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灼烈大掌,陡然鉗住女子皓腕,半絲憐香惜玉也無,只毫不留情的拖住她單薄身子,向府門裡拽去。

夏侯繆縈幾乎拳打腳踢,但在男人的強勢之下,一切反抗,卻只如石沉大海,蚍蜉撼大樹般無力,惟能任由他爲所欲爲。

從朱漆大門,直到她所住的溶月居,一路上,婢女小廝紛紛側目,唯恐避之不及。

鏤花房門,被赫連煊一腳踹開,撞得整個房間都似乎泠泠作響。

“公主……”

聽到動靜的穗兒,連忙跑出來查看,一眼便看到她家公主被王爺挾持的景象,護主心切,顧不得後果,便要上前阻止。

“滾開……”

卻聽赫連煊沉聲怒吼,一雙漆黑眼瞳,陰霾的似暴風雪欲來的天色,漫出一觸即發的可怖氣息。

夏侯繆縈心中一凜,唯恐他遷怒於她身邊的這個丫鬟,忙打發她離開:

“穗兒,我沒事……你趕快出去……”

小丫鬟雖嚇得呆了,卻還在踟躕:“公主……”

“出去……”

夏侯繆縈幾乎恨鐵不成鋼,語聲硬了幾分。

穗兒不敢再留,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去。

“赫連煊……”

三個字尚沒有吐完,已被一聲驚呼截斷,夏侯繆縈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眼前一晃,整個人就被赫連煊重重一扔,遂眼見着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牀榻之上撞去。

骨頭狠狠磕到硬物的悶重之響,久久迴盪在偌大的房間裡,揮之不去。夏侯繆縈緊咬着脣,可那突如其來的鈍痛感,仍是不可抑的逸出口腔,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疼,像是被車輪碾過的一般。

赫連煊望着她一張小臉,已是痛的緊緊皺在一起,眉峰間閃過殘肆溫度,修長雙腿,驀地踏前一步,即要向她逼去。

夏侯繆縈於頭昏眼花之間,餘光瞥到他的迫近,心頭不由一凜,卻也顧不得周身的痠痛,忙不迭的爬起來,本能的向着牀角縮去。

這滿身防備,如受驚的小鹿般的神情,落進赫連煊的眼睛裡,只覺說不出的刺目。

“夏侯繆縈,你這副唯恐本王碰你的嘴臉,是做給誰看的?”

秀拔身形,在女子眼前,籠罩成巨大陰影,赫連煊冷笑一聲,諷刺道。

強烈的男性氣息,似有若無的壓在夏侯繆縈鼻間,噎的她幾乎喘不上氣來。擡眸,望着那居高臨下的男子,心底卻不知爲何漫過陣陣的無力之感:

“赫連煊……要算賬的話,明天吧……我現在真的很累,沒有心情跟你吵架……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這淺淡的近乎輕柔的語聲,似羽毛一般拂過赫連煊的心頭,癢癢的,像是小貓的肉爪在他不可觸碰的柔軟上,撓了一下,盪開絲絲陌生的情潮。

女子晶瑩剔透的臉容上,此時血色盡褪,漾出些些的蒼白,越發襯得一雙眼睛,烏黑明亮,像暗夜裡天邊最閃耀的兩顆星,澄澈的不見一絲雜質,惟有眉目裡繞開的淡淡疲憊,沁出細微的漣漪。

赫連煊只覺心底,不受控制的爬過一抹異樣之感。這預料之外的情緒,令他不由一震,旋即毫不留情的斂了去。腦海裡卻突兀的閃過她與慕淮安的一舉一動,溫言細語,巧笑倩兮,都是她對着他,從來不曾有過的……“累?”

眸色陡然一深,赫連煊嗓音涼薄,冷如秋水:

“剛剛勾引完本王的六王弟,又迫不及待的纏上了南平國質子……夏侯繆縈,你現在不是應該很得意嗎?”

夏侯繆縈頓時心口一噎。她已經放低姿態,好聲好氣的跟他商量了,結果卻換來這麼一番埋汰。如何不惱?

“我沒有你想象的這麼齷齪……”

半口氣堵在喉嚨裡,上不來,下不去的,夏侯繆縈恨恨的望向那站着說話不腰疼的男人,“赫連煊,誰都可以指責我,獨獨你沒有這個資格……”

“我之所以被赫連炘輕薄,不一直都是你處心積慮想要看到的結果嗎?推着自己的老婆,給自己戴綠帽子,還賊喊捉賊,赫連煊,世間沒有比你更不要臉的男人……”

痛快的數落着這變態男子的罪狀,夏侯繆縈真不知是該惱,還是該笑。若非她親身遇到,只怕打死她都不信,這個世界上,竟會有如此無良到令人髮指的男人!她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居然要嫁給他!誰能告訴她,究竟是爲什麼啊?!

腦子裡混亂的胡思亂想着,夏侯繆縈煩躁的想咬人,突覺空氣裡,不同尋常的沉默,有些詭異,下意識的擡眸,略帶茫然的眼瞳,卻直直的撞進男人陰鷙的似要滴出水來的眸子。心都陡然一凜,不祥的預感,像瘋長的藤蔓一樣,瞬時纏住她的全身。

夏侯繆縈甚至沒有看清,男人豹子一般敏捷的身姿,已突然撲上前來,灼烈大掌,竟是扼着她細長頸項,直直將她壓倒在牀;堅硬胸膛,隨即揉上她的嬌軀,將她牢牢箍在他與軟榻之間……突如其來的重量,壓的夏侯繆縈喘不上氣來,只悶哼一聲,便驚得什麼話也說不來了,愣愣的望着那與她肌膚相親,近在咫尺的俊顏。

“不要臉?”

