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鞭炮聲放得轟轟烈烈。
我忍不住地後過頭,看見一陣陣的白煙將靈堂縈繞得模糊不清。
一股濃濃的硫磺味刺入鼻子,我不禁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將這個味道記得更牢一些。
恍恍惚惚中,我像是看見了顧媽媽的樣子,她對我笑了笑,然後揮了揮手,就隨着那些白煙一起,撩撩升上了天,消失不見。
一路走好。
媽……
葬禮結束之後我沒有和唐少峰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司。
我一連失蹤這麼多天,等我推開辦公室的門的時候,所有人都用詭異的眼神看着我。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目光,直接走到了部長辦公室門口。
門沒有鎖。
我用力一推就走了進去。
丁移孟又把部長綁了起來,兩個人不知道在玩什麼古怪的遊戲。
聽到開門聲,兩人幾乎是同時看了過來,丁移孟不耐煩的眼睛陡然瞪大,圓鼓鼓的,難以置信地望着我,差點從桌子上面摔了下去,“你怎麼來了?”
“上班。”我淡淡地道,然後反手鎖上了門,朝着他們走了過去。
部長可憐兮兮地看着我,不斷晃着自己的身子,示意我快點注意到他被五花大綁的姿勢。
我笑了笑,湊過去給他解開了繩子。
丁移孟在一旁看着沒有阻止。
部長大概也是知道現在這個公司能把他從丁移孟手裡救下來的人只有我了,可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爲什麼丁移孟會對我這麼縱容。
後來當我把這個問題扔給季萱萱的時候,她想了想之後告訴我,可能是因爲丁移孟覺得我和外面那些妖豔的賤貨完全不一樣吧。
我當時就撲過去和季萱萱扭成了一團。
丁移孟見我對着部長笑,一臉驚訝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你沒事吧,蠢貨,現在這樣你還能笑得出來?”
“嗯?”我將繩子收了起來,放在了部長的櫃子裡面,“被綁氣來的人又不是我,我爲什麼不能笑。”
部長瞳孔一縮,眼裡有些後怕,想要扔掉繩子,又不敢開口。
“我不是說這個,你是不是傻!我是說,顧楠他媽不是死了嗎,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丁移孟鼓起了嘴,看上去像一隻河豚似的。
我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他鼓起來的臉頰,“你也說,那是顧楠他媽,不是我媽。我媽早就死了。”
丁移孟一臉不爽地拍開了我的手,站起身子,不給我再戳他臉的機會。
大概是正在長身子的緣故,就這段時間不見,丁移孟像是拔高了不少,他站在桌子上面的時候,我都要仰着頭看他了。
丁移孟看見我眼裡有些驚訝,得意地擡了擡下巴,讓自己站得更筆直了,“顧楠不是你前夫嗎,而且我聽說了,顧楠他媽是被你害死的。你說你怎麼這麼蛇蠍心腸呢?不過我喜歡,對那種賤人,就不要手下留情。”
“不是我害的。”我皺了皺眉。
“咦,那是誰,你說,是誰,我幫你打死他,居然陷害我的人。”丁移孟好奇地湊到了我面前。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免得他鼻子撞上了我的臉。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緩緩說道,“丁思夢。”
“哇,好棒!陸清雅,這也太棒了吧!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丁移孟的反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有些怔了怔。
“我一直就覺得丁思夢那個女人又蠢又惹人厭,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沒想到你也是。太好了。”丁移孟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我皺了皺眉,“那是你姐。”
“屁,放屁,我纔沒有這樣的姐姐。太蠢了,每天都算計這算計那的,最後還不是從來都被別人算計的,活該。一天到晚耀武揚威,真以爲丁家的東西是她的呀,有我在,她一分錢都拿不到!”丁移孟說到最後,已經有些咬牙切齒。
我想起之前唐少峰告訴我的那些丁家隱秘,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丁移孟。
丁思夢一直不喜歡丁移孟,覺得這個私生子是丁家的恥辱。
要不是丁盛一直對丁移孟縱容的話,丁移孟在丁家絕對不可能活得像現在這樣。
“陸清雅,你之前整顧楠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在這個方面有天賦,要不這次我們一起,搞丁思夢吧。”丁移孟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沉默了一下,然後笑着挪開了他的手,“別開玩笑了,我現在只想好好上班,對這些事情,暫時沒有興趣。”
丁移孟一愣。
就連坐在椅子上面的部長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有些事情,部長跟在唐少峰身邊,知道的比丁移孟清楚,他覺得,我一定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
只是他看了看我,卻沒有出聲詢問。
丁移孟愣過之後就整個人撲了過來,跳下桌子,抱着我的大腿,追問道,“不可能,你纔不是以德報怨的人,你別以爲本少爺不知道,你心眼比……比唐叔叔的雞雞還小。你不可能什麼都不做的。”
“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情。”我有些疲憊地任由丁移孟抱着。
丁移孟的手死死掐着我,“不可能!你不許騙我。”
“真的。”我對着丁移孟笑了笑。
丁移孟的眼裡寫滿了難以置信,他的五官都快皺成了一團,“你要是不想做什麼的話,那你來找我做什麼呢?”
