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上的白熾燈太過明亮，一時間刺得兩隻眼睛都不由自主地溼潤起來。
“怎麼，感動得哭了？”低沉的聲音帶着點點笑意在身側響起。
唐少峰！
我猛地睜開了眼，朝着那人看了過去。
果然沒有猜錯。
唐少峰坐在牀邊，居高臨下地斜睨着我。
參加生日宴會的西裝已經脫了下來，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鈕釦解到脖子下面第二顆，健碩的肌肉若隱若現。
即使在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中，他也顯得悠閒自如。
見我遲遲沒有回答，唐少峰用手在我腦門拍了一下，皺了皺眉，“不會是傻了吧。”
“我們這種凡人當然沒辦法和唐總監比了。”我推開他的手，“畢竟不是誰都像唐總監這樣，能把自己女人當槍使。”
唐少峰這一拍讓我想起了暈過去之前發生的一切。
白老爺高高在上語氣輕蔑的侮辱，滿堂賓客充滿好奇又不屑的目光，朱安迪瘋了一樣將我的頭往吧檯上猛撞……
唐少峰站起身來，在我牀邊坐下，兩手撐在了我的身體兩側，將我圈在我懷中，“生氣了？”
“沒有。”我想躲開唐少峰，但這個姿勢讓我對他避無可避。
“陸清雅。”唐少峰一把抓住了我不安分亂晃的下巴，擡了起來，皺眉想要說什麼，“別鬧。”
我睜大眼睛，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你倒是說得輕鬆，今天這事我們換一換位置，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句話。
唐少峰無聲地盯了我一會兒，緊皺的眉頭鬆了開來，俯下身在我額頭飛快地親了一下，“算了，真拿你沒辦法，這次這件事，是我沒有考慮好，讓你受傷了，但你要相信，這並不是我的本意。”
“這當然不是你的本意，你的本意是希望朱安迪把我打死扔出去算了。”我依舊是瞪大了眼，沒有半點緩和的餘地。
“胡說什麼！”唐少峰瞪大了眼。
“你還敢瞪我！”可能是被朱安迪搞得火氣上來了，我跟唐少峰說話完全忘了要客氣。
兩隻眼睛瞪得比剛纔還大。
比瞪眼是吧，我就不信我瞪不過一個眼睛比我小的。
唐少峰低笑了一聲。
他俯下身來，輕輕抱住了我，高大的身體將我密密實實地壓在身下，再不給我絲毫逃脫的餘地。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不管我怎麼忽視他，他都有辦法，讓我不得不將他放在眼中。
“別生氣，這次我沒有預料到朱安迪會這樣做，是我的錯。不過，看在我把你帶到醫院來的份上，就不要跟我計較這麼多了。”
唐少峰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懶懶的，仔細聽去，竟然還帶就幾分撒嬌的味道。
我整個人被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你救的我？”
之前朱安迪撞我那樣子，我差點以爲我今天就要出不了那個門了。
“不然你以爲還有誰。”唐少峰不滿地在我耳朵上咬了一口，“還是說你希望是顧楠那個混蛋，嗯？”
“當然不是。”
我的否認讓唐少峰笑了出來。
不等他說話，我又不緊不慢地道，“我希望是會白小海。”
唐少峰臉色一變，猛地直起身來，一言不發地盯着我。
像是一頭憤怒邊緣的野獸。
“我只是開個玩笑。”被唐少峰這樣盯着，我忍不住投降。
這幾個月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不管是面對顧楠，還是丁思夢，我都已經可以做到無懈可擊，偏偏是這個人，偏偏是眼前這個人，他的一個眼神，就讓我又回到了最初孤立無援的心境。
唐少峰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着我。
黝黑的雙眸揹着光，更加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我真的在開玩笑。”
我努力讓自己的笑容變得更加真誠，見唐少峰還是不爲所動，只好擡起手，想要抱抱他。
然而我的手剛一碰到唐少峰的襯衫，整個人就直接被他一把抱了起來，翻了個身，趴到了他的腿上。
動作快得我沒有半點反應的餘地。
唐少峰一隻手按在我的背上，不讓我亂動。
我的上半身幾乎全部壓在他的兩腿上面。
“別，讓我起來……”
這麼緊密相貼的姿勢讓我覺得十分羞恥，不知道爲什麼，就算看不見唐少峰在幹什麼，但我總覺得他的視線此刻就在我的身上逡巡着。
“起來？”唐少峰冷笑一下，“陸清雅，你把我氣得半死還想起來，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你想怎麼樣？”
一股莫名的不安將我籠罩起來。
“道歉。”唐少峰冷冷地道。
“都說了是玩笑。”
現在躺在醫院的人是我，竟然還要我道歉。
顧楠說得沒錯，這唐少峰果然不是人！
“道歉。”唐少峰一邊說着，一邊“啪”的一聲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
