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達”酒吧裡。
蕭姍姍半靠在沙發上,桌子上散落一本小小的書籍,上面有一個遠行的背影,暗黃色做舊的色彩有一種優雅的滄桑感。
她目光落在窗外小院子裡的矮小樹木上,雙手靜靜的垂在身側,亞麻色的抱枕軟軟的靠在一邊,有一隻白色的貓安靜的躺在上面假寐。
黑色的頭髮柔軟隨意的落在肩膀上,披散出一個自由自在的弧度,她的肌膚不是很白皙,有一種接近自然的小麥色,臉上有淡淡風霜的痕跡,那是常年行走流過的,留下的。
未達酒吧是她開的一個小酒吧,這是翼北出名的一家賠本的酒吧,風格迥異,裝修投資巨大,每一個過來喝酒的人只需要留下自己的故事,就可以換取一杯高額的美酒加咖啡。
誰也不知道這樣一個粗礦原生態的酒吧居然是一個如此嫺靜的女人所擁有的。
習蕭然看着她,笑着開口:“你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有故事吧。”
蕭姍姍回頭,禮貌的回答他:“抱歉,看植物看的入迷,居然忘記你還在了。”
她笑意朦朧,轉頭看向樹木表層拼成的牆面上掛着的各種各樣照片時,輕聲開口:“每一樣東西,都是我到達的地方遇到的,所以我將它們帶回來了,或許這是我的一種自私。”
習蕭然的目光落在吧檯上:“整個樹掏的?”
說道這棵樹,蕭姍姍眼裡有了一些興奮的光芒:“在麗江時,認得一個根雕的行者,這是他送給我的。”
酒吧的裝修雖然不精緻,甚至可以說得出粗糙,但是就是這樣一種接近原生態的粗糙裡,有一種動人的況味。
習蕭然喝了一口水,目光落到蕭姍姍的臉上:“昨天晚上謝謝你。”
“沒事,舉手之勞而已,假裝你的女朋友也不會少塊肉,對了,我這些天準備去西藏,你要一起嗎?”
習蕭然勾了勾脣:“等傅紹昕從美國回來,我也會跟你一樣,去到達未達之地,到時候還要請你給我做導遊。”
蕭姍姍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想法,溫軟的一笑:“沒問題。”
......
這天晚上,月色如勾,田雯雯白班早就下班了,她出醫院給顧又銘買了些吃的過來,顧又銘明顯的情緒十分的低落,整日待在林二青的房間裡一句話也不說,別人怎麼勸也不聽,哪怕是夏知他們過來,他也將他們拒之門外。
田雯雯擔心他這樣下去,身體遲早會垮了。
天上的雲輕輕的移動,月色朦朦朧朧,偶爾露出亮白的清輝一抹,田雯雯穿了一件黑色的厚呢子外套,白色的平底皮鞋在地上踩過,沒有一點兒聲息。
四周的光線都十分的暗淡,冷風吹過她豎起了自己的衣領,感覺今夜有點兒寒,她細長的身影投射在地板上,拉出一條長長的陰影。
面前突然一黑,她擡起頭,黑色蓬鬆柔軟的頭髮襯得她此刻的肌膚如雪,一雙眸子格外的明亮。
“田雯雯,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攔她路的是婦產科的剛剛進來實習的小護士,對顧又銘有好看,所以看着田雯雯每天膩在顧又銘的身後心裡十分的不舒坦。
“小麗,我得罪你了嗎?麻煩你讓開。”
小麗高高的擡着下巴,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屑:“你說你都幾年了,天天纏着顧醫生不累嗎?你就算是倒貼上去,顧醫生也不屑朝你看一眼,瞧你花枝招展的天天獻殷勤,我真是替你感到丟人,我勸你就別打着人顧醫生的主意了。我看你是想當醫院的老闆娘想瘋了吧。”
田雯雯覺得莫名其妙,她的家世比起顧家來,並不差多少,算得上門當戶對,她放棄了那麼多的東西跟着顧又銘也並未想要得到過什麼迴應,她現在的喜歡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還輪不到別人來插口。
“小麗,你是顧醫生的誰,憑什麼來教訓我,讓開。”
她提着手上的東西,徑直從小麗的身邊走過去。
小麗呵呵一笑:“顧醫生守着一個植物人也不會多瞧你一眼的,你就好之爲之吧。”
田雯雯身子頓住,心裡卻一刀一刀被割得生疼生疼,她回頭莞爾一笑。
“彼此彼此。”
小麗呸了一聲,大步離開。
到了重症監護室門口,田雯雯吸了口氣,低頭咬着脣,然後輕輕擡手,修長的指節弓起,在門上輕叩。
房間裡還是沒有聲音。
她輕輕推門走進去,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醫療機器上微弱的綠色燈不停的閃爍着。
“顧醫生,你都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喝水了,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
依舊沒有迴應。
顧又銘這一天一夜彷彿是老去了十歲,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面無表情,看不出悲喜,麻木的讓人看見難受,他如果能發泄出來或許還好一些。
“顧醫生,你吃一點吧,如果不想吃飯,喝點湯。”
她輕手輕腳的靠近顧又銘,手指輕輕落在顧又銘的手臂上,顧又銘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反應激烈地推開田雯雯。
“滾出去。”
田雯雯的身體撞到櫃子角上,疼的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她一手扶在腰上,聲音依然是柔和的。
“吃一點吧,你如果也倒下了,誰來照顧她們母子。”
“不用你管,滾出去。”
田雯雯咬咬牙:“顧又銘,你憑什麼這麼糟蹋你自己,你還欠我一條命,我命令你,把這些飯菜都吃了。”
顧又銘回過頭看她,對她的關心並不領情:“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我不滾,我憑什麼滾,你給我吃了。全部都吃了。我告訴你顧又銘,我偏要在你身邊,你討厭我也好,恨我也罷,反正我就是死也要跟在你身邊,我沒有要你做我的男朋友,我沒有要你給我一個交代,哪怕是四年前,你不聲不響的離開我的世界,我也沒有質問你,沒有怨恨誰,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人,我也會難受,我不過希望你好而已,就像你對林清那樣,我也只想默默的陪在你的身邊,麻煩你尊重我好嗎?”
