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暖帶來的附加效應是來麗江的遊客日多,酒吧的生意水漲船高,木代幾乎每天都要被張叔支使着幫忙。
是,名義上她是酒吧的小老闆娘,但裡裡外外還是得張叔說了算,用一萬三私下對曹嚴華嘀咕的話說:真交給小老闆娘管事,咱不得餐餐喝西北風啊。
所謂的“幫忙”,無非端盤子、點單、點單、端盤子。
這一晚,木代第N次撤了盤子送到吧檯,沮喪地有氣無力:“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張叔正幫着一萬三在吧檯裡忙活,聞言笑呵呵的:“那你想要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你是小老闆娘,我們舉全酒吧之力支持。”
木代更沮喪了:“關鍵就是,我連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都不知道。我還不如曹胖胖呢。”
曹嚴華每次練完功,都要鄭而重之地從懷裡掏出錢包打開,向成龍的照片行注目禮,不消多問,也知道他在向偶像默默靠攏,不管是不是異想天開,至少比她強。
張叔很同情她:“要不,找個人嫁了?”
算了,還是端盤子現實一點。
木代黑口黑臉在托盤上放滿酒水,顫巍巍端起時,張叔看不下去:“懶成這樣,你跑兩趟上單能怎麼樣?”
能怎樣?累唄。
托盤上有開了蓋的百利甜、調好的雞尾酒,高腳低腳杯都有,有的杯口插片檸檬,有的杯口斜個精緻的小蓋傘,不同顏色的酒液,隨着步幅輕微晃動,偶爾能聽到酒杯磕碰的輕響。
木代目光不離托盤,大氣都不敢多喘,嘴裡機械地重複:“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有人從身邊經過,笑着說了句:“木代長胖了。”
木代先沒反應過來,繼續往前走了一兩步之後,忽然停下。
咦?
這是……羅韌?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跟她提起過?
還有,給我說清楚了,什麼叫長!胖!了!
羅韌也只是剛到,鄭伯帶着聘婷進屋之後,誇說,這屋子院子打掃的可真乾淨。
曹嚴華如果聽到,應該會特別欣慰吧。
安頓好聘婷,想着酒吧這邊應該還沒歇,於是過來打聲招呼。
果然,流光溢彩,五色陸離,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一萬三看見他,似乎有些不自在,略點了頭算是致意,調酒師是酒吧的頂樑柱,羅韌也不打擾他,環視一圈之後,在曹嚴華的對面坐下。
“木代都那麼忙,你反倒閒着了?”
曹嚴華端平了手臂給他看,一字一血淚:“你看我這手抖的,帕金森綜合症一樣,端什麼摔什麼。”
然後才顧得上打招呼:“我聘婷妹妹怎麼樣了,手術還順利嗎?那個東西……”
說到這,聲音驀地壓低,遞了個你知我知的眼色過來。
羅韌知道他的意思:“帶來了。”
曹嚴華倒吸一口涼氣:“關得住嗎?”
難說,像個不定時的炸*彈,說不準什麼時候,又叫人猝不及防。
“曹嚴華,我想問你,這些日子,有沒有什麼……特別的?”
曹嚴華搖頭:“沒有,就是累,練功累。我木代妹妹……”
原本想抱怨兩句,忽然看到她就在隔了一桌的地方給客人點單,聲音驀地高了八度:“但是怎麼說呢,嚴師才能出高徒啊……”
餘音嫋嫋,繞桌上樑,換來木代沒好氣的一個白眼。
羅韌眉頭皺起,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是多問了一句:“有沒有曾經……看到過什麼幻象?”
“沒有,哪有啊……我擦!”
曹嚴華忽然反應過來,噌一下身子前探:“你剛纔是說……幻象?”
酒吧打烊,已是半夜,羅韌和木代他們圍坐了一桌子,張叔對年輕人的事情沒興趣,自已在吧檯後面洗杯子,嘩嘩水聲,間着玻璃杯偶爾磕到的輕響,愈發映襯地話題詭異荒誕。
“曹嚴華看到的畫面應該是跟我一樣的,一萬三呢,有看到嗎?”
