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工兵

方纔趙二姑娘一定要黃石許諾暫時不開船她才肯去換洗,黃石見一個女孩子這麼勇敢,一時不禁有些心軟就點頭答應了。可是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裡,黃石覺得上覺華還是很不妥,眼前外有強敵、內有制肘,怎麼看都不是一個作戰的良機,他自認爲不過是欠趙家一條命而已,把這個趙二姑娘救走也就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黃石直視着那雙滿含希望的眼睛,沉聲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

“這次建奴軍勢很大,已經迫近覺華島,沒有多少時間了,正是千鈞一髮的時候,長生島幾千戰士冒死遠道而來援助覺華……如果令兄能領導覺華和我們並肩作戰,也許還有戰勝敵人的可能。目前在下的軍隊既然不能進入覺華,那麼最穩妥的辦法莫過於前往他處了。趙小娘子,請恕在下無禮,令兄先私仇後公務,將覺華陷於死地絕境,在下實在是愛莫能助。”

覺華固然有四個營的正規軍,但黃石早知道這些守軍不堪一擊,勢必像其他地方的關寧軍一樣潰敗。他雖然有心說些安慰話,但想到其實說什麼也沒用,未必能讓趙二姑娘安心,何況這個慘敗估計也就是幾天內的事情了,瞞着她也沒有什麼意義。

趙二姑娘十分驚訝,怎麼黃石早在十幾天前就預見到覺華的危難,而且連時間都算得差不多?世上真有未卜先知這樣的奇人嗎?以前趙二姑娘心裡一直有種感覺——那就是這個人可以救她大哥和大姐的性命,所以她才冒險賭上一賭。跳海前趙二姑娘就對黃石的預言深信不疑了,不然她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聽黃石的口氣,長生島的軍隊真要去寧遠了,她不由得臉色大變。

趙二姑娘衝着黃石拜了一拜,黃石連忙閃身避開。

只聽趙二姑娘言道:“小女子聽說太子少保離開北京地時候,天子以遼西邊事相托。天子並且曾開大明門,親登皇城送行……”

見黃石沒有否認,趙二姑娘繼續說道:“太子少保大人既然仰承聖意,又攜百戰百勝之積威,豈能辜負君恩,坐視覺華有失?”

黃石並不回答趙二姑娘的話,卻突然問道:“皇上是不是有聖旨到過覺華了?”

以黃石所想,必定是天啓已經下聖旨通知過覺華了。所以趙二姑娘才從她哥哥那兒知道了黃石進北京的事情。趙引弓顯然沒有按照聖旨來辦,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黃石又冷冷地問道:“時間倉促,皇上一定是下了中旨,趙大人肯定是拒不奉詔了吧?”

中旨不經過六部、更沒有內閣元輔或次輔的副署,武官和太監雖然不敢不遵從,但對文官來說確實可以認定是僞詔,如果不接旨一點錯都沒有。明中葉以後,拒絕接受這種三無中旨或者被廷杖對文官來說都是一種榮耀。也是足以讓他們吹噓一輩子的話題。曾經捱過廷杖的人以後出門下巴都可以多揚起三分,因爲他們可以自稱:“曾把大明天子駁得啞口無言,只好靠打人出氣。”所以走到那裡都享受衆人羣星捧月一樣的敬仰目光。

歷史上在萬曆朝,曾經有人上書一次性把神宗、貴妃和他們的兒子全都罵了個狗血噴頭,洋洋灑灑一份萬言書。不僅把貴妃同異常高齡地狐狸對比了一番,還給萬曆皇帝建立了他和豬狗這些動物之間的聯繫。當時就把大明天子氣得雙手不住地哆嗦,還從牙縫裡擠出了一段話:“這廝……這廝好生無禮,是成心來騙廷杖來的吧?朕……朕是決不會讓他如願的!”

