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沒有答語,卻只是微微的,淡淡一笑。卻聽側下百官,隨即應聲而喝,“陛下至仁至孝,真乃天下之福,蒼生之福,……”語罷,卻聽山呼聲重,飄進了凌風的耳內,他厭煩的,看向了坐在他對面的凌羽。
卻見凌羽,似是很習慣這樣的趨炎附勢,凌風時下,大感無奈。相比於此時的這皇宮宴席,凌風反倒更喜歡與那戰場將士一般,狂酒當歌,也不必像現在這樣忍受這朝庭獨有的腐爛氣息。
酒過三巡,凌風大感無趣,卻在凌羽的陪同之下,暫告失陪。
……
御林邊,楊柳岸旁,曉風殘月。
秋瑟瑟,入夜之間,有泛着幾絲微寒。但是,此刻的御園池中,卻隱隱有着水聲濺起只聲,循着宮燈明媚,清晰可見。這御池的邊上,凌風此刻,正半蹲着身,一個勁的朝自己的臉上瓢潑着水,試圖洗清自己身上所沾染的那絲官場的氣息。
如此來回,約莫刻鐘,隨同凌風一起抽身出來的凌羽,卻是看不下去了,興趣缺缺的,庸懶出聲,“別洗了,再洗就脫了一層皮了。”
“我還真希望把這層皮給脫了下來,”凌風忍不住咒罵,“真見了鬼,滿朝文武,竟然個個都變得這樣的趨炎附勢,真讓人見了噁心!”
站在一邊的凌羽,卻始終帶着笑,打趣着道:“我倒也不見得,最起碼,國舅的那張臉色,臭得比茅坑裡的石頭還臭,這讓人看了,還真是大快人心啊!”
“凌羽,我現在才暗暗的慶幸自己,不是在這皇宮之中長大的,要是如此,我還真不如死了算了,頂個皇子的稱號,令人作嘔!”凌風依舊埋怨着,站在一旁的凌羽,卻似有顧盼的,望着御花園的方向,眼中的那抹期盼,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事的降臨一樣。
“你在看什麼?”凌風終於發現了凌羽的異樣,開口循問。
“三哥,”凌羽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你我兄弟,迄今也沒什麼時間好好說一番話,我們好好聊一下吧!”凌羽頓了一頓,“我知道,把你拉入這官場之內,實非你所願,我……”
“什麼都別說了……”凌風卻推遲了,“我們之間在這樣的問題之上,也是糾纏了好久一段時間,至今我什麼也想開了,我只希望凱旋歸來的那天,我能和畫扇,好好的謝謝你,之前我也有過誤會你的地方,希望你介懷,……”
“你我兄弟,何必說這些呢?”凌羽倚着一方假山,斜着身,嘆了一口氣,“在怎麼說,我也有着不是的地方,就像皇上剛纔說的話一樣,我們能歡聚一堂,這點,是父皇當初最想見的,不是麼?”
如此一番話,或在平常人家裡聽到,凌風會不以爲意,只是,如今這番話,卻是出自凌羽的口,他不禁就費加思量了。曾經如何的憎恨,心間的那股恨,是如何的蝕人苦痛,他是懂的,只是如今,凌羽的一切,轉變得似乎,過於異常了。
似乎,注意到凌風打量他的目光,凌羽悠然一笑,問道:“怎麼,這樣看着我?你我兄弟雖然有着十幾年的相隔,但也還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初相見的時刻,你也沒這樣失神過啊!”
“四弟……”凌風開了口,“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他在沉吟着,沉吟着接下來的話,該如何說出口,纔會得當。
誰知凌羽又是一笑,伸出一手,搭上凌羽的肩,“你我是兄弟,兄弟之間,還有什麼事好隱瞞,又有什麼好說不該說的憂慮呢?”
凌風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看着凌羽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依舊的沉吟,只是這次的沉吟,卻也只是片刻。他開口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當初的你,是如何信誓旦旦的,要把自己的不快與這些年所受的苦,加諸在太子……皇帝的身上,只是如今,……”他望着凌羽,“你的轉變之快,快到令我咋舌,你究竟,究竟是怎麼了,父皇一去,你就整個人,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你能告訴三哥,你究竟在想什麼嗎?”
凌羽聽完,卻是哈哈一笑,“原來你想問的就是這個啊!”他笑完,搖了搖頭,道:“三哥,之前我的確是這樣,但是,人總有轉變的時候。我在宮外的時候,吃遍苦頭,可是現在呢,我是堂堂的四王爺,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些,都是我以前所無法體會的!”他也正色,迎上凌風的眸子,道:“或許你說我心軟也行,說我被這眼前的富貴與權勢所迷住也行,我累了,我不想再過以前那樣的生活,退一步想,現在這樣,有何不好?”
