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含影的心徹底被那句“永生永生都不要再記得你”刺痛了,他無法想象那種徹底被遺忘的日子要怎麼過,儘管他並不確定會不會有來生。
“我一定會回來、我一定會回來……”
風含影握緊了雙拳,像中了魔咒般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默唸着,轉身出了皇宮,又往鳳臨樓的方向走去。
——他和碧落,還有一場戲沒了結。
當了結了這裡的一樁樁一件件事,他就要去皇宮接回他心愛的人,帶她浪跡天涯也好,隨她去那個未知的世界也好,尋找只屬於他們兩個的幸福。
他要她永生永世都將他銘刻進她生命的最深處,而不是徹底的忘記。
碧落彷彿並不意外風含影的到來,她靜靜地坐在那裡默默地流着淚,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就像一隻會流淚的木偶。
“算算日子,暖暖徹底發作的時刻要到了”風含影淡淡地說,語氣中有掩藏的抱歉和請求:“雖然這對你來說並不公平,可是我和辛梓都希望她能安詳的走,而不是再次揹負一身血債下地獄。”
碧落這才擡眼看向風含影,目光觸及他俊美非凡的臉龐時仍然掩飾不了她心裡的疼痛:“你們騙不了她,只要尹姑娘還活着。”
“只要你肯幫忙,她會信的”風含影目露悲哀卻滿帶不屈地看着她:“暖暖的神智已經接近崩潰,她已經被仇恨完全衝昏了頭腦,不會有多少明辨是非的能力。你是她一手培養出來的復仇工具,在她心裡你與她有着相同的仇恨,你比任何人都有說服力。”
碧落明白他的眼中爲什麼有不屈的神色,他是怕她會趁機要挾他離開尹雲初。
不得不說他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只是她既便有這樣的想法,也只是一絲絲而已。因爲她知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沒有任何人能再將他和尹雲初分開。所有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子和所有圍繞在尹雲初身邊的男人,都將成爲點綴他們人生的風景。
“好,我去”碧落心底一片悲涼,臉上又回覆了麻木的表情:“什麼時候動身?”
風含影眼中歉疚的神色略濃郁了些,只是他很好地將這些隱藏了起來:“今天晚上吧,午夜是暖暖最清醒的時刻,我想辛梓會希望暖暖清醒地留下隻言片語,安然離世。”
“我要尹姑娘的……人頭”碧落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向風含影,生怕他再誤會什麼:“這個假人頭一定要做得逼真。”
“這個我去準備,子時我來接你。”
說着風含影再次轉身走了出去,走出門口之後他又微微側身看着碧落,十分客氣有禮地說了聲:“謝謝。”
碧落暗
咬着下脣看他一身白衣勝雪翩然離去,身影依然如記憶中那般完美。直到他離去許久,想起他那聲熟悉又陌生的“謝謝”,她才悽然輕笑出聲,淚珠再度滾落如雨。
——他原諒了她,可他也讓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們之間的距離。
一步之遙,卻是永生無法跨越的天塹。
京都西郊外的十里長亭中,一襲華服的蘇赤哈與一身遼人打扮的耶韓巴爾夫趁着夜色而來,彼此都帶着大人馬保護。
“呵呵,太子殿下!”
“蘇丞相!”
蘇赤哈與耶韓巴爾夫在亭中站定,彼此抱拳客套又故作親暱地問候,雙雙坐定。亭中早有人準備好了精緻小菜與醇香美酒。
“今日勞動丞相大人大駕,親自來了這十里長亭與我會面,真是慚愧”耶韓巴爾夫存心結交拉攏於蘇赤哈,故意放低了自己的姿態。
蘇赤哈立刻作出一副重恩難受的表情,連連擺手道:“哎,殿下言重了。殿下貴爲瓊遼太子,乃是人中龍鳳,您這麼說可是折煞老夫了。再說犬兒仲北是秘密回京,他自小又嬌生慣養的,不比殿下您精明幹練。眼下我們的大事又到了緊要關頭,老夫豈能再退避幕後不聞不問?”
