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打發走了魏紫,夫妻兩個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崔幼伯還滿腦子的陰謀論,他此刻最關心的是楊小郎到底有什麼企圖,會不會因此而影響他的聲譽和仕途。
蕭南則在考慮如何安置楊,當初她在崔幼伯跟前許諾過,會以貴妾的規格善待楊表妹。
但貴妾也是妾,再怎麼優待也不能越過正妻去。
蕭南數了數,不加上楊,崔幼伯如今有六個侍妾,她已經將生了女兒的玉葉安排到了主院的西跨院,金枝、阿槿等人則繼續呆在原來的南院。
當然,如果楊只是個普通侍妾,爲了省事兒,蕭南完全可以將她放在玉葉空出來的廂房裡。
可人家是‘貴妾,呀,豈能與普通侍婢住在一起?怎麼着也要給人家安排個獨立的院子吧?!
榮壽堂的總體面積不小,但除了正堂、葳蕤院和東、南、北幾個院子,並沒有獨立的院落,反而是那些山林、花園和暖房佔據了較大的空間。
等等,山林?
蕭南腦海中靈光一閃,已是有了主意,她正要與崔幼伯‘商量,,擡眼就看到崔幼伯眉頭緊鎖的樣子。
心裡納罕,蕭南也沒有遮掩她的疑惑,輕聲問道:“郎君,可是有什麼爲難事兒?”
崔幼伯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一五一十的將心中的擔憂告訴了蕭南——在洛陽三年,他們夫妻整日相對,除了抄書就是談心。兩人交談的內容也頗廣,上到國家大事,中到家族祭祀,下到佃戶農桑,夫妻兩個都有商有量。
有事與娘子商量,這已經成爲崔幼伯的習慣,再說了·阿婆和老相公都曾經教訓他,告訴他什麼叫夫妻一體。
而且在彼時,男人們有了什麼難心事兒跟老婆訴訴苦,尋個主意·也不是什麼丟臉的行爲。
“哦?還是郎君想得周到,我、我竟一時沒想到呢。”
蕭南這次是真沒吹捧崔幼伯,她的思緒全都侷限在了內宅裡,還真沒往大的方面想。
垂下眼瞼,蕭南細細的想了想,隨即便有了主意:“我記得楊家大表姐嫁到了洛陽,當年咱們在洛陽給阿婆下葬的時候·她還曾來參加過喪禮—”
崔幼伯心思也敏捷,一聽這話,便猜到了蕭南的主意:“娘子的意思是,把大表姐請來?”
楊家的直系親屬都死絕了,除了幾個出嫁的女兒,楊只剩下那個楊小郎。楊嫁與崔幼伯做侍妾的事,原就是楊家姨母和鄭氏私下裡談好的,只是沒有過明路。
原本這件親事沒什麼的·只是一來楊家一家子都死在了異鄉,京中只留下楊一個孤女。
偏這時崔幼伯把生米煮成了熟飯,這事若傳出去·知道兩家底細的,會說是崔幼伯爲了照顧表妹這纔將她接入府中。不知道內情的,則極有可能說崔幼伯仗勢凌人,藉着楊家死絕的當兒,沾了人家小孤女的便宜。
但,不管是哪一種說辭,說出來都對崔幼伯的名聲有礙。
唯有楊家的人站出來,幫崔幼伯說話,只說這件親事原就是說好了的,如今不過是履行長輩的遺命。
而最合適的人選·便是長姐如母的楊大娘。
彼時,女兒出嫁後,並不是真如潑出去的水,直接疏遠孃家,也不會不管孃家的事,有時孃家出了大難·出嫁女依然要扛起應有的責任。
在這個妹紙普遍彪悍的年代,出嫁女爲父母報仇直接捅死仇人的故事並不少見。還有許多孃家死沒了人,只剩下孤兒孤女,出嫁女把他們接回家撫養的故事。
每每有這樣的故事發生,世人都會讚揚出嫁女孝順、仁義,有時朝廷知道了還會表彰。
就是正常點兒的婆家,也不會藉此嫌棄媳婦倒貼孃家什麼的,反而會高興的表示能娶到這樣孝順的兒媳婦,真是幸運呀幸運!
所以,對於楊大娘來說,孃家的親人都沒了,可她還有個未出閣的小妹妹,且是嫡親的妹妹。於情於理,她都要爲妹妹的終身擔心。
事實上,楊家出事後,楊大娘也曾親來京城,要接妹妹回自己家。
是鄭氏當着楊大娘的面拍了胸脯,許諾會好好照顧楊,鄭氏是楊家姊妹的嫡親姨母,她發了話,楊大娘只好聽從,留了些銀錢和藥材給妹妹傍身後,便離開了京城。
那個時候,楊大娘也從鄭氏嘴裡聽說了小鄭氏的打算,心裡雖有些不滿,但一考慮到妹妹的身體情況,她還是默許了。自己妹妹給人家當侍妾,傳出去名聲雖難聽,可妹妹的情況特殊呀,如果沒有貴重的藥材撐着,妹妹極有可能活不了五年呢。
而崔家,既是姻親,又是豪富,把楊交給■幼伯,楊大娘還是比較放心的。
爲此,崔幼伯夫婦回洛陽守孝的時候,楊大娘也曾上門拜訪過幾次,爲得就是拉近與崔幼伯的關係,打打感情牌,希望崔幼伯能善待楊。
這些情況,崔幼伯自是清楚,他剛纔只是一時情急,竟忘了楊大娘的存在。
真心說,在宗法上,楊大娘的分量可比楊小郎重多了,她如果肯出面幫崔幼伯澄清此事,任楊小郎想刷什麼花招,也是枉然。
崔幼伯想通了這一節,緊張的神經頓時放鬆下來,但緊接着他又有些擔心的問道:“就是不知道大表姐肯不肯親來京城。”妹妹給人家當侍妾,雖然這個人家是自家親表弟,可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呀。
蕭南微微一笑,篤定的說道:“放心吧,大表姐是個明理的人,她自會體諒咱們。”也知道怎樣做對楊最好。
崔幼伯不笨,稍稍一想,便猜到了蕭南沒說出來的半句話,他緩緩點頭,“好,我這就ˉ姐寫信,再命人送一件崔家祖傳的珍品做信物。”
也表示下崔家的誠意,好讓楊大娘更加放心的把妹妹交給崔幼伯。
蕭南沒意見,送再貴重的珍品做聘禮,楊也只是個沒名分的侍妾,絲毫不會影響她的正妻地位。相反的,她如此大方,還會讓自己的形象更加完美。
夫妻兩個商量完這件事,便一起回寢室休息了。剛回來就折騰了這麼多事兒,饒是他們年輕,精神也有些經不住。
寢室裡,靈犀見父母進來了,忙扯開燦爛的笑容,軟軟糯糯的喊着:“阿耶,阿孃!”
崔幼伯見到寶貝女兒,心情大好,一把抱住女兒,用力親了親她的額頭,道:“阿耶的寧馨兒,想阿耶了沒有?嗯?”
靈犀一派天真爛漫,吮着胖胖的手指,用力點頭:“想了,阿沅剛纔做夢還夢到阿耶了呢。”
蕭南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心說話:親們,拜託,你們兩位剛分別不到半日,好不好?別弄得像失散多年又重逢的親骨肉,好不好?
正想着,崔幼伯已經抱着靈犀走到蕭南身側,靈犀伸着小胳膊,費力的抱住蕭南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口,笑嘻嘻的說道:“阿孃,我也夢到你了哦。”
蕭南聞言,眉眼全是笑,從崔幼伯手裡搶過女兒,找着靈犀胖嘟嘟的小臉左右各親了一記,嘴裡也忍不住唸叨:“呵呵,阿沅真乖,阿孃也想你哦。”
她全然忘了,自己剛纔還在吐槽某個肉麻的男人,更沒發現,她比崔幼伯還要肉麻。
一家三口親暱的玩了一會兒,蕭南便抱着女兒上了榻,把小傢伙放在中間,三口人相依偎着睡起午覺來。
崔幼伯和蕭南都疲累至極,剛沾上牀就睡着了,反倒是睡了一會兒的崔靈犀,安靜的躺在父母中間,一雙大眼看看父親、又扭頭看看母親,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心事。
傍晚,崔家三堂歡聚榮康堂,全家一起給返京的崔幼伯夫婦洗塵。
坐在主位的自然是崔家老相公崔守仁,他的右手邊坐着崔守義夫婦,左手邊則是崔澤夫婦。
至於其它的小輩,則按照三個堂口的順序,從東到西依次成列的跪坐着。
蕭南和崔幼伯代表榮壽堂,跪坐在西側,崔靈犀、崔令朔和崔三個小盆友則乖巧的跪坐在父母身側,當然,他們的乳母也都跪坐一旁,不錯眼的看着自己的小主人。
老相公先說了幾句話,無非是崔幼伯回來後要好好當官,崔家子孫都不要忘了祖訓,兄弟親厚,妯娌和睦,孝敬尊長,友愛晚輩之類的話。
訓完話,便是晚宴時間,榮康堂的廚娘們紛紛亮出看家本領,將崔家租傳的私房菜、彼時最名貴的菜全都做了出來,丫鬟們捧着熱氣騰騰的漆盒,流水一樣往席間送。
如此歡樂的場合,大夫人也‘帶病,出息了,只見她臉色蠟黃,神情倦怠,但仍是強打精神的坐在,等待晚宴的正式開始。
菜色已經上的差不多了,就差老相公吩咐一聲開飯,崔靈犀卻動了,她直起身子,用在場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對蕭南說:“阿孃,我、我想去伯祖母那兒。”
蕭南詫異,扭頭與崔幼伯對視一眼,夫妻兩個皆是不解女兒爲何忽然說這話。
就連‘病怏怏,的大夫人也是滿臉錯愕,忍不住嘀咕:今天這是怎麼了,幾個孫女們,一個兩個的都往她身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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