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三月十六日,他們成親的日子,也不過剩餘三日了。
他不想有分毫的變動。
不過在看到花容千黎如今的模樣,總算是微微放了心,如今的他命懸一線他就不相信花容千黎還有本領去鬧他的婚禮圍。
況且李時光與寶寶的心是向着他的,只要他們兩人的心還在他這裡,他便什麼都不怕羿!
“是!”玉無瑕點頭。
一葉蓮這才揮袖離去。
一碗藥汁喂下,蘇沐正想用內力給花容千黎平穩體內洶涌的氣血,玉無瑕卻是發話了,“蘇沐,我限你明日之內帶着這個人離開,我不想宮主的婚禮上出現任何的瑕疵。還有若不是看在當年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你以爲你們能夠在這裡安穩住上兩日嗎?”
蘇沐回頭坐在了牀榻上,看着眼前面容精緻神色泛冷的男子,許久之後這才疑惑詢問,“是不是昨日沒有滿足你,讓你覺得心裡壓抑?”
“你——”
沒料到蘇沐會說出這樣的話,縱然玉無瑕的臉皮再厚此時也是泛了紅暈,“你別欺人太甚,不要以爲你曾救過我一命,我就該讓你這樣欺辱着!”
那簡直就是將他當成女人一般調戲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
蘇沐將他的憤怒看在眼裡,極爲享受此時他豐富的表情,他淡淡地又開口,“慾求不滿的狀況差不多就是你這樣了,無瑕,你若是責備我沒有好好滿足你,可以繼續向我發難,不過我可要告訴你,想要趕走我蘇沐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或許你跟在我身邊那麼長一段時日,你應當是知道的。還有,別老是總拿我當初救你一命的事情說事,你也別總是看在當初我救你一命的份上對我手下留情!”
分明就是因爲對他動了心才如此,這個笨蛋總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嗎?
一個連自己的心都無法看透的男人,蘇沐覺得還是與自己有關,或許他與玉無瑕還說得不過徹底。
玉無瑕沒想到蘇沐的臉皮竟然可以厚道這樣的程度,這兩日因爲他的出現他都要被逼瘋了。
當下不管不顧地便是從一旁取下長劍朝着蘇沐刺去,蘇沐眼裡藏着淺淺的笑意,感嘆了一聲,“這是惱羞成怒!”
他輕易躲避開來,卻見玉無瑕的招式並沒有停下而是朝着花容千黎的身子刺去,他心裡一急伸手握住了劍身總算在長劍扎入錦被的時候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玉無瑕沒想到蘇沐竟然用手握住劍身,鋒利的劍鋒立即割破了他的掌心,一片殷虹的血液從他的手裡滴落下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依舊面無表情的男子,其實,他並不想傷他的,不過是一時被他激怒不想給他好臉色看而已。
蘇沐卻沒他那麼多的想法,依舊握着劍身,目光平靜無波地朝着玉無瑕望去。
“無瑕,你有什麼脾氣衝着我來就是,千漓他其實也沒什麼錯,當年若不是木盛開給他下了蠱毒也不至於會如此,算起來千漓也不過是個受害者!或許時光這些年來過得很苦,可是千漓他過得也很辛苦,當知道自己所愛的女人因爲自己的緣故而香消玉損,你可知他那些年的痛不欲生?或許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是千漓的錯,或許他確實有錯,錯在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妻兒,錯在一時心軟因爲同窗的關係而一次次饒過木盛開。”
看着玉無瑕逐漸迷惘的眼神,蘇沐鬆開了手,右手已是一片猩紅,不斷有鮮血汩汩流出。
隨着他的手鬆開,玉無瑕也鬆開了手裡的長劍,頓時長劍落地,發出清冽的聲音,而劍身已經染血。
玉無瑕後退一步,眼裡的迷茫退散染上了狠戾,“我不管你們有沒有錯,我只知道明日你們再不離開這裡,別怪我心狠手辣!花容千黎可不可憐我不管,我只知道宮主當年所受的苦全都來自於他!三日之後,宮主成親,我是不會讓你們破壞的!”
