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彆扭(二)

事發之後,管事只是被老太君打了幾個板子,革了差事,就萬事大吉。可那個溫柔的姐姐,卻送了自己的一條命。她做錯了什麼事情?她沒有錯,她唯一的錯,就是因爲她是個奴才,還是一個地位卑的奴才。在所有人看來,身份卑的奴才,就是別人的玩物。

不單單主子可以任意踐踏,就是有頭有臉的下人也可以玩弄。漸漸地,紫玉就開始從別人的嘴裡知道了不少腌臢事情,因爲大家都以爲她年歲小,不通人事,也沒有避着她說話。

從那個時候,紫玉暗暗在心底發誓,她絕對不要做別人的玩物。要想做到這點,除非她能成爲主子身邊的左右手,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府裡那麼多丫鬟,她怎麼能脫穎而出了?於是,紫玉就找到老太君身邊的嬤嬤,極力表現自己的溫順和乖巧。即使這樣,紫玉還是沒有獲得主子的另眼相看。

直到紫玉爲了救蘇瑤養的一隻貓,差點溺斃在池塘裡,纔開始進入了主子的視野。後來,老太君見紫玉的子雖然潑辣了點,可心眼實誠,對主子也忠心,就把紫玉撥給了蘇瑤。就這樣,紫玉成了蘇瑤的大丫鬟。

後來,世子也戰死了沙場,侯府被臣誣陷,父母爲了保全小姐,就讓自己假扮蘇瑤。在送往平州的路途中,紫玉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像她這樣的丫鬟,本來就是要爲小姐盡忠的。若是出賣了小姐,也不見得能逃出生天,倒不如學父母,誓死效忠,也全了父母的一番教導和侯府當年的恩義。

到了平州,進了牙行,紫玉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等着最後一天的來臨。卻不曾想,峰迴路轉,蘇瑤拼死救了自己的一條命,讓自己跟着蘇絳脣進入了蘇府做丫鬟。從此之後,她和蘇瑤相依爲命,不是姐妹,勝似姐妹。等蘇錦拿回了爵位,她知道,自己這些年的辛苦,一定會得到回報的。

可紫玉也沒有想到,蘇瑤待她如此赤誠,蘇絳脣對她如此看重,在她們兩個人的周旋下,紫玉成了侯府的小姐,嫁了陳進這樣鐵錚錚的男兒爲正室,這是紫玉始料未及的事情。

是以,沈四孃的自殺,對紫玉的觸動很大。她一直在想,若是當年,她沒有努力爭取,若沒有對蘇瑤一心效忠,她會有怎麼樣的未來?只要一想到這些,紫玉就對沈四娘這樣的人怨恨不起來。

沈四娘是貪心了點,可她也沒有錯,誰不想自己的日子過得好一點?再遇到薛氏這樣的人一下,沈四娘沒有把持住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後來,沈四娘會尋死,也是因爲她自己知道,作爲奴才,她沒有資格跟主子對抗,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命換來家人的安康。

“按理,我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我也是下人出身的,自然也知道那些下人的想法。”紫玉見陳進沒有反駁自己的話,就大着膽子繼續道:“作爲下人,她們不能違背主子的意思,有時候,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對,礙於主子的威勢,也不得不從。很多時候,她們也是身不由己。當然,沈四娘在這件事上,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錯處,可比起嬸孃來”若不是薛氏鼓動,沈四娘不會如此大膽,敢把整個庫房的東西都淘換出去。

當然,沈四娘本身也有問題,蒼蠅不會盯無縫的蛋。就是因爲沈四娘也有貪念,薛氏才能用她的手,拿到庫房裡的東西。

陳進沉默了半晌,他一向都知道嬸孃這個人爲人自私,卻沒有想到,她爲了那麼一點錢財,可以置人於死地。

紫玉細細看了丈夫一眼,見他的臉色越發陰霾了,就用手握住丈夫的拳頭道:“好在人沒事,我尋思着,把他們一家子打發走就是了。”幸虧老大夫一早請來了,否則的話,沈四娘必死無疑。至於紫玉爲什麼請老大夫,完全是爲了預防沈四娘抵死不認裝病這件事。當然,揭露沈四娘裝病這個手段,對紫玉來說,可用,也可以不用。

陳進想了一下,對紫玉道:“沈四娘沒有死的事情,你泄露出去沒有?”

紫玉搖頭,“沒有,除了我身邊的丫鬟,其他人都不知道。”

陳進點了點頭,對紫玉道:“把他們一家子暗中打發了,對外,就說沈四娘死了,崔大貴發賣出去。”

紫玉見陳進這樣安排,就知道陳進是爲她的威信打算的。畢竟,沈四娘這件事,如果輕輕放下,那些奴才就生出了幾分輕慢之心,以爲犯了錯,必定不會受到自己的重罰,到時候,管起家來束手束腳,難以施展。倘若自己重重懲處了沈四娘一家,縱然落了一個刻薄寡恩的名聲,至少也能震懾那些下人,不會讓那些下人生出怠慢之心來。“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嬸孃那邊”

陳進抿緊了嘴脣,在他年幼的時候,對這個嬸嬸的印象就不好,這些年,照顧他們一家子,完全是看在二叔對自己還算不錯的份上。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趁着管家之際,先是暗中貪墨銀子,接着,將庫房裡的好東西都淘換出去,換成了銀子,落入了她的口袋裡去。倘若,自己再繼續縱容下去,改日,她是不是以爲這陳府該歸他們一家子的?“嬸孃也該有個教訓了。”

紫玉微微一笑,教訓,也是有分大小的,陳進打算怎麼做?

陳進見紫玉不語,捻起她一縷秀髮道:“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紫玉低着頭,看着自己衣衫上的紋路。雖然是夫妻,但是他們剛剛成親,若是自己貿貿然出主意,他會不會認爲自己是個心計頗深的女子?紫玉心裡很清楚,陳進不是蘇錦,這兩個男人完全不同。蘇絳脣對蘇錦的方法,未必適合自己對陳進。“相公,你見多識廣,還是你出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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