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月說:“所以我才拜託羅大娘您替我保密的。”
羅大娘說:“這你放心,與我無關的事情,我纔不會多嘴呢。”
高素月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看着捧着衣服的羅大娘走遠,這才跨進了門檻。
接下來的幾天,高素月心神不寧,焦慮地等待着葉紫靈斷腿毀容的消息傳來。
到了第六天頭上,高素旁敲側擊打聽,得知葉紫靈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而是和往常一樣活蹦亂跳,不由得沉不住氣,跑到傅八斗家裡去質問他那位殺手朋友爲什麼言而無信。
傅八斗笑道:“高小姐可真是個急性子的,要不就是和葉姑娘真的有不共戴天之仇,這麼着急要人家倒黴。當初我說過了,七天之內,這不是才第六天嘛,高小姐何必着急”
高素月有些氣急敗壞:“江湖上的規矩,拿了錢就要替人辦事,區區一個葉紫靈,七天時間還不夠嗎而且這已經都第六天了”
“那不是還有一天多時間嗎”傅八斗不慌不忙地說,“而且,高小姐既然對葉姑娘恨之入骨,難道就不想親眼看見她是怎麼變成一個瘸子加醜八怪的嗎”
高素月愣了一下,問道:“這話怎麼講”
傅八斗說:“高小姐想什麼什麼時辰親眼看見葉紫靈遭殃,我那位朋友就什麼時候動手。高小姐,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
“我”高素月倒吸一口涼氣,這種事兒,還能挑時辰嗎沉吟片刻,說:“那就明天未時初吧,我要讓葉紫靈不僅變成瘸子和醜八怪,而且要讓她當着滿街的人的面,出盡洋相,痛不欲生”
“好,一言爲定,明日未時初,我朋友一準動手,讓高小姐親眼看到這場好戲。”
第二天臨近午時末,葉紫靈和往常一樣,從南記出發,乘坐馬車去東記作坊,看看新近簽訂的那幾批傢俱做的怎麼樣了。
剛剛出門,林世傑進來了:“還好,我來得及時,你還沒走呢。”
葉紫靈說:“你也打算去東記嗎”
“是啊,我想去看看,緊趕慢趕,終於在你走之前趕過來了,咱們一起去吧。”
兩人走出南記店鋪的大門,上了馬車,一路駛往東記作坊。
剛剛走到寧州最繁華的街上,就忽然感覺到馬車猛然一震,還沒等他們兩人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忽然只聽得車伕一聲慘叫,似乎是被人從趕車的位置上給扔到了地上。緊接着,周圍的人羣一陣騷亂,並且響起了女人和孩子們恐懼的尖叫聲,還有驚慌雜沓的腳步聲。
“出什麼事了”正在閉目養神的葉紫靈睜開眼睛,驚訝地看着林世傑。
林世傑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外面一陣高過一陣的哭號:“殺人啦殺人啦快跑啊”
兩人急忙掀開車簾,一眼就看見街上的行人四散奔逃,然後,就看見了兩個黑布遮面的人,一個手裡握着明晃晃鋼刀,另一個手裡提着一根混鐵棍,目露殺氣,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地向着馬車走來。
葉紫靈用眼角餘光看見,車伕坐在路邊,被打得鼻青臉腫,都顧不上擦掉鼻血,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
林世傑還算鎮定,不動聲色地葉紫靈護在身後,問道:“二位好漢,爲什麼攔我們的車”
拿着鋼刀的蒙面人一指葉紫靈:“林大少爺,這事兒與你無關,請你不要多管閒事。我們要找的,是那位葉姑娘。”
林世傑說:“你們找葉姑娘做什麼”
“這與你無關”
葉紫靈從林世傑身後站出來:“你們是誰找我有事嗎”
葉紫靈在問出這句話的同時,腦海裡飛快地盤算着,這兩個蒙面人是不是張家找來的。張老爺和張清芷這次雖然輸給了自己,可並不代表他們是傻瓜,事情過去這麼多天了,他們不可能還想不清楚他們究竟是怎樣輸掉的。那麼想清楚之後,他們八成兒不會善罷甘休,而且依着張清芷的那個性子,一定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因此,這兩個蒙面人,說不定就是她請來的,要對自己趕盡殺絕。
手執鋼刀的蒙面人嗬嗬冷笑:“我們是誰,你管不着,而且你知道不知道都沒什麼關係,現在你只需知道,有人要你的一條腿,還有,你這張臉,就足夠了。”
林世傑急忙又將葉紫靈擋在身後:“二位一定是弄錯了吧,我們慶盛昌與人無冤無仇,哪裡有人會這麼心狠手辣”
手執鋼刀的蒙面人說:“沒錯兒。這種事情,我們怎麼會弄錯呢”
葉紫靈聽明白了,是有人花錢僱了殺手,要自己的一條腿,並要將自己毀容。可是,到底是不是張清芷做的呢或者另有其人
就在街上劍拔弩張的時候,街邊茶樓的二樓上,坐着一個頭戴軟帽、輕紗遮面的女子。這個女子一襲白衣,顯得十分的俊逸飄灑,一邊慢慢地啜着茶水,一邊往樓下張望。
