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府的一處偏院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的聲音。
屋內的木牀上,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正在滿頭大汗的昏睡着,她眉眼緊閉,細眉緊擰,似乎在發着什麼噩夢一般,不停的在枕頭上搖着頭。
“我沒偷銀子!”忽然,一聲響亮的喊叫,從她的口中道了出來,伴隨着這有些震耳的嘶喊,她猛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目。
像是沒有回過來神一樣,小丫頭先是看了看自己腦袋上面的蚊帳,又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被,呆楞了足足半晌的功夫,似乎終是想起來了這裡是哪裡,這才幽幽的鬆了口氣。
喉嚨間乾裂的疼痛,讓小丫頭擰了擰眉,起身掀開身上的被子正要走下木牀去找水喝,卻不想在她剛一轉身的時候,一杯溫熱的茶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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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這茶杯上白皙的手指看了上去,當看清此刻站在她身邊的人時,小丫頭嚇的直接就要對着地面跪下去:“夫,夫人?”
蘇瑾笑着拉住了小丫頭的胳膊,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了她的手裡:“你身上還有傷,行禮什麼的就都免了吧。”
小丫頭心知今日要是沒有蘇瑾,她早就沒命了,如今又見蘇瑾是這般的爲人隨和,呆楞了半晌,竟是紅了眼眶:“奴婢琉璃謝夫人救命之恩。”
蘇瑾沒想到這麼丁大點的小丫頭竟然激動起來竟然渾身發抖,怕影響了她身上的傷口,輕輕的擺了擺手:“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你別想那麼多,安心養病就是了。”
說着,將剛剛從孫耀輝手中“打劫”來的銀票,全數塞在了小丫頭的手中:“聽司馬管家說,你還有一個奶奶和倆個妹妹要養活,這些銀票若是省着點話,也差不多可以夠你們一家人維持半輩子生計的了。”
“夫人這是……”琉璃握着手中的銀票呆楞了半天,忽然“噗通!”一聲的跪在了蘇瑾的面前,“夫人,孫家小姐的掛墜當真不是琉璃偷得啊!夫人您要相信琉璃啊!”
琉璃這麼一跪,把蘇瑾嚇了一跳,輕輕的嘆了口氣,伸手拉住了琉璃瘦弱的手臂,對着她微微一笑:“我確實是讓你離開,但並不是懷疑你偷了東西,老人家年歲大了,你豈能常年不在她身邊守着?”
人生匆匆就那麼幾年,若是盡不了孝道,將會是一生的遺憾,雖然這個小丫頭的身世苦了一些,但說實話蘇瑾是有些羨慕的,畢竟在這樣的亂世裡,還有個人可以值得這個小丫頭去牽掛。
琉璃從來沒想到一個主子竟然會這般語重心長的和一個奴才說這些,再一想起今日蘇瑾救她的事情,不禁鼻子一酸的哭了起來,順着蘇瑾的力道起身,琉璃雖是滿心的感激,卻仍舊搖了搖頭:“琉璃雖然感激夫人的體諒,但琉璃不能離開夜府。”
“恩?”蘇瑾一愣,但並沒有開口,示意小丫頭繼續說下去。
一般進入這種大門大戶家當下人的人,都是走投無路的窮人,他們有的是簽了死契,有的是簽了幾十年的活契,不過無論是哪種,都是不自由的,所有蘇瑾很明白這些下人想要獲得自由的心態,然而現在,她直接挑明瞭給琉璃自由,但這個小丫頭卻是仍舊不肯離開,這讓蘇瑾不得不好奇
其中的原因。
難道她被那隻狐狸夜下毒了?不太可能啊!蘇瑾搖了搖頭,雖然那隻狐狸小肚雞腸,瑕疵必報,但還犯不着爲難一個小丫頭吧?
除非……那隻狐狸已經變態到了極限……
見着蘇瑾疑惑的眼神,琉璃也不打算隱瞞,沉默了幾秒之後,淡淡的開了口:“不瞞夫人,奴婢並不是自己來夜府的,而是被家主帶回來的。”
“……”蘇瑾一愣,心裡“咯噔”了一下,心說那隻狐狸難道真的已經變態到無極限了?
琉璃並沒有注意蘇瑾的表情,只是自顧自的繼續道:“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家主帶着幾名暗衛來到奴婢的村子裡,似乎是在找尋什麼人,而那個時候奴婢的奶奶剛好舊病復發,是家主正巧撞見了奴婢奶奶發病得樣子,不但是派人將奴婢的奶奶送到了村裡的大夫家,更是給了奴婢很多銀子。”
蘇瑾這麼一聽,心裡算是明白了,看來剛剛倒是她想多了,只不過她沒想到那隻狐狸竟然還懂得助人爲樂。
只是……
“你說夜蒼邢去你們村子裡找人?”蘇瑾擰了擰眉,按理來說,夜蒼邢屬於專門爲老皇帝辦事的官員,像是這種秘密找尋人或者物應該不足爲奇才是,不過琉璃說的是三年前,可是她爲何記得三年前夜蒼邢受老皇帝所派,前往他國友好出巡纔是,怎麼會好端端的出現在琉璃的村子裡找人?