而文官不接三無中旨比挨廷杖更加值得炫耀。畢竟後者只是駁得皇帝啞口無言,而前者是直接扇了皇帝老子一個大耳刮子。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明朝皇帝不願意也丟不起這個人,所以到了王朝後期,不到萬分緊急的時候皇帝一般不用中旨,但就是這樣也常常被文官拒旨。

看趙二姑娘啞口無言,黃石更知道自己所料不差,而聖旨裡也必然提到了自己對戰局的看法和安排。所以這趙二姑娘纔會認爲自己深謀遠慮,是她家人的大救星。只是趙引弓以一己之私,置萬民於險地,黃石想到這個心中就滿是厭惡,他輕輕一拱手:“覺華之事,餘實在是有心無力,趙小娘子且休息,等船到了山海關。自會送趙小娘子去遼東都司府。”

說完黃石就要轉身走人。趙二姑娘情急叫道:“太子少保大人且慢,小女子還有一言。”

黃石略帶不耐煩地說道:“趙小娘子還要說什麼?請快點講吧。”

趙二姑娘昂首大聲說道:“記得四年前。太子少保大人旋師廣寧,掃平亂賊,名揚天下,更大義滅親。”

這番話聽得黃石直皺眉頭。當時孫小姐已經做出了她的選擇,也差不多是她唯一可能地選擇——幫助她的漢奸父親;而黃石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這是他不會有絲毫猶豫的選擇——什麼也不能讓他背叛自己的民族。但是孫小姐之死始終是他心中一塊隱痛,舊部中對他比較熟悉地幾個人都明白這一點,大家已經早就不提這事了。

“如果當時太子少保大人不回師平叛,滿城幾十萬百姓勢必盡數淪陷於建奴之手,老弱必遭屠戮,男丁淪爲奴籍,女子販於西虜。這幾十萬人家性命皆出於太子少保大人之恩,他們的子孫後代皆爲太子少保大人所賜。使無太子少保大人,家兄豈有今日之前程,小女子又如何能安居家中?此恩此德,實難回報萬一。”

說到這裡趙二姑娘的語調激昂起來說:“雖然家兄氣量狹小,不能容人,但太子少保大人發兵來覺華,是爲了覺華幾萬兵民,他們何辜,竟受到家兄連累!現在大人之兵離覺華不過咫尺之遙。怎能束手旁觀?怎能見死不救?還望大人能像在廣寧一樣公而忘私,以百姓生靈爲重。”

黃石輕輕“嘿”了一聲還是沒有接茬,但臉上憤憤然的神色已經有所鬆動了,趙二姑娘挺了挺腰,就大聲質問起來:“家兄心懷私怨,置覺華幾萬生靈於險地,但他尚存僥倖之心,自以爲足以保境安民。今日太子少保大人若負氣而去。與家兄又有何異哉?它日覺華若能得僥倖,太子少保與家兄實乃一丘之貉;若果如太子少保大人所言,則足下乃見死不救者,較之家兄,豈非等而下之乎?”

確實如同趙二姑娘所言,趙引弓還是因爲對長生軍有偏見,加上盲目自信才拒絕黃石上岸,這是能力見識問題;而黃石則是明知覺華有難。如果他因爲私人怨恨而見死不救,這毫無疑問是人品問題。

如果黃石就此離去地話,他也能找出各種理由來推卸責任、爲自己開脫,就如同他當年在廣寧深入敵後受到審查,因爲不得不交待自己的一些情況。結果連累到那個商人一樣,永遠不會有人能爲此指責他。但那件事卻是他黃石要揹負一生的原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黃石還是要面對靈魂深處地拷問。現在盤旋在他心中的問題是——如果他有能力卻不去解救覺華的幾萬條人命的話,那他黃石又和後金強盜有什麼區別呢?

“趙小娘子說得好。令餘茅塞頓開。”黃石輕聲說了一句。

然後黃石沒有說話而是沉思起來。如果他沒來覺華也就算了,現在地情況是覺華就近在咫尺。倘若說商人的一家受到屠戮足以令黃石的心永遠流血,那麼坐視覺華幾萬條性命陷於水火,豈是黃石靈魂能承受得起的重負麼?靜靜地思慮一番後終於下定決心,說道:“但還是沒有辦法上岸,除非趙小娘子能說服令兄鑿冰,而且要動員全部人手以最快速度進行。”

登陸最大地問題就是通過浮冰區,現在天這麼冷。小船被撞翻的話人很容易就被凍死了,大炮運送起來更是會困難無比。以目前的覺華島來看,必須要把港口兩側的冰層都敲碎,然後讓洋流具有危險性地大塊浮冰帶走才行。

趙二姑娘聽完後略一沉吟,說道:“小女子知道後山一個地方,港灣水流速度很慢,也沒有什麼風,不知道可不可以登岸。”

如果浮冰不高速運動地話。倒是可以清理開一條通道。也許趙妹妹說的是個辦法。當然還得派人觀察地理環境才能決定。

不過……黃石奇道:“趙小娘子如何知曉這水文、風力?”