“那麼我也要先告訴你,這一場婚禮不會舉行,無瑕,別妄想趕我們離開這裡,因爲我已經打定了主意,若是要離開必將也帶你離開!”
他緩緩開口,看着手上不斷涌出的鮮血,立即點了止血的穴,而後從懷裡掏出一條白色的絲帕簡單地將傷口包紮了下。
右手受傷,他便用完好的左手貼放在花容千黎的胸口處,緩緩地將自己的內力輸進去,修復他幾乎要被震斷的心脈。
對此,玉無瑕只覺得眼前這人
肯定瘋了。
帶他離開?
玉無瑕冷冷笑了開來,“你以爲我玉無瑕那樣無能你想要帶走就帶得走的嗎?”
是不是真要他親手將他們扔了出去,蘇沐纔會相信他的決心?
他的雙眼微微一眯,看着眼前的一幕憤然轉身離去。
一個時辰後,蘇沐筋疲力盡地縮回了手,看到花容千黎悠然醒來,總算是鬆了口氣。
“千漓,你再這樣下去,連我都救不了你了。你的心脈已經嚴重受損,五臟六腑也都受了傷,再不好好地休養,縱然時光回到你的身邊,你也無福消受。”
時光回到他的身邊……
那一雙眸子突然一亮,隨即又暗沉下去,“你知道嗎?一葉蓮說當時他救了時光的時候,她已經被燒燬了一半,那一半的身軀都被燒成了碳,若不是她一身渾厚的內力給她留下了最後一口氣,她早已不在了。在她清醒之後已無活下去的勇氣,後來被診斷出腹中的孩子,這才堅強勇敢地活了下來。”
這一刻,他多麼感激李流璟的存在。
蘇沐沉默了,原來一葉蓮對他說了這些怪不得花容千黎會一下子承受不住吐出了那麼多的血。
“當初都是我的錯,若不是對木盛開不給予追究也不會傷她如此了,活該她現在不肯認我。”
當李時光被大火焚燒不論再美好的一個人經過焚燒那都是醜陋不堪的,可是一葉蓮卻願意在她的身邊照顧她,對於這一點,花容千黎還是感激的。
卻也覺得李時光回到他身邊的這一條路越來越遠了。
一葉蓮對李時光越好,就算李時光對一葉蓮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愛,可也會認爲對方是個可託付一生的男子。
這一點比起他花容千黎帶給她的傷害與絕望,一葉蓮確實做得比他好太多了。
只是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手,他願意用自己的一生去償還。
蘇沐見識過他這些年的自責與愧疚,便道,“別把所有的過錯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你算起來也是無辜,時光她是受了苦,可也不能完全怪你。行了,你現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大婚之日不論如何我都會阻攔下婚禮。別忘了,除了我們兩人,還有如玉呢!”
此時,他只有將大部分的希望寄放在白如玉的身上,畢竟花容千黎受了這麼嚴重的內傷,而單憑他一個人的能力還是對付不了奪魂宮的人。
如果是以往的李時光直接擄走就好,可是如今能夠傷花容千黎這般深的內傷,那些渾厚的內力是驚人的,只怕天下唯有她了。
花容千黎虛弱地頷首,而後想起那糯米糰子一般的孩子,微微浮起了一抹極淺的笑意。
“你知道嗎?就在一葉蓮來此之前,寶寶來看我了。”
雖然又是壞蛋又是危險的,可他還是感到很幸福,他從未這樣近距離地與他接觸,甚至將那柔軟的香甜的小小的身子抱在了懷裡。
蘇沐微微挑眉,“寶寶會來看你?倒是出乎意料。回頭我去找找他,讓他多過來看看你,我看那孩子極爲聰明,你與他畢竟是血脈相連的父子,好好相處,他會感覺到你的善意,願意多與你親近的。”
“希望如此。”那笑容緩緩地消逝,花容千黎在沉默了些時候又道,“蘇沐,傳出我傷重而你束手無策的消息……”
他太過想念她了,如果用這樣的手段來見她一面,他賭李時光不會真想要了他的性命,否則這一次也不會讓人將他從來玉無瑕這裡。
前塵往事,他不相信李時光不願意再想起來。
“你……”
蘇沐一下子就猜測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又道,“不怕她又氣你嗎?到時候時光定然……罷了,你現在的狀態也就是留着一口氣,不算欺騙。”
蘇沐輕嘆了聲,或許這也是一個方法。
雖然有些不妥,可是想要再見一面李時光或許只能念在過往的情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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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千黎與蘇沐在玉無瑕的無瑕閣裡已經有不少人知曉,不過這日卻傳來了花容千黎重傷不治的消息,最先得到這個消息的還是在庭院裡玩着蹴鞠的李流璟,他是聽到正在修剪花草的下人私下討論這事情。<
傷重不治那是什麼狀況?
