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芷清一手捏着手機,拇指指腹搓了搓屏幕,“那……這錄音怎麼辦?”
現在用不着了,燕芷清突然覺得這心裡空落落的,彷彿沒有盡到自己的一份力。
自己這樓梯白滾了不成?
“這裡面畢竟涉及到了你母親。”燕北城指了指燕芷清手中的手機。
燕芷清心中嘆氣,說不出的唏噓。燕北城現在直接說是她母親,是打從心底裡不想認江嫦黛了。
“事情曝光出來,對她也有很大的影響,所以這件事情看你。我是無所謂,你也不要有壓力,現在陸正航的事情基本解決了,不把這錄音公佈出去,影響也不大。所以你想護着江女士的話,就把這錄音刪了。”燕北城面色平靜,當然如果這信息公佈出去,能讓陸正航摔得更慘就是。
燕芷清手指摩挲着手機屏幕,抿了抿脣,問:“陸正航開記者會,把我媽當年的事情說了嗎?”
當時燕北城不在,陸正航開記者會的時候,燕北城纔剛下飛機,也沒法回答燕芷清這個問題。
便聽喻梓說:“說了,且把一切的責任都推到了江嫦黛的身上。經過這次,她的名聲兒徹底臭了,恐怕誰都不敢跟她走的近。”
雖然江常在管制住了江嫦黛的經濟,但表面的體面依然給她維持着,江嫦黛並沒有退出她的貴婦圈子。只是經過這件事,貴婦的圈子肯定是容不下江嫦黛了。
誰敢繼續跟她交往?稍微走得近了,讓人誤以爲跟江嫦黛一個德行可怎麼好?
燕芷清卻鬆了口氣般的笑了,將手機往旁邊一丟,“既然她的名聲都已經壞了,那就不在乎把這段錄音公佈出去了。反正記者會上陸振庭父子倆都說出來了,跟錄音的內容也都差不多,不過就是讓人再聽一遍,更深刻的認識到她的爲人而已。自己選的路,怎麼也得繼續走下去。當時我那麼求她,她都沒想要退一步給你一條路走,今天也就不用給她了。陸振庭父子的名聲兒,也要讓她陪着,纔不枉他們一場真愛。”
燕芷清說的堅決,燕北城便將燕芷清的手機拿來,將錄音發到了自己的手機上。
燕芷清不是沒有遲疑過,但想到江嫦黛對燕北城做的事情,想到她害燕北城時,一點兒遲疑都沒有,她也就不再遲疑了。
“好了,別想這些事情了。”燕老太太說道,“我讓小陳先回去休息了,順便讓小莊燉了湯,等晚上帶過來。一會兒問問醫生,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好好養着身體,至於那些不在乎你的,咱們也無所謂。你還有一大家子人心疼呢。你看你哥,這些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燕北城:“……”
林初:“……”
奶奶您這麼對比合適嗎?
“淮安現在正在燕回坐鎮,免得那些股東趁機亂了,所以纔沒有跟着來。”燕老太太解釋,不想讓燕芷清多想。
平時對燕芷清斥責是斥責,這就跟教育自己家不懂事的熊孩子似的,可關鍵時刻,他們燕家人也都是護犢子的。
哪怕燕淮安對燕芷清冷冷淡淡的,但關鍵時候也是關心她的。
燕芷清笑笑,“我沒多想。”
燕老太太才欣慰的想着燕芷清經過這事兒懂事兒了,心胸也開闊了,結果就聽燕芷清冷哼一聲,“本來跟他也不親,來不來的呢!”
燕老太太:“……”
這熊孩子!
喻梓現在也是摸到了點兒燕芷清的門道,所以聽她這麼說,也不生氣,笑着揉了揉燕寧白的腦袋瓜,把他早晨剛吹好的頭髮都給揉成了鳥窩。
喻梓是怕燕寧白不懂,所以又會對燕芷清生出意見。
誰知燕寧白也不在意,他也看明白了,自己這大侄女兒就跟莫錦西一樣,表面對誰不屑一顧的樣子,可玩兒起來就忘了,等玩兒完了再裝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已經晚了。
所以現在燕寧白只顧着自己酷帥的髮型。小胖手捂着頭髮,“媽媽,即使沒有外人,你也不能毀了我的形象!”