凌風搖了搖頭,“這不像你,更不像是你該說的話!”
“那你說我應該說什麼樣的話,繼續和現在的皇帝,無止境的鬥爭下去,……”凌羽一笑,繼言道:“他是皇帝,他現在什麼都有,包括要你我的小命,也不過是他一句話之間的事,我只是單獨的一個人,……”說這話的時候,他望向了凌風,“你知道嗎,我只是單獨的一個人,我不想做無謂的鬥爭,即便我爲你爭來原本屬於你的,你不也說,你受不了朝堂這樣的氣息。可是,偏偏朝堂就是這個樣,你想改變也改變不了的,……”
“你會甘心情願的,屈居在他人之下?”凌風不禁蹙眉,眼前凌羽的每一句話,都讓他深深的質疑着,較之當日的恨切齒,與今日的百般順從,這太不像他,太不像了。只是令他無奈的是,他不知道凌羽究竟,下一步又想做的是什麼,把他支去邊關,他還能做什麼,像他說的,他只有自己一個人。
“呵,呵呵,呵呵呵……”凌羽無奈的笑了,這笑,有着嘲諷,有着邪魅,他望着凌風,對上他的眸,一字一句的,卻是切切的道:“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我是應該繼續的去和他鬥個你死我活的,纔是我應該做的嗎?應該繼續和他鬥爭到死纔是我的宿命嗎?”
凌風被凌羽的這番話,給深深的怔住了。他一直一直以來,都忘記了,凌羽也是個人,更是他弟弟呀。他一直都把他規劃在被仇恨噬盡了心性的那一類,除了拉皇帝下位,他沒有別的念想,但如今,他才知道他大錯特錯了。
他也有自己的感知,這點,卻是一直以來,被凌風所忽略的,是他的感想,與他的心。想必他,也是傷痕累累了吧!“對不起,我一直以來,都沒真正的去想過你的感受,我……”
“三皇子,原來你在這裡……”一名內侍,匆匆朝此跑來,見到凌羽一刻,也是尊呼,“見過四王爺!”
“怎麼了!”凌羽冷冷的開口問,沒有一絲感情的。
“皇上命人四下找尋三皇子,說這餞宴主要是爲三皇子而設,不能缺他!”
凌羽朝着御花園那邊一望,喃喃道:“這宴席的最後,也快到了,三哥……”他轉向凌風,“既然皇上有找,你就先過去吧!”
“四弟,剛纔……”凌風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凌羽阻了回去,“什麼都別說,我們永遠是好兄弟,……”聽到此話,凌風的心,才稍稍的平定了下來,轉身便隨那來人一起走了去。
徒留凌羽一人,依舊在當處,只是臉色,此刻卻陰沉無比,望着凌風遠去的方向,道:“三哥啊三哥,你說得對,我吃過的那些苦,我怎麼能忘呢,這個朝堂,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你都得給我好好的站下去,我要你看着我,把原來的一切,都給奪回來!”
夜,隱去了一切,喧鬧的人聲處,一陣疾厲的喝彩之聲,遠遠傳入凌羽的耳中。他望向那處,喃喃道:“開始了嗎?”
第61章驚爲天人
一道顏色,可謂一嘆之絕!轉眼間,已是月上中天,這一夜奢華之及至,方當人間一絕。卻在此時,方纔離去的凌風,在內侍的牽引之先,又是回到了皇帝側下的那個坐位之上,卻也吶吶不語,端的是一杯好酒飲落,澆盡胸中煩悶。
緊隨而來的凌羽,也是依座入位,卻是明眼明心之人,自是將凌風的這般心事,給全數納入了眼底。隨即喝聲,朝皇帝道:“皇上,這徵人遠征在即,臣弟想及三皇兄此去關山迢遠,山水千重,今夜餞別,自然是不可馬虎,故此,臣弟特在這宴席最後,來一壓軸!……”
“哦,四弟有何意外的驚喜麼?”皇帝一聽壓軸之時,眼中不禁一亮,“聽聞皇弟多番民間走動,想必這個中所蒐羅的民間奇聞,是不在少數了呀!”從皇帝的話中,當可聽出他對這民間奇趣之事,那是比這煩悶的宮廷來得生動多了去呀。
凌羽一見皇帝的這般表態,心中稍稍一笑,卻在臉上,洋洋灑灑的,扯出了一個笑,起身對着皇帝躬身道,“皇上,這民間奇趣的蒐羅,怕是遠比不上臣弟現下所帶來的這件寶物來得珍貴。”凌羽似乎有心引起皇帝的好奇之心,卻是故意將那話,說到此地,,就給生止而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