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臨界

大雪紛飛的蔚藍色天空下,目光能觸及的一切都在雪的紛飛中變得蒼白一片。潔白的雪將所有醜陋的東西都遮掩在自己的庇護之下,對這個初來乍到的全身籠罩在斗篷之下的‘男孩子’而言,帶帶來美的同時,也令人無法辨別清楚方向。

墨色的斗篷庇護着自己的主人免受一切攻擊,連同天上降落而下的溫和的雪也不曾例外,柔嫩的手指從斗篷下探出,小心翼翼的接着天上飄落的雪花,墨色的瞳孔之中,盛滿溫柔:“這就是……克洛維亞大哥哥說過的雪嗎?”

潔白的雪在‘少年’掌心的溫度下,很快化作了一灘微涼的水,斗篷下的‘少年’歪了歪頭,墨色的瞳孔帶着憐惜跟些許的疑惑:“原來雪……是這麼的脆弱啊……”

天空上的雪還在不停的飄落着,遮掩在一襲墨色斗篷下的‘少年’猶豫了一下,終於朝一個未知的方向踏步而去。

……

迪瑪迦那邊的敵人連月來毫無半點動靜,敵人也不知所蹤,迪瑪迦現在簡直變成了一座空城,凱林·希爾帶人去收復迪瑪迦的時候,偶爾在路上發現未曾被敵人殺去生機的平民,敵人似乎走的很匆忙,被囚禁的平民有的來得及補上一刀,有的混在屍體裡,竟然也給躲了過去。

久違的和平,隨着奧斯士兵的消失而降臨,迪瑪迦這座臨邊境的城池,在這次戰爭之中受到了重創,原本就算不加上守城的士兵,也有上千人的城池,在一天之間,僅僅連百餘人的倖存者都不到。

凱林·希爾將僥倖逃脫的幾十人集中在了城牆下方,他們有的精神惶恐,有的卻一臉的呆滯,凱林·希爾本來是打算,將迪瑪迦的剩餘的這些人,安排到空曠的城市之中,沒想到他們這樣恍惚,想來這座城池帶給他們太多無法抹去的傷痕,思來想去,凱林·希爾最終令人將這幾十人送到了那亞倫薩暫時安定下來,至於空出的迪瑪迦,則由鳴修·羅德里的部隊跟他的人一起來守衛。

凱林·希爾早就認爲,最臨邊境的城市,不應該生活那麼些平民百姓,兵比民少,連撤退都無法妥善安排。

在凱林·希爾的安排之下,他的人跟鳴修·羅德里的人輪流守衛迪瑪迦,不管他跟鳴修·羅德里的過節有多深,在陛下沒派來新的部隊之前,鳴修手下僅剩的一千人,根本無法守護好這座城池,脣亡齒寒的道理凱林還是明白的,更不用說,迪瑪迦同樣是他名下的領地,他手裡的東西被敵人輕易的奪走,凱林·希爾自然是不會幹的。

隨着迪瑪迦的恢復,那亞倫薩的舊公爵府同樣恢復了往昔的熱鬧,酒鋪肉鋪,沿街叫賣的小販重新返回了崗位,唯一令人遺憾的,是希爾公爵開的那家餐館不再每天推出新的菜色了,就是推出也沒有希爾公爵在的時候更吊人胃口了,知情的人聽聞,希爾公爵像是在躲避一位異族公主,而主動前往迪瑪迦支援戰後的事宜,總之,最近的日子是無法品嚐到公爵大人的手藝了。

