出小胖手就要抓一顆來看看。
“啪！”手背被喻梓拍了一下。
“先去洗手，洗了手才能碰。”喻梓收回手，繼續擀餃子皮。
燕寧白“哦”了一聲，去廚房在水池前踮着腳洗完了手，沒有毛巾，左右看看，去拿了兩張紙巾把手上的水擦乾淨，又立即跑了回來。
這才伸出白嫩的小胖手，輕輕地捏起餃子，“真漂亮！”
“好看到時候就多吃點兒啊。”燕老太太笑眯眯的說道。
燕寧白不住的點頭，“怎麼做的？”
“裡面加了菠菜汁。”林初解釋道，“我看麪糰有點兒多，如果剩下了就給你做手擀麪，綠色的麪條。”
燕寧白忙不迭的點頭，抓着那顆翠綠的生餃子，湊到鼻尖聞了聞，“沒有菠菜味兒。”
菠菜口感澀澀的，味道他也不喜歡。
“因爲榨成汁，加進面裡，味道就不明顯了。”林初解釋道。
燕寧白放下餃子，見喻梓正在填餡兒，立即說：“多放肉！多放肉！”
“你也不嫌膩。”喻梓說道，又夾了一顆蝦仁放進去，手指一對一捏，一顆餃子就包起來了。
燕寧白“咕咚”吞嚥一口，“多放蝦仁兒，也是行的。”
“淮安什麼時候過來？”燕老太太看看時間，還早。
“應該就快了，剛纔他給我發過微信，說從公司出發了。”喻梓說道。
燕北城打着要照顧林初這個孕婦的旗號，把公司裡大多的事兒都丟給燕淮安了，因此今天燕北城倒是放假了，可是燕淮安還要在公司加班。
爲此，燕淮安在家沒少吐槽燕北城，說燕北城影響他生二胎。
人特別不經唸叨，燕老太太剛唸叨完了，燕淮安就進來了。外套沒脫，圍巾沒摘，身上全是外面的寒意。黑色的毛呢外套上落着片片的雪花。
喻梓怔住，“外面下雪了？”
“嗯，開始飄雪花了，挺大的。”燕淮安點頭，想抱抱喻梓，意識到自己外套太涼，又去把外套脫了，偎進摘了，才又回來，從後面抱了喻梓一下。
燕寧白完全無視掉爸爸的秀恩愛，歡呼一聲：“我要出去看雪！”
燕老太太伸着脖子在後面喊：“穿了外套再出去。”
林初正在考慮，要不要把餐廳空出來給燕淮安和喻梓一點兒空間，兩人現在真是閃瞎眼。
當然，喻梓是很淡定的，主要是燕淮安在那兒放閃。
燕淮安看了眼林初的肚子，說：“等林初把孩子生下來，坐完了月子，咱們也拼二胎。”
喻梓：“……”
林初忍不住好奇，“爲什麼要等我坐完月子？”
燕淮安瞥了眼身後客廳中的燕北城，說：“燕北城說要伺候你坐月子，沒空工作。”
林初：“……”
包完了餃子，燕老太太解下圍裙，說：“家裡人都齊了，咱們出發吧。”
在昨晚，林初聽燕北城說過，齊家每年都有祭祖的習慣。在除夕這天下午去祭祖，回來正好是吃晚飯的時間。
燕家祖上是燕國，而燕國當年的國都，就是在這b市。秦滅六國時，燕國王室出逃，路上死了不少人，那時候沒條件把那些人葬回來，便就地掩埋，只留下衣冠。
等到時局穩定，便帶着那些死去的王室中人的衣冠，在b市尋了一塊風水寶地，葬了衣冠冢。隨着朝代更迭，燕家便在b市紮根了，以後家族中人去世，便都葬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