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天瑞府裡很熱鬧。
府上打發了喬秀兒和靈兒,據說把靈兒送到了八王爺府,而喬秀兒被許了一戶人家。
今兒是瑞安候納妾的日子,婚禮上的物什,是按標準的侍qie進行。
紅花那邊的事情突然停凝不前,據府裡的人說,清影出門辦事去了。
快到年關了,今年的天瑞府和往年不同,以前都是由凌韋氏cao辦年貨、禮物,如今多了位桃夫人。
桃夫人移居天瑞府望春院,當年柳若煙住在賞秋院裡依舊空置,那裡成爲凌定疆父女追思故人的地方。
望着眼前熱鬧的天瑞府,處處張燈結綵,一幅喜慶歡悅。
沒有由來,雪音就想到了過世的母親。
攜着春雨,穿過後花園,來到西邊小院,看着那塊依舊鮮亮的匾額:“賞秋院!”在外面是一個荷花池,娘在世時,最愛蓮花,在江南時,她有一個別致的雅號“白蓮娘子”。“蓮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蓮而不妖……”有太多關於蓮的讚美。
正值隆冬,荷花池裡還留有稀疏的殘荷,她還記得,小時候娘帶她在這裡摘荷花,採蓮蓬的情景。
多少年來,她一直怕踏入賞秋院。那裡的一景一物,都會讓她憶起娘。
真的有勇氣進去嗎?
她在心裡暗暗地問自己,深吸一口寒氣,終是推開賞秋院的院門。
景物依舊,似剛剛打掃過,當年與孃親自種的桃樹已有碗口粗。
“春雨,你在外面候着,我自個兒進去就成!”
孃的寢閨、孃的琴房、孃的小廚房……
柳樹下,還掛着孃的鞦韆,在寒風中晃盪,索鏈在風中發出令人心顫的怪響。渾身毛骨悚然,因爲少有人住,竟比其他地方少了人氣、多了陰森。
雪音攏攏衣襟,擡步往孃的琴房移去。
棋盤上放着黑白分明的棋子,九年了,這盤棋依舊還在,甚至沒人動過上面的棋子。這是爹、娘一個雨後黃昏下的棋。當時年幼的她坐在一旁彈着琴,偶爾回頭,都能看到母親的淺笑,她的娘美麗、優雅,可是從來她都覺得孃的笑裡有太多看不明白的東西。
她說不上來,那是怎樣的情緒。
像是憂傷,又像是哀怨。
似霧,似謎。
出了琴房,移往母親的寢閨,小時候她總喜歡纏着娘,要睡孃的芙蓉帳,因爲孃的chuang上總有一股好聞的淡淡花香,娘喜歡在芙蓉帳裡掛上鮮花製成的香包。香包都是孃親手繡制的,很漂亮,就像一朵盛開的蓮花,紅的、紫的、粉的,偶爾也會掛上一兩個白色的。裡面包裹着特製乾花,也是由孃親自曬制的,花雖幹,可四季都能散發出馨香。
在孃的chuang上,她的夢裡總是鮮花綠草,蝴蝶、蜻蜓。
粉色的紗帳垂泄着,豔麗的蓮花鴛鴦帳頂,就像娘昨兒才離去,又如她從不曾長大過,因爲這裡的一切都和記憶中一般模樣。
輕輕地撩開芙蓉帳,如果可以進去躺一回,能不能繼續年幼的美夢?
“啊——”沙場之上,她也曾見過死屍,可孃的芙蓉帳裡,居然躺着一個女人,一個她熟悉的女人,只不過她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兩名侍衛聽到她的驚呼聲,闖入寢閨。
春雨尾隨其後:“清影姐姐……”
雪音揭開繡被,“這是我孃的牀,她竟然死在我孃的chuang上?”更不能令她接受的是清影竟然穿着娘生前最喜歡的衣裙。“清影,你給我起來,快給我起來……”
這些天紅花一直在打聽清影的下落,而她竟然死在娘生前住的賞秋院,死在孃的繡帳內,還穿着娘生前最喜歡的衣裙。
“咳——咳”,連咳數聲,一張臉憋得通紅,雪音看着chuang上的女子,清影對她下毒之事尚未查清就死了,而且還死得如此古怪。她憑什麼穿娘喜歡的衣裙,憑什麼呀?而且這衣裙是娘最最喜歡的,在她的記憶裡,娘只穿過幾次。
她還記得,有幾次娘望着這套衣裙發呆流淚。
雪音雖然不明白原由,但她知道,這衣裙對娘定有特別的意義。後來她問過奶孃,奶孃說:這衣裙是姥姥親自替娘縫製的。也是姥姥唯一留給孃的念想。姥姥過世的時候,娘才八歲,她是按照自己的身材裁製的,她說娘長得像自己,長大後穿上這件衣裙一定很漂亮……
“撲——”腹中一陣翻滾,她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