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苑裡就有個小佛堂,老太太吩咐嬤嬤:“帶亓官氏去我的小佛堂抄經。”
大夫人僵硬的立了一會兒,纔不甘不願的跟着嬤嬤走了。
映初道:“五妹妹要抄兩百遍家訓,這些紙張怕是不夠,還不快去再拿一沓過來。”
立刻有丫鬟領命去了。
映初笑眯眯的對氣咻咻的公儀可嬋道:“五妹妹可要仔細着點兒寫,莫要不小心寫錯了,那可就白費工夫,得重新再寫才行。”
“你!”公儀可嬋臉都綠了。
“看這天色,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映初又道,“五妹妹可要速度快一點,不然待會兒就得跪在這裡淋雨了。”
“你滾!滾!”公儀可嬋大叫。
映初不理她的叫囂,笑吟吟繼續道:“我跪了這一小會兒,就覺得膝蓋冰冷,看來這地上的寒氣還真是重,本來我想着要不要給五妹妹尋個墊子過來,但是一想五妹妹說的話很有道理,不受罪怎麼能叫懲罰呢,所以五妹妹就只能生受着了。”
公儀可嬋指着她,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老太太和二夫人她們,以及整個院子裡的下人都在看着,映初的行爲不可謂不囂張,她這是明目張膽的給大房氣受,絲毫不加掩飾。
下人們暗暗咂舌,他們這位四小姐真不是一般人,一而再的讓大房吃虧,自己還好好的,連老太太似乎都拿她沒辦法。
“你現在該心定了,氣順了!”老太太陰沉着臉道,她心裡的氣不比大房少多少,自己剛給四丫頭的懲罰,一盞茶時間沒到,就不得不取消,還必須忍着她的無理取鬧、囂張跋扈。
大房固然可惡,但這個老太太更可恨。只不過她暫時只能容着她,別看老太太今天妥協,那是因爲沒觸到老太太的利益,若是讓老太太去抄經,老太太絕對不會同意,寧可不救重孫子。在她心裡,沒有任何人比她自己重要。
能讓老太太氣怒又無可奈何,也算收點利息。映初微微一笑:“祖母安心等着,孫女這就去配藥。”
老太太冷道:“你最好給我用心點,若是救不回我的小重孫,你自己知道厲害!”
“孫女明白,必然不讓祖母失望。”映初平靜道。
二夫人道:“可姃,你配置靈藥,可要我們準備什麼藥材?”
“不用了,”映初笑道,“其實我早就擔心大嫂的身子,爲了以防萬一,慢慢把藥材都收集齊了。”
“你有心了!”二夫人感激道,心裡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消散不少。
映初裝模作樣的去配置藥,半個時辰後,端了一碗藥湯過來。
房間裡,江氏的呻吟聲一直沒斷過,孩子要早產了,但是她的產道一直沒打開,只覺得肚子疼的像要裂開一樣。江氏一邊呻吟一邊落淚,她覺得肚子裡的孩子在掙扎求生,可是卻抵抗不了死神,所以纔會在她肚子裡翻攪,疼的她死去活來。
她不怕疼,只怕保不住這個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疼的迷迷糊糊中,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祈求萬千神佛垂憐,保她可憐的孩子一條小命。
“大少夫人,快喝藥,喝了藥就好了!”她聽到貼身丫鬟的聲音。
江氏本能的張嘴,一碗苦澀的藥灌入口中,流進胃裡後卻化作一股暖流,很快匯聚到她挺起的肚子中,漸漸驅散了疼痛感。
肚子裡的孩子似乎也被這股暖流撫慰了,不再痛苦掙扎,像是睡着了一樣平靜下來。
就這樣舒服的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江氏聽到穩婆欣喜的叫聲:“產道開了,孩子很快就生出來了!”
幾乎就在她話音落下,江氏立刻覺得一股失禁般的感覺,孩子非常順利的從她身體中滑了出去,嬰兒哇哇的啼哭聲在耳邊響起。
“生了!生了!”滿屋都是下人欣喜的歡呼聲,“大少夫人生了個小少爺!”
一個丫鬟高興的衝出門外,報喜道:“恭喜老太太!恭喜二夫人、大少爺!大少夫人生了一位小少爺!母子平安!”