“你剛剛說我欠你一條命,是什麼意思。”
田雯雯舉起自己的胳膊,手腕上有一條淡淡的疤痕還隱隱可見。
她自嘲的笑了笑:“你們的愛情是很轟轟烈烈,是非常的浪漫隨性,可是四年前,你們在一起的那個晚上,我選擇了結束我的生命,如果不是我家裡人發現,或許今天我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所以,你欠我一條命,你必須好好替我照顧你自己,這條命我想要的時候,你才能還給我。”
年輕的愛情就是那麼的無畏。
帶着轟轟烈烈的勇氣,帶着一個人所有的熱情。
愛了,飛蛾赴火。
不愛,曲終人散,不質問,不指責。
那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她可以永遠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看着他微笑,忙碌,幸福。
但是,現在命運安排,他出了這樣的意外,她也想過,如果那個女人一輩子的躺在牀上,她願意站在他的身邊,哪怕只是一個替身的位置。
顧又銘嗓音嘶啞,當初確實是他對不起田雯雯在先。
“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不喜歡煽情,你把飯吃了吧,我回去了。”
田雯雯逃一般的衝了出去,衝到洗手間裡,蹲在裡面埋頭痛哭。
她一個女孩子,畢業之時,遇到一個心儀的男人,爲了他放棄了出國留學盼望已久的機會,卻等來了他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的消息。
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出現過,傷心了很久,最終決定帶着自己的那份喜歡,來到他的城市,漂泊在這裡。
人們罵她狐狸精也好,綠茶婊也罷,可是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委屈嗎?
不委屈,因爲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
她起身,洗了一把臉,對着鏡子裡面的自己笑了笑。
加油,雯雯。
......
傅紹昕房間裡的燈光依舊開着,夏知輕輕推開門走進去,房間裡面明亮的光線讓她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她還沒有看清楚裡面的情況,就被一個溫暖熟悉的大掌拉入了懷裡。
他和她十指相扣,溫暖安心。
二個人親密相擁的姿勢淡淡的倒影在牆上,傅紹昕伸手將她的頭髮攏到耳後。
他目光落在她晶瑩的腳趾上,語氣有幾分的責備,卻包含了濃濃的關心和愛意:“怎麼光着腳就出來了。”
夏知聽着他的心跳,感覺着他的溫熱氣息,聲音嗡嗡的有一些難受:“我醒來發現你不在,害怕你又離開我了。”
“笨蛋。怎麼會離開你。”
傅紹昕將她身體一抱,然後將她的腳放在自己的腳上:“以後不要不穿鞋就跑出來,這樣會感冒的知道嗎?”
“嗯。”夏知的腳心踩在他柔軟的拖鞋上,心也彷彿被覆上一層柔柔的暖意。
“紹昕,有一天你會忘記我嗎?”
傅紹昕的目光悠遠,沉吟了片刻:“不會。”
夏知擡頭,摸着他的臉,指尖傳來細細密密的觸感,那是他來不及清理的鬍渣,他從小養尊處優,卻爲了她如此的拼命,爭取做到最好,也要給她完全的保障,她的心中劃過一絲濃濃的暖流。
“如果有一天你忘記了我,放心,我會重新讓你記起我,把我們經歷過的事情重新經歷一遍,把你對我說過的話,重新說一遍,把我們流失的四年光陰,全部彌補回來。”
傅紹昕心疼的揉着她的頭髮:“好。”
夏知像無尾熊一樣的抱着他,目光從桌子上的資料上收回來,撒嬌道:“我們睡覺覺去好不好,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