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以爲你還逃得掉嗎?”阿馥不屑一顧,冷笑道:“偌大一個燕王府,所有人都被支了出去,而你的燕奉書,此刻正陪着瓊琳!”
她湊了過去,貼近了阮夢歡的臉頰,眼睛都不眨的盯着阮夢歡,“方纔你所見,是假,卻並非全假!不如你來告訴我,他們兩個共處一室會做些什麼。哈,還有還有,燕奉書只不過是在大殿上吸入了一丁點的藥,就變成了馬車中的模樣,你猜,如果瓊琳就在他跟前,那藥被他吞食入腹後,又會怎樣?”
她說着說着,哈哈大笑起來。
阮夢歡扒着柱子,艱難的站起,她渾身劇痛,好似五臟六腑都被撕碎了一般。這一次,不管阿馥怎麼說,她都是信任燕奉書的。她願意去相信他,即便知道對方是那麼的難以捉摸、那麼的強大。
“你要殺便殺,說這麼多廢話反倒沒意思了!”阮夢歡硬撐着,嘴角扯出一個笑容來。
阿馥換上了無邪的笑臉,一如初見,“我呢,是一定要殺了你爲自己報仇的!不過,好歹你我姐妹一場,我就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說吧,你想怎麼死?”
把“想怎麼死”說的跟“想吃什麼”一般的簡單,阮夢歡渾身乏力,連話都不想多說。她是如此的虛弱,“既如此,那就一刀子瞭解,如何?”
阿馥秀美緊蹙,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忽的,想起了姬無雙的話,一顆心頓時被憤怒充滿。她嗤笑道:“你以爲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罷罷罷!我便給你一個快樂的死法!”
她賣了個關子,阮夢歡頗有些費力的撐着眼皮,無聲的動脣,“怎麼個快樂法?”
“就讓你……死在美夢中!”阿馥取下發簪,放於手心,她雙手合十,嘴裡喃喃不停。
分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可是那語調是如此的熟悉。阮夢歡撐着腦袋,終於想起之前的每一次,當她陷入迷幻時,都會聽到這樣的聲音,她的雙手緊緊的攥起,新生的指甲幾乎要嵌入肉中,漸漸的,身體的疲累酸楚被掌心的尖銳痛感所取代,她的神識越發的清晰。
過了片刻,阮夢歡脖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竟然還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呢!”阿馥攤開雙手,簪子上的小蛇一動不動,她衝他們輕笑,之後,把簪子重新簪入鬢間。
“你做的不錯!”萱蘇踏入房門,對阿馥的一番作爲表示了讚賞。而她的身後,跟着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男人的面上罩着黑紗。
阿馥似有不滿,咧嘴道:“我的本事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們多說!噢,我要的東西拿來了嗎?”
萱蘇把早已準備好的包袱遞了過去,說:“我家公主說話算數,自然不可能欺騙於你!這裡面裝着的便是尹嫦陌所著的《易容妙術》,普通人只要學幾個月就足以,以你的聰明才智,只怕用不了半個月呢!”
“那是!”阿馥得意一笑,如願從包袱裡看到了覬覦已久的書冊,只覺得天空都明亮了,未來不久的日子,她再也無須東躲西臧!她把書抱進懷裡,儼然一副誰要搶就跟誰拼命的架勢。
萱蘇笑說:“她怎麼樣了?是不是還會跟以前一樣?”
“不會有錯!只要按着我之前教你的,她會成爲你最聽話的傀儡!”阿馥嬌俏的容貌,此刻煥發着前所未有的神采。她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裡,說:“交易已經完成,我也該告辭了!留步!”
片刻的安靜之後,萱蘇掃了一眼地上的阮夢歡,對着自個兒身旁的人說:“你可看清楚了,不會有錯吧?我還真是想不明白,她到底哪裡好,讓你們一個個都爲了她拼起命來!”
面紗之下的人,正是尹嫦陌。他聽罷萱蘇的話,卻也並不做理會,雙手推着輪子,往阮夢歡跟前靠過去。他俯首望着阮夢歡,原本以爲她從高處墜下,說不準身上受了傷,然而此時卻只見她容光煥發,豔豔的紅脣上還帶着誘·人的光澤,眼角的餘光發現了一旁的馬車,心底最深處的那丁點的溫柔像是被一盆子冷水澆下來,瞬間化作了灰燼。
“她是我的了!”尹嫦陌如此說着,伸出了一隻手,隔着不遠的劇裡,划着阮夢歡側臉的優美弧線。
萱蘇莞爾一笑,“這一點從未有人否認!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尹嫦陌微微一頓,眼眸之中泛起了肅殺之氣,他冷聲道:“自然是讓她付出代價!”