喻梓“嘁”了一聲,不去管他,燕寧白撅着屁.股爬下牀,找到被自己踢得天南海北的兩隻鞋,像穿拖鞋一樣趿着,一路踢踢踏踏的小跑進了洗手間,胖爪子沾了水給自己整理頭髮。
“江嫦黛呢!”燕老爺子突然開口詢問,“連自己的親閨女都害,現在芷清醒了,她人反倒不在?”
衆人進來鬧哄哄的,有好多事情需要一件件的處理,喻梓也沒來得及說江嫦黛的事情。
這會兒都想起來了,就趕緊說了,“她現在正在手術。”
燕老爺子正想跺跺腳說這是報應,反應過來燕芷清對江嫦黛還是有感情的,只能顫了顫鬍子,把話忍着沒說。
燕芷清看看燕北城,忍了半天,還是張嘴說:“我想去看看。”
燕北城眉頭皺起,不贊同,“您現在不宜亂動。”
難得能聽到燕北城關心自己,燕芷清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但又不想被人看出來,馬上把嘴角的弧度收回,結果嘴角就變成了抽.搐似的,特別怪異。
“我沒有問題,只要保持一個姿勢不動就好。”燕芷清費力的往上翻着眼珠子看燕北城。
林初悄悄拽了拽燕北城,燕芷清擔心,至少得讓她安心了。
燕北城重重的吐出一口鼻息,這才沉着臉點頭。
“我去要個輪椅過來。”燕北城說完,便轉身走了。
沒一會兒,就推了輪椅回來。
將燕芷清抱起的時候,一條手臂壓在她的後背,燕芷清忍不住就疼得皺了眉,但一直忍着。
見燕北城沉下的臉,燕芷清怕他又不答應,趕緊說:“我能忍得住,坐下就沒事了。”
燕北城一言不發,一鼓作氣的將她抱到輪椅上,推着燕芷清出了病房,林初她們也跟上了。
燕老爺子本來不想去的,但想想江嫦黛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燕芷清從樓梯上滾下去都重傷的這麼厲害,江嫦黛能有好?
於是開心的邁步往外走,燕老太太看了,不懂燕老爺子心中所想,奇怪的問:“你也要去啊?你不是那麼恨她嗎?還要去關心她好不好啊?”
燕老爺子吹了下鬍子,開心的說:“我就是要去看看她傷的有多慘啊!她傷的越慘,我才能開心,才能解氣!你說說,你怎麼就這麼不懂我的心呢?”
說完,甩手走了。
燕老太太:“……”
衆人來到手術室門口,江嫦黛的手術還沒結束。
燕寧白覺得江嫦黛傷了那就是好事兒啊,一點兒悲傷地表情都做不出來,裝都裝不出來。也顧不上燕芷清現在矛盾的心情了,打開林初給他買的皮卡丘書包,聽他哼哧哼哧的聲音好像還挺累。
衆人聞聲看過去,就見他包裡塞了滿滿一大包的零食。
粗粗看過去,有果凍,薯片,蝦條,糯米餈,還有乾脆面。
喻梓:“……”
這小子什麼時候裝了這麼多東西!
燕寧白拿出一大袋子果凍,走到他們跟前,“邊吃邊等啊。今天好事兒連連,心情愉悅就想要多吃點兒呀!”
燕芷清:“……”
燕芷清現在真是說不清自己的心情了,江嫦黛好歹是自己的母親,出了事肯定是要擔心的。但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一副遇上了大喜事兒的樣子。別說燕寧白這個小孩子了,就連二老臉上都掩飾不住的喜色,偏偏她還生不出氣,真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破天荒的,不太愛吃甜食的燕北城也拿了一個果凍吃。燕寧白有句話說對了,心情好了就想吃點兒啊!
“別給林初了,她現在不能吃這些零食,甜食也要少吃。”在燕寧白走到林初面前的時候,燕北城提醒道。
林初現在口味兒也不像之前那麼刁鑽了,基本恢復正常。也不會在大半夜的時候折騰燕北城,突然要吃什麼東西。
所以現在燕北城放心大膽的按照楚天醫院提供的那本《孕婦指南》中寫的飲食注意事項給林初調理,就連水果都每天定量的,不許她多吃。
之前帶她做產檢,醫生就提醒過,懷孕期間是很容易得糖尿病的,所以那些水果吃起來也要注意,不要因爲孕婦喜歡吃,就沒邊兒的縱着孕婦使勁兒吃。
燕北城想起件事兒,說:“正好今天來了,一會兒去產科做個b超,看看是男孩兒女孩兒吧?”