“看到什麼?小人?”一萬三攤手,“沒,我看到的都畫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人,看着像。”曹嚴華努力回憶,“就是人太多了一點,老實說,如果只有四個,我還以爲是唐僧西天取經呢,打頭的那個像是騎着馬。”
想了想悚然色變:“爲什麼我們現在能看到幻象?不會是……感染了吧。”
明明不是什麼好事,木代居然嫉妒似的失落:“你們都能看到,偏我看不到。”
羅韌沉吟:“不一定是你看不到,可能是你沒有留心,因爲我們都是無意中發覺的。”
一萬三扭到了脖子,得以從詭異的角度看到了水面上的影光。
曹嚴華體力不支,行將摔倒時從揚塵中看到了轉瞬即逝的一行小人。
至於自己,是在和木代打電話時隨手拿過刀子把玩,眼角餘光瞥見了刀身之上模糊的影像。
都是平淡無奇到容易忽視的場合。
羅韌心念一動:“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一萬三是從水裡看到的,曹嚴華從揚塵裡看到,灰塵也可以算作是土,至於我,是刀身,直刃鋼刀,勉強可以看成是金吧。”
曹嚴華聽懂了,激動的連連點頭,但不知道該怎麼用言語表達:“對對,就是那個意思。”
按照神棍的說法,兇簡只會刻意隱藏,對他們的提示來自鳳凰鸞扣,而鳳凰鸞扣的本源是金木水火土五行……
木代下意識盯着桌面看:既然她姓木,那應該是從木頭裡看到吧?這桌子是木頭做的,倒是給她點提示啊。
“還有,我想請一萬三幫個忙,”羅韌忽然想起什麼,“在小商河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看到水影,但是神棍來找我的那次,我們居然什麼都沒看到——我在想,是不是因爲一萬三不在。”
已經很晚了,鄭伯和聘婷他們都睡下了,羅韌領着木代幾個人進了二樓最邊上的房間,取出鑰匙打開掛鎖,順手撳開了燈。
屋子騰空,正中放了條桌,桌上擺了只大的箱子。
和小商河的那隻不是同一個,一萬三看了羅韌一眼,羅韌不否認:“保險起見,重新找人做了。”
箱子是雷擊棗木的,俗稱“辟邪木”,紫檀色,四面用金粉密密麻麻寫滿了豎排的字,曹嚴華湊上去艱難辨認:“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
羅韌承認:“讓人用金粉謄的《道德經》。”
木代忍不住想笑,羅韌也是挺拼的,連《道德經》都搬出來了,轉到另一面,憋笑憋的更狠:居然還給畫了幅老子騎牛圖。
羅韌無所謂,隨便,想笑就笑吧,還不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他是找不到什麼老子的手書真跡了,要是能找到,一準也找來貼箱子上。
打開箱蓋,乍一看還以爲是一箱子土泥,誰知羅韌伸手一拎,就拎起個四四方方的土包。
是透明的網紗包起了壘土,上頭留了繩結方便提蓋,土泥正中是個加蓋的透明玻璃水箱,那塊兇簡正杳無聲息地沉在水底。
儘管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了,陡然看到,每個人還是心頭一緊,木代下意識退了一步,手背無意中蹭到了羅韌的手。
羅韌沒有看她,卻自然而然地覆手過來,把她的手握住了。
木代的腦子一嗡,酥麻僵直的感覺一直延伸到小臂:羅韌這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握錯手了?曹嚴華和一萬三看到了怎麼辦!
羅韌神色自若,像是沒這回事,木代隱約聽到曹嚴華問了句什麼,羅韌回答:“是沒有火,我不知道怎麼把燃着的火放進箱子,或者明天在箱子四周圍一圈油燈,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木代不關心這個:羅韌握着她的手呢,他自己知道嗎?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木代都有些魂不守舍,好像是關了燈,每個人都去看水面上的水影,這次似乎能看到了,但是都沒有一萬三能看到的那麼密和多。
是因爲一萬三在場,所以他們都能看到了嗎?但是又因爲他是主“水”,所以別人看到的不如他全?