嗚嗚咽咽的笛子聲,煙霧一般飄飄渺渺的侵入人的心扉,月影婆娑,威風拂過,樹葉拍打着,似是在爲那笛聲附和起舞。
“誰?”阮夢歡撐着額頭,全身沒有軟綿無力,費勁的撐開眼皮,卻只見是在一座閣樓中,其餘的一無所獲。她清楚的知道,是那陣笛聲叫醒了她。
沒有人迴應她,須臾的光景,笛聲暫歇,只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緩緩吟誦着一首詩,“別來半歲音書絕,一寸離腸千萬結。難相見,易相別,又是玉樓花似雪。暗相思,無處說,惆悵夜來煙月。想得此時情切,淚沾紅袖黦。”
阮夢歡怔在原處,那熟悉的聲音是殷如煦,不會有錯;而這首詩是她曾與他書信中寫到過的,她就知道,他不會放過自己。
“雙兒,還記得嗎?當初你我兩地相思,你說,這是你心情的寫照。現在,你來告訴我,有沒有欺騙過我?”尹嫦陌推着輪椅,一點一點的靠近她。
沒有力氣,沒有半點多餘的力氣,阮夢歡劇烈的喘息着,“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不過是想問問你,可還記得我們當初的情思!”尹嫦陌的手中是一支嫩綠色的玉笛,玉笛在他的指間旋轉飛舞,好似活過來了一般。
阮夢歡苦笑,“不記得,也不想記得!我說過,我要的是未來,過去於我而言,毫無意義!”
尹嫦陌擡起那好似淬了千年冰雪的眸子,凌然道:“就因爲他是個王爺的身份?呵,你當初的風骨呢?看來是我高看你了!”
“於我而言,重要的不適身份,而是那顆心!我愛他,我願意把我的真心交給他!”阮夢歡的神情是那麼的決絕,“即便你現在就動手殺我,我也要這麼說!殷如煦,你動手吧!”
“死還不容易嗎?我卻更想讓你活着!”尹嫦陌靜靜的說:“我要你親眼看着那些你所愛的人,一個個背叛你!讓你嚐嚐被心愛之人背叛的滋味!”
阮夢歡譏諷道:“被心愛之人背叛的滋味,我阮夢歡早已嚐盡,這一點,你比我清楚!從你要把我送給孟之昂的那一刻起,不是嗎?”
“啊!”阮夢歡尖叫一聲,趴在了地上,她沒想到尹嫦陌會真的動手,她捂着臉頰,那裡傳來的灼燒感,令她難以置信。若說恨,爲何不殺了她,偏偏要用這種方式!她猶自不肯屈服,滿目的挑釁,“尹嫦陌,時至今日,你也只有這點本事了!打女人吶,真是光彩的不得了!啊……”
又一巴掌打在頭頂,阮夢歡仰起頭,倔強的望着尹嫦陌,脣邊依舊是那挑釁的笑。
“何必呢?只要你低頭認錯,我就會饒過你!”尹嫦陌的手沿着阮夢歡的頭頂,滑向了她的側臉,他撫着她光滑的臉頰,好似情人間的撫摸,“你看看,就算你把我害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也沒想過殺你!我只是要你承認自己做錯了而已,快說,快說!”
他幾乎是吼着,說完了最後的“快說”倆字。阮夢歡從來不曾想過要低頭,她冷冷的迎上他似有期盼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尹嫦陌揪住她的衣裳,狠狠的甩了出去。他大聲高喊着:“爲什麼你不認錯?爲什麼?明明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是你毀了我!是你!”
阮夢歡的身子早已疲累不堪,也早已分不清陣陣的疼痛是從哪裡傳來的,她早已千瘡百孔,可是她不想死,她還想再見見燕奉書,還想跟他說話聊天,還在想念他溫暖的懷抱……
抱着這最後的期許,阮夢歡始終咬着牙堅持着,她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自己,她只知道不能放棄!
尹嫦陌的發泄,從開始的叫罵,到最後逐漸演變成了毆打。他坐在輪椅上,卻是那麼的嫺熟和伶俐。他拳打腳踢,對準了地上毫無還擊之力的阮夢歡。
“這一次,就這一次!”阮夢歡這麼堅守着,她只容許自己墮落一次,且只在尹嫦陌這裡。她對自己說:“從今往後,再無拖欠!”
劇烈的疼痛好似漲起的潮水,終於在即將淹沒阮夢歡所有思緒的時候,她的眼前忽然一亮,好似天神降臨一般,那人來到了她的身邊。將她攬入懷中,溫柔相待。
臉上涼涼的,不知是自己的淚,還是他的。阮夢歡笑了,她心中揪着的地方,終於得了鬆懈的機會。
“夢夢!,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