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寶兒見狀,忙上前去接,哪知那匕首一飛之力不小,竟然擦着她的手掌掠過去,直直的戳進院子裡的一棵梧桐樹的樹幹上,兀自發出一陣“嗡嗡”鳴響。
“不是吧?”朱寶兒看着顫動不已的刀柄,嘴長得老大,半天沒合攏。
“這……”顧九也再次看傻了眼。
“這雪縷衣,當真是曠世奇寶!”雲千澈抖抖手腕,抹了把臉上的汗,發出悠長一嘆。
“雲大夫過譽了!”厲風笑得低調又謙遜,“這寶物對九兒來說,確是稀世珍寶,但若是我們這些習武之人拿來用,就成廢物一件!”
“爲什麼?”朱寶兒怔怔問。
“因爲穿上這件坎肩,就再也攜帶不了利刃!”厲風回。
“是了!”朱寶兒點頭,“它既能銷燬敵人的刀劍,自然也會挫毀自身所帶武器,對於我們這習武之人來說,委實是個累贅啊!”
“但對九兒來說,卻是天底下最好的寶物了!”雲千澈輕輕摩挲着顧九身上的坎肩,輕籲一口氣,面露笑容。
“所以,雲大夫是打算讓九九收下這禮物了!”厲風揚眉問。
雲千澈扭頭看他。
“老厲,本醫好討厭你這時的表情……”
“沒事,你喜歡那寶物就行了!”厲風照例是風輕雲淡的一抹淺笑。
“你這人……”雲千澈瞪他一眼,又看看那坎肩,頹然一嘆:“這回算你贏!”
“我從不在乎輸贏!”厲風低低喟嘆,“只要我妹子能好好活着,我便是輸給你一輩子,又如何呢?”
雲千澈忍不住磨牙:“你怎麼這麼會說話呢?被你這麼一說,好像我目的不純,心思齷齪……”
“那是雲大夫想多了!”厲風淡笑搖頭,“身爲男子,當胸懷寬廣,萬不可學那閨閣婦人於暗宅之中左猜右度,耍嘴皮子鬥機鋒,那可就太無趣了!”
“是啊!”顧九也在一旁附和,“雲千澈,你就該跟風哥哥學學,一個大男人,天天跟斗雞似的,沒事就找人麻煩,你自己不煩,別人也覺得無聊!”
“明明是他……”雲千澈欲哭無淚。
明明是那貨耍嘴皮子打機鋒啊,明明是他學那後宅婦人,說那樣的話來陰他啊!
可顧九並不這麼認爲。
“好了!你別吵吵了!”她打斷他的話,轉向厲風,道:“風哥哥,既然這寶物有這等妙處,那我就不客氣,我收下了!”
“哥哥給妹子的東西,哪還有客氣的道理?”厲風笑的寵溺,“就好好穿着吧!省得我日日爲你揪心,生怕一覺醒來,你便已身首異處,因此數次從惡夢中驚醒……現如今,有這雪縷衣護着你,旁人若想取你性命,就沒那麼容易了!”
“是的!”顧九摸着坎肩,直覺得那絲肉麻多了!”
“可我小的時候,就一直這麼叫他啊!”顧九不以爲然,“都叫習慣了!這會兒就算要改口,也是需要一點時間的嘛!”
“習慣?”雲千澈盯住她,“你好像一直習慣叫他,厲公子吧?”
“厲公子……”顧九腦子裡“嗡”地一聲,“這三個字,聽起來好耳熟……”
“因爲你之前一直這麼叫老厲!”雲千澈上下打量她,“小九兒,爲什麼要突然改口,叫他風哥哥?”
顧九呆呆看着他。
她沒法回答雲千澈這個問題。
因爲在她心裡,不管是厲公子,還是風哥哥,這兩個稱呼,都是同樣的熟稔親切。
愣怔半晌,她回:“只是突然記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知道厲公子就是風哥哥,自然而然也就改了口,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沒有嗎?”雲千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仔細想一想,我在門邊時,他都跟你說了什麼話!”
顧九認真的回憶了一下。
腦海中閃現的,是厲風星光璀璨的黑眸,帶着潮溼的霧氣,哀懇憂鬱,淒涼卻又溫暖,有一種觸動人心的力量,讓人無法拒絕。
如果說顧奉之是顧九在這荒涼塵世間僅存的一抹暖色,那麼,厲風就是通往這抹暖色的橋樑。
透過他,顧九看到顧九思在未入雲京前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平靜,美好,快樂。
那是屬於顧九思的回憶。
可同時,也是屬於顧九的。
誰都不會拒絕那些美好的回憶。
顧九當然也不能。
“他就是小時候認識的風哥哥!”她篤定回,“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位風哥哥,既然與你們的關係這樣好,爲什麼你長大後,就再無他的音訊了呢?”雲千澈問。
“你年幼時的朋友,到現在還一直聯繫着嗎?”顧九反問。
“我年幼時……”雲千澈像是被她問住了,濃眉緊蹙,脣微張,半晌沒吭聲。
“你年幼時,一定淘得要命!”顧九的童年,跟顧九思一樣,父疼母愛,生活安適,此時閒在車裡,便忍不住想要重溫那時的記憶。
“我年幼時……”雲千澈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並不迴應,只是喃喃的重複着這幾個字,神色變幻莫測,忽爾茫然,忽爾又似驚恐,過不多時,那面色漸轉蒼白,冷汗涔涔,竟把額角的黑髮都濡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