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更夫敲響了三更梆子,震響的銅鑼陪着清脆的棍棒敲擊聲,在萬籟俱寂的夜裡分外振聾發聵。
碩大的護國公府更如沉睡了一般毫無半點生息,只有幾盞微弱的紙燈籠掛在門廊之上隨風搖曳。
整個府邸後院,如今只有一間房屋閃着微弱的燭火,看上去有些慎人。
屋內,白仲辰沉默不語的翻看着一本書,地上跪着的赫然便是丹青。
此刻整件屋內除了鼻息之聲便是白仲辰翻閱紙張時發出的聲響,隔幾息便“嘩啦”一聲。
丹青屏氣凝神跪在地上不敢說話,一旁站着的十哥更是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喘。
白仲辰是出了名的儒雅翩然,從未見他跟誰動過氣,紅過臉。
無論發生生麼事都是一副好話好說的樣子,但總也能將人說服的五體投地。
這樣的一個君子之人,如今卻渾身散發着攝人心魄的冷冽之氣。
面色看不出悲喜,更無半點表情,似乎就是單純的在翻看着一本閒書打發時間而已。
他越不說話,下面的兩個人越緊張。
丹青單膝跪地低垂着頭看不清情緒,但如此冰冷的房間內,她的額角卻隱隱透着水光。
十哥嘴裡咕噥着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白仲辰,還是閉了嘴。
丹青已經在這裡跪了兩個時辰,眼看着要四更天了,主子卻依舊沒有要讓她起來的意思。
低着頭順着眼縫瞅了瞅丹青,十哥癟癟嘴,又恢復了平靜。
罰吧。反正跟他沒什麼關係。
當四更天的梆子響起時,白仲辰終於放下了書。
但他看都沒看丹青,只是悠悠站起身踱步向裡間走去。
裡間有一張小牀,專供休息時使用的。
看樣子白仲辰沒打算離開書房,只是斜倚在小牀之上,睡覺去了。
直到天色大亮,丫鬟來敲白仲辰的門。他在慢慢張開眼。目不斜視的說了句:“沒我命令,誰都不許進來。”然後繼續閉目養神。
整整跪了一夜,連站着的十哥都有些腿麻了。更別提跪着的丹青了。
由於白仲辰命令下人不許進來,所以就連吃飯都被白仲辰一併拒絕了。
知道天黑,屋中的三個人水米未進。
白仲辰依舊不說話,在看書。
十哥已經覺的有些累了。而丹青更是膝蓋疼的死死咬着牙關。
丹青未抱怨一句,只是擔憂的看着白仲辰。主子已經一天沒吃沒喝了。
又是沉默的一夜,丹青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了,眼下的烏青很明顯。
這屋中最受罪的就是她,除了身體的責罰。更是精神的折磨。
終於在天亮之後,白仲辰再次吩咐下人不許打擾的時候,丹青崩潰了。
雙膝跪行着來到白仲辰面前。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語氣中是滿滿的擔憂。
“主子。都是屬下不好,您怎麼罰屬下都不爲過,只是屬下求您先吃些東西,您這麼下去會熬壞身子的。丹青求您了,您這樣,丹青受不起。”
話音剛落,丹青便匍匐的趴在地上,特頭緊貼地面,等着白仲辰發話。
白仲辰單手支着額頭,微微闔了下眼瞼。
“擡起頭來。”聲音柔和卻冰冷。
丹青在擡頭時,眼圈已經犯了紅。她不是爲自己委屈,而是因爲白仲辰陪着她一起捱餓一天一夜。
在璇璣營中向來平靜無波的漂亮眸子裡,此刻有了些異樣的神采。
崇敬,擔憂,奉若神明一般的仰慕。
“任務失敗,我對你失望,該罰。但你若失敗,便是我沒有教好,一樣該罰。”
說罷白仲辰又再度閉上雙眼不再言語。
丹青的心中如壓着一塊巨石一般,精神折磨遠遠大過身體所受的痛苦。
白仲辰救過她的命,更讓她有了目標,有了信仰。
她的一切都是白仲辰給的,所以她能回饋的也只有自己的這條命和忠誠。
可如今任務失敗,主子竟然跟着她一起受罰,這讓丹青如何擔當的起。
“主子,丹青錯了,丹青求您的,別這樣……求您別這樣。”
向來冷情冷性的一個人,此時急的都快要哭了。
仍然在外間的十哥聽着裡面的聲音,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他從未見過丹青有如此軟弱的時候,伏低做小的在主子腳邊,如同狗一般的乞求。
這樣的丹青顛覆了十哥以往的觀念,這還是那排行第一嗎?
正在胡思亂想至極,便聽到裡面想起了清冷的聲音。
“那十年,你表現的很好,我很滿意,但也只有那十年……”
白仲辰沒有將話說滿,剩下的他需要丹青自己去想。
丹青明白白仲辰是什麼意思,自從周瑜文死後,她的心便不再幹淨了。
再沒有原先單純的視死如歸和忠誠如一,她心中有了雜念,有了一條即便拼盡一生都無法償還的命。
丹青愧疚的低着頭不肯說話,白仲辰也不逼她。
“我要的東西你終究沒有給我拿回來,如今海梟落入了季辰手上,周瑜文的孽畜還好好的活着,你們兩個人妄稱璇璣營數一數二的殺手,真是笑話。”
白仲辰用鼻子冷哼,隨即便聽到外間“噗通”一聲,應該是十哥跪了下來。
“屬下辦事不利,還請主子責罰。”
十哥的聲音傳了進來,帶着些忐忑不安。
“記住,我要的是他周家斷子絕孫,你明白?”
“是,屬下明白。”
“下去吧,事情辦不好你也就別回來了。”
“……是。”
這句話很好理解,任務完不成他就可以死在外面了,否則回來也是沒有活路的。
一陣木楞輕裝的聲音響起,不是門,而是窗。
沒有人知道璇璣營這個暗殺組織的頭目竟然是君子如蘭的白家大少白仲辰。
而十哥他們也從來不會讓人知道這一切,來無影去無蹤,這是最基本的。
十哥走後,白仲辰微微傾身靠近跪着的丹青。
伸出一隻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再由臉頰劃過撫摸直下顎,只那麼一勾,丹青便順從的擡起頭來。
白仲辰的聲音輕柔飄逸,似是溫存嘆息卻帶着隱隱的殺意。
“丹青,你讓我拿你怎麼辦纔好?”
作者的話:
最近會很忙,要過年了,家裡有老有小,還要置辦年貨,給家裡大掃除。
十個月的小寶寶很難伺候,所以長吟近期可能會有些掰不開手腳。
如果出現偶爾斷更的情況,也請大家多多見諒。
照顧孩子收拾家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今天擦玻璃了,32樓哦,誇坐在窗戶上一百米高空俯視的感覺,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我勒個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