樓下,那兩個蒙面人已經逼近了林世傑和葉紫靈。
葉紫靈心裡長嘆一聲,情知自己今天是沒有什麼好運氣了,這場災禍,恐怕是躲也躲不過去的,只是,不能連累了旁人。
於是對兩個蒙面人說:“既然二位只是針對我,那麼,這件事情就與旁人無關了,請二位稍等片刻,等這周圍的人都散開,你們再動手吧。”又對林世傑說,“請你也走開吧,今天,恐怕我不能陪你去東記了,以後,你要一個人打理生意,會很辛苦的,一定要多注意休息,讓廚房多給你做些好菜。”
林世傑搖搖頭:“不,紫靈,在這個時候,我怎麼可能丟下你而自己去逃命呢雖然,我還沒有去花錦巷給你下聘禮,可是,我一直都想對你說,今生今世,無論生死,我都不與你分離。今天,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對。”
茶樓上的女子不由得狠狠跺了一下腳,然後頹然坐回到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語道:“難道,葉紫靈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爲了她,你居然可以連命都不要”
樓下,葉紫靈已經急了:“大少爺,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摻乎進來。你快躲開,這兒沒你的事兒”
林世傑不動。
葉紫靈氣得暗罵林世傑是頭笨豬,就算加上你,也不是這兩個蒙面人的對手啊,你還不如趕緊先溜走,去找官府來,等到這兩個蒙面人開始行兇,官府也能逮住他們啊。何況他們剛纔說了,只是要自己的一條腿和一張臉,又不是要自己的性命,那麼,只要抓住他們,自己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還是有可能討回來的。可是這個笨豬,竟然死心眼兒,不知道先跑掉去叫人來。轉而又一想,這兩個殺手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那麼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讓官府抓住,那麼,即便是林世傑去叫了人來,又有什麼用但是,即便是這樣,那也不能讓林世傑白白死在這裡啊。
於是對林世傑說:“你快回去,請個治療跌打損傷拿手的大夫來,等會兒我的腿斷了,可以以最快的速度給我接上。”
林世傑瞪了她一眼:“我不走。”
“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兒呢”葉紫靈又氣又急又怕。
這個時候,兩個蒙面人已經逼近了他們,拿混鐵棍的那個人對林世傑說:“你走開。”
林世傑想了想,說:“你們一定是拿人錢財受人所託吧,一定要動手是嗎”
拿混鐵棍的蒙面人哈哈大笑:“林大少爺,你不會真的這樣天真吧若是我們不打算動手,那麼我們來做什麼”
林世傑點頭道:“好吧。不過,二位能不能稍微變通一下”
“變通”兩個蒙面人大約是從沒有聽見過有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由得詫異道,“怎麼個變通法兒”
林世傑指着葉紫靈:“總之,我知道,你們拿了人家的銀子,是一定要替人家辦到這件事情的。可是,也不一定非得是葉紫靈啊,不如就換做我好了,你們弄斷我的一條腿,毀了我的臉,也是可以交差的。”
兩個蒙面人面面相覷,然後對林世傑說:“可是,我們沒有這麼做過生意。而且僱主指名是葉紫靈,又不是你。”
林世傑好脾氣地笑道:“二位再考慮一下麼。雖然我不是江湖中人,可我知道,江湖中有這個規矩的,僱主指定的人,若是當時找不到,那麼,由她最親近的人來代替,也是可以的。”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就連剛纔那些四散逃開的人們也慢慢圍攏了過來,站在比較安全的距離之外,看着這一幕前所未有的好戲。並且有個別膽大的已經開始悄聲議論,說真是看不出來啊,林世傑居然也是一條漢子,關鍵時刻,肯爲自己的女人以命抵命。有懂行的人說,江湖上的確有這樣一個規矩的,比如殺手要的是張三,而李四願意爲張三受過,那麼也是可以的,不過這也不能隨便代替,正如林世傑所說,必須要最親近的人才行。好幾年前,寧州也發生過類似的一件事情,當時殺手要弄死的是一個富商的兒子,可這富商事先得到消息,叫兒子去了外地躲了起來,自己則率領一家老小,靜候殺手到來,殺手來到後,他就說兒子不見了,自己願意替兒子受過,最後,這位富商自己拿了一把的砍刀,當着一家老小和殺手的面,砍斷了自己一條腿,以此換來了兒子和一家人的平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