“銷假。”我一臉認真地道。
丁移孟看着我,好幾秒後,失落地鬆開了我的腿,不再看我。
小孩子往往就這樣,當事情的發展跟他們想象中不一樣的時候,他們就會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巨大的失望和懷疑。
只是我們長大之後,把這些失望和懷疑都壓在了心底,不得釋放。
我對部長點了點頭,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我自然是不可能放過丁思夢,若不是她推顧媽媽下樓梯,故意設計刺激她,讓她疾病加重,就不會有今天的後果。
只是我不想在丁移孟和衆人面前表現出來。
經過了之前那些多的事,我漸漸察覺到,可能我所對抗的,不只是一個丁思夢,或者一個顧楠,而是還有太多我不清楚的事情,在背地裡面發生。
我不能再暴露更多的東西了。
從辦公室出來,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段時間沒有來上班,辦公桌卻依舊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辦公室的人見我出來,都連忙把頭埋起來,假裝並沒有好奇的樣子。
只有坐我旁邊的孫楊還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我開始低頭翻資料,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睹。
果然沒有一會兒,孫楊就沉不住氣了,他端了一個茶杯,從座位上站起來,去了辦公室角落倒了一杯水,然後順理成章地端着水杯從我面前經過,像是不經意間地發現了我一樣,停下了腳步,誇張地低叫出聲。
“喲,這不是我們的副部長嗎,怎麼突然回來了,也不跟大家說一聲,走之前也是,都沒有一點消息的,突然就不見了,問部長,部長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裡。搞得像是你纔是我們人事部的部長一樣。”
孫楊話裡面的諷刺之意毫不掩飾。
辦公室裡的同事一面低頭看着文件,視線的餘光就已經看了過來,想瞧瞧孫楊是怎麼嘲笑我的。
我的無故失蹤必然引起大部分人的不滿,只是我也沒有辦法將我失蹤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告訴這些人。
我冷冷地看着孫楊,淡淡地道,“我出差了。”
“出差?呵呵,副部長出什麼差啊,我們人事部最近也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你親自出差的啊,該不會不是公事,是私事吧?”孫楊說着,就端起水杯擱在脣邊,假裝喝了口水,實則把嘴角的冷笑掩飾掉,“該不會你是陪着唐總出差了吧?”
我抿緊了脣。
孫楊笑呵呵地道,“副部長可真是爲了我們人事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爲了人事部獻身也在所不辭,我這種小員工真是佩服得很。”
辦公室裡的目光變得嘲笑起來。
孫楊的話,正好說出來他們心裡想要說卻沒有說出口的話。
我面無表情地望着孫楊,然後將自己的水杯遞了過去,“倒杯水給我。”
“什麼?”孫楊愣住了。
“水。”我冷冰冰地重複道。
孫楊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片刻之後,笑了出來,“副部長,你沒有開玩笑吧,憑什麼讓我給你倒水?”
“你叫我什麼?”我擡着脖子看着他。
“副部長。”孫楊冷笑出來。
看得出這個稱呼在他們嘴裡已經變成了一個笑話。
我平靜地看着他,淡淡地道,“知道我是副部長就好。”
孫楊的表情變得五彩斑斕起來。他猶豫了好久,才接過我手裡面的杯子,朝着飲水機走去。
等他倒了水放在我桌上的時候,臉色已經有些不一樣了,驚疑不定地望着我,似乎在審視着什麼。
我對他淡然地笑了笑。
一天的上班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我依舊是準時下了班,直接去了停車場,上了車,卻沒有馬上離開。
陸陸續續的,我看到很多辦公室的熟人也到了停車場,上車然後回家。
人很快就走得差不多了。
停車場熱鬧了一會兒之後就又靜了下來。
等人都差不多走光了,電梯處又走過來一個人,他四處張望了一下之後,直接就朝着我的車走了過來,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陸清雅,你想玩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