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鳳錦夫人,那是什麼菜,瞧着跟個白玉似的,顏色通透,不錯。”
蘇鳳錦順手望去:“……白菜。”
“那個呢?”
“韭菜。”
“那是什麼樹?葉子生得真茂盛。”
蘇鳳錦:“……柿子樹。”
這紈絝公子詫異道:“柿子原是樹上結出來的?我還當是土裡頭長出來的呢。”
這外頭氣氛倒是輕鬆,裡頭便緊張了。
木大夫同段長亭跪在地上,齊聲道:“臣/草民救駕來遲,殿下恕罪。”
顧墨擺了擺手,木大夫上前替他號脈,他笑道:“段當家,你我不必如此多禮,快起身。”
段長亭謝了恩,這才站起身,將顧墨細細打量了一番,輕聲道:“殿下可有打算?”
顧墨倚着軟枕,眸光幽暗:“我本想着此番入長安不過當個路人,卻不曾想二哥早有防我之心,既是如此,他送的這份大禮,自是要還的。”
段長亭掃了眼裡屋外:“那這人可要解決掉?”
“不必了,留着她,我還有用處。”
段長亭沉聲道:“恕草民直言,殿下當遠主此女。”
“哦?”顧墨眸色微挑,明亮如繁星。
段長亭將蘇鳳錦的事草草一說,末了又道:“與其交好,將會被其影響氣運。殿下此番回長安想來也有大業未成,怎能因一個女子而廢了前程。”
顧墨摸着下巴,意味深長:“可她救了我,照你這麼說,她倒是本殿下的福星了?”
段長亭到底經歷了諸多事,沉吟片刻轉了話題,畢竟只是區區一個蘇鳳錦,想來亦沒有本事去決定誰登基稱帝。
“殿下可要回宮?”
顧墨收了手,孫大夫沉聲道:“殿下除外傷外,並無大礙,這些年殿下在齊英山調養得極好,那可真是個高人吶!”
蘇鳳錦正在念菜名,唸到了芹菜,那緊閉的門吱呀一聲響了,顧墨依舊是那沒心沒肺的笑意:“我要回去了,你可願同我一道回去?”
蘇鳳錦朝他伸出手:“解藥。”
顧墨挑了挑眉:“你還未回我。”
蘇鳳錦伸着手,淡道:“你與我原就沒有干係,我救你一命,你把解藥給我,日後江湖再見,我就當不曾認識過你。”
顧墨瞧着神色幽冷的蘇鳳錦,有一瞬間失神,取了一顆糖給她,蘇鳳錦奪了那藥便吃了,狐疑道:“你給我的當真是解藥?爲什麼同先前的是一樣的味道。”而且都是甜的。
顧墨笑得沒心沒肺:“其實你大可離開,我並沒有給你下過毒。你吃的自始至終都只是我的藥糖,補身子的。”
他在後頭才添了一句。
蘇鳳錦一張臉氣青了,指着門咬牙切齒:“你走,下次再讓我瞧見你,我定揍你!”
顧墨走了兩步,她才道:“慢着。”
顧墨轉過身,笑得豔若桃花般燦爛:“可想好要同我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蘇鳳錦掐指算了算:“你吃我的住我的,算起來共計二十兩,煩請付帳。”
段均亭有些傻眼,全程搞不清楚狀況,他挪到他哥身旁,扯了扯衣袍子,賊兮兮道:“哥,莫不是這人同這鳳錦夫人也有會不清不楚的關係?他還同鳳錦夫人擱這兒住了那麼久……合着還有二十兩的賣、身費?”
段長亭掃了眼這不成器的紈絝弟弟,低喝一聲:“閉嘴。”
段均亭瞅着顧墨掏出了一張五百兩的遞給她,心裡纔開始哆嗦了:“大哥,你看你這不知道從哪個嘎啦裡冒出來的三弟,也忒敗家了,睡幾天就是五百兩,這銀錢要是這麼好賺,我也賺一把去!如今的小倌可熱乎着呢。”
段長亭真真是恨鐵不成鋼:“你給我閉嘴!不得無禮!”
段均亭打量着顧墨,恬不知恥的將顧墨的臉同他自個兒的比了比,低聲道:“大哥,我還是覺得他那張臉沒我好看,你若是要養個好看的弟弟,你養我就成了吧。”
他生怕顧墨以段氏三公子的身份被接回去,他這段氏二公子的地位便該一落千丈,順便過上吃冷飯,出門沒銀錢,美人再也不鳥他的窮苦日子。
段長亭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很是無奈,甚至還懷疑過當年族中人是不是抱錯了,或者生出來的時候卡了腦門,才導致他這般瘋瘋癲癲不知長進與禮義!!