位於迪瑪迦的重新修建的酒店內,一身白衣的凱林·希爾在接連打了數個噴嚏後,興致缺缺的將手中的筷子放下,暗罵是哪些無聊的人在背後談論他。

“老闆,結賬。”失去了喝酒的興致,凱林·希爾放在桌子上一塊碎銀,起身打算離開,卻被一雙手從後面猛的抱住了腰。

藍色的魔法氣息瞬間噴涌而出,抱着他腰身的人在躲閃不及的情況之下,狼狽的跌坐在地。

凱林·希爾驚詫的轉身,卻沒有看到想象中窮兇極惡的面容,反而是一張躲藏在斗篷之下帶着幾分痛楚的稚嫩的小臉。

“你是誰?”凱林·希爾的警覺絲毫沒有降低,他盯着對面跌坐在地上的‘男孩子’,身後的藍色魔法氣息在半空中張牙舞爪:“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我……”‘男孩兒’剛張開嘴,喉頭就是一緊,大顆大顆的淚珠從那雙漆黑的雙眼中滾落了下來,這一幕,倒是讓凱林·希爾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你別哭啊,都這麼大了還哭鼻子,長大了怎麼成爲男子漢啊?”凱林·希爾感覺不到少年身上的力量波動,他收起了身後的魔法氣息,上前幾步,走到‘少年’的面前半蹲下身子,伸手給他擦去了眼淚,在跟那雙墨色的眸子對視的瞬間,凱林·希爾的周身不由得一震。

“是……是我不好,對不起,大哥哥,我認錯人了,我看到你穿着白色的衣服,以爲你是冥哥哥……”‘少年’緊抿着脣,露在外面的手指死死的揪着墨色的斗篷,纖細的手指白嫩的不似一個男孩子。

“你的眼睛……”凱林·希爾下意識想要去掀開對方扣在頭上的帽兜,卻被後者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開了。

“我……我還要去找冥哥哥……”‘少年’後退着,避開凱林·希爾的目光。

“原來是一個跟家人分散了的小

鬼啊,”凱林·希爾嘆了口氣,同時暗笑自己的疑心,緊緊是一雙眼睛,怎麼就能判別他是自己那個世界的人呢?龍飛不是同樣擁有一雙墨色的眼睛,黑色的頭髮,甚至連名字都像他那個世界的人,不過也只是巧合罷了。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對於留戀的事物,凱林·希爾多少還是抱有一些好感的。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不用怕,我不是什麼壞人,告訴哥哥你要找的冥哥哥有什麼特徵,哥哥幫你找好不好?”望着拘束的‘少年’,凱林·希爾面上閃過了久違的笑意,“說起來,我這個公爵當的還真是沒意思,就幫你找找哥哥打發下時間怎麼樣?”

“……你,真的會帶我去見冥哥哥?”‘少年’面上帶着幾分警惕,有些遲疑的說道:“可是,冥哥哥說,到這個地方以後,除了他,讓我誰也別信……”‘少年’說着擡頭小心翼翼的看了對面的凱林·希爾一眼,在看到對方沒有因爲他的這番話語而生氣後,他鬆了口氣:“不過,我還是相信大哥哥你的。”

“嗯?”見‘少年’變化這麼快,凱林·希爾問道:“你不是隻相信冥哥哥嗎?怎麼,不怕大哥哥把你賣個好價錢?”

“哥哥,”對於凱林·希爾嚇唬的話語,‘少年’卻是露出疑惑的神情:“冥哥哥說,這裡最不值錢的就是人類本身啊,你把我賣掉,能換來多少你們口中的錢呢?”

“……”

見凱林沉默不語,‘少年’突然想起冥哥哥還在等着他,不由有幾分焦急,他伸手拉住了凱林·希爾的手,“大哥哥,冥哥哥找不到我,會着急的,你現在就幫我去找冥哥哥好不好?”

“你口中的冥哥哥有什麼特徵嗎?”凱林微微皺了下眉頭:“比如衣服外貌長相。”

“冥哥哥跟大哥哥很相似。”‘少年’的表情充滿着認真:“冥哥哥他也有雙跟大哥哥一樣的藍色的眼睛,一樣金色的頭髮,在跟隨老師之前,跟大哥哥一樣喜歡穿白色的衣服……”

“也就是說,你的冥哥哥,是一個有藍色眼睛金色頭髮,身穿白色衣服的男人咯?”