“家兄常常在家中處理公務,小女子幫忙打打下手。一來二去這些水文地理地情況,也就都知道了。”覺華這裡海運地糧船、過往的客商都很多,趙引弓時常讓妹妹幫忙覈對文書,而妹妹也確實幫了他不少忙。看見黃石滿臉都是異色,趙妹妹道:“太子少保大人儘管放心,小女子這就去給指路吧。”

“那就有勞小娘子了。”

此言一出,趙妹妹明白黃石決心已定,心裡頓時大大鬆了一口氣。她趁熱打鐵,繃緊了腰身豎起柳眉,昂然說道:“太子少保大人當真海量。事不宜遲,小女子隨時聽候差遣。”

黃石上上下下打量了趙妹妹一番,心想這身衣服上甲板恐怕不太方便,寬袍大袖就像唱大戲的演員。

趙二姑娘忙低頭看着自己的衣服,肋下確實猶如一個大蝙蝠的兩翅,褲子也鬆鬆垮垮得不成體統,她抖抖衣袖,對黃石笑道:“這有何難?太子少保大人給小女子幾根繩子好了。”

趙二姑娘揣着繩子急匆匆地回船艙裡去整理衣服,很快趙二姑娘就再次顯身出來,長髮在腦後盤成一個結實地髮髻,袖子和褲腿都卷妥、紮好,腰間也用繩子束緊,身上的男式衣服雖然還是很可笑,但看起來已經緊湊利落,便於行動了。

前期的命令已經下達,偵查小隊回來報告了情況,艦隊一直航行到趙妹妹說的山後隱蔽海灣,這裡有一個地方因爲有峭壁遮擋所以晚上風很小。海面下也沒有什麼暗流,浮冰幾乎都靜止在了海面上。大批地小船上已經準備好了長繩索。

“太子少保大人,小女子願當先登岸,以證所言。”?趙二姑娘表示她願意第一個下船登陸,來證明這裡的浮冰區沒有什麼危險,並勘探邊緣地區是不是能通過部隊。

黃石瞥了趙妹妹一眼,她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令黃石不禁失笑:“趙小娘子誤會了,並非是餘信不過趙小娘子。而是餘地手下需要一個萬全之策。”

參謀部確認這是一個比較安全的浮冰區後,就開始根據軍事條例制定相應的計劃,放出了大批的小船把浮冰清理出一條通道來,然後就把衆多小船紛紛橫過來,最靠裡的貼上固定冰層,其他地一個接着一個地並排形成舟橋。等擺好位置後,水手就收緊繩索固定船隻,最後跳上自由的小船離開舟橋。再回到大船去駛出更多的小船。

如此這般完成了兩道舟橋後,並沒有出現任何浮冰衝撞地問題,期間黃石足有一百次伸臂出去探風力。看到浮冰被無害地越推越遠,黃石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第一批登上冰面的是長生島的暫編工兵隊,因爲吳公公把長生島的工兵隊都派去了復州。所以黃石就臨時從教導隊中把工兵教官都抽調了出來。這隊工兵雖然只有四十個人,但卻都是長生島的精英工程人員,其中地人至少也得到過一次記功獎勵,還有不少都有勳章在身。

這暫編工兵隊地隊官就是復州浮橋負責人歐陽欣。這位北直隸人士過去一直刻苦鑽研着兩份高深的學問,白天是風水學徒,晚上就是盜墓學徒。在這個時代,盜墓一般需要至少兩個人配合,挖好洞以後一個人下去取財物,另一個則在洞口從事接應工作。

總地來說,盜墓是一項高風險且高收入的工作,高風險主要也是由於這份工作的高收入。留守洞口的盜墓賊如果見財起意,可以很輕易地把夥伴害死在下面。以前不少藝高人膽大的盜墓前輩都被不仗義地夥伴出賣而死,所以後代的盜墓賊很多都是舅舅和外甥配合,畢竟大部分父親是不願意兒子也跟着他做這種缺德買賣的,而舅甥之間也有很近的血緣關係,完全可以互信互助。

歐陽欣也不例外,教授他這些技巧地正是歐陽欣的親孃舅,白天看風水的時候孃舅交給他必要的理論知識。晚上就帶着他學以致用。這位深受歐陽欣敬愛的舅舅死於大明朝廷的一次嚴打行動,歐陽欣也隨即被髮配去了長生島。

