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番話,大廳內再次陷入沉默,許久之後,段修羅突然咂了咂嘴:“狼王,我後悔了,這麼好的姑娘,我想自己留着。”
藍醉則只是怔怔地看着水冰玉,眼中的痛苦不知何時已經淡了不少,無法壓抑的愛意正在慢慢變得濃烈。
不錯,水冰玉的做法很多人都不敢苟同,認爲她貪生怕死,或者對藍醉的愛不夠深。但至少房中這幾個人卻都是她這種做法的堅決擁護者,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上天造物的恩寵,誰也沒有權利隨意糟蹋。而真正的情愛,不需要通過死亡來證明。
也正是因爲這幾句話,楚凌雲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鋪墊已經做得足夠,接下來就是正題。我告訴你,藍醉之所以拒絕其實是爲了你好,因爲他認爲自己根本無法與你相守終生。”
藍醉皺眉:什麼叫我認爲?那明明是事實啊!
可還不等他開口,端木琉璃便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吃痛之下,他只得繼續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當然,這句話也成功地嚇到了水冰玉,她不由吃驚地反問:“狼王這是何意?什麼叫無法與我相守終生?”
楚凌雲轉頭看了端木琉璃一眼:“你也知道端木琉璃是藍醉唯一的同族,爲了儘可能保護她的安全,藍醉對她施用了血族的不傳之秘……”
剛說到這裡,水冰玉立刻恍然:“盟魂血咒?”
楚凌雲笑笑:“不愧是地獄門副門主,果然見多識廣。所以,你明白藍醉的顧慮了嗎?”
因爲盟魂血咒,藍醉根本活不過四十歲,他怎麼忍心因此坑害水冰玉的一生?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水冰玉的確驚異萬分,不過片刻之後,那驚異便漸漸淡去,代之以一抹明顯的釋然:“只是如此而已?藍公子,方纔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如果只是這樣,我不在乎。”
藍醉扭過了頭,盡力壓制着心中的激動:“先別把話說的太滿,你一個冰清玉潔的好姑娘,若是找個好夫君,自可以長命百歲,兒孫滿堂,何必要將最好的年華浪費在我這個已經半死之人的身上?”
一再表明心跡,卻仍然得不到他的信任,水冰玉終於有些受不了了:“你要逼我說多少肉麻的話才肯相信我?若是彼此有情,相守一日也可以是一生,若是彼此無情,就算長命百歲,也不過是終生痛苦。你若實在信不過我,我不會勉強。”
就算一個普通的女子,也會因爲這樣的懷疑而不豫,更何況身爲地獄門副門主,水冰玉一向有她的驕傲。
藍醉看着她,眼眸漸漸溫和:“我只求你一件事。”
水冰玉眼中頓時掠過一抹驚喜:“你說!”
藍醉微笑:“不管什麼時候,如果我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因爲,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水冰玉一怔,眼中的驚喜變成了一層朦朧的水霧,但卻堅決地點了點頭:“我答應。”
藍醉的微笑更加動人:“好。”
說完這一個字,他不再開口,旁邊幾人等了片刻,便都有些沉不住氣了,段修羅更是皺了皺眉:“好什麼?你倒是表個態呀,或者至少,說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藍醉想了想,突然笑得詭異:“做什麼都行?”
段修羅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便挑了挑眉:“洞房行不行?”
衆皆絕倒,水冰玉更是忍不住翻個白眼:真不愧是男人哈!怎麼都一個德性?除了這玩意兒就不能想點別的嗎?哪怕先拜堂也行啊!
不過無論如何,總算是雨過天晴了,衆人都鬆了口氣。不過藍醉卻突然轉頭看着端木琉璃:“我還沒有聽到你說的驚喜。”
“爲時過早。”端木琉璃故作神秘地一笑,“時機到了我再告訴你,我保證你聽了一定會很高興。”
有楚凌雲在,他當然無法嚴刑逼供,只得點了點頭,旁若無人地走到了水冰玉面前:“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你跟我走吧?”
水冰玉點頭,藍醉便握住她的手,帶着她一起向外走去。剛走了兩步,身後便傳來段修羅委屈的聲音:“冰玉,你不要我了?”
水冰玉一陣惡寒:“乖,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看着他們離開,段修羅頓時笑得像一朵花:“這趟還真是來對了,不但治好了手,還攀上了這麼好的親家。”
楚凌雲得意地晃晃腦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此之後水冰玉只能留在靖安侯府,所以這筆買賣你不是賺了,而是賠了。”
段修羅一愣,緊跟着大叫:“啊呀!可不就是?壞了壞了!算錯帳了!虧我還拼了命地撮合他們!不行,我要棒打鴛鴦去!”