“嗯……”‘少年’的眉頭緩緩皺了下:“也可能是黑色的衣服,在跟隨了老師後,我很少見冥哥哥穿他那件白色的衣袍了,雖然偶爾見他取出來凝視過,但是還沒有見他穿在身上過……”

凱林·希爾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不過對於一個看起來只有八歲左右的小孩子而言,能說出來個七七八八也算不錯了,再則,先不說這裡的人他差不多都認識,單是‘少年’口中描述的,金色頭髮,藍色眼睛,他在這裡還從來沒有見過除他以外,生着金色頭髮藍色眼睛的人,或許很好找也說不定呢?

“好了,好了,我們現在要找的就是一個金髮藍眼睛的傢伙,走吧。”凱林·希爾對矮小的身影笑了笑,剛邁開步子又頓住了,他轉身將只達到他大腿高矮的‘少年’抱在了懷中,見小傢伙略有掙扎之色,伸手拍了拍小傢伙藏在帽兜下的腦袋,“個不夠高,可是容易走丟的,你不是想早一點見到你的冥哥哥嗎?”

“嗯……”略有不情願的聲音像蚊子的聲音一樣從斗篷下傳了出來,凱林·希爾瞥見‘少年’面上可疑的紅暈,不由啞然失笑,沒想到這小鬼還不好意思,罷了,罷了,現在還是抓緊時間將他口中的冥哥哥的特徵知會給所有人,讓他們幫忙留意一下的好。

白色的身影轉眼消失在空曠的街道中,僅僅是片刻的工夫,滿大街都張貼起來醒目的尋人啓事,說是尋人啓事,張貼了半幅牆壁的紙張上,卻連一個人的畫像都沒有,只有短短三句話:尋人啓事,遇見金髮藍眼睛的人上報,重重有賞。

第一天,迪瑪迦滿大街都是張貼的尋人啓事,爲這個,凱林·希爾被無辜的喊住數次,當然,當那些盲目的人發覺自己喊的竟然是公爵大人時,也都收了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少年’起初在張貼了告示後,堅持自己走路,而這一路找下來,非但沒有發現任何一個金髮藍眼睛的傢伙,他的體力也有些不支,在凱林·希爾蹲下來示意他爬在他背上時,便也沒有拒絕。

“小傢伙,天色也不早了,我想今天是找不到了,不如你先跟我回去,明天我再陪你一起找可好?”凱林·希爾說着回頭看向爬在他肩上的小腦袋,後者有些疲憊,早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大哥哥,要說話算話。”

“嗯,我凱林·希爾說過的,自然算話。”凱林·希爾笑了笑:“說起來,你大哥哥我可是這一方土地的領主呢,別看我年紀不大,我也是一方公爵呢,答應過你這個小鬼的事情又怎麼能不算數呢?”

“大哥哥。”‘少年’拍了拍凱林·希爾的肩膀:“你是這裡最大的嗎?”

“可以這麼說。”凱林·希爾笑了笑,

虛榮心破天荒的被填的滿滿的。

“可是……那爲什麼大哥哥沒有把冥哥哥找回來呢?”

“額……這個,大哥哥管理的地方很大,除了這裡,還有一個大城池,既然這裡找不到,我們明天去另外一座城池繼續尋找可好?恩,我想想,除了迪瑪迦跟那亞倫薩外,我手下的領土,其他的地方沒有人生存,你哥哥應該不會去別的地方的。”

“大哥哥,真希望能見到冥哥哥,你跟他長的真的很相似呢,不知道冥哥哥看到大哥哥你,會不會吃驚呢?”‘少年’的眼睛神秘的眨了眨:“大哥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一定不能告訴冥哥哥哦?”

“秘密啊?說來聽聽,看看是什麼秘密。”凱林·希爾不以爲然的笑了笑,繼續朝前走着。

“秘密就是,冥哥哥在帶我過來之前,他說過,這裡除了他跟另外一位大哥哥是金髮藍眼睛,這裡的人沒有同樣的髮色的跟眼睛,而我的黑眸子跟黑色的頭髮,冥哥哥說也是在這裡看不到的,那時候他安慰我,這樣子,我就算跟他走丟了,也能很快找到對方的,可是大哥哥,你看,冥哥哥在騙我,嘻嘻,大哥哥的眼睛跟頭髮就是藍色跟金色的啊。”

凱林·希爾聞言不由啞然一笑,仔細想想,羅德里家族的成員基本都是紅髮綠眸,偶爾幾個例外,也是出在旁系中,就算是那樣,羅德里家族除了他,也沒有出現過一個是金髮藍眼睛的,現在仔細想一想,自己被羅得家族排斥,倒也說的過去,如果不是他母親修娜也是金髮藍眸,估計他根本長不到這麼大,在剛出世的時候就被當做野種給丟出去了吧?

