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嶼吃着吃着就把手中的筷子放了下來,然後偷偷地瞥了一眼顧知沫。“你剛剛爲什麼要獨自離開?”
“有麼?”輕描淡寫地反問了一句。“你剛剛出去了很久,我原本以爲你已經走了。再說,我害怕自己會再次看不到,所以想了想,就離開了。”
她的回答沒有任何的漏洞,林容嶼的眉頭終是慢慢地鬆了下來。“好吧,可是你以後不許這樣。你不知道我……”
“你怎麼了?”
“沒什麼。”林容嶼搖了搖頭,然後在自己的心底說道。你不知道我剛剛有多擔心你,差點就把汽車當成飛機開了。
“嗡”地一聲。
林容嶼只覺得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屏幕上閃動着的幾個字眼讓他的眸色不自覺地黯淡了一些。
他起身,走到了一邊。而後才摁下了接聽按鈕。
電話那頭是陶詩音異常嚴肅的聲音,“馬上回來,我有事要問你。”
陶詩音說完之後就掛斷了電話。林容嶼看了一眼顧知沫,像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般。斂眉。把翻涌的情緒壓在了眼底,他才淡淡地開口,“知沫。我有事要去處理一下。你放心,答應你的,我不會食言。”
沒有等到顧知沫的隻言片語,林容嶼已經慢慢地從她的視野範圍中消失了。
林容嶼剛回到家,便看到了一臉陰霾的陶詩音,她端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是幾張剛剛拍到的照片。
而畫面中的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有說有笑、動作親密的林容嶼和顧知沫。
一道劍眉豎起,林容嶼插在口袋中的手一瞬間緊握成拳,但他還是強行把內心的憤怒情緒壓了下來,只是嗓音凌冽地問,“母親,你找人跟蹤我?”
“你先解釋一下,你和照片中的女孩兒是什麼關係?”陶詩音沒有擡頭,她的心從看到顧知沫的容貌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揪結到了一起,二十多年過去了,顧婉清那個賤人並沒有來找自己的麻煩,反而是這個小賤種不知好歹的找上了門,一想到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她就恨得牙癢癢。
林容嶼隨意地瞥了一眼,然後漫不經心地反問道,“你不是都看到了麼,現在這樣問我,有意義?”
“我讓你解釋一下你跟她的關係!”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陶詩音直接吼了一聲,片刻之後,她又慌亂地理了理自己的頭髮,擺出了一副貴夫人的模樣,“抱歉,容嶼,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弄清楚你們之間……”
“夠了,”冷冷地迴應了一聲,林容嶼一邊脫着自己的外套一邊把它掛到了落地衣撐上,然後徑直走到了陶詩音的面前,一隻手直接撐在了陶詩音身旁的空位上,身子稍稍前傾了一些,“不要再讓我知道你派人調查我,否則我不介意把你以前所做的那些醜事都宣揚出去。”
身體止不住地顫抖,陶詩音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會說出這樣的話,“林容嶼,你這是什麼態度,母親這樣做也是爲了你好。”
“是麼?”林容嶼勾脣,狐疑地目光將眼前的女人細細掃量了一番,“我尊重你,所以纔會稱你一聲母親,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有什麼沒有人提及這些事情,並不代表沒有人不知道,母親,我很好奇,如果我把你這些不爲人知的秘密告訴父親,你說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哦,也對,”林容嶼忽然拖長了尾音,“他一切都是靠着你的,自然是不會跟你離婚,不過,我想,他應該會很恨你吧。”
“母親,你最好收斂一些,要不然你知道的,我一向睚眥必報,說到做到。”
“林容嶼,是誰給你的膽子能讓你這樣與我說話,”陶詩音用力地推開他,然後把握在手裡的杯子用力地砸在了面前的茶几上,“林容嶼,我告訴你,不管你跟她是什麼關係,我只告訴你一句話,你不可以跟她在一起,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母親,希望你今晚做個好夢。”
陶詩音沒有迴應,林容嶼的話音剛剛落下,她便直接拿起了那幾張照片,剛想離開,就已經被林容嶼攔了下來,“照片給我。”
“林容嶼,你不要得寸進尺。”
林容嶼波瀾不驚地笑了一聲,然後擺出了三個字的口型,陶詩音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顫,而後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自己曾經一度引以爲傲的兒子,扔下照片,便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關到了房間裡。
“砰”地一聲,房門被關上的時候,陶詩音自己都嚇了一跳。
靠在身後的門上,身體沿着地心引力的方向慢慢地滑落了下去,茫然的眼神中帶着驚恐,就好像有把柄落在了別人的手上一樣,她喃喃地自語着,“怎麼會這樣,林容嶼怎麼會知道自己的那些事情,不應該啊,他從一開始就是跟在自己身邊長大的,一定是哪裡出了漏洞,對,一定是,一定是那個女人告訴他的,這個該死的女人,我一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她一邊說着一邊用力地握緊了自己的手,扣到肉裡的指甲彷彿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她熟練地摁下了一串數字,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言道,“找到那個女人的住址,既然她不講信用,那我也沒有必要把她留着了。”
在聽到電話那頭的人答覆了以後,她才安心地放下了電話,然後爬到牀上慢慢地躺了下來。
林容嶼坐在沙發上,看着這些照片有些失了神,似乎陶詩音的反應有點過了。
仔細地端摹着這個女人的容貌,那種異常熟悉的感覺又在此時爬上了他的心頭。
可是,她到底是誰?