燕老爺子聽見了,還沒等林初回答,他就先忙不迭的點頭,“好好好。”
“跟你有什麼關係,什麼事兒都愛湊熱鬧。”燕老太太白了他一眼。
“這是我未出生的孫子或者孫女兒,怎麼就跟我沒關係了?”燕老爺子不樂意的反駁,轉頭就瞪了她一眼。
燕老太太撇撇嘴,不管他。毫不留情的把燕老爺子擠開,到林初身邊,就拉着她的手。
“林初啊,不要有壓力啊!男孩兒女孩兒,我們都喜歡,我們家不高重男輕女啊,需要什麼繼承人啊,趕緊生出個孫子來有保障啊這些套的。只要是小娃娃,軟軟和和,粉粉的一團,我們就高興!”燕老太太笑眯眯的比劃着,“當然了,如果是個女孩兒那就更好啦!咱家就是男人太多了,陽盛陰衰!以前芷清不在,滿大家子只要是姓燕的都是男的。現在芷清回來了,咱家男女比例也不太平衡,還需要你來努力。”
林初:“……”
這是不給她壓力嗎?
別人家是給生孫子的壓力,到燕老太太這兒,反倒成了生孫女兒的壓力了。
“不過也沒事兒。”燕老太太拍拍林初的手,“這回要不是女孩兒,還有下次呢。”
林初:“……”
燕芷清:“……”
他們真的是一點兒都不擔心江嫦黛的啊。
燕芷清是因爲現在身上有傷,又纔剛醒,還沒有進食,不好吃這些垃圾食品。
所以除了林初跟燕芷清,其他人包括二老,都人手一個果凍。
“來來,咱們以果凍代酒,乾杯呀!”燕寧白舉高了果凍,高興的說。
好人沒事了,壞人在手術室裡受折磨呢!
於是走廊裡衆人熱熱鬧鬧的等着江嫦黛重傷的結果,經過的病人和醫生、護士,就看到這詭異的一面。
自來在醫院手術室外等着的家屬朋友,哪個不是一臉悽悽,擔憂忐忑的樣子?
也就今天這撥人,怎麼恨不得手術室裡的人趕緊死的樣子?
這樣的氣氛不對呀!
又過了沒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當手術室的門推開,江嫦黛還在麻醉中沒有醒,只是一隻手和兩條腿都被石膏包住,其中一條腿包的還不是那麼嚴重,另一條從腳一直包到了膝蓋上方。
脖子也跟燕芷清那樣,戴着石膏護具。燕芷清好在沒有傷到臉,當時在危急時刻,及時的把自己的頭給護住了。
但江嫦黛當時手只顧着緊攥着包,心中沒有任何遭遇危險時應該如何做的常識,另一條手臂也不知道護着點兒自己的頭,臉沒少往臺階邊緣磕。
再加上燕芷清的包上還有金屬鎖釦,十字紋的硬皮材質在樓梯上磕碰滾動的時候便會彈起,一下一下的打在江嫦黛的眼角和鼻樑上,還有慌亂間也注意不到的位置。
所以江嫦黛傷的比燕芷清還要重得多。燕芷清雖然後背疼,但沒傷到骨頭,忍着皮肉疼還是能坐的起來的。但江嫦黛恐怕就沒這麼幸運了。
隨後護士又拿了個托盤出來,仔細看過去,才發現上面放着的是兩顆帶着血的門牙。
“這是患者被磕掉的門牙,不知道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如果想要留着紀念,我們會給清洗一下然後裝進小玻璃瓶裡給你們帶走,如果不要了,那我們就直接給扔掉了。”護士說道。
衆人都有些吃驚,沒想到江嫦黛竟然連牙都磕掉了。當時慌亂,喻梓都沒有注意到江嫦黛嘴巴都腫了,更沒檢查過她的牙齒,哪會對江嫦黛那麼上心呢。
現在聽了,林初也不由想到江嫦黛缺了門牙,一開口就露出兩塊大窟窿,張嘴說話都漏風的樣子,有些不厚道的抽了抽嘴角。
儘管以後可以裝假牙,但畢竟也不是原裝的不是?