算下來,金髮藍眸的,迄今爲止,他也只在克洛維亞跟他自己身上見到過,凱林·希爾的心頭當下一凝,他故作不在意的詢問背上的‘少年’道:“小鬼,你哥哥是做什麼的?跟大哥哥一樣帶兵打仗還是開家店鋪做生意啊?”

“帶兵?”‘少年有些茫然,“哥哥他從來是一個人的,冥哥哥他除了帶着我,沒有帶其他人。”

“這樣啊,”凱林·希爾的心頭鬆了一口氣,他笑了笑:“小鬼,你剛剛不是說,你冥哥哥說,這地方除了他跟另外一個哥哥外,找不到其他一樣長着金髮藍眸的人了嗎?你說你冥哥哥說的那個大哥哥是不是哥哥我啊?”

沒有任何的遲疑,‘少年’堅定的搖了搖頭:“冥哥哥說的哥哥,不是哥哥你,那個大哥哥,露茜亞見過的……”

“盧西亞?小鬼,這是你的名字嗎?”凱林·希爾笑了笑:“我想也是,你哥哥怎麼可能會認識我啊?”

“嗯,冥哥哥以後會認識大哥哥的,大哥哥,其實除了冥哥哥跟大哥哥還有那個大哥哥之外,還有一個人也擁有一頭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我跟冥哥哥這次就是爲他而來的,大哥哥要是見到了,一定要跟露茜亞說一聲。”

“也是嗎?”凱林·希爾脣角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什麼時候冒出來這麼多金髮藍眼睛的傢伙了?”

“嗯,我跟冥哥哥這次來,除了找那個人之外,要先去照顧受傷的克洛維亞哥哥,然後才能知道要找的那個人是誰。”

“克洛維亞……”凱林·希爾的步子猛的停住了,他面上的神色變化了一下,繼續開始朝那亞倫薩附近的新公爵府邸而去,邊走邊裝作毫不知情的詢問道:“盧西亞,你剛剛說的克洛維……什麼的傢伙,你跟他很熟悉嗎?”

“嗯,克洛維亞大哥哥很溫柔的,他總是笑嘻嘻的,在所有人都嫌棄我的身份的時候,只有他總是站在我前面用他的羽翼守護着我……”‘少年’的聲音低落了下去,帶着委屈似自言自語道:“那,大哥哥,你說克洛維亞哥哥,他現在被迫做他不喜歡的事情,被迫到所有人都不願意來的地方做着不喜歡的事情,是不是因爲他經常袒護的緣故?是不是露西亞害的克洛維亞哥哥受傷的?”

凱林·希爾皺着眉頭,剛想說什麼,幾滴帶着溫度的淚珠滾入了他的領口,再看那‘少年’,剛剛擦過的臉上再度閃滿了淚光,“大哥哥,露西亞是會給人帶來不幸的人,大哥哥,等你幫露西亞找到冥哥哥以後,就當沒有見過露西亞吧,或許,大哥哥這樣子,就不會遇到不幸呢?”

“哦?”見到‘少年’哭的這麼傷心還不忘提醒他,凱林·希爾將詢問克洛維亞的心思按了下去,開始哄少年開心。

“小盧西亞有這麼厲害啊?跟誰在一起誰就會不幸嗎?”

“是啊,大哥哥,你不相信嗎?”

“不,當然相信,不過啊,大哥哥跟小盧西亞一樣,是個總會給別人帶來不幸的傢伙……”凱林·希爾說着,笑聲低了下去,“說不定,我們兩個在一起,反而能給別人帶來幸運呢?對不對?別哭了,你現在跟大哥哥在一起,可是一個福星哦,哭鼻子多難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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