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你怎麼了?!”玄帛眼疾手快地將她半扶進懷裡,看見她臉色蒼白,着慌地大叫道:“御醫!快宣御醫!”
尹雲初死死地按着心口吃力地擠出一句話“不用了”,眼淚卻無端端地滾了下來,心裡一陣陣的絞痛着,彷彿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莫名巨大的恐懼襲來,讓她忍不住渾身發抖。
她似乎有所察覺地緊盯着一臉緊張的玄帛語不成句地問:“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什麼?”
玄帛佯裝不明白地迎視着她的眼神反問,看見她眼底的淚光心裡卻大爲震撼。他只知道她對風含影有情,卻從來不知道她和風含影的感情已經到了心心相息的地步。算算時間,此刻風含影應該已經深陷圈套,他註定有一場生死廝殺。而遠在皇宮裡的她,卻能感應到他的生死,爲他難受。
她難受,玄帛心裡更不是滋味——風含影絕對!
絕對、絕對要死!
“我覺得我正要失去一樣很珍貴的東西,我突然覺得好後悔”尹雲初渾身攤軟往地上跌坐下去,玄帛用力地想將她拉進懷裡,她的身子卻執意抗拒地滑落下去,最後兩人個都只好半坐在地上:“我到底失去了誰,這種感覺到底來自哪裡?這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
玄帛被她這突然間的話弄得有些混亂,什麼叫做這個世界,什麼又是那個世界?難道她因爲感應風含影即將死去,變得神智不清了嗎?
燈火闌珊的夜再次籠罩繁華的京都,大街小巷裡依然人流如潮。酒樓、妓院裡的大紅燈籠做得尤爲顯眼,這也是入夜後的京都最熱鬧的所在。三教九流的井市小民、遊蕩江湖的打尖俠士、家世顯赫的富家子弟,盡皆藉着夜色的掩護出入在這樣的場合,貪戀那一時的歡樂。
清靈已經許久不見外客,爲了肅整和重置清花荷內部組閣,最近她可謂不眠不休,人都整整消瘦了一圈下去。
“小姐!有消息了!”一個打扮很是伶俐的丫頭手裡拿着一小卷紙條闖進清靈的閨房。
清靈霍地轉身,也不待那丫頭細說,伸手將那紙條搶回手裡展開,清麗絕倫的臉龐剎那間變得煞白煞白的:“影……不……!”
還沒等那丫頭反應過來,清靈已如一陣疾風般捲了出去。
那丫頭追出門口大喊:“小姐,您去哪裡啊?”
“趕緊派人去把辛梓追回來”
清靈焦急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卻沒驚動外面其他的人,顯然是她催動內力用傳音入密送回來。
那丫頭也是個機靈的人,聽清靈這麼說當下便明白她要去的是什麼地方了,不禁也着了慌一邊跑出去通知人一邊擔心地抱怨清靈道:“小姐真是的,明知道那裡那麼危險,偏還去了。人家風少俠領不領情尚不說,萬一要有個什麼閃失可叫夫人怎麼辦。”
青埂峰上一片幽暗,在這樣陰鬱的天氣這裡簡直就是伸手不見五指。
風含影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突然想起第一次進皇宮盜取蘊玉的那一夜。那夜似乎也很黑,所以碧落纔會把他錯當成跌倒的尹雲初帶了回去。說到底,碧落其實是他和尹雲初的媒人,沒有碧落的錯撿,便沒有他們後來的相識。
他和尹雲初,今生都欠了碧落,但願她留在辛梓身邊能得到幸福。
腦海中的畫面最後定格在初識尹雲初的燦爛笑臉上,她笑得那樣狡黠,眼裡無時無刻不閃爍着聰慧的靈光。她那樣自信滿滿地看着他,從那一刻開始,她便以主人的姿態闖進了他的生命,支配着他的喜怒哀樂,帶給他以前二十幾年從未享受過的,真正的人生。
既然這是他們想要的,那麼爲了那樣美好的她,他應該要死去不是嗎?
只有他死了,他們的計劃才能放心實施;
只有他死了,她的任務才能最終圓滿;
只有他死了,這一切纔會真正結束。
輕輕勾起脣角,風含影默默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塵。所幸天氣雖然陰沉的厲害,卻沒有落下一滴雨來,他很討厭衣服被淋透溼噠噠粘在身上的感覺。
他這一動,後面埋伏的那些人馬都緊張了起來,雖然還沒到最後圍殺的時間,但他們都知道只要一秒不到預定圍殺時間,開戰的權力掌握在風含影手上。只要他什麼時候有離開的意向,那就是開戰的時間。
而他們也都清楚,誰先衝上去誰就註定要當墊底的炮灰。
草原上的勇士到底只是勇士,而不是自進入組織就將自己當成死人的死士,既便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也沒有誰願意無價值的送死。
大家都一再按奈,一再壓抑,誰都不願意做那易死的出頭鳥。
“你們若再不動手我可就要走了”風含影站定,淡淡地對着幾批人馬埋伏的方向說道。
那些埋伏已久的人大驚,雖然他
們都不是膽小的鼠輩,但聽到風含影這麼風淡雲輕地點破他們,還是讓他們有些心寒——風含影能這麼說,說明他就知道這裡有埋伏。可他仍然在這裡坐了那麼久,讓他們的人馬集結完畢才起身,還滿不在乎地催促他們動手,這像是被算計的人該有的反應嗎?他們怎麼覺得被算計的是他們?
正當幾路人馬驚疑不定的時候,一個渾身黑衣蒙面的人率先跳了出來,壓低嗓音道:“姓風的,你倒有些膽識,竟敢等我們的人都到齊才動身。可惜你太過自負了些,若是你一來就走,我們的人雖多卻不集中,未必能留得住你。但現在,你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是你?”風含影有些意外地對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實在沒有什麼光線可言,就算他武卓絕也只能看到一個極模糊的黑影在那裡。
那人知道風含影已經識破他身份了,也不否認:“是我又如何?”
風含影脣角輕鬆一勾,淺笑如花:“我很高興,雲初與你終於兩不相欠了,過了今日,你與她將再無瓜葛。”
那人沉默了,似是被風含影的話打到了痛處,半晌才說:“哼,過了今日你與她同樣不會再有什麼瓜葛。只要你死了,只要你們不能在一起,我也很高興!”
風含影抿脣輕笑,不答。
這一刻他的驕傲又盡數回到了他的身體裡,因爲他擁有她全部的愛,因爲他讓她身邊所有的男人都嫉恨了,這對他來說是一種無上的肯定。所以這樣死去,他很開心。
“大家既然都是來殺他的,又都非江湖中人,那就不用講什麼江湖道義,一起上吧!”那人顯然察覺到了風含影的狀態,有些怒火中燒地煸動幾路人馬。
那幾路人一想也對,大家一起上總好過分批分批被屠的好。於是在那人的一聲號令下,幾乎所有人都跳出了自己之前埋伏的地方,呈半圓式包圍了青埂峰的整個崖頂,慢慢往懸崖邊的風含影包圍過去。
黑暗中風含影背在背後的手指飛快地暗諂幾訣,臉色瞬間煞白了幾分,額頭上泌出細密的汗珠,可見他這幾個微小的動作給他帶來了異常的痛楚。
他一向不喜歡用兵器,但被這些人圍困在這三面絕壁的崖頂,他不得不抽出了腰間的飛天索。雖然明知道要死,但束手就擒可不是他風含影的作風。他從來就不是什麼悲天憫人、心慈手軟之輩,他們要他的命,必須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