赫連煊冷冷凝視着身下的女子,如鐵大掌,捏着她精緻下頦,重重一掐,迫着她微擡起頭,如女奴般仰視着他,灼燙吐息,淬了冰,一絲一縷,盡數噴灑在她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頰之上:

“這三個字,夏侯繆縈,你比本王更合適……”

冷笑一聲,男人涼薄嗓音,魅惑如鬼魅:

“夏侯繆縈,你知不知道,現在整個大離王朝都在談論你……呂梁國的十三公主,婚前失貞,淫邪成性,不知跟多少男人有染……而過了今夜,這些罪狀裡面又會多‘與小叔子關係苟且’這一項……夏侯繆縈,這就是你……”

那最後的四個字,像是蓋棺定論一樣,將她釘在道德的十字架上,言辭切切,幾乎像真的一樣。

夏侯繆縈望着男人薄削脣瓣,勾起殘肆笑意,涼涼的,似剛剛從幽深的地府裡撈出來的一般,就像是正在好整以暇的等待着看她如何被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裡,嘲諷的,滲着些泠泠恨意。

這樣如同貓抓着老鼠般,處心積慮、慢慢折磨的眼神,她在他的眼裡,不止一次的看到。

爲什麼?他這樣恨他的理由在哪裡?僅僅因爲她給他戴了頂綠帽子嗎?所以纔不惜一切的想要看着她痛苦嗎?

夏侯繆縈不知道,卻直覺事情絕非如此簡單。她想不通他這樣做的理由,顯然他並不打算告訴她,死個明白……心中一動,夏侯繆縈直直迎向男人的凜冽視線,似乎想要透過他漆黑如夜的眼瞳,直望到那些不見天日的靈魂深處一樣,倔強的,探究的,一字一句開了口:

“既然妾身如此劣跡斑斑,王爺大可以休了我,眼不見心不煩,豈不是更好?”

赫連煊望着她俏麗臉容上,漫不經心的神情,莫名的煩躁。脣角卻是突然輕聲一笑,像是陡然間想到件極之有趣的事情般:

“夏侯繆縈,本王說過,休了你,豈非太過便宜?本王會留你在身邊,盡情折磨,這樣才更加有趣……”

如鬼似魅的笑意,絲絲繞進夏侯繆縈的瞳底,像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牢牢鎖在裡面,直到抽乾榨盡,方足以泄心頭之恨。

背後如被一條冷蛇,哧溜溜的爬過,激起滿身雞皮疙瘩,不寒而慄。

心底強自鎮定,夏侯繆縈微微側目,避開與男人的直視,暗暗深吸一口氣,嗓音清冷如雪,帶出些毫不掩飾的諷刺,開口道:

“勾三搭四,不守婦道……妾身做出如此有辱門楣之事,王爺都忍得了嗎?”

話聲到此,如櫻脣瓣,卻驀地漾起一抹妖嬈笑意,如絲媚眼,更是斜斜一瞟,挑釁而輕蔑的瞥向那近在咫尺的男人:

“妾身還以爲在古代,女子犯下這樣的大錯,是要浸豬籠的呢……不過看來王爺你並非這麼有血性的男子……所以說,王爺您可真是大度……”

脆生生的嗓音,沁着些不自覺的嬌媚,擺明了是在激他。

赫連煊望着她清亮瞳色,如一汪泉眼般,靜靜倒映着他的身影,那因爲她這一番不知死活的話,而陡然升騰如火的怒氣,突然不經意的消弭散盡,只餘些輕淺的、不爲人知的暗涌,緩緩襲向心頭。

“夏侯繆縈,你寧肯被浸豬籠,也不願意留在本王身邊嗎?”

清冷嗓音,低低沉沉,聽不出什麼喜怒。

落進夏侯繆縈耳朵裡,卻是心尖尖,都不由一顫。她是哪根筋搭錯了,爲了刺激這麼個變態,不惜把自己也繞了進去?萬一他一怒之下,真的將她浸了豬籠,那可怎麼是好?

小心翼翼的去瞅男人的面色,但見他一張天妒人恨的俊顏,正好整以暇的盯着她,那副神態,好像一早就預料到她會後悔一樣……這副傲嬌的嘴臉,還真是十分的欠扁啊。

意氣一上來,夏侯繆縈頓覺豪氣干雲,大義凜然道:“是又怎麼樣?”

他還真會將自己浸了豬籠嗎?呃,不過,貌似赫連混蛋幹得出這種事情……死就死吧……夏侯繆縈硬氣的迎向他射過來的灼灼視線。

赫連煊承認,她短短的幾個字,就足以成功的挑起了他的怒火。

“很好,夏侯繆縈……”

深邃眼瞳,越發沉的沒有一絲光亮,赫連煊鷹隼般的目光,定定的凝在面前女子身上,薄脣如刻,嘴角邪邪向上挑起,笑意冷而魅:

“寧肯死,也要離開本王……這樣迫不及待的你,本王就更捨不得放你走了……夏侯繆縈,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