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虹走了,聶三虎微微一笑,看了眼秦雋,秦雋也剛好看向了他,兩個男人的目光甫一相觸,立刻分開,彷彿心有靈犀,棋逢對手,各自心照不宣。
宴會結束後,聶三虎主動提出,想回遼東去。
“如今阿炳在聊州,遼東只有我大哥,二哥鎮守,我實在放心不下他們兩個。”聶三虎笑道,謝絕了盧炳的挽留,又看着秦雋,笑道:“我看秦大人也是想安排我回去的,遼東的銀礦..秦大人現在想知道在哪裡了吧?”
之前秦雋一直沒問過銀礦的事,那是他知道還不是時候,他便是知道了銀礦的所在,採出來銀子後也沒能力護住。而且沒有聶三虎兄弟們帶路,別人難以在深山老林中找到銀礦,不如就讓銀礦安穩的睡在那裡,等他有實力的時候再讓銀礦重見天日。
而現在,已經到這個時候了。
秦雋笑了笑,聶三虎真是個聰明人,不但主動遠遠的走了,還拋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誘惑。
盧炳也一起跟着回了遼東,他要去把王婉貞和孩子接回聊州。
“聶三虎要回遼東開礦?”未秋聽秦雋說了後,很是奇怪。
秦雋問道:“怎麼了?”
未秋搖搖頭,說道:“只是覺得奇怪,他那樣的人一看就是有點野心,很想建功立業的,要是回了遼東,就退居二線了,感覺不像他願意做的事。”
聶三虎要是個胸無大志的人,怎麼會對自己那麼狠,硬生生的練了左手寫字,練了左手功夫,一定是個不甘殘廢的人,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他處在剛剛起步的階段,有了名望和功績,卻在這個時候回遼東開銀礦,有點可惜了。
秦雋摟着未秋,淡淡的說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我也很想讓他繼續做先鋒,讓獨臂將軍成爲一個傳奇。”
不得不說,聶三虎是個太聰明的人,拿得起放得下,又善於審時度勢。當他察覺到了自己心中不能說的秘密已經暴露在秦雋面前時,他立刻選擇了一條對自己最有利的道路。
倘若繼續留在秦雋這裡,當秦雋心中的那根刺,興許哪天秦雋忍無可忍,想連根拔起這根刺,就把他派出去當炮灰了。戰場情勢多變,仗打贏了,死在己方暗箭的人不在少數。
他想保命,就得遠走,遠遠的離開秦雋的視線,乖乖的當一個安分守己的下屬。等上幾年,秦雋淡忘了這件事,或者不打算計較了,他纔可以回來。倘若那時他還年輕,就可以繼續譜寫他的傳奇。
秦雋譏諷的想到,在拿得起放得下這點上,聶三虎可比姜澤強多了。
“有點可惜啊!”未秋嘆道,又開玩笑似的說道:“不過這樣也好,他們家不就他一個人了嗎,趕緊讓他在遼東娶房媳婦,生幾個兒子傳宗接代!”
秦雋沒想到未秋考慮的是這事,笑着點頭:“我催催他。”
秦家四房的男丁們從戰場上下來後,帶着一身尿騷味被重新送回了大牢,關了幾天後,才送回了秦家四房。
雖然從標準意義上說,他們不算上過戰場,只不過穿着戰袍拿着武器在戰場上見識了下世面,但這不妨礙他們被嚇破了膽。
秦綱早就得知自己之所以被抓,是因爲自己媳婦毫不猶豫的把他給出賣了。回到家後,秦綱險些沒把媳婦給打死,秦大伯母他們非但沒人拉架,還在一旁叫好助陣,要不是怕鬧出人命來惹秦雋忌諱,秦綱媳婦小命難保。
一個月後,秦綱媳婦才能勉強下地行走,牙掉了幾顆,一條腿已經瘸了,頭髮被揪掉了一大把,禿了好大一片。
盧氏聽說這事後,忍不住去佛像前唸了一卷經,嘆道:“真是造孽啊!”
“呸!什麼混賬玩意!”六月罵道,她最看不上的就是秦綱這樣的男人,無能不說,只會打女人出氣。
未秋嘆了口氣,心中有些歉意,“沒想到連累了她。”
六月安慰她道:“算了,反正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沒少欺負過你,落的這個下場,算惡有惡報吧!”
“話不能這麼說。”未秋搖搖頭,秦綱沒辦法報復她和秦雋,只能朝他媳婦下手。未秋覺得她要是不做什麼,秦家四房的人沒準會讓秦綱媳婦很快“暴病”而死,便挑了幾樣藥材,讓下人送了過去。
有她這麼一個舉動在,等於是向秦家四房傳達一個意思,這事她已經知道了,別鬧的太難看!