“太好了!太好了!”大少爺笑的像傻瓜一樣,一個勁的說好。
老太太和二夫人也是合不攏嘴,公儀可姝向來笑不露齒,這次也笑的露出了白牙。
衆人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嬤嬤就抱着裹在襁褓裡的嬰兒出來了,衆人連忙圍上去,寶貝的看着小嬰兒。
小嬰兒不足月就早產,顯得十分瘦小,皺巴巴的小臉看起來並不怎麼健康,不過好歹撿回一條小命。
老太太看着小重孫,當即就把早就準備好的金鎖放在了她的襁褓裡,難得露出真心的笑臉:“小乖孫,你可把曾祖母嚇壞了,快點健健康康的長大,以後要長命百歲。”
一羣人都喜笑顏開,說着高興的話。
跪在院子中抄家訓的公儀可嬋幾乎把筆捏斷,她恨恨的望着其樂融融的一羣人,牙齒咬的咯咯響。
就在她暗自詛咒的時候,天邊突然有雷聲滾過,然後淅淅瀝瀝的雨滴就開始落下來。
老太太他們連忙帶着小嬰兒回了屋裡,沒人往公儀可嬋這裡看一眼,把她一個人遺忘在外面。
只有映初進門之前,淡淡的回頭一瞥,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道:“把門窗都關上,別讓外面的聲音攪擾到老太太的興致。”
下人們已經見識到這位四小姐的厲害,立刻聽話的把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
公儀可嬋氣的想大叫,守在門口的柳絮立刻手指一彈,風雨中,誰也沒注意一顆綠豆大小的藥丸飛到了公儀可嬋大張的嘴裡。
公儀可嬋不由自主的嚥了下去,頓時嗆得直咳嗽,但是卻沒發出聲音,她想大聲叫罵,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嚇得她臉都青了。
這時候,她聽到細微的聲音傳到她耳朵裡:“五小姐老老實實的跪着,待會兒自然會給你解藥,你若是不老實,那就只能做一輩子的啞巴了。”
公儀可嬋又驚又怕的瞪圓了眼睛,她能聽出這是公儀可姃身邊那個丫鬟的聲音,那個丫鬟離的這麼遠,竟然能把聲音傳到她耳朵裡,就像是在她耳邊悄聲說話一樣!!
柳絮衝公儀可嬋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十分懾人:“五小姐也別想進去告狀,沒有人會相信你,你只會更加激怒老太太,加倍被懲罰。”
啪的一聲,公儀可嬋終於把手中的毛筆捏碎了,她狠狠把筆摔到地上,牙齒都咬出血絲。她不得不承認柳絮說的對,老太太被矇蔽了,根本不會相信她,而且她真怕公儀可姃一怒之下,不給她解藥,所以她只能忍着。
雨越下越大,就算有丫鬟給她打傘,她身上也很快被淋溼了。公儀可嬋的眼淚混着雨水從臉上滑落,她恨!她不甘心!她決不罷休!她受過的罪,一定要從公儀可姃那個賤人身上討回來!
一直到昏過去,公儀可嬋還在心裡詛咒,發誓要將公儀可姃千刀萬剮。
公儀可嬋昏倒,她的丫鬟不得不壯着膽子去敲門。
“可嬋這丫頭身子骨不弱啊,跪這麼一會兒怎麼可能就昏倒,”二夫人嗤笑,“不想受罰直說就是,何必裝昏,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們怎麼虐待她了!”
一想到可愛的小孫子差點被公儀可嬋害死,二夫人就恨不得抽她一頓,說話自然沒有好語氣。
公儀可姝心裡也氣,嘴上卻故意道:“五妹妹可能真的是累到了,反正小侄兒救回來了,不如這懲罰就算了。”
“你倒是好心,只怕她根本不領情,”二夫人唱黑臉,“她裝個昏倒就能逃避懲罰,根本就不會記得教訓,下次指不定還會對我的小孫兒下毒手!”
好巧不巧的,這時候嬤嬤過來報:“老太太,大夫人扭到了手,不能抄經文了。”
“混賬!”老太太就算生出一絲心軟,也立刻消失了,她狠狠一拍桌子,冷冷道,“把五丫頭弄到佛堂去跟亓官氏一起跪着,告訴她們,懲罰加倍,誰完成不了,就在佛堂裡永遠別出來了!”
嬤嬤忙不迭的就退出去了。
老太太餘怒未消:“不狠狠教訓她們,她們就不知道怕!我看誰以後還敢謀害我的小重孫!”
二夫人脣角勾起,又很快拉平,在老太太面前做足了受害者的樣子,道:“多謝老太太爲我們做主。”
雨下了一下午,傍晚也不見停,老太太留映初、二夫人她們在這裡用了晚飯。
期間大老爺從外面回來,聽聞了發生的事,立刻趕到景福苑來請罪。老太太訓斥了他一頓,讓他別隻顧着外面,好好管教管教妻女,大老爺都恭順的應了,老太太才消了火氣,把他也留下來用飯。
飯桌上,大老爺時不時的就親自夾菜給老太太,顯得非常孝順。他一直到離開,都沒有爲妻女求情,還請老太太更嚴厲的懲罰,讓老太太非常滿意。
映初看在眼裡,暗道怪不得大老爺深得老太太歡心,不說別的,光是這份“孝順”,就讓老太太非常滿意,誰不喜歡聽話的兒子呢,尤其是老太太這種掌控欲非常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