正出神,一陣濃烈的酒精味道撲面而來,他微微蹙眉,而後便看到了自己的父親跌跌撞撞地走進了家門。
看到林容嶼的時候,他似乎有些意外,既而又淡然了下來,伸出手在空中隨意地筆劃了一下,然後豎起食指,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半晌,才問了一句,“容嶼,你告訴我,這是幾?”
對於他此刻的狀態,林容嶼早已習以爲常,可今天卻覺得這樣的他有些刺眼,他冷冷地迴應道,“1。”
“我就知道我沒醉,”歪扭着身子朝着林容嶼的方向撲了過去,陡然間,林語堂只覺得自己的身軀一震,連同他的酒意都在頃刻間退去了一大半,他趕緊把照片從林容嶼的手上搶了過來,顫抖着嗓音問,“這是誰?容嶼,你告訴我,這女孩兒是誰?”
“我女朋友。”
扔下這句話,林容嶼就站起了身,然後重新把照片拿了回來,“我讓李媽幫你做些醒酒湯,你先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
“等等,”林語堂聽到他的上一句話時,嚇了一跳,“她叫什麼?”
“她叫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她就可以。”林容嶼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偌大的客廳裡,除了四處飄散的酒味,就只剩下了這個呆滯在座位上的男人。
口中情不自禁地念叨出了那樣的一句話,“婉清,這麼多年,你還是找上門來了。”
很快,李媽便端來了一碗醒酒湯。
林語堂卻沒有喝,只是讓李媽把東西放在了茶几上,而自己則是兀自出神。
林容嶼把自己隱匿在了黑暗的角落,看到林語堂悵然若失的模樣,他的眉頭直接擰成了一個結。
有一個猜想如同一道旱天雷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他想,顧知沫會不會就是當初被林語堂拋棄的那個女人所生的女兒,只是這世界真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麼?
他忽然就知道了爲什麼顧知沫會出現在自己的城市,也許,她真的是來尋找事情的真相的。
想到這裡,林容嶼搖了搖頭,然後繞過林語堂的視線,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林容嶼幾乎是一夜未眠。
他剛剛打開.房門,便撞上了林語堂紅腫的雙眼,他的聲音微弱地有些顫抖,“她在哪裡,容嶼,你帶我去見她。”
“誰?”
“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女孩兒。”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裡。”
林容嶼說完,就想離開,卻被林語堂的身體直接擋了下來,“你不是說她是你的女朋友麼,你怎麼會不知道她住在哪裡,容嶼,麻煩你帶我過去,有些事情我想自己弄清楚。”
“我是真的不知道。”
林容嶼說完這句話,便感到抓住自己肩膀的力道大了一些,而林語堂的語氣已經近乎是一種央求,“好孩子,我答應你我不會傷害她的,我只是弄清楚她到底是誰,要不然我會寢食難安的。”
“難道你不應該寢食難安麼?”林容嶼用力地扒開了林語堂的手,然後繼續說,“父親,人總是應該會爲自己的一些過失付出代價的。”
“還有,我並沒有騙你,我確實不知道她住在哪邊。”
眼睜睜地看着林容嶼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林語堂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緩緩地低下了頭。
婉清,如果你不恨我了,你就告訴我,那個女孩兒到底是不是我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