燕寧白想到了自己那顆鬆動的門牙,這幾天一直在牙齦上晃動,他沒事兒就那舌頭前後撥動兩下,或者用手捏着晃一晃,就是一直沒掉。
小胖手捂住嘴巴,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啊眨的,舌頭下意識的往那顆晃動的門牙上頂了一下。突然整個胖子都僵住了。
“走了。”江嫦黛已經被推回病房,不管怎麼樣他們都得跟過去看看,聽聽醫生具體怎麼說。喻梓見燕寧白捂着嘴不動,便開口催他。
燕寧白一雙大眼水汪汪的,烏溜溜的轉了兩圈,口齒不清的叫:“媽媽。”
然後,喻梓就見他白胖的食指和中指縫裡,好像又血露了出來。
喻梓嚇了一跳,“怎麼了?”
燕寧白一臉苦逼兮兮的模樣,把牙吐到白胖的掌心中,舌頭舔了舔已經沒了牙齒,空蕩蕩軟乎乎的牙齦,滿嘴都是血腥味兒。
把血咕嘟吞進去,才說:“掉……掉牙了。”
一張嘴,就露出缺了牙的那一塊黑黑的洞,滑稽的不得了。
喻梓沒忍住,嘴角抽了一下。
燕寧白:“……”
“媽媽!”燕寧白抗議的叫,上嘴脣努力地往下護着上排牙齒,擋着不給露出來,結果那模樣兒就跟胖猩猩似的。
喻梓實在是憋不住了,燕寧白這樣兒簡直太抽了,“你……好好說話!”
喻梓忍着笑,又怕傷了燕寧白的心,憋得臉都紅了。
燕寧白捂嘴說:“那你不許再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了啊。”喻梓揉了揉臉,努力讓自己表情放鬆。
“你把手拿下來!捂着臉就是在偷笑呢!”燕寧白急得跳腳。
喻梓又揉了兩下臉頰,這才放下手,可是看見燕寧白那張白胖的小臉,他緊緊地閉着嘴,就越是總想着他那豁牙的模樣,腮幫子一抖一抖的。
喻梓覺得自己忍得臉上的肌肉都要發僵了。
喻梓趕緊掩飾的摸摸燕寧白的腦袋瓜,“好了好了,一會兒回病房,先漱漱口,不然嘴裡老冒血。你也別總舔,不利於長牙的。”
燕寧白只能忍着,只是牙齦總往外冒血,沒一會兒口水混着血就積攢了滿滿一大口。
到了江嫦黛的病房,燕寧白趕緊衝去了洗手間漱口。
“他怎麼了?”林初驚訝的問。
“剛也掉了顆門牙,漱口去了。”喻梓解釋道。
一旁的護士聽了,等燕寧白出來,就給了他一包棉棒,讓燕寧白拿着棉棒擋在豁牙上,堅持一會兒,止了血就好。
然後又給了他一個小玻璃瓶,把門牙洗乾淨放進瓶子裡,想要回家收藏也好,按照老人家的習俗,埋進地裡也行。
燕寧白歡歡喜喜的收下了。前不久莫錦西也掉牙了,牙齒還沒有長出來,只是門牙牙齦的位置已經開始泛白,牙齒快要頂破牙齦出來了。
昨天他還笑話過莫錦西是個豁牙仔兒呢,莫錦西還跟他說過,他掉了牙以後,老院長就給他埋進院子裡了,說是這樣牙齒能快些長出來。
所以燕寧白握着裝着他寶貝門牙的玻璃瓶,眨眨眼睛,決定回去偷偷埋進後院兒裡,還得防着除夕。除夕也愛藏骨頭,在自己家裡藏完了去他家串門兒的時候還會在他家藏。爲了避免除夕藏骨頭的時候挖到他的牙齒,他得好好地選個位置。
那邊醫生已經跟燕北城說完了江嫦黛的狀況。
江嫦黛傷的比燕芷清還重一些,額頭磕破了,鼻樑也磕斷了,手術室已經給她做了修復,但肯定不會像以前那樣,以後能明顯的看出一點兒彎曲的痕跡,有點兒像鷹鉤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