一直到臨走,羅韌才輕輕鬆了手,木代不敢看他,第一個竄出房間,夜風吹的涼颼颼的,這才發覺手背上火燙。
回去的路上,一萬三和曹嚴華一直在低聲嘀咕,木代疑神疑鬼,總以爲他們是在講她,湊近了聽,終於放下心來。
原來並沒有,他們關心的是那個箱子牢不牢靠:
——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總不能靠自己臆測着來吧。
——還是得找個治本的法子。
……
終於上了牀,還是輾轉反側,一直盯着牀頭板上的木雕圖案發呆,家裡的傢俱傢什都是紅姨一手操辦,品味一如那個紫潤堅厚的蟈蟈葫蘆,講究精緻和古色古香,擱別人家平平展展一塊牀頭板了事,在這裡,精雕細鏤,取不盡的吉祥如意。
邊框是不斷頭的萬字紋,每隔一段就有蝙蝠翩躚,代表“福祉綿綿”,角落裡又有猴兒騎馬,寓意“馬上封侯”,正中是寶瓶,邊上兩隻鵪鶉,那時候出事不久,她每晚噩夢睡不着覺,搬來這裡之後,紅姨帶她看房間,指着圖案跟她說,寶瓶鵪鶉,平平安安,紅姨希望你每晚都睡的平平安安。
今兒個晚上,還讓她怎麼睡的“平安”啊?
不知所措,煩惱難安,心底深處卻又好像蘊着纖薄的欣喜,忐忑地給羅韌編輯微信,六個字。
——你是什麼意思?
猶豫了很久,一狠心發出去,同時撳滅了燈,被子拉過頭頂。
不想了,睡覺!
黑暗中,她第N回嘆着氣翻身,慢慢睜開了眼睛。
咦?
牀頭板上,邊角里的那隻騎馬的猴兒,忽然對她眨了眨眼。
這是見鬼了嗎?木代驚的目瞪口呆,屏住呼吸湊近去看。
不是猴子,是個峨冠博帶的仙人,騎了只鳳凰,像是看不見她,施施然往前走,後頭陸陸續續跟了一長串。
第一個是頭搖頭擺尾的小龍,第二個是隻昂首闊胸的鳳凰,第三個似乎是隻獅子,第四個似馬非馬……
從第四個開始她就不認識了,感覺上就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走獸,倒是對末尾的那個印象深刻,像只表情嚴肅的猴子,偏偏後背上生了一對翅膀。
長什麼翅膀,當自己是小天使嗎?木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是從哪,忽然出現一隻手,嗖的一下抓住那隻猴子,瞬間又縮回到無邊的黑暗裡去了。
木代啊呀一聲驚醒過來。
黑咕隆咚,夜色正沉,是夢嗎?
頓了兩秒,她一骨碌爬起來,撳開手機的光,照向牀頭板的邊緣。
昂首的小馬,喜氣洋洋的猴兒,好一幅“馬上封侯”。
,
,!
作者有話要說:元宵節,放一章免費章節吧,大家元宵節快樂!
這個時間點,打擾誰都不合適,木代滿腹心事的睡下,提醒自己明早做兩件事。
第一是,一定要跟羅韌他們講一下自己看到的情景,果然就是從木頭裡看到的,但是那一排排小人一樣的玩意兒是什麼呢?
沒關係,可以讓一萬三發帖去問,就像上次的《彈歌》,還不是一問就問出來了?
第二是,她要跟羅韌談一談,要不卑不亢,有禮有節,問他,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要表明立場,感情這種事,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容不得曖昧含糊。
如果羅韌支支吾吾,想腳踩兩條船,她就要高傲地一仰臉,跟他說,之前的摸手就算了,習武之人不介意這個。但是後面他再敢碰她一下,一定剁了他的狗爪子!
對,就要這樣,師父教的,輸人不輸陣。
於是再次睡去,做了好多蕪雜的夢,最後一個夢尤爲詭異,前一秒羅韌還在溫柔地吻她臉頰,後一秒,羅韌在麻將桌邊興奮地嘩啦啦砌長城,她破衣爛衫,抱着個孩子在邊上哭:“都三天沒米下鍋了,你就知道賭!”