力道不大，甚至還癢癢的。
我整個人懵了一下，下一刻，從頭到腳都紅了起來，像一隻被扔到熱水裡面的小龍蝦。
“唐……唐……少……峰……”我的舌頭不知爲何突然打了結，連唐少峰的名字都說不利索了。
唐少峰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好整以暇地挑眉看着我，“道歉麼？”
我還想再掙扎一下，但唐少峰的巴掌又一下落了下來，這次還不忘在我屁股上多捏了幾下。
又羞又驚之下，我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道歉道，“我錯了，唐總監，你最好了，我最希望你來救我了。看到你救了我，我真的特別特別特別開心。”
“哦？”唐少峰卻不打算就這樣放了我，“那顧楠呢？”
我想要爬起來，可唐少峰的手彷彿有千斤重，任憑我怎麼扭動，都沒有辦法逃脫絲毫。
粗糙的大手讓我身子有些發軟。
“這是醫院！”我叫了出來。
“你覺得這句話對我有威脅？”唐少峰低笑一聲。
我急得快要哭了出來，“我覺得這句話對任何有禮義廉恥的人都有威脅！”
隔着病房的玻璃，我能清楚的看見外面走來走去的人影。
這個時候，要是有人進來了，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唐少峰的手惡意地拍了拍我，“你就當我是個沒有禮義廉恥的人吧。”
“不！”我再不敢和唐少峰對着幹，以我對他的瞭解，要是真的惹急了他，他恐怕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權衡利弊之下，我只得示弱道，“顧楠就是個垃圾，混蛋，渣男，有多遠就讓他滾多遠……”
“可他是你前夫啊。”
“我沒有前夫！我他媽是瞎了眼纔會和顧楠在一起過！”
罵起顧楠來，我覺得意外地順口。可能這些話其實早就在我心裡罵過很多次了，卻一直沒有勇氣出口而已。
“哦？”唐少峰像是還不滿意，“顧楠是渣男，那白小海呢？”
“你不要得寸進尺！”我扭頭滿臉通紅地瞪着他。
唐少峰見把我逼急了，總算是將手挪開了。
我剛鬆一口氣，他又放在了我屁股上面。
“……”
唐少峰斜眼看着我不滿的神色，笑道，“不開心？還是你想我做比這個更沒有禮義廉恥的事？？”
“不，不，就這樣，這樣挺好的。”我挫敗地妥協。
唐少峰笑着摸了摸我的頭，又湊過來親了親我。
淺淺的吻漸漸加深。
呼吸不自覺亂了起來，房間裡的溫度緩緩上升。
唐少峰的手意味深長地揉捏着我的屁股。
我正要出聲，房門猛地被推開，一箇中年醫生抱着一堆厚厚的病例走了進來，看到我和唐少峰的姿勢愣了一下。
唐少峰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尷尬，他將我放回牀上，蓋上被子，掩飾般地去推開窗戶，看窗外風景。
醫生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年輕人，吹吹風，冷靜冷靜也好。”
我恨不得躲到被子裡面去。
唐少峰到底還是唐少峰，短暫的尷尬之後就恢復了冷靜，他轉過身來，眉頭微皺，“醫生，你覺得病房的門是什麼用的？”
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不讓你們光着身子的時候着涼。”
唐少峰：“……”
我實在沒有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
唐少峰過去三十多年，應該從來沒有哪一刻的臉色，比現在更五彩斑斕了。
唐少峰瞪了一眼捂着被子大笑的我，又重新看向醫生，“她情況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問題，你跟我到辦公室來一趟。”醫生從頭到我都很冷靜。
唐少峰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對他點了點頭，他纔跟着醫生出了病房。
兩個人走後，我終於是鬆開捂着嘴的被子，大笑出來。
要不是腦袋因爲大笑缺氧而有些暈眩，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停。
既然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我應該今天就能出院了。
這麼想着，我就起身準備收拾一下。
頭上纏了好多圈厚厚的紗布，頭髮只能隨意梳一下。衣服上還有血，我擦了擦，並沒有擦掉，只得放棄。
只是在整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的時候，我卻發現了幾根栗色的短髮。
唐少峰的頭髮從來都是黑色而堅硬的，這栗色的頭髮顯然不是他的。
是……小海？
我愣了一下，白小海的頭髮爲什麼會在我衣服上？
昨天在他爺爺的宴會上鬧得這麼大，他怎麼樣了？
亂七八糟的事情擠滿了腦袋，我受到撞擊過後的大腦更加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