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那人也是怔住了。
我深吸一口氣，儘可能讓自己語氣更加平靜一些，“我可以把賬目給你們。”
“你瘋了。”孫楊睜大了眼，大概是沒有想到我前後反差有這麼大吧。
領頭的光頭沉默了一下之後，才緩緩說道，“陸小姐說話可算數？”
“當然，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但是你們要放我和孫楊走。大家無冤無仇的，你們拿到想要的東西了，也沒有必要爲難我們，是不是？”我握着方向盤的手抓得緊緊的，手裡的汗都快把方向盤浸溼了。
“看來陸小姐是個聰明人。”光頭笑了笑，咧開嘴，露出了門口的兩個大金牙。
我強忍住心裡的恐懼，繼續道，“不過你們先退後，只留一個人過來拿資料，沒問題吧？”
光頭又是一陣大笑，他拍了拍我們的車窗，笑道，“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說完，光頭轉過頭去，對着衆人揮了揮手，“你們都先下去，別嚇到陸小姐了，唐總的名聲你們都沒有聽說過嗎，陸小姐跟唐總關係非凡，要是你們嚇到她，就準備去唐總那裡領死吧，到時候，可別說做大哥的我不來給你們收屍。”
“是。”衆人沒有絲毫思考的，直接就散了開去。
我在車裡打量着他們。
他們雖然從車子外面退出去了，可依舊是守着巷弄的兩個出口。
我不禁嘆了口氣，看來想要讓他們離開然後留一個人，我開着車衝出去是行不通的。
巷口逼仄，這些人把巷弄口守住之後，真的就是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了。
“你不會真要把賬目交出去吧？”孫楊小聲地問道，他剛纔還一副想要把賬目交出去保住自己的命要緊的樣子，真到了要把賬目交出去的時候，卻有些猶豫起來。
畢竟爲了這個東西，他付出了太多。
我不由瞪了孫楊一眼，“要不是你住在這種鬼地方，我們能在回家的路上被堵嗎？”
“我沒錢怪我嗎？”孫楊也是有些鬱悶。
本來都要安全到家了卻碰到這種事情。
光頭遣散了其他人之後把頭又湊到了車窗處，“陸小姐，現在可以把東西給我了吧，這大半夜的，大家都想回去睡覺，我們早點收工，你們也方便早點休息啊，是吧？”
“馬上。”說着，我一把抓過孫楊的包，從裡面翻翻找找半天之後，搖下一點點車窗，將一疊紙從車窗縫裡塞了出去。
光頭笑着接過那些東西。
他直起身子，點了一支菸。
孫楊的額頭都滲出了冷汗，他靠着我的身邊，嘴都快湊到我耳朵邊上了，“陸清雅，你瘋了是不是，你剛纔拿的東西，根本就不是……”
“閉嘴。”我輕聲打算了孫楊，生怕光頭男聽到我們的聲音了。
孫楊也是不斷看着車窗外，怕引起了光頭男的注意。
他壓低着聲音，小聲地道，“你把那堆廢紙交出去沒有用啊，他們就算不懂這些東西，可一看就知道不是賬目呀，那上面是我今天晚上要加班弄的合同。”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然後再緩緩睜開，緊張地盯着光頭男的一舉一動。
他拿了東西之後就在外面抽菸，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孫楊以爲我沒有聽見他說話，擡起手來推了推我，“陸清雅，你有聽我說話嗎，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看他做什麼？”
“我在賭。”我淡淡地回道。
“賭？”孫楊愣了愣。
我一邊看着光頭男，一邊頭也不回地對孫楊說道，“這些人是丁家找來的，若是順利拿到賬目的話，丁家想必也不希望他們看見，哪怕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這羣人裡面，應該是有丁家的人，監視着他們，不讓他們看賬目一眼。”
“丁家的人肯定不多啊，他們要是拿了賬目轉而威脅丁家呢？”孫楊皺起了眉。
他朝着車窗外看去，似乎努力想要看出來到底哪些人才是丁家的，而哪些人又是光頭手下的。
“這就要看丁家對他們的威懾力了。”我的手在方向盤上轉動着，心臟跳動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子裡面，顯得格外明顯。
孫楊聽了我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可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沉默了一下，繼續問道，“那萬一他不怕呢？”
“我也不知道……他不是正在考慮嗎？”我冷笑了一聲，盯着窗外抽着煙的光頭。
人羣裡，有幾個人死死地盯着他手裡的賬目。
也有些人在不斷地看向光頭，不時做一些奇怪的動作，似乎在交流着什麼。
一支菸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光頭皺起了眉，將菸頭扔到了地上，擡腳在上面用力地踩了幾下，他深吸一口氣，拿着賬目朝着那羣人走了過去，然後把賬目給了其中一個人。