又哀怨地低頭:“兒啊,我們母子倆真是命苦……”
小毛頭胖嘟嘟的臉映入眼簾,咦!活脫脫一個曹嚴華。
木代襁褓脫手,活生生嚇醒了。
窗外晨曦初開,木代扶着沉重的腦袋坐起身來,良久,嘆一口氣:她真是想太多了。
三兩口扒完早飯,木代跟張叔報備:“我去找羅韌,他昨兒剛搬來,你見過的,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
一萬三趕緊跟上:“昨晚過去,鄭伯都睡了,我要再過去打聲招呼的,在小商河的時候,鄭伯可客氣了,請我吃羊腿來着。”
曹嚴華說:“我要跟着我小師父……”
說到一半,見張叔沉着臉,趕緊改換借口:“我聘婷妹妹動手術,我得去探望一下。”
霍子紅走了之後,酒吧裡缺人手,張叔順水推舟留下了曹嚴華,他嘴巴利索,忽悠客人買酒點單一等一的溜,但也因爲最不“資深”,請假溜工總是底氣不足,不像一萬三,一根羊腿說的跟再造之恩似的。
張叔動氣:“走走走,都走,我還不如重新招人,養着你們這些小姐大爺……”
話沒完呢,桌邊已經空了。
張叔衝着三人的背影吼:“沒說完呢,一個小時之內給我回來!”
到的時候,鄭伯帶着聘婷在院子裡“鍛鍊”,醫生說了,要適當運動,提起精氣神,最怕久坐久臥,時間長了眼珠子死魚一樣,都不會轉了。
曹嚴華提一兜路上買的蘋果香蕉,典型的探視病人的架勢,卻也顯得客氣生分,一萬三倒是隨意多了,跟鄭伯打完招呼之後就看聘婷,鄭伯說:“狀態比以前好多了,就是不知道……”
說到這,忍不住嘆氣,瘋了也是病嗎?瘋病什麼時候是個頭呢?就要這樣瘋一輩子嗎?
一萬三看向聘婷,院子裡有一方做成了寶瓶形的小魚池,一梗石雕的荷花自底探莖,露了惟妙惟肖尖尖角的小荷在水面上,幾條鯉紅色的小魚,搖搖擺擺,繞着小荷轉來轉去。
娉婷手持一莖帶葉的竹枝,耐心等候,專等小魚愜意的當兒拿竹枝去趕,時不時莞爾一笑,於她,這也算是“運動”了。
安靜美好的像一幅畫一樣,一萬三連“瘋”這個字都不願意提,她怎麼會是瘋了呢,也許她的靈只是迷路了,一時之間找不到身體的方向罷了。
他在小魚池對面半蹲下來,手撥弄起水花,把小魚往聘婷的方向趕,小魚驚慌失措着四下奔散。
聘婷咯咯笑起來。
鄭伯心念一動,試探着說了句:“你們住的也近,要是有空,可以常來,醫生說,有人陪着會好些……”
下面的話他沒說出來,羅韌對聘婷好是好,但不會小孩兒一樣陪着她玩的。
一萬三隨口應了句:“好啊。”
木代左看右看,不見羅韌,猶豫了一下問鄭伯:“羅韌不在嗎?”
鄭伯往上努了努嘴:“那呢。”
循向看過去,羅韌在二樓,不知什麼時候出來,靠住欄杆,居高臨下,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們,手裡頭還拿着……
手機!
羅韌其實在給木代回微信,九個字。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不過看到木代擡頭,他忽然改了主意,撳住刪除鍵,一個字一個字的,又刪了。
表白這種事,還是當面說的好吧,就不要交給手機了,冰涼涼的電子構件、九宮格打出的漢字,冷冰冰的橫撇豎捺,怎麼看怎麼顯得沒誠意,日後回憶起來,都沒什麼浪漫意味。
他收起手機,一副無事退朝的模樣,端看木代怎麼接招。
木代恨恨盯着他,忽然大叫一聲:“開會!”
放箱子的那間屋子,權作會議室。
木代仔仔細細,把昨晚夢中所見描述了一遍。
曹嚴華聽的合不攏嘴,這也太脫離現實了,老子騎牛,好歹歷史上確有傳說,老子其人也非捏造,但所謂的仙人騎鳳,龍、鳳還有長了翅膀的猴子,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一萬三垂着眼,眼底的許多複雜心思一掠而過,面上只作不耐煩,好像在說:聽不懂,不明白。
羅韌卻若有所思:“這種的,我好像有印象。”
“有印象?”木代瞪大了眼睛,難道這是司空見慣的事?