他抱着蹴鞠眨着雙眼又斷斷續續聽到一些宮主不會饒過他之類的話,還說死了也就死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聲音不大,可是他鍛鍊了半年,耳力已經比一般的孩子要好上許多,對方那些話也讓他聽了個七七八八。
躊躇了些時候,李流璟覺得那個壞蛋雖然不要他孃親還有寶寶,可是壞蛋看起來似乎也沒有那麼壞的樣子。
抿着脣角,他抱着蹴鞠想起昨日纔看到的那個病弱得隨時都會撒手歸西的壞蛋,怎麼說也是他的親爹爹要不要去看看他呢?
就算不是他的親爹爹,那壞蛋長得與他那麼相似……
萬一被孃親發現了,那豈不是又要把他抓起來暴打一頓了?
李流璟想了想還是覺得去一趟比較好,看看那個壞蛋是不是真的要翹辮子了。
一路走去,皆是張燈結綵,後天便是他孃親成親的日子了,李流璟一想到他後爹爹要給他孃親的那一場盛大的婚禮,心裡就樂開了花,那一日一定會很熱鬧,聽說還會從奪魂宮到一夜山莊一路上都放着鞭炮。
無瑕閣也在奪魂宮內,所以此時的無瑕閣也是張燈結綵一片喜慶,他一路走去,暢通無阻,顯然李流璟來此是經常的事情。
畢竟玉無瑕也是李流璟的小爹爹。
原是玉無瑕的房間,李流璟對於這裡還是很熟悉的,不過此時裡面所住的人卻不是他的小爹爹而是被他認爲的拋妻棄子的壞蛋。
房門只是輕輕掩上裡面並未閂上,李流璟躡手躡腳地將房門推開,小小的腦袋探了進去,便嗅到一股他不喜歡聞的味道。
藥的味道,還有血的味道。
李流璟走了進去,猶如上回一樣還是遠遠地觀看着躺在牀榻上臉色蒼白的男子,見他沒有醒來,李流璟大了膽子一步步朝他走去,最後站在了牀榻旁,他擡起瘦小的胳膊輕輕地推着對方的胳膊,推了幾下看到竟然沒有反應,李流璟被嚇到了。
不會真的翹辮子了吧!
那一張與他一樣的臉此時安寧地閉着雙眼,李流璟看了看最後擡手探在了他的鼻前,感受了許久才覺得有那麼一絲絲的氣兒輕輕地拂在他的手指上。
很細微的感覺,看來還沒有翹辮子呢!
“壞蛋,寶寶來看你了,還不趕緊睜開雙眼迎接寶寶。”
睡得昏昏沉沉的花容千黎聽到耳邊童稚的聲音,心底涌出一股喜悅,他費力地睜開了雙眼眼前只覺得有些模糊,眨了幾下這才逐漸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而他也看到了那一張正好奇朝他看來的小一號的他,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不過比牀沿高上那麼一些些,此時還得費力地朝着上面望來,似乎還踮起了腳尖。
“壞蛋,他們說你要死了,真的嗎?”