剛登島的時候歐陽欣是被作爲炮兵軍官訓練的。但他對炮術地領悟能力實在太差了,所以就被無情地淘汰掉了。幸好,金子總是會發光的,在去年年底開始的工兵培訓中,歐陽欣脫穎而出,在各項盜墓技能……好吧,是各項工程技能上都表現卓著。

復州之戰中,歐陽欣就負責主持修築營盤、搭建浮橋等工作,並全部出色地完成了。復州戰役結束後,黃石就給他發了枚勳章,還把歐陽欣和表現最突出的一批工兵調入了教導隊,讓他們成爲了光榮的教導隊工兵教官,現在各營的建制工兵隊都是他們培訓出來的。

如何讓炮兵和大批步兵在冰面上通過的問題,長生島現在已經有了現成地工兵條例,這些條例經過了去年底和今天初進行地多次測試修正,既然趙妹妹提供了這麼一個避風的位置,那剩下地工作這些工兵教官們也就駕輕就熟了。

教官們迅速找到冰層堅固的地方,先把準備好的木板鋪到冰層上,一直鋪到岸上,然後塗上少量的油脂進行潤滑,再把小船拖上木板。早在長生島上的時候,根據黃石的命令,工兵隊的工具要優先換裝鋼製的,尤其要先保證教導隊的教官們優先熟悉工具。他們用這些新式工具迅速地打下樁子,安裝上繩索和滑輪,然後指揮着士兵們喊着號子把小船不斷的往前拖,在工作的過程中不斷還有人掉到突然出現的冰窟窿裡,但是士兵們還是默默的堅持着,最後在冰面上用小船和木板鋪出一個簡易的港口棧橋和一條路來。

不堪重負的冰面逐漸開始破碎,早有準備地歐陽欣立刻指揮全隊通力合作。讓已經鋪開的小船們逐漸碾入冰層中,直到取代了不可靠的邊緣冰面爲止。這項工作完成後,覺華東海面的堅固冰層中間就有了一塊木製的通道,並從危險的邊緣地區一直通向堅實的後方冰層。

緊接着,把木板蓋到小船上作爲路面並釘死後,長生軍的內衛部隊就接過了交通管制工作,在他們地指揮下,海船上的士兵開始按部就班地轉移到覺華島上……

入夜後。滿頭大汗的歐陽欣回到了指揮艦上,參謀長金求德親自遞上一碗熱熱的紅糖薑湯,同時還對他的工作表示了讚揚,指出回島以後需要制訂一個敵前登陸的條例和教範,研製專用的工具,並告訴他可以去好好睡一覺了。

現在長生島在偏執狂黃石的領導下,變態一樣地制定各種各樣地條例,各種兵種的手冊都被不厭其煩地修訂整理。尤其是工兵和炮兵這種技術兵種。黃石的口號就是:“不要隨機應變,只要有條例可遵”,他認爲與其指望技術兵在緊張的戰場上靈機一動,還不如讓他們平時沒事多想想,事先對可能遇到的情況做好準備。並統統寫到條例裡去。

歐陽欣敬禮後就要離開,金求德一下子又喊住了他:“你發現島上有什麼反應麼?”

“回金遊擊話,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派人過來。”

“嗯。知道了,下去吧。”

金求德又和參謀軍官們開始忙碌起來,冰面上地內衛不斷揮舞火把彙報着工作進度,指揮艦上的參謀部不時對部隊進行着微調,以保證整個登陸計劃能夠順利進行。

每次都是這樣,黃石一旦下定了決心就反而顯得可以輕鬆一點了,應爲有了參謀部,接下去最繁重的工作就是要由金求德承擔起來的。滿滿一船艙地參謀軍官都在忙碌地工作着。運輸人員、武器、彈藥和帳篷的優先級都要制定好計劃並作出靈活地調整;病號人數要統計;運輸要注意保持建制完整;要預防緊急情況;要給各部隊安排卸貨場地和紮營地點……參謀軍官們不停地對冰面和海船上的內衛軍官發出各種指令,今晚對他們來說肯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此時黃石剛吃完晚飯,正在悠閒地剔牙漱口,雖然沒有外人知道趙妹妹的身份,不過今天晚上是一定要把她送回她哥哥那裡去的,不然在外面過夜對她的名節可是大大的不利。艙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隨着黃石地一聲“請進”,艙門被推開了一個細縫。趙妹妹露了半個小腦瓜。怯生生地問道:“太子少保大人,您有胭脂麼……沒有?那水粉有麼……太子少保大人息怒。小女子不問了。”

