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晚回到家去,她就會有寫日記的習慣。
寫她當天做了什麼,寫對小璟時的思念。
假設小璟時沒有離開一樣,在日記裡與他對話。
遇到漂亮的童裝,也會着了魔似的瘋買。
那時候,她精神上出了問題,抑鬱症,還有輕微的妄想症。
想着孩子即使不在身邊,可是精神卻是在的。
她每天會把自己的母乳擠出來,放進冰箱冰着,還回去按照嬰兒的月份,估摸着嬰兒每月的用量,就如同家裡有一個嬰兒一樣,去買每月需要的奶粉,買孩子穿的衣服,春夏秋冬,按照年齡備着。
即使兒子根本穿不上,喝不着。
每天擠出的母乳,第二天就會扔掉,再往冰箱裡存新的。
每月買的奶粉,也會扔掉,當做已經喝完,然後再去買新的。
約莫着孩子成長的速度,換尺寸更大一些的衣服。
直到她被明語前接回家去,看了心理醫生,服用藥物。
她還保留着那個習慣,只是家裡人不允許,總覺得那樣是因爲她病還沒有好。
所以,她只能偷偷摸摸的,不敢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的買。
悄悄地,按照年齡變化,估摸着身高,每次買上一兩件新衣服,藏起來。
只是估摸着的大小,跟本人實際上的,肯定不一樣。
直到昨晚,纔有機會帶着小璟時,讓他親自去試穿。
要不是小璟時還要再長個子,明語桐真想昨晚一次性的,把他一輩子的衣服都買了。
她將日記本翻到最新的一頁,提筆,寫下了今天的日期。
換行,寫道:
我找到了我的兒子,多年的願望終於實現。
昨天晚上,我帶他去買了衣服,日常用品,就好像,是跟他一起生活一樣。不過糟糕,我好像忘記給他買玩具了。男孩子都喜歡玩具的,我一會兒就上網查一下,男孩子一般都玩什麼玩具,哪個牌子的比較好。
今天早晨,我給璟時做了早餐,只是他沒來的及吃就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再有機會給璟時做飯,不論是哪一餐。
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卻沒能把握住。
我一邊吃,一邊哭了。
最近好像經常哭,很沒出息,不夠堅強。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是我忍不住。
我把那些都吃了,只留了給璟時準備的那一份。
我抱着可笑的想法,覺得只要璟時的盤子,盤子裡的早餐還在,我就能等到他回來,就好像璟時沒有離開,隨時會過來吃一樣。
只是吃到最後,吃的我撐壞了胃,把東西全吐了,璟時也沒有回來。
我把那些東西都倒了。
昨晚,璟時問我,爲什麼會跟兒子分開。
我告訴了他,但是,我也好怕告訴他,我就是他媽媽。
如果我不說,我還有機會與他相處。
如果我說了,我連最後那點兒機會都沒有了吧。
所以,我一直瞞着。
有句話,我憋了七年,哪怕是璟時就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敢說出來。
璟時,媽媽愛你,勝於生命。
一滴淚落在紙張上,明語桐擱下了筆,將日記本合上。
剛剛收起來,便接到了家裡的來電。
是她母親朱彩琳的來電。
明語桐吸了吸鼻子,深呼吸了兩次,平靜一下自己的情緒,纔將電話接了起來,“媽。”
“語桐,明天回豫園吧,你叔叔嬸嬸也要帶着思憐回去。”朱彩琳說道。
豫園,便是明家二老的住處。
“好。”明語桐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明語桐微微皺眉。
幫助叔叔嬸嬸把孟思憐找了回來,並給她改名叫明思憐,她很高興,終於能夠了卻叔叔嬸嬸多年的心願。
但是對於明思憐這個人,明語桐是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起先,明思憐剛進入明家,怯懦,淡笑,一副小白兔的模樣。
明語桐還挺理解的。
吃了那麼久的苦,突然被告知自己的真正出身,肯定會有不適應。
被接回來,面對完全是陌生人的家人,面對完全不認識的父母。
會擔心,會忐忑,會害怕,會迷茫。
這都是人之常情。
明語桐也很理解。
所以在明思憐剛回明家的那段時間,明語桐對於明思憐很是照顧。
但漸漸地,明語桐便察覺出不對勁來了。
明語桐畢竟是明語桐,在傅引修,在小璟時的事情上,她很脆弱。
但也只有事關這兩人時,她纔會表現出一個弱女子的脆弱。
在別的事情上,她一向是理智,且強大的。
明思憐那些小伎倆,又怎麼可能瞞得過她的眼睛?
她看出了明思憐並非真的那麼天真無害,她只是習慣了裝無辜,裝小白花兒,依附於他人,利用更強大的人,來爲自己謀求好處。
而心底裡,明思憐是自私的,心底裡藏着陰暗。
在明思憐偶爾露出的,一閃而逝的目光中,明語桐清楚地捕捉到了。
哪怕起先有再多的不適應與惶惑,也該隨着時間而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