“東西都送到了。”回來的僕婦稟告說道,“人我也見到了,好好的一個小媳婦被打的不成人樣,拉着我的手哭成了淚人,委屈的不行,一個勁說自己以前錯了,對不住你,沒想到你還掛念着她這條命。”
未秋擺手,讓僕婦下去了。
雖然她不喜歡秦綱媳婦這個人,但也做不到看着有人因她而死。
很快的,盧炳就帶了妻兒回到了聊州,先回家拜見父母,走親戚,等安定下來,王婉貞來找未秋說話時,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沒想到阿炳家親戚那麼多!”王婉貞說道,“七大姑八大姨的,到現在我都沒把人認完,聽說過兩天還要去鄉下走幾家親戚,哎!”
未秋笑道:“不過是個面子情,走了這麼一次後,以後就不必再上門了,就是走動,也是他們來你那裡求你辦事。”
“親戚雖然多,但祖父祖母他們約束的好,都挺好打發的。”王婉貞說道,“我在盛州的時候就聽說了表哥家裡的事,都不敢回來了。”
未秋笑着嘆了口氣,爲何秦家四房的人敢如此囂張,那是因爲沒個通情達理的長輩約束,秦四太爺和秦四太夫人這兩個輩分最高的人還是兩個最能鬧騰的。長輩不像話,小輩當然更不像話,上樑不正下樑歪嘛!
王婉貞見未秋不太高興,便轉了話題,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自從你們離了遼東,沒人喊秦鬍子了,大家都開始喊盧無常了!”
未秋來了興趣,笑道:“什麼盧無常?是說的阿炳嗎?”
“是啊!”王婉貞說道,“有一次阿炳聽說有個山頭聚了十來個土匪作亂,等天黑了,他一個人跑過去,原本是想先查看一下的,沒想到那個山頭只有五六個土匪,壓根沒外面傳的那麼厲害,他把土匪殺的殺,捆的捆。那會兒他餓了,正好火堆旁有土匪搶上來的一頭殺好的豬,阿炳就着火烤豬肉吃,被後來上山的土匪遠遠瞧見了,竟然以訛傳訛阿炳殺了人還吃人肉..盧無常的名號就這麼叫開了!”
未秋笑道:“那遼東的人很怕阿炳吧?”
王婉貞點頭,不高興的說道:“走到哪裡都有人指指點點,那些人也不動腦子想想,阿炳怎麼會去吃人肉?他不過是不愛在生人面前說話而已!實際上,阿炳是個很體貼的人!”
未秋點了下王婉貞的額頭,笑道:“你個傻丫頭!這是好事你知不知道?阿炳的好你和孩子們知道不就夠了?”
“這怎麼會是好事?”王婉貞搖頭問道。
“你傻啊!要是阿炳上了戰場,對方一看是盧無常,這人還喜歡吃人肉,沒交手就先嚇跑了,阿炳不就能毫髮無損的不戰而勝了?再說了,外頭那些女人知道阿炳喜歡吃人肉,誰還敢貼過來啊?你省了多少事!”未秋笑道。
王婉貞仔細一想,還真就是這樣。雖然盧炳上戰場不見得把人能嚇跑,可嚇跑幾個不安分的女人還是沒問題的。
“還是嫂子看的通透!”王婉貞誇獎道。要是別的女人都怵了盧炳,盧炳的名聲再駭人一點,也還是可以的嘛!
未秋笑眯眯的點頭應了,她琢磨着怎麼才能把秦雋的名聲搞臭一點..
周昱在高平吃了打敗仗,打響了周隆登基以來的頭一場大敗,狼狽不堪的帶着不到一千人馬在荒郊野外逃竄,這幾日接連下雨,周昱這個從未吃過苦頭的人可算是栽了大跟頭,十分辛苦不說,還要提防着秦雋派出的追擊部隊。
“殿下,咱們就這樣回去了?”隨行的人問道。
周昱心裡也猶豫不定,說道:“不回去,被秦雋搜到怎麼辦?”上次秦雋沒有殺他,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次要是被秦雋抓到,那就是敗軍之將被俘虜,小命難保。
但就這麼回去了,周昱心中也打着鼓,他吃了大敗仗,回去就要面對父親的雷霆怒火,別說和兄弟們競爭太子之位了,他這個親王的位置保不保得住都兩說。
隨行的人勸道:“殿下,咱們得想辦法乾點什麼將功贖罪,不然回去後殿下拿什麼在朝堂立足啊?”
周昱吃了敗仗,態度也不像以前那麼驕傲自大了,這會兒上便問道:“你說怎麼辦?咱們就只剩不到一千人了,去和秦雋打,那是雞蛋碰石頭!”
“要不,咱們帶幾個人偷偷潛進聊州,暗殺秦雋!”其中一人說道。
周昱呸了一聲,他想起秦雋站在城樓上射向他的那一箭,秦雋那樣英武過人的武夫,憑他們幾個能暗殺的了秦雋?就算他們摸進了太守府,近了秦雋的身,也殺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