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沉默的愛

【方秀實番外,續上章】

我反對她和張應元那個賤男在一起!爲了能接近她,總是以崇拜他外祖父定遠侯爲由,想通過她前線來達到參軍的目的!其實……天知道我心裡有多麼的不情願?這樣說,只是要找一個糾纏她的藉口,一個即使被她拒絕了,也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提,無需擔心被徹底否定的……藉口。

我糾纏韶蘭傾,孜孜不倦,但我這個人又偏死好面子,不想被人知道我原來喜歡的是一傻妞,所以對於這份愛,我從來只是默默的,放在心裡,表面上嘻嘻哈哈和她打鬧,背地裡每每晚上睡不着,腦海中一遍一遍勾勒她的模樣,然後捂着被子傻傻的發笑,心裡美滋滋的,一夜好夢到天亮。

對於她和張應元的這段孽緣,最終我也不知道她是怎樣看透的?總之有一天,我聽說她夜晚墜湖溺水來,醒來後人就感覺有點不和以前一樣了。

起先我並不明白這個不一樣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當我再次看到她,看到她那已明顯差別的待人處事,說話態度,我便知道,我心愛的那個女子,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癡癡傻傻,任人欺愚騙弄的小傻妞了,而是個真真正正有主意,有思想的潘府嫡女!而我……則越便是情根深種!

我從不敢言及對她的愛,以前是過不了自己這關,怕被人笑;而現在是過不了她那一關,因爲依舊蹉跎的我,已再配不上那般風華盡顯,鋒芒畢露的她了,只得自憐自艾的跟在她後面,以一個跟屁蟲的身份一路追隨她至京都!

上天果然對每一個人是公平的,因爲我當初的不好心態,覺得喜歡如她那樣的一個傻妞是極丟份子的事,所以便註定了我這一世將永遠失去她,得不到她的愛!

記得她成婚當天,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衝到她面前,沒心沒肺,用盡我這一生最爲燦爛的笑容道:“傾傾啊,恭喜啊!你這麼兇,原我以爲你一生都找不到婆家了,還想着我這個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品又是出奇的好,雖配你是可惜了些,但考慮到你一個姑娘家,若是真到最後嫁不出的話也難免招人笑話,就想着勉爲其難,將就將就娶了你算了。可如今倒好,今天無絕路之人,你嫁了,還嫁的這麼好!唉唉,作爲你唯一的哥們,我是真心的祝賀你!恭喜恭喜!咳咳,你看這樣吧?大家都是朋友,關係還這麼鐵兒,要不哪天我到府上拜見拜見?你幫我引見一下南俊王?讓我到軍中……”

這番欠揍的話,我說的看似輕鬆,可誰人知道我那時的心在滴血?因爲我怕我萬一不是說的這麼貧,這麼歡快和諧,我會下一刻的忍不住哭出來!

我心愛的姑娘,你就要從此離我遠去,以後想你,就真的永遠只能在夢中,那一刻,我真的歷經生死,三生三世!

送走了她,我找了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好好地放肆醉縱的一場!所幸那時候我跟阿陌還不熟,對於我的異樣,他也並未意識到。

今生愛不到我想愛的人,我只能選擇一世默默的守候她。可誰知道阿陌竟然出了那樣的事,並且要求一個人獨赴邊關。

傾傾她是好心,順了我的之前的心意也將我一同送去,兩人好以此有個伴!可是,誰又知道,我真的從來無心軍事,我只想做的,就是好好守護着她,看着她平安,看着她幸福。

不過,既是傾傾所想的,我一定會盡全力去滿足。我說過,她想我能夠多陪陪阿陌,那我就一定一直陪着他!她想阿陌平安,我即使用盡我的性命,也一定保他平安!因爲,那是我答應過的,我不想看見我心愛的女子傷心,所以……即便是付上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我搶了她的絹帕,口中雖說的是謝禮,但其實是睹物思人。在漫漫今後的邊關歲月中,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能堅持下來,唯有這塊一絹帕,貼在我心間,溫暖着,呵護着我那已再不會再暖熱的心靈。

此後種種,我在邊關消息閉塞,不知道傾傾是何時與風亦辰和離的,亦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變成了天照國的嫡長公主?

我只知道,當消息傳來的那一天,我在練兵場上足足呆了有一個多時辰,秋風吹着,胸中難平,不是滋味!