出發時趙妹妹衣服又被整理了一番,寬大的地方被她捏了些褶出來,衣服上的繩子也都打好了漂亮的蝴蝶潔。頭上還挽好了丫角,兩縷細長的垂髫從光潔的臉頰垂到胸前。那種窒息感再次洶涌襲來,黃石連忙在還能控制自己的目光前,把自己的視線轉移到了一旁地牆壁上:“趙小娘子請,讓我們趕快登岸吧。”

趙妹妹把狗皮帽子小心地帶好,然後又接過黃石給她地棉布,把臉牢牢地包裹起來,只留出了一道能露出兩隻眼的縫隙。在黃石地堅持下,趙妹妹雖然有些惶恐不安,但還是順從地走在了前面,她雙手捏着垂髫地髮梢,蓮步款款地走向梯子,後面瀑布似的漆黑長髮一直鋪到臀部。黃石趁機欣賞了一陣眼前的曲線,然後也跟着爬上了甲板,陪着趙妹妹一直走下了小船。

登陸後,黃石問指揮交通的內衛軍官島上有什麼動靜,他們回答暫時還沒有發現,也沒有遇到覺華島的巡邏兵。黃石哼了一聲,對趙二姑娘說道:“一會兒抵達東山,餘恐怕會對尊兄有所不敬……不過趙小娘子如此,尊兄風采可知,等明白餘的一片苦心後,料想趙大人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帶着衛隊走向東山山峰的時候,趙妹妹仍有些不放心,問道:“太子少保大人已有必勝之策了麼?”

“如果我不在,但既然我來了……”黃石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胸膛已經被一股油然而生的信心充滿,口氣裡更不容置疑:“那建奴就只有鎩羽而歸了。”

覺華東山官邸內,現在還是一片燈火通明,趙引弓已經動員島上官兵鑿冰了,他則親自把守着東山的糧倉,除了佩戴一把劍外,趙引弓還在官靴裡插了一把匕首,這是他打算在危急關頭用來自裁的。

趙引弓領導着覺華的文官、幕僚通力合作,把一切工作都計劃得井井有條,趙引弓毫不懷疑——就是那個所謂的名將黃石,也不能比他幹得更好了。而且不接受黃石的軍隊上岸也可以保證覺華軍令統一,內無分歧制肘,趙引弓實在覺得三千東江士兵也沒有什麼大用,真到了關鍵時刻還是要靠正規軍而不是難民武裝。

趙引弓面前擺着一副覺華的地圖,上面畫着文官和幕僚們設計的防禦部署。趙引弓不知不覺地把嘴脣越抿越緊,感覺胸中就像有一團火在燃燒一樣——我一定要勇敢,決不退縮,仔細運籌,關鍵時刻到一線激勵士氣……這樣就一定可以勝利。

趙家的幾個奴僕見狀都輕手輕腳地退出,他們一致認爲老爺在冥思的時候最有一代宗師的風範,平時裡每次一開始冥思就能想上幾個時辰,還能從始至終一動不動地保持着姿勢。

以往從來沒有人敢打斷趙大人的冥思,但今天他才入定不久,劇烈的喧譁聲就在營外響起,轉眼間官兵的呼喝聲就充滿了整個營地的上空,趙家的幾個蒼頭拿着棍棒一涌而入,圍攏在了趙引弓身邊:“保衛老爺!”

“慌什麼?”拔劍在手的趙引弓大吼一聲,外面響聲大作的時候他已長身而起,現在門外到處都是“敵襲”的喊聲,亂哄哄的四處可見火把晃動,中間還不時夾雜着軍官怒氣衝衝的吼聲和大聲的喝令。

想不到後金軍竟然發動這麼隱蔽的潛伏攻擊讓趙引弓很震驚,但事到臨頭他還是全無懼色,平握着劍就大步向門口走去:“本官親自去給將士們擊鼓。”

激昂的鼓聲響徹在東山上時,黃石已經帶着那一小隊內衛退到了山腰,剛纔他們一直走到營門口才被守衛發現,而那衛兵在喝問他們是誰後,等不及聽完回答就急着發出了警報。頓時東山明軍就是一片大亂,爲了避免在黑夜中被誤傷,黃石一行只好先退了回來。

黃石平靜地觀察了一會,現在東山的山頂上空已經是矢石亂飛,還出現了大炮的轟鳴聲,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回過身對趙妹妹說道:“等他們鬧累了,我們再上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