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官雲錦被逐後沒多久,虢國太子花圓便自請離去。據說原因是因爲一名女子懷了他的孩子,作爲男人,他有責任,有義務去要承擔起他所必須承擔的,不能推脫!
此事一經傳出,到處一片譁然,但大多的還是感到歡欣,其中尤以大涼大皇子裴釗爲甚!到處見人就擺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感嘆花圓行事不慎,從而給自己撂了個爛攤子,還要事後擦屁股,失去了這麼個絕佳的迎娶機會!
在世人眼裡,花圓此舉實屬無奈,因爲就算他不主動離開,等到了懷孕之事一經傳到天照帝耳裡,他還是得照樣走人,被遣出去。
對於男人,在需要的時候找個女人發泄是天經地義,無可厚非之事!但是花圓千不該、萬不該讓那個女人懷孕了。而且就算是懷孕,那也得在第一時間處理掉,怎麼也不能讓它傳出來了。
所以花圓此事,在裴釗以及其他男人眼中,是極其極其低級的錯誤,活該他離開,根本自尋死路!
一個對手的離開,當然樂的是競爭者。可是在韶蘭傾心中,卻不這麼認爲。因爲她知道,虢國太子花圓,他根本從心底裡就不準備要慕容雅,而是心另有所屬,大概那所屬之人,便就是那傳聞中爲他懷孕的女子……
天照大選,各國都應來參加。花圓是被迫的,來走這一遭。
離去是必然的,不過是離開的原因而已。如今他做到他想做的,說不定也擁有了他的心上之人,韶蘭傾真心替他高興,而至於那懷孕之事是否屬實?是否只是他藉以逃脫的一個藉口?想必再不會有人追究,就此翻過此頁,開始新的篇章。
花圓離開了,只留下了那最後一句,汝鄢紅玉?呵,原來紅玉,她是姓汝鄢的啊?那麼個極近繁華的姓氏,原來……
虢國自與他國不同,並不是國主當政,而是背後有個汝鄢家族,一直在操縱運作着全國。
汝鄢家族與虢國皇室,兩者也並不是主宰與傀儡的關係,而是相輔相成,多年來交縱糾纏,一個在明裡,一個在背後,充當着雙手與首腦的角色,控制治理着整個虢國。
據說,虢國皇室,每一朝都必須嫁去汝鄢家族一位公主。現今的汝鄢家主,便正是花圓的親生姑母--花千晴(汝鄢家主早逝),所以理應上,便和虢國皇室更加緊密,密不可分!
紅玉姓汝鄢,那難道她是花千晴的女兒?所以她當初纔會和花缺有聯繫,而花圓纔會替她說話,保守秘密?
唉,這其中,到底是有着怎樣的千思萬緒?韶蘭傾嘆氣,隨是想起了那遠在邊關的韶陌,不知道他此時是否過的安好?對紅玉又是否……
滿頭心緒,終是化成了一聲深深的嘆息,站起身來,看了一眼窗外,韶蘭傾靜默,隨即往外走去。
今天是安然公主慕容雅邀衆人泛舟划船的日子,不知道爲何,居然點名也要她去?
人在屋檐,不得的不低頭,縱使她心中百般不願,但不得已而爲之,還是往外走去。
上官雲錦和花圓已走,如今的競爭可謂是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可奇怪的是,除了大涼大皇子裴釗一如既往的賣力追求外,裴錚和風亦痕似乎都置身事外,慢悠悠的不鹹不淡,沒有動作,也沒有表示,彷彿就像是置身事外的作壁上觀,冷眼看待着事態的發展。
都是腹黑奸詐的兩個人,不出手,想必定是有他們的道理,韶蘭傾也懶的去想,何必憑白的給自己找事?她不是那種愛管閒事的人,沒有心情,也不屑有心情。
可是,事情這麼多,總有一兩件她也會覺得奇怪,就比如南夏的上官雲愁,曾經那般個清風雲淡,笑笑然然的人,如今卻似乎充滿了戾氣,眼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陰鷙和陰霾,對望間使人寒顫,周身彌散着濃濃的窒息,如地獄般陰冷,潮暗。
怎麼會這樣?也不過就是幾天沒見,怎麼前後間變化會有如此之大?實叫人心裡想象不清。
上官雲愁的這種改變,一般的陌生人倒是不清。但作爲曾經和他心意相通,心靈相補的韶蘭傾來說,卻是能準確感覺到!尤其是當他專注的看某一樣東西時,那種陰沉的,迫不得要狠狠佔有之的感覺,不由的,令人感到害怕。
韶蘭傾清晰的感覺到這樣的視線曾在她身上停留,就如同現在,站在人羣裡,背後一陣陣涼意,不用多說,定是上官雲愁站在背後,回頭一見,果然。
“上官世子。”
有禮貌的一打招呼,並不想太顯露自己的感情。可是聞言,沒有多說一句話,上官雲愁只看了一眼,接着便一聲不吭的走開了,那瞬間顯露出的陰沉之色也收了起來,沉沉的,濃濃的。
他這究竟是……怎麼了?難道是因爲官雨和上官雲錦的事?
知道這其實也算是一種不小的打擊,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強暴自己的姐姐,這種場面,怕是誰也受不了吧?沉默間,韶蘭傾低下頭,跟着衆人,走上了船。
“呵,今天天氣很好不是?不知各位皇子有沒有同感?”站在船頭,衣衫飄揚,攏着那秀美的長髮,慕容雅明豔驚人的笑對衆人講着。
“公主所言甚是!像今天的這種天氣,就該適合這樣出來遊玩。”
迴應的始終是那賣力討好的裴釗。聞言後,輕輕點了一下頭,慕容雅笑意無限,嬌柔的往前走了一步,置身於風口飄揚之中,頓一回頭,花開千朵,臉上絢爛着亮眼的笑,天下六宮粉黛無顏色!
“看,那裡有個湖心島,我們去哪裡看看吧!”
吟笑着猶如小女孩般散發着純真的天籟之音,慕容雅高興的回眸,口中提議,目光忽閃的直往向裴錚方向而去。
在裴錚的身邊,站着的是風亦痕,而在風亦痕身邊,站着的是韶蘭傾,慕容雅就這樣天真爛漫的衝來,忽然間腳下一個不穩,身子似預料般的往韶蘭傾倒去,手忙腳亂中,衆人來扶,可兩人還是輕輕的擦了一下,身體接觸。
“哎呀,我的絹帕!”
人已被蘭香穩穩的扶住,慕容雅似乎驚魂未定。這時候,裴釗爲了表現,不由分說,便對韶蘭傾憤起發難:“怎麼搞的?你長不長眼睛!看把公主的絹帕都弄掉水裡了,你賠啊!”
什麼?她不長眼睛?她把慕容雅的絹帕弄掉水裡了?這位陪裴釗皇子,他似乎是眼瞎了,看不清是非曲直,事情原委?跑到這裡亂咬人,有病吧!
面對叫囂,沒好氣的擡起眼眸,懶的去正眼相看,轉而望了一眼那漂於水面的絹帕,韶蘭傾低低開口,漫不經心,言語裡也有着諸多的奚落,嘲弄,諷刺,“大皇子的理解能力還真不是一般的特殊啊,我站在這裡,一定未動,卻也能被你說成將公主的絹帕弄進水裡?如此之言,簡直佩服?!”
“你