這不知長進與禮義的一把將那五百兩奪了回去,順便給了蘇鳳錦二十兩,朝顧墨耀武揚威:“這段府裡頭一文錢都是銀錢,豈能白花出去,你倒是厲害了,睡、個女人,幾個晚上,你就睡出五百兩的高價出來了,合着錢不是錢了啊,大哥,你看我勤儉持家吧。”
段長亭面容扭曲,咬牙切齒怒火隱隱一字一句道:“你給我滾去祠堂跪着。”
段均亭覺得,定是這三公子來了,他大哥開始嫌棄他聒噪不成器還是個酒囊飯袋了,於是捏着嗓子哭嚎道:“大哥……你還記得九年前孃親唸的那首詩嗎?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你不能有了新人就不要我這個故人了啊,再說了,你瞧他這長相,還沒有我一半兒好看,你睜大了眼睛好好瞧瞧啊,容貌舉世無雙的,咱們段府有我一個就成了!你要是帶他回去,我就餓死給你看。”
奈何段長亭不爲所動,指了指那口井:“去跳吧。”
段均亭苦着一把臉:“大哥,你變了。”
段長亭無視他,朝顧墨道:“二弟自幼如此,智商尚未長全,你莫放在心上。”
蘇鳳錦捧着她的二十兩銀子很圓滿,砰的一聲便將門給關了,他們幾個愛在外頭聊就隨便聊,與她沒有半分干係。
段均亭瞧着這關了的大廳門,眨了眨眼,撲了過去拍門:“唉,你還說要讓你姐姐來見見我呢,那美人呢,你快讓她來見我!”
段長亭掃了眼自家親弟弟,無奈的嘆了嘆氣,領了顧墨出了小舊屋,顧墨回頭看了眼那緊閉的門,苦笑,罷了,佳人既無意,他原也不該強求才是。
待人全都走乾淨了,蘇鳳錦這纔開了門,煩燥的朝段均亭吼道:“吵吵什麼!”
“我大哥不要我了,帶着小三跑了。”段均亭蹲在門口,苦兮兮的瞧着蘇鳳錦。
這段均亭同趙阮誠原也是酒肉朋友,如今蘇鳳錦出了趙府,又同趙阮誠鬧成那個樣子,他這個酒肉朋友好可不忌諱那些,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很沒有節操的富家紈絝子弟。
蘇鳳錦:“……誰是小三?”
“你救的那個!我爹肯定沒有揹着我孃親再生一個,我覺得那個肯定是冒牌的。”
蘇鳳錦坐在門檻上,瞧着下得沒完沒了的雨同他閒聊:“這麼肯定?”
“那是,我們段家的男人,都很聰明,你瞧他將自己弄成那個德行,還花柳病,肯定不是我段家的男人,我段家的男人都是身穿花叢過,片葉不沾身的。”段均亭一直以爲他自己的智商很高,蘇鳳錦卻覺得,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僅不知天高地厚,還非常地不要臉。
蘇鳳錦哦了一聲,她雙手圈着腿,側臉瞧着那被這好奇的二公子踩得亂七八糟盡是腳印的地,那白菜、茄子、半生未長全的玉米,被他扯了亂七八糟丟在亭子裡,如今下着雨,整個人走哪都覺得有一股子溼氣,屋子裡的柴火被那顧墨造得差不多了。蘇鳳錦琢磨了一會兒,她懶得動,乾脆就同段均亭這麼並排坐着。
段均亭叨叨了好一會兒,家裡長短那點子事兒差不多被他給叨叨死了,比如,哪個親戚常常喝醉了打孩子,醒了之後又被自家妻子打,哪家的想生個兒子,結果胎胎都是女兒,哪家的其實紅杏出牆,但是那人的夫君卻不知道,哪家的公雞竟然下了個蛋,又哪裡的人得罪了小妾,被小妾戳了半天的針,當家的來看,卻啥事也沒有,再有就是牽扯到了朝堂。
“要我說,那戰將軍也是傻,他手握重兵,今上要弄死他,他不會反啊,要是我我就直接拿兵權跟他幹,那拿筆桿子的,還能打得過拿真刀真槍的不成。”
蘇鳳錦忙捂了他的嘴,低聲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話也虧你說得出來,如今那伏令司如風過境,人家可什麼都清楚。”
段均亭哼哼道:“你一個婦道人家,與我一個公子哥我拉拉扯扯,成何提統,唉,你那姐姐去哪兒了,我最近尋了她許久都不曾瞧見她。”
蘇鳳錦頓了頓:“相信我,你不會想看見她的。”
段均亭不圓滿了:“美人當前,豈會有不想見的時候,你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想拆散我與你姐姐!”
“……”真不是。蘇鳳錦低頭瞧雨。
雨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最終與這些雨水混作一處,再難分辨。
段均亭一時覺得無趣,跑屋子裡去尋人,轉了一圈也沒找着人,最後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你若不讓我見着美人兒,我就不走了!”
蘇鳳錦哦了一聲:“一頓飯一兩銀子,吃嗎?”
段均亭嘀咕道:“也太貴了。”
蘇鳳錦轉身去亭子裡,將那玉米、茄子、白菜一一抱進籃子裡,提進了小廚房。
待蘇鳳錦一頓飯菜做下來,香的段均亭口水橫流的時候蘇鳳錦又問了一遍:“二兩銀子一頓,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