“哪裡哪裡,你們大錦有一句話說得好,正所謂虎父無犬子,仲北兄無論才幹還是氣度皆都非凡,大人可不要過謙了”韓耶巴爾夫跟着蘇赤哈打哈哈,反正他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雖然只是互利互惠,但這表面上的和氣還是很重要的。
自己養的兒子自己心裡清楚,蘇仲北是什麼材料蘇赤哈自然心裡有底。不過聽別人這麼誇自己的兒子,雖然明知道是水分過重的假話,蘇赤哈心裡還是高興的。
“殿下今日約老夫前來,可是定下了舉事的日子?”蘇赤哈笑眯眯地看着耶韓巴爾夫,尼格在旁邊給兩人斟了一杯酒,蘇赤哈便順手拿了向耶韓巴爾夫輕舉邀杯:“京都的兵力雖不受老夫控制,但皇宮裡老夫卻已經安排了足夠的內應。只待殿下一聲令下,我們便可以裡應外合,一舉拿下皇宮。”
耶韓巴爾夫抿了一口酒水掀脣一笑:“此事還不急,據我所知,丞相大人你的兵力尚未完全回攏京都,只有宮內少少的內應那是萬萬不夠的。大錦皇帝懦弱,諸葛左相家的兵力卻不容小覷。再者京都兵權掌握者高家從未對外表明立場,這個不定的因素我們一定也要再三考慮和防備。如果我們一擊不成,讓大錦皇帝有了戒心,對丞相大人您失了相任,以後就再也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蘇赤哈掃了耶韓巴爾夫一眼,心知他這是在提醒自己,他們既然坐了一條船就要同心協力,不要打着留兵觀察
以作應變的主意。
一旦事敗,耶韓巴爾夫這條柴狼肯定會牽扯出蘇赤哈,到時候他在大錦可就再無容身之地了。
所以這件事對他蘇赤哈來說,只許成不能敗!
見蘇赤哈的臉色難看,耶韓巴爾夫知道他將自己的話聽進了心裡,接着又說:“不過只要我們佈局得當,耐心等待,我們的勝算還是很大的。一旦事成,到時候再見,我可就要稱您爲皇上了。”
“呵呵,此事尚言之過早”蘇赤哈目光閃爍,放出異樣的光華笑道:“不過,這是咱們共同的利益,老夫還是希望承殿下吉言。到時候一舉功成,於我於殿下都是美事一樁啊!”
酒過三巡,蘇赤哈見耶韓巴爾夫似乎很是悠然的樣子,也耐足了性子只當閒聊般問道:“老夫手上的兵力要慢慢向京都回攏,不引人注意的話尚須些時日。不知殿下接下來還有什麼布部署,若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儘管開口,老夫定當傾力相助。“
“這個大人您還真能幫得上”耶韓巴爾夫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蘇赤哈聽他說得這麼爽快不禁恍然大悟,原來今天的正題在這裡:“不知殿下需要哪方面的幫助?”
“借人。”
耶韓巴爾夫放下酒杯,十分嚴肅地看着蘇赤哈,說明這件事對他來說很重要。
蘇赤哈在官場上廝混這麼多年,以他狡猾如狐的心思一下就猜到耶韓巴爾夫說的必定是他府上的那票影子死士,當即臉色也有些難看:“借多少?”
“三百!”耶韓巴爾夫斬釘截鐵地說。
“三百!”蘇赤哈當即額頭就冒汗了。
那些影子死士可是他的王牌,每一個都是花了極大的心血和價錢培養出來的。說得誇張一點,這些影子死士每一個都像是他身上的一塊肉!這耶韓巴爾夫一開口就要去三百,而且看這情勢,這些影子死士明顯是有去無回,這不等於要在他心頭割肉嗎!
蘇赤哈語氣凝重道:“殿下,您既然知道我有影子死士,您就該知道這些人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他們可是我最後保命的手段。不是我不顧盟友之義,你這是在變向老夫索命啊!”
“丞相大人”耶韓巴爾夫不疾不緩地笑了笑,淡淡道:“您舍了這三百死士最多就是缺了兩個手指的助力;可如果那個人不死,你我的餘生都將無法安枕。您說您是舍兩根手指換一世的安穩,還是要十指健全擔憂一世?”
蘇赤哈還真想不到這世上除了玄帛,還有哪號人物能威脅到他和韓耶巴爾夫兩個人的安危:“殿下說的是……?”
“風含影!”耶韓巴爾夫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個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