我,又一次錯過了我生命中的女子!在她和離時沒有出現,如今她成了天照的公主,那我和她之間,就更加的不可能了!從此以後,咫尺天涯。

大涼四皇子裴錚要大婚,娶的是虢國護國夫人之女汝鄢紅玉,我和阿陌莫名其妙被明和帝派去出使,到了之後纔是發現,原來這個汝鄢紅玉,她竟就是阿陌日思夜想,心裡想着念着的韶棠--那個曾經被他傷害,傷心離開的人兒。

傾傾也來了,爲了阿陌和紅玉的犯愁,可是我的心裡卻沒想那麼多,因爲再次看到了我所愛之人,那種興奮,超越了一切!

爲了幫阿陌與紅玉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們和裴錚聯手策劃私奔。可是誰知竟是出了意外?裴錚和文皇后內鬥,鬥爭波及到了我們,一直火箭紛亂中向紅玉射來,阿陌想都沒想的就擋在她前面,而我--亦是想都沒想的擋在了阿陌的前面,聽着箭入心口,那“嘶”的一聲……

“嘿嘿,傾傾,我知道你讓我去邊關,其實就是想我保護阿陌的吧?放心吧,今日我方秀實在此保證,此去以後,我定會護他周全!我在,阿陌在!我不在,阿陌也在!”

呵呵,我永遠記得我曾說過的話,自然也會尊從我所說過的話。我知道,傾傾她重親情,如果阿陌不在了,她是定傷心難過,悲痛萬分。我不希望看到她那樣,不希望她的眼角長流淚水,那麼只有……用我自己。

我想,如果出事的是我,死的人是我,傾傾她……或許所受的傷應該會好些吧?我是那樣的不受她待見,她看到我是那樣不屑一顧,那樣的煩,那麼在我走後,她的心,應該是不會有多大的觸動的吧……

雖然,也有不捨;雖然,也會難過。但只要傾傾不難過,那我怎樣……都沒關係了。

可是--

我沒想到傾傾會爲我流淚,看着她那般悲傷的表情,我竟然是……那麼感到幸福。

我的身子,已經漸漸冷卻,支撐的信念也一點一點的消失。我從不知道,失血過多之後,臨死之前,我的眼睛,是什麼都看不見的,可是,沒關係,因爲我此生……已經足矣。

“傾傾,不哭了,你哭的樣子好醜。我可不想我都快要下去了,還見着你又醜又難看的樣子,來,笑一個,你笑起來時候的樣子……最漂亮。”

努力在心裡勾勒着她的樣子,回想着那一年,我們一起嬉戲玩耍的時候。當初的時光,是那麼的美好,陽光,是那麼的燦爛、明媚,可是這一切,我都將再也看不見了……

我的生命,即將消散,不過黃泉路上,應該不會孤單。

“傾傾,我有些冷,可以……抱我一下嗎?”

“好,方秀實,我抱着你,這樣你就不會冷了。”

當我心愛的人,她用她溫暖的身軀來緊環着我的時候,天地萬物,都不復存在。生又何歡?死有何懼?今日吾身歸塵土,他朝君軀也相同。人固有一死,最起碼我死得……其所。

人世貪嗔愛惡,所謂苦者,阿鼻地獄!可是有了傾傾的溫暖,縱使我方秀實永墜輪迴--我也依然……甘之如飴!

今夜露水重,明日太陽紅。天空泛白際,我的生命,也終到了盡頭。我不知道此後,我將該飄往哪兒去?但在風中,我的依舊,“傾傾,要堅強。傾傾,要開心。傾傾,要過的幸福。傾傾……我愛你……”

**

風靜靜的吹,立在墳頭,握着那包裹的絹帕,韶蘭傾,獨立,無言。

額前的墨發,微微飄動,像是有人依舊在那用手輕理,低着頭,緊閉着眼,韶蘭傾微笑,笑容寂寥。

方秀實,你錯了,失去你們,我都會心痛,不管是你還是韶陌,在我心中,沒有半點偏頗……

你還給我的絹帕,裡面的東西,我看了。你的心意,如今明白。今世欠你的,希望來世一定能夠償還,你在那裡,安息吧……

我韶蘭傾,今生沒什麼可驕傲的,唯一認識了你,一生榮幸!

世間上,枯木逢春猶再發,人無兩度少年時!可是,如果可以,在我們那個明媚朝陽,戲耍玩樂的年代,我最希望我自己第一個動心的人……能夠是你。

往事已矣,終難回首,慢慢天涯路,各自,珍重……

方秀實,對不起;方秀實,謝謝你。

手,慢慢的擡起,風,頓時輕吹開了那包裹着的絹帕,裡面,黃色的,已經乾枯的花瓣,隨之揚散,一片兩片,三片四片,像極了花雨,黃色的,花雨。

保持不動,靜立沉默,嗅着那四周依舊彌散着的花瓣香息,一滴眼淚,順勢滑落,因爲……那是向日葵。是她曾經,唯一告訴過他花語的花種--向日葵,沉默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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