“儘管去。”楚凌雲滿臉看好戲的神態,“我還告訴你,藍醉的脾氣有一點跟我相似,就是從不輕易認定,一旦認定了便終生不悔。你此刻若是去棒打鴛鴦,我保證他絕對敢棒打你的腦袋!”
狼王的保證沒有人敢懷疑,否則必將付出極爲慘重的代價。
段修羅撓了撓頭,突然笑得賊兮兮:“那我可不可以讓藍醉加入地獄門?讓他來做副門主,冰玉一定不會反對。”
楚凌雲笑笑:“試試看。”
段修羅頓時摩拳擦掌,越想越美:如果把藍醉招至麾下,地獄門豈不是如虎添翼?
不過因爲他的動作,楚凌雲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的右手上:“你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吧?別忘了你已經接了我挑戰書。”
段修羅點頭:“放心,忘不了。能跟你這樣的高手對決,無論輸贏都此生無憾,我怎麼捨得忘記?不過我這手似乎還……”
“還不行。”端木琉璃搖頭,“要想完全恢復,至少還要兩個月,若是太早做劇烈活動,容易前功盡棄。”
楚凌雲遺憾地咂咂嘴,很是不滿。段修羅則忍不住哼了一聲:“狼王,你那是什麼反應?嫌我吃的多是不是?無妨,我再付上黃金一萬兩,算我這兩個月的伙食費。”
端木琉璃失笑:就算天天燕窩魚翅、滿漢全席,兩個月恐怕也用不了十萬兩黃金吧?
誰知狼王大人居然立刻眉開眼笑:“好,就這麼定了。你這人還算上道,我喜歡。”
端木琉璃翻個白眼:“夫君,咱別這麼過分行嗎?都是自己人,你宰冤大頭不成?”
這句“都是自己人”立刻讓段修羅心花怒放,連連搖頭:“無妨無妨!既然是自己人,王妃還客氣什麼?何況天下本就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一點我懂。王妃治好了我的手,我感激萬分,無以爲報,區區萬兩黃金,我就當打發要飯的了!”
楚凌雲溫和地笑笑:“你說誰是要飯的?”
呃……
段修羅立刻滿臉嚴肅:“我就隨便那麼一說,免得王妃覺得過意不去,想必狼王不會介意的。”
楚凌雲看他一眼,笑得更加溫柔:“我很介意。不過想讓我不介意也可以,黃金十萬兩。”
段修羅一愣,頓時一聲慘叫:“王妃,救命啊!”
夜色漸深。
京城鴻運鏢局的總鏢頭江鴻剛剛做完一筆大生意,這趟鏢走下來,所得的利潤超過去年的一半。興奮之下,他大擺慶功酒犒勞所有弟子,大夥兒一醉方休,他自己也喝了個酩酊大醉。
在下人的攙扶下回到房中,他很快便睡得昏天黑地,鼾聲如雷。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黑影自遠方飛掠而來,很快出現在了江鴻的牀前。儘管十分確定他已經醉得人事不知,黑衣人還是一指點在了他的昏睡穴上,接着緩緩擡起了手掌……
不久,黑衣人又如飛一般離開,一切重歸平靜,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
江鴻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忍着宿醉之後的頭痛,他起身打坐練功。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更是幹這一行必不可少的功課,功夫不好,如何保鏢?
然而這一運功,他卻突然發現了一件蹊蹺事:他的內力居然在一夜之間少了兩成!天哪,這是怎麼回事?
以爲那是自己還未睡醒或者酒意還未退去造成的錯覺,江鴻壓住心驚肉跳的感覺再度確認了一下,瞬間臉色大變:不,不是錯覺,內力真的少了五分之一,彷彿被人偷走了一般!
這一下吃驚猶勝於剛纔,江鴻沉吟片刻,立刻開門叫了一聲:“來人!”
片刻後,侍衛跑步而來:“是!總鏢頭有何吩咐?”
江鴻眉頭緊皺:“昨夜是你守門?”
侍衛點頭:“是!”
“可曾發現什麼異常?”江鴻立刻追問,“或者有什麼人靠近過我的房間?”
侍衛回憶片刻,繼而搖頭:“沒有。”
早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如果他的內力果真被人偷走,那就說明來人身手卓絕,想要瞞過區區侍衛還不是易如反掌?
揮手命侍衛退下,江鴻越想越覺得此事蹊蹺,同時打定主意死守這個秘密,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內力居然少了兩成!否則還有誰會放心找鴻運鏢局託鏢?
他自以爲這個主意打得妙,卻不知一夜之間遇到這種咄咄怪事的,他並不是第一個,更不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