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歇着，我走了。”給姚瑄華端上茶來，安菁活動了下手腳，“真得走了，怎麼說人家喬子軒也是去救我的，不去道謝說不過去啊。話說回來，他好像幫了我好幾次了，還真是巧。”
喬子軒？姚瑄華眉頭一挑，冷笑道：“似乎我也救了你不止一次吧？”
誒，可不是麼，好像幾次危急關頭，姚瑄華都神兵天降一樣的跳出來……恩，不管他情願不情願吧，但終歸都是正好救了她。
安菁用力點頭：“我發現了，我就是好運氣，走到哪裡都有貴人相助，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她只想到這個？姚瑄華看了一眼安菁，隨後轉過身去，一種名爲無奈的情緒再次爬上心頭。
“總之，我先去喬子軒那裡一下，總不能讓人以爲我是忘恩負義吧，還有我母親那裡應該也已經得了信了，我……”
她話還未說完，門口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問話聲，聽那聲音，顯然正是她親愛的老媽來了。
聽說女兒受襲落水，女婿還受了傷，韓氏還如何坐得住，匆匆就趕了過來。
看過姚瑄華的傷勢後，見只是皮肉傷，韓氏才鬆了一口氣，隨即就點了女兒一指頭：“你這孩子真是的，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怎麼還不立刻就讓人通報我去？”
若不是有下人匆匆趕來告訴了星明。她只怕還蒙在鼓中呢。
“你正與姑媽談事情嘛，橫豎人已經救了上來，楊婉也關起來了。告訴你也只能是打了你們的談話，等你們談完了再告訴你們也一樣不耽誤事情，不是麼？”安菁揉着腦門嘿嘿笑道，“母親，我又不是不分事情緩急，若是我真處置不了的，我指定不用使人。自個兒就飛跑到你那裡去求救了。”
“你啊……”韓氏無奈的嘆了口氣，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只能用力抱緊了女兒。
還好女兒無事，不然……
她不敢去想“不然”，她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女兒啊。
不過——
“我以爲你的災氣去年就散盡了呢，如今看來。還是不行，虧得今天有瑄華和子軒在，不然就釀成大禍了。這幾天你陪瑄華養傷，等過幾天，跟我去安國寺拜一拜。”
安菁的嘴角抽動了幾下，不是吧老媽，用不用這麼迷信啊？……你要是真想拜，我給你指條路，去拜穿越大神吧。是他把我發配到這裡來的。
定下神來以後，韓氏重新恢復了原本那個冷靜自持的安夫人，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是楊婉要害你？”
“如果她沒有雙胞胎姐妹的話。我想應該是她。”安菁點了點頭，不過，她心裡真是有疑惑啊。
要說恨，楊婉肯定是恨她的，畢竟她從一開始就堵上了楊婉嫁進安府的路，後來還狠狠收拾過楊婉幾次。但要說最恨。楊婉難道不該是最恨終究嫁給了三哥的玉華姐麼，怎麼就這麼衝着來了呢。
她還在想着。卻見老媽起身往外走去，連忙問道：“母親你做什麼去？”
“我去見一見楊婉。”韓氏冷聲答道。
膽敢謀害菁兒，看來真是她太疏忽了。
……老媽這是要去發飆麼？安菁的小心肝撲通跳，追上去說道：“別，等我會兒，我也要去見她，有些話想要問她呢。”
交代美杏留下照顧姚瑄華，安菁匆匆跟上了老媽的腳步。
房間裡靜下來了。
姚瑄華坐在窗邊，忽覺有些冷清。
好像在瑄華院裡也是，只要那災星在，除非是她睡着，否則從來不會安靜下來，真是跟她的名字背道而馳。
真是難以置信，難道……只是他的幻覺麼？
姚瑄華緊緊閉起了眼睛，那是個災星，凡是跟她扯上關係的都會倒黴，甚至還是他前世喪命的兇手，他怎麼可能會對她動心？他是瘋了麼？下意識的，他伸手去按了按那已經包紮起來了的傷處。
頓時，劇痛令他的頭腦清醒了起來，再一次想起了水裡的情景。
那個叫楊婉的女子手中的銀簪就那麼直直的刺向了她的眼睛，而他當時似乎什麼也沒想到，直到手臂上劇痛傳來，他才意識到自己爲她擋下了那根銀簪。
傷了手臂，總比傷了眼睛划算。
她說他賬目算得清楚，可他當時並沒有來及算這一筆賬，他只知道，他不想讓她受傷。
盲了的眼睛還怎麼閃閃發光，還如何笑的出來？
不過，姚瑄華立刻就又搖了搖頭，只怕她就算是兩隻眼睛都瞎了，該笑還是會笑的吧。
既然不哭，那就笑着。
美杏小心的站在角落裡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她總覺得姑爺今天有點不對勁啊。受了傷心情不好是應該的，可姑爺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氣惱，一會兒又莫名其妙的笑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了？