一抹溫柔的笑意逐漸浮現在他的脣邊,花容千黎擡手輕輕地覆在他的臉上,但見李流璟就要後退急急忙忙地開口,“寶寶別走……”
也許是因爲太過着急,他突然劇烈地咳了起來,那陣勢似乎要將肺裡所有的東西全都咳出來才肯罷休。
李流璟見他這樣只覺得有些害怕,忍不住想要逃離,雙腳卻是定在了原地,而後他擡手輕輕地拍着花容千黎的肩膀。
“寶寶咳嗽的時候,孃親都是拍着寶寶的背,壞蛋,你好些了嗎?”
花容千黎咳了一陣,試圖想要停止咳嗽,只覺得喉嚨裡一陣發癢,這咳嗽聲似停不下來一般,直到那一隻小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上一下一下地輕拍着,他才費力地剋制了咳嗽的聲音。
他將捂在脣上的手移開,看着掌心,幸好沒有咳出血來。
“寶寶真是懂事!”
他微微地笑着,爲他的舉動感到眸子泛熱,而後坐起了身子將李流璟抱在了懷裡緊緊地抱着。
或許該說李時光將寶寶教育得很好。
李流璟被這個人莫名其妙這樣抱着,只覺得尷尬,他伸了伸手掙扎着,只覺得疑惑,剛纔不是都快要沒氣兒了嗎?怎麼力氣還這麼大。
“壞蛋,你快放開寶寶!”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李流璟沒好氣地盯着他看。
花容千黎見他糯米糰子一般可愛,忍不住低頭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這纔將他放開,那邊李流璟臉上已經泛紅了一片。
“壞蛋,不許親寶寶!”他出聲警告,立即朝着一旁挪了下位置。
花容千黎笑了,見他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只覺得這孩子脾氣還真不小。
他忍不住又咳了幾聲,而後努力地抑制着,深怕猶如剛纔咳嗽得那麼兇猛嚇壞了一旁的李流璟。
“如果……如果寶寶再也見不到爹爹,寶寶會傷心嗎?”花容千黎突然問道。
“寶寶聽下人說壞蛋你命不長矣,是真的嗎?”李流璟反問。
花容千黎不語,目光柔和地盯着前面隔着被褥坐在他雙腿上的李流璟,而後那臉上的笑容越發地柔和了,“寶寶願意喊我一聲爹爹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他不想這麼小的孩子這麼快就面對死亡。
李流璟搖頭,“孃親不會讓寶寶喊你爹爹的,誰讓你不要孃親不要寶寶呢,還有一屋子的老婆與一屋子的小寶寶。不過……”
他頓了下,又問,“壞蛋,你要是死了,以後寶寶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你?”
花容千黎點頭,不過對於他前面的話,再一次給予瞭解釋,“爹爹沒有一屋子的老婆,也沒有一屋子的小寶寶,爹爹的妻子只有你孃親,只有寶寶一個孩子。你孃親告訴你的,是她的氣話。”
“就算是這樣那麼也是壞蛋惹孃親生氣的,孃親纔沒有欺騙寶寶呢!”
他看了一眼外頭的房門並沒有關上,便道,“寶寶要走了,給孃親知道,孃親肯定要揍寶寶的屁屁。”
說着已經動作利落地自己滑下了牀榻,連花容千黎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李流璟一溜煙跑了出去,到了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朝着還坐在牀榻上朝他望來的花容千黎又說了一句,“壞蛋,你不要死!”
而後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一扇房門之間。
壞蛋,你不要死!
你不要死!
寶寶也是不願意他死的吧!
他輕柔地笑着,似乎又有了收穫。
或許在李流璟的心裡,他還沒有資格當他的父親,但李流璟並不排斥他吧。
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第三次見面。
他從枕頭的旁邊取出一顆黃橙橙的果子,幾日之後,那一顆他捨不得吃下的果子如今已經很熟了,就連拿着都需要小心翼翼生怕將它壓壞。
花容千黎將果子放到鼻子的旁邊輕輕地嗅着,那味道極爲濃郁香甜。
許久之後,他將果子重新放回枕頭的旁邊,他躺好,鼻間嗅到的果子的香甜氣息並未消散,甚至在濃郁的藥香中那果子的香甜還是可清晰嗅到。
花容千黎一日等過一日,都沒有等到李時光的到來。
就算他病危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兩日,可是他心心念唸的那一個人還是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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