羅韌伸手上指:“其實以前也沒注意,包了這宅子之後,因爲屋子年代久,很多老的裝飾,就留心了一下。你有沒有注意過,麗江的很多屋檐上,都請了驅鬼鎮邪的瓦貓。”
木代點頭,老屋子上的瓦貓,在她來看,如同樹上長葉子那麼自然。
“但是各地都不一樣,中國古代的建築,房頂是分門別類的,大型的寺廟或者重要建築,都用廡殿頂或者歇山頂……”
聽衆一臉的舉目四顧心茫然。
好吧,羅韌換了個簡單的說法:“就是屋檐的角,翹起來的那塊,通稱角脊。或爲美觀或爲彰顯,一般會在角脊上裝飾一連串的立體雕塑。”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搜了一會之後,點了張圖放大,遞給木代他們傳看。
是北京故宮太和殿角脊上的琉璃瓦走獸。
圖上有介紹,最前端的是仙人騎鳳,又叫“仙人指路”,後面跟着的一長串走獸,按照固定的次序,依次是: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音酸泥)、押魚、獬豸(音謝制)、鬥牛、行什(音航十)。
而最末了的行什,一本正經的肅穆模樣,的確是長了雙翅的猴子形象。
再往下拉,有註解:根據建築級別和屋頂坡身的大小,走獸數量不等,但通常是三、五、七、九等單數,也有隻安一個的。只有故宮太和殿角脊之上安有十個琉璃瓦走獸,等級最高。
曹嚴華興奮地拍桌子:“果然知識就是力量!一下子撥開雲霧見青天,直指故宮太和殿!這個性質嚴重了啊,盜賣國寶啊!”
一直倚在窗邊的一萬三做了個極其不屑的表情。
羅韌和木代則是一臉的“此話怎講”。
曹嚴華嘖嘖有聲:“我木代妹妹不是看到有一隻手嗖的把那隻猴子給抓走了嗎?必然是有不法分子想盜取我們的國寶,故宮哎!”
看不出他居然如此憂國憂民:“我建議,趕緊給故宮博物院打電話,提個醒也好。”
一萬三朝天打了個哈欠。
羅韌直覺不是故宮,這等級也太高了,而且如果真的事涉故宮,也不是他們管得了的,自然有更專業的人勞心。
他沉吟着搖頭:“應該不是故宮。”
“古代社會皇權森嚴,禮制有嚴格規定,比如天子才能着明黃穿龍袍,幾鱗幾爪門開幾重都有講究,但進入現代之後……”
沒錯,現代講究個性奔放,若是願意,衛生紙上印着皇帝都沒什麼干礙,挺多被人嫌棄不太衛生。
“如果是正規的大型建築,多少會參考專家意見,也合規合矩,怕的是有些地方私建,那就完全是順着心意胡來一氣,除非再有具體的信息,否則你不可能知道有這角脊的建築,到底在哪裡。”
曹嚴華垂死掙扎:“真不是故宮太和殿?”
一萬三語調輕鬆地鼓勵他:“你打個電話去問問唄,沒準國家會給你獎勵的。”
又是一籌莫展的僵局。
一萬三聳聳肩,頭一個開門出去,曹嚴華悻悻跟上,羅韌看着一萬三的背影,心中忽然掠過一絲疑慮。
一萬三現在的態度,也太超然物外了,和在小商河時殺氣騰騰潑油點火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羅韌!”
木代的聲音把羅韌拉回到現實中來,咦,她還沒走?
想了想又覺得理所當然:她當然不會走的。
羅韌心中暗自好笑,面上不動聲色,輕咳兩聲:“有事?”
他越是滿不在乎,木代就越是緊張,明明應該理直氣壯,開口時,卻一絲一毫的底氣都沒有:“你……昨天晚上,爲什麼要摸……握我的手?”
摸字聽起來,總帶三分輕浮,木代真是照顧他面子,換成了“握”字。
“握……手?”羅韌皺起眉頭,似乎想不起來,片刻釋然,“哦,你說握你的手啊。”
他似乎有些躊躇:“這要怎麼說呢……”
木代說:“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唄……”
她一顆心砰砰直跳,聲音越說越小。
羅韌“真誠”解釋:“主要是我膽子小,我也不清楚那番佈置能不能困住兇簡,湊近看的時候,實在太緊張,不知道邊上是誰的手,趕緊握住了,壯膽。”
什……什麼?
木代目瞪口呆,再借她三個腦袋,她也想不出會是這樣的回答。
羅韌的聲音還在耳邊:“怪不得我怎麼都看不懂你發來的信息,原來問的是這個……木代,你不會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