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巖啊,你真的想回落霞鎮去嗎”
張清芷姐弟倆只顧着說話,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父親已經走到了門口。
“爹”張清芷急忙回身攙住父親的胳膊,“爹您怎麼不再裡面休息啊大夫說您需要靜養呢。”
張老爺擺擺手:“爹沒事兒。”看着張清巖,問道,“巖兒,你告訴爹,你真想回老家去嗎”
張清巖低下了頭:“是的,爹。我已經想好了,反正姐姐以後是要嫁給表哥的,她做了林家大少奶奶,您和我孃的後半輩子也不用發愁,所以,我想回落霞鎮去,正式向唐家提親。”
張清巖一邊說,一邊緊張地看着父親,生怕他一怒之下又大罵自己不孝。可是他已經想好了,即便如此,他也絕不會再改變主意,他不想爲了在寧州這個渺茫的前途,而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因爲他覺得有些傷心,父母總是偏向姐姐,姐姐看不上落霞鎮的青年男子,一心想嫁表哥,爹和娘就可以爲了她這個心願賣掉家裡的木材行,舉家來到寧州,雖然那個木材行並不是很紅火,可若是悉心經營,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也是能賺來的,可爹和娘並不滿足於此,一心想到寧州這樣的大都市來賺大錢,而剛巧,大伯寫來書信,請他們幫忙打理生意,正中姐姐下懷,因此,他爲了姐姐的幸福,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幸福。
可是現在,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他雖然老實,可並不笨,已經意識到,父親和姐姐這種做法,遲早會讓東記和他們在老家賣掉的那個木材行一個樣,最終關門大吉。所以,他不得不調整自己的計劃,回到老家去做點小買賣,萬一以後父母和姐姐在寧州待不下去了,回到老家,一家人還能有飯吃。
說實話,張清巖並不認爲父親和姐姐比葉紫靈更加具有做生意的才能,尤其是姐姐,驕橫跋扈,自以爲是,心眼兒又不正,他相信,姐姐遲早會把東記弄得一團糟的,到時候,父親恐怕也沒有能力收拾這個爛攤子,不如他先回去,給一家人留條退路,免得將來一家人的生計都沒有着落。
張老爺出乎意料地頭一次沒有因爲唐婉兒而對兒子發火,而是有些傷感地說:“既然你主意已定,那爹就不勉強你留在這裡了,至於你和唐家姑娘的婚事,也不要太着急了,等過一陣子,我和你母親回去一趟,向唐家提親。”
“爹,您答應了”張清巖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真的答應我和婉兒的婚事了嗎”
“嗯,爹答應了。”張老爺笑眯眯地看着喜出望外的兒子,“爹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的婚事,自然要你滿意才行。”
“可是爹爹”張清芷說,“唐家哪裡配得上咱們張家啊這門婚事,爹您可千萬不能答應啊至少,也要和娘商量一下再做決定麼,怎麼能這麼草率就答應了呢”
張清巖怒不可遏,正要開口反駁,張老爺擺了擺手:“行啦芷兒,這件事情,有爹決定就足夠了,你不必多言。”
“可是”張清芷還想說什麼,張老爺卻說自己累了,叫他們姐弟倆離開,他想靜一靜。
來到前邊,張清芷翻開一個賬本,眼神卻飄在別處,終於忍不住,對着弟弟冷笑道:“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用這種辦法來威脅爹,讓爹答應你和唐婉兒的婚事。”
張清巖想發火,但想了想,忍住了:“這是我的事情。爹答應,自有爹的道理,你就不用管了。”
“嗬,你長大了是不是啊”張清芷冷笑道,“你以爲,你長大了就可以事事自己做主了嗎”
“那你的事情爲什麼就可以你自己做主”張清巖實在忍不住了,“嚯”的站起身來反脣相譏,“你看不上落霞鎮的任何一個人,一心想嫁給表哥,你就可以慫恿爹和娘賣掉家裡的木材行,舉家搬到寧州來,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就只是爲了滿足你一個人告訴你張清芷,別以爲你是我姐姐,我就什麼都得聽你的,我和婉兒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你來多嘴有這個閒工夫,不如去想想你怎樣抓住表哥的心當上林家大少奶奶吧”