“恩。”琉璃肯定的點了點頭:“主子在奴婢的村子裡一住便是半年之久,也是家主在村子的這段時間,託家主的福,奴婢的奶奶才能痊癒,爲了感謝家主對奴婢奶奶得救命之恩,奴婢才甘願隨着家主回府做下人的。”
蘇瑾擡眼朝着琉璃看了去,見琉璃一雙眼睛清澈而透明,根本沒有絲毫遮掩和逃避的光,不禁知道琉璃並沒有說謊,那麼如果琉璃所說的是真的,就證明三年前是老皇帝與夜蒼邢聯手,以出使他國爲由,瞞過了她和其他官員的眼,暗地裡卻是用了這半年的時間在找尋一個人。
“你可知道夜蒼邢要找尋的人是個什麼樣子?”不知道爲何,蘇瑾下意識的將夜蒼邢要找的人和永樂公主聯繫在了一起,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這麼想。
琉璃想了想,再次的點頭:“家主要找尋的是一個女孩,當時奴婢記得家主是拿着畫像來的,雖然奴婢既不真切了,不過卻是沒忘記那畫像上的女孩似乎只有幾歲大左右。”說到這裡,琉璃看了看蘇瑾,似乎像是定下了什麼決心似地又道:“其實奴婢對這個畫像上的女孩印象深刻,是因爲奴婢的奶奶曾經親眼見過這個女孩。”
她想,蘇瑾是救過她命得恩人,況且此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家主已經根本不再提起了,她便覺得這事已經並不是那麼主要了,如今夫人想知道,她便將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好了,也算是能償還一些夫人的救命之恩。
畫像,女孩子,到了現在,蘇瑾終於敢肯定,夜蒼邢當年找尋的那個人,就是生死未卜的永樂公主無疑。
可如果老皇帝當真也覺得永樂公主並沒有死的話,爲何不派出其他的人馬一同尋找永樂公主的下落?而是單單隻交給了夜蒼邢?難道
老皇帝認爲,皇宮之中有人會對找尋永樂公主的事情產生阻礙?
“琉璃,你說你奶奶見過那個女孩可是真的?”這個時候,蘇瑾自然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如果永樂公主當真還活着的話,那麼她的身上一定揹負着一個極大的秘密,不然老皇帝不會這般的嚴謹。
琉璃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奶奶是不會騙奴婢的,況且當時奶奶也與家主說了此事,當年有幾個神秘的黑衣人帶着這個女孩路過村子,因爲附近雪崩的關係,被困在了村子裡,那些黑衣人無奈,只能帶着女孩子暫時住在了村長的家裡,而奴婢的奶奶當時正巧在村長家裡幫工,這纔有機緣見着了那個女孩子。”琉璃說到這裡,想了想,似乎挖幹了自己所有的記憶又道:“奴婢記得奶奶當時和家主說,那女孩子雖然渾身髒兮兮的,但身上穿着的料子都是很好的,而且那個女孩子長得很漂亮,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奶奶當時以爲這些人是人販子,便多留意了一些那個女孩。”
“後來有一次奶奶去給這個女孩送飯的時候,這個一直好幾天沒說話的女孩,忽然對奶奶說了一句:他們處心積慮了這麼久,一定不會放過我,如果有人來找我,麻煩您告訴他們我已經死了,因爲我馬上就要生不如死了。”
“奶奶只當是這個女孩被嚇傻了,也沒留心,不過後來一直沒有人來村子裡找過這個女孩子,直到許多年後家主的出現,奴婢記得奶奶當時將這句話告訴給家主的時候,家主的眼圈紅了,雖然是沒有落淚,但是奴婢覺得,家主一定很是傷心纔是。”
那隻狐狸竟然是觸景傷情?蘇瑾心裡一凜,看來夜蒼邢對這個永樂公主確實有着不爲人知的情愫纔是。
淡淡的吐出了一口氣,蘇瑾笑着打破了往事所帶來的沉悶氣息:“既然你不願意走,便留在這裡好了,找個機會將銀票給你的奶奶送回去,別再讓她老人家受苦了,至於當年的事情,我希望你只告訴了我。”
琉璃雖然年紀小,卻也不傻,自然懂得蘇瑾的意思:“夫人放心,這件事情已經爛在了琉璃的肚子裡。”
蘇瑾點了點頭,轉身朝着屋外走了去,雖然琉璃的話讓她對於永樂的事情更加的迷糊,但是她很清楚這件事情急不來,如果要是着急可以解決掉的話,夜蒼邢也不會找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任何的進展了。
看來下次琉璃往家裡寄東西的時候,她要派人跟着鏢局,回到琉璃的村子裡去瞧瞧了,既然這事連老皇帝都這般的不肯放過,想必這其中一定隱藏了一個驚天的秘密纔是。
“夫人,奴婢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您?”忽然,琉璃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讓蘇瑾停住了腳步。
回身,蘇瑾看着琉璃那一雙清澈的眼,笑着對她搖了搖頭:“我從來沒去過你們的村子。”這一點,她可以肯定,她確實是重生了,但她敢保證自己沒有失意。
琉璃也覺得自己這一聲疑問有些唐突,對着蘇瑾頑皮的吐了吐舌頭,對着蘇瑾福了下身子:“奴婢可能是剛剛睡醒,腦袋不靈光,夫人慢走。”
蘇瑾無所謂的笑了笑,再次轉身邁出了門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