“美杏。”
“是，是！”冷不丁聽到呼喚聲，美杏嚇了一跳，連忙應聲。
“你家小姐……”說出這幾個字，姚瑄華的眉頭又皺了皺，似乎那災星的幾個丫鬟還是習慣性的叫她“小姐”，分明都已經嫁進侯府了，“你們少奶奶她先前就這麼愛笑？”
愛笑？姑爺這是什麼意思？美杏有點不太明白，但還是老實回答：“是的，小姐總說能笑出來的時候就笑着，自己高興，別人看着也高興，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恩，不待見自己的人看見了會不高興。”美杏乾咳了一聲，“小姐說，不待見你的人看見你高興。心裡一定會不痛快，爲了這個，也得高高興興的。”
還真是她會說出來的話啊。姚瑄華點了點頭。又沉默不語了。
美杏覷着姚瑄華，見姚瑄華沒打算開口，便也低下頭沉默起來。雖然小姐是這麼想着，可她記得，小姐過去雖然愛笑，但卻從來不曾說過這樣的話。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想不起來了，好像小姐如今長大了。雖然性子還是那麼活潑，卻比過去穩重了些。
怎麼說呢。大概就是小姐常說的“幹什麼事兒都先把理給佔住，那樣，就算是得理不饒人，至少我是有理的嘛”。
不過。小姐就是小姐，不論有理沒理，她都跟定小姐了。
安菁追着韓氏的腳步跟了出去，她要去見見楊婉，好好的問候楊婉一番。
“你要問她什麼？”韓氏牽起了女兒的手，那隻小手柔軟溫熱，讓她的心徹底安定下來。
女兒好好的，沒有受半點傷害。
“問她的事兒多着呢，母親放心。她現在被關在柴房裡頭，外頭上了鎖，除非她有那力氣把門撞開。否則別想出來。”安菁說着，牙齒輕輕磨了起來。
韓氏一挑眉：“聽你這意思，是要把母親支開？”
安菁撓着頭嘿嘿笑：“我們說說悄悄話嘛……”
悄悄話？韓氏不由得好笑的搖搖頭，真拿這孩子沒辦法。她忍不住凝視着已經梳起了婦人髮式的女兒，忽然心中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她的小菁兒如今長大了，已經嫁作他人婦。再不是那個受了委屈就撲進她懷裡的小姑娘了。菁兒終究是要離開她獨當一面，而且。也會像她一樣做母親，然後爲自己的子女操心奔波。
“去吧，小心些。”輕輕拍了下女兒的肩膀，韓氏忽然發現女兒已經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安菁衝老媽咧嘴一笑，提起裙襬向前跑去。
這孩子還真是的……韓氏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剛要說她長大了，又這麼孩子氣起來。
楊婉是最後一個被救出水的——如果不是怕淹死人不吉利，只怕沒人想去撈她上來。
用一個小廝的話就是——
“不要臉的女人，死了倒省了她一口糧食呢。”
可不是麼，這麼一個用了卑鄙手段玷污了他們完美三爺的無恥女子，放在那裡就是提醒所有人，三爺被這麼一個女子給糾纏住了。哼，三少奶奶有喜，這是添丁進口的大喜事，託三少奶奶和二少奶奶接連有喜的福，夫人可是多發了一個月的月錢，可一想到這婉姨娘，那喜氣就得去了大半。呸，年初的時候還裝有喜，就憑你也配給我們家三爺生兒育女？
所以，撈楊婉上岸的兩個小廝是各種不爽，把楊婉往岸上一丟，他們撒手就不管了——真晦氣，得趕緊回去洗衣裳，再洗洗手。
被倒出滿肚子的水以後，楊婉勉強清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正被幾個僕婦拖着往一個偏遠的角落走去，連忙問：“你們……帶我去哪裡？”
“喲，醒了啊婉姨娘。”拽着她右臂的婦人嗤笑一聲，伸手在她腰間狠狠掐了一把，“好大的膽子，竟然膽敢謀害我們小姐。”
另一邊的婆子點頭，狠狠的罵道：“不知羞恥的賴進我們安府，不說安安分分的過日子，成天上躥下跳，真該死了你！”
很快，楊婉就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哪裡了，這個地方她並不陌生，當初安慶成成親當天，她就是被安菁關進了這裡。
“好好呆着吧你，一會兒就有人來收拾你！”
“要不是面子上不好看，就直接送去官府，脫了褲子打上一頓，也正好警告下那些不知羞恥的女子了。”
隨着咒罵，是一聲清晰的上鎖聲。
陰暗的柴房裡不見光，溼透了的衣裳貼在身上，有種異樣的徹骨冰寒浸透了整個身體，令楊婉再度想起了自己最不想記起的情景。
那一天，也是如此，她被人推進這間柴房裡，而外面，鑼鼓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