“你”張清芷沒想到一向老實憨厚的張清巖居然也敢揭人的短了,而且一下子就刺在了自己最痛的地方,不由得紫漲了麪皮,“你倒是有這份閒情逸致來替心啊我真是要謝謝你了不過我告訴你,林家大少奶奶的位置,非我莫屬,旁人根本不能搶了去,你就別提這份閒心了,還是想想,以後你若是娶了唐琬兒,怎樣在唐家做一輩子長工吧”
“那我也願意”張清巖毫不客氣地回答道,“至少,唐家二老對我是滿意的,婉兒與我,也是情投意合,不像你啊,是自己找上門來倒貼的。你可以自己數數看啊,自從咱們來到寧州,表哥正眼兒瞧過你幾次”
“張清巖你想造反啊”張清芷快要被弟弟這番挖苦給氣瘋了。一則因爲一向老實憨厚的弟弟從來沒用這種嘲諷的語氣對自己說過話,二則弟弟提到的這件事的確是自己最頭痛的。不用張清巖提醒,她自己也知道,表哥林世傑對她總是不冷不熱的,尤其是那次她去送過水晶玫瑰糕又裝作在他的書房裡摔倒之後,林世傑見了她更是退避三舍,一副敬而遠之的樣子,可偏偏又十分的有禮數,旁人看上去,都覺得林世傑對她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叫她有苦說不出。而現在,一向都不敢反駁自己的親弟弟居然拿這件事來笑話自己,這叫她無論如何也受不了。
張清巖卻是氣定神閒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收拾一邊說:“姐姐,您稍安勿躁,我這就給您騰地方,最多大後天,我就走了,沒有了我礙手礙腳,想必您一定會順順當當坐上林家大少奶奶的寶座的。到時候,我和婉兒就不來喝喜酒了,免得你嫌棄我們。”
“你”張清芷咬着牙,看着張清巖抱了一摞東西走出屋子,卻毫無反駁之力,只得衝着他的背影小聲嘀咕,“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不敢大聲,是因爲怕外面的工匠們聽見。
張清巖走了,張清芷恨恨地咬着牙自語道:“葉紫靈,都是因爲你,我今天才回被自己的親弟弟折辱。你等着瞧,表哥最後到底會娶誰”
葉紫靈並不知道,張清巖只是爲了維護自己的心上人,無意中卻讓張清芷更加痛恨自己,不過,她從穆向東和穆向春兄弟倆口中得知,張清芷已然視自己爲眼中釘肉中刺,竟與自己不共戴天了。
在葉紫靈的安排下,穆向春順利來到南記,繼續做車伕,正如穆向東保證的那樣,穆向春幹活兒的確很勤快,從不偷懶,而且對葉紫靈十分感激。
“大伯,這次您一定要替芷兒做主啊也不知道那個葉紫靈背地裡使了什麼手段,竟讓東記的很多工匠和夥計都去了她那邊。”
張清巖走後這七八天裡,東記的工匠和夥計陸陸續續又走掉了一些,而且仍舊有人提出辭工。這叫張老爺和張清芷十分恐慌,因爲,照這樣下去,東記遲早會變成一個空殼子,那他們拿什麼來做生意況且,他們剛剛又接到了三筆大訂單,正準備大幹一番,和葉紫靈一較高下呢。他們前不久纔剛剛得到消息,葉紫靈又從木石灣採購了新的木材,已經開工製作傢俱了。他們火速去了一趟木石灣,打算用對付祝仲連的法子,讓木石灣的族長也不要配合葉紫靈,卻遭到了拒絕。這叫他們懊悔不已,因爲木石灣的族長既然拒絕了他們的利誘,那麼,他一定會將此事告訴葉紫靈的,而憑着葉紫靈的心機,一定能猜得到,他們父女兩個曾今在清泉坡做了什麼。
因此,他們決定先發制人,在林老爺面前詆譭葉紫靈從東記挖牆腳,從而使林老爺震怒,使葉紫靈根本沒有機會陳述清泉坡的事情。
而就在張清芷向林老爺告狀的同時,張老爺又馬不停蹄地去了一趟清泉坡,照例是威逼利誘,一面威脅祝仲連和他的妻子,說一旦林老爺知道他們賣給葉紫靈的木材有問題,那林老爺一定會告官,讓祝仲連身敗名裂,不僅再也做不成族長,而且還很有可能坐牢。一面又許了很多好處,說只要他們永遠不將那件事情說出去,他今後一定會報答他們等等。
林老爺聽了張清芷的話,沉吟半晌,才慢慢開口問道:“那些工匠夥計在東記乾的好好兒的,爲什麼突然會跑到南記去”
張清芷委屈地說:“還不是因爲我提出來暫扣一成的工錢,那些工匠夥計本來就心存不滿,又被葉紫靈趁機煽動,說什麼跟着我們不會得到任何好處,遲早都是白出力,倒不如去她的南記,工錢照舊。”
林老爺說:“也許當初決定扣掉東記工匠夥計們一成的工錢,是欠妥了。不過,早上世傑纔來告訴我,東記走掉的工匠和夥計,一大半都要求去老店,其實去南記的也沒幾個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