兩個人都沒有直接把賬目打開。
孫楊長出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臉上終於是露出了放鬆之意。
“你這腦袋挺聰明的呀，把他們想幹什麼都猜得清楚，丁盛不想要別人看見賬目，那丁家派來的人更不可能打開來看了。我們總算是安全了。”孫楊說着，就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準備下車了。
我皺着眉將他一把按在了車上。
“幹什麼呀？”孫楊被拉回來，有些不滿。
他早就受夠了在這個車子裡面提心吊膽地等着了。
“你現在下去就是送死。”我冷冷地道，然後鬆開了孫楊。
孫楊雖然被我鬆開了，卻不敢動。
經過了剛纔的事情，孫楊已經對我有幾分信任了。
不悅地坐在車裡，孫楊皺着眉頭道，“爲什麼？”
“你覺得他們的話能信？你就算不看書，電視總該看吧，說放你走就放你走？你是不是傻？”我有些頭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光頭和那些人在說着什麼。
我覺得渾身的神經都死死地繃着，難受極了。
也不知道唐少峰什麼時候才能過來，他要是再不來的話，我能拖延的時間，恐怕不多了……
孫楊目瞪口呆地望着我。
“你拿了賬目這麼久，誰知道這賬目是不是隻有一份，你有沒有對着賬目做什麼手腳，丁盛要是放你離開，你依舊會是一個隱患。丁盛既然決定動手，那肯定是不想留有後患的。你就乖乖在車裡坐着，出去的話，我保證你死得連眼睛都來不及眨一下。”我緩緩對孫楊說着。
話音剛落，光頭就朝着我們走了過來。
他的臉上帶着大大的笑容，和剛纔一模一樣，兩顆大金牙在月光下明晃晃的，十分顯眼。
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陸小姐，東西已經拿到了，你們可以走了。”光頭靠着我這邊的車窗，笑容滿面地說道。
我飛快的看了一眼周圍，那些人依舊是沒有離開。
我戒備地望着大金牙，想要將車窗搖起來。
我剛彎腰去碰按鈕，就聽見了孫楊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小心！”
我猛地按下按鈕，下意識地擡起頭，就看見光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後面摸出一截小手臂上的棍子，直接朝着車窗砸了下來。
要是我沒有把窗戶關上，這一棍子，估計就直接砸到我腦袋上面了。
木棍砸在車窗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我下意識地朝着車窗多看了幾眼，還好沒有裂開。
這種時候，我竟然開始慶幸起來，還好唐少峰有錢，買的車子防禦性倒是挺好的。
有錢真好！
光頭男看一棒子沒有砸碎玻璃，也是怔了一下。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孫楊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他有些後怕地靠在椅背上面，拍着自己的胸脯，喘着粗氣說道，“媽的，嚇死老子了，還好剛纔聽你的沒有下去，媽的，媽的，丁盛這王八蛋，拿了賬目還不肯放過我，等老子逃出去，一定要弄死他！狗日的，竟然這樣對我，還好這玻璃結實，有錢真他媽好。”
我看也沒有看孫楊一樣，緊張地望着車窗。
孫楊拍了拍我的胸脯，“別怕，我看唐總這車應該是防彈車，這些木棍鐵棍什麼的，沒有什麼用，除非他們摸出一把槍來，不然他們拿我們沒轍，要想弄死我，可以啊，連人帶車一起扔到長江裡面去還差不多。”
孫楊說完，看着我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頓時後背一直，有些驚訝地望着我，“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我有點怕啊……”
“我覺得你是個烏鴉嘴。”到了這個時候，我反而冷靜下來。
“什麼意思？”孫楊一臉懵逼。
我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轉過去看看。”
孫楊有些茫然地轉過頭去，下一刻，整個人就僵住了。
一柄黑色的手槍，隔着玻璃，冷冷地指着孫楊。
“我的天……”孫楊睜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嘴，怎麼可能說來什麼就來什麼呢。
我比孫楊要好一些，畢竟不是第一次看見手槍了，之前白兆正那裡，已經讓我見識過了。
孫楊就已經嚇得動彈不得了。
他哭喪着臉看着車窗上倒映着的我的臉，聲音顫抖，“陸清雅，你知不知道防彈玻璃能擋幾槍啊？”
我搖了搖頭。
車窗玻璃上，兩張臉上，都是倉皇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