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玉蘭的話,崔幼伯不禁心緒紛雜,剛成婚時,他們也曾親密融洽,憑窗畫眉、品茶論酒、騎馬打球、琴瑟和鳴,夫妻兩個同進同出、同吃同睡,恩愛無比,羨煞京都其他的郎君、小娘子們。
但,他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了陌路?
崔幼伯站在正院門前的臺階上,腦海裡浮現出他跟蕭南過去的種種——
書房裡,崔幼伯散發長袍,慵懶的坐在紅木繪彩漆並嵌螺錮弧形憑几後,右手捧着一卷書冊,左手肘隨意的倚在身側的斑絲隱囊上,整個人是那般的愜意,給他如玉的面容上平添了幾分瀟灑、淡然。
憑几的桌面上繪着精緻的團花和折枝花紋的精美圖畫,憑几的左側放着個青釉四足蓋爐,嫋嫋的輕煙從鏤雕的爐蓋飄出,淡淡的香氣伴隨着雲霧繚繞的白煙慢慢在房間裡散開;憑几桌面的左上角放着個雙層三彩燭臺,檯盤裡燃着燈芯,橘紅色的火光搖曳生姿。
燭臺右側放着幾本書冊和筆墨硯臺,書冊或是翻開、或是斜放,看着凌亂,應是主人隨手翻閱所致,毛筆直接放在硯臺上,硯臺上的墨卻有些幹了,看樣子主人好一會兒沒有動筆了;
燭臺的下側、即靠近隱囊的角落放着一個青釉五瓣花口高足杯,杯子裡原本注滿了清冽的白酒,如今已經被喝去大半,只剩下個淺淺的杯底。
“好好文、好意境”
崔幼伯看到精彩之處,不由得高聲讚歎,他深深被文章中那出塵灑脫的意境所吸引,忍不住也想痛飲一杯,只可惜杯中的酒已經所剩不多,他三兩口飲盡,只覺得不盡興,忙揚聲喊道:“紫珠,酒,拿酒來”
話音剛落,一個脆生生的女聲隨即響起,“就來,八郎君”
不一會兒的功夫,身着絳紅色窄袖襦衣、下配月白色織淺紅色團花的齊胸長裙的俏麗女子走了進來,這女子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梳着雙螺髻,髮髻上沒有戴什麼首飾,只是繫着一根與衣帶同顏色的淺紅色緞帶,隨着女子搖曳的身姿,緞帶飄逸,硬是讓女子將崔家統一的丫鬟服飾傳出了幾分嫵媚風情。
只可惜,紫珠好容易才裝扮出來的風姿,絲毫沒有引起崔幼伯的注意。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華美詩文、清冽白酒上,其他的,他還真不會關注。
紫珠見崔幼伯毫無反應,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不過,緊接着,她又堆起了甜甜的笑容,輕盈的走到憑几一側,跪坐下來,一手提着青釉執壺的曲柄,一手墊在壺底,小心的將高足杯斟滿。
“郎君,好了,請用吧”
紫珠故意微微聳起雙肩,將鎖骨露出,並凸顯出前胸的曲線,跳動的燭光下,配上她淺笑倩兮的側臉,着實帶着幾分誘/惑。
崔幼伯還是沒有擡頭,只是伸出手端起酒杯,雙眼看着書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紫珠曾對鏡練這個pe練了許久,在她看來,她微微側頭半垂眼瞼的樣子最美。她打聽到今天縣主陪長公主去泡溫泉,估計要明天才能回來,變想盡一切辦法,調開其他的三個大丫鬟,並刻意裝扮了一番,這纔來‘伺候’八郎君。
只是,她真是沒有想到,自己如此費心的準備,八郎君竟似沒有看到一般。話說,那個什麼破書冊真有她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好看?
紫珠不是個肯認輸的人,她輕咬下脣,思索片刻,美麗的杏眼掃過憑几,最後看到那乾透的硯臺,腦中靈光一閃,計上心來。
“八郎君,可是又讀到了什麼絕好詩詞?”紫珠悄悄的挪到憑几另一側,還是擺出那個極具魅惑的pe,滴了些酒水在硯臺上,嫩白的小手捻起墨錠輕輕研磨,一時間,墨汁混着酒味兒,終於引來崔幼伯的注意。
看到八郎君略帶興趣的雙眸,紫珠心裡一陣狂喜,白皙的臉頰頓時飛上兩抹紅霞,頭垂得更低了,纖長的頸子勾勒出柔美的弧線,頸後的細細絨毛在燭光映照下分外清晰,女子特有的甜美馨香絲絲縷縷的將崔幼伯纏繞起來,引得他眼神暗了暗,人類最原始的欲/望開始復甦。
蕭南穿着一身豔紅滾金邊的胡服,手裡還拎着鞭子,興匆匆的從外面趕了進來,一腳跨入書房,不想卻看到崔幼伯和紫珠交纏的身影,整個人都愣在了門口,只覺得一盆冷水從頭潑下,心像是被人握在手中揉搓、撕扯一般,耳邊響起了破碎的聲音——許是心碎,亦許是幸福的破碎。
短暫的怔愣之後,蕭南紅着眼睛,咬着牙,‘唰’的一聲揮出了鞭子,“好個不知羞恥的賤婢,竟然敢揹着我勾引郎君?找死”
說着,也不管崔幼伯錯愕的眼神,惡狠狠的朝着紫珠猛抽下去。
“阿”紫珠淒厲的慘叫聲,嚇得崔幼伯打了個寒戰,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眼睜睜看着彪悍的蕭南將紫珠鞭打得滿地打滾,直到紫珠受不得疼痛,昏死了過去。
紫珠昏過去了,蕭南的怒氣卻還沒消。她恨恨的轉過頭,又是傷心、又是惱恨的盯着崔幼伯,隨後她丟下鞭子,撲向揹着她偷腥的丈夫,兩隻手握成小白饅頭,雨點般捶打着崔幼伯,“嗚嗚,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我哪裡做得不好,你竟揹着我跟個賤丫頭廝混在一起?”
“……你說,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不跳字。
“……你可是崔家玉郎呀,怎麼能跟個賤婢鬼混?”
“是誰說要疼惜我一輩子?是誰說心裡眼裡只有我?我就出去了一會兒,你、你就這般……”
“哼,母親還說崔家不納妾,這才願意將我下嫁於你,如今還不到一年,你就這麼對我?”
“你也不想想,除了一個崔家八郎君的身份,你還有什麼?沒有功名、不能承爵……不分家還好,若是分了家……就你這樣,竟然還想着勾三搭四?崔幼伯,我警告你,我蕭南肯下嫁於你是你的福分,你可別不知道好歹”
“紫珠?哦,前兒她打碎了我一個青釉直頸瓶,我便讓人把她打發出去了?去哪兒了?開玩笑,我堂堂襄城縣主,哪有閒工夫打聽一個賤婢的下落?……可能是平康坊吧,她不是喜歡男人嘛,我滿足她”
“爲什麼罰她?你還好意思來問我?哼,是哪個賤人在私底下叫我‘毒婦’?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好呀,她不是叫我毒婦,那我就讓她瞧瞧,什麼是真正的毒婦……玉簪,去,把芙蓉頭頂上的水換成開水,再將昨兒我摔碎的那些碎瓷渣子都取來,讓她給我跪着……敢叫我毒婦,真是找死”
“……”
p:呼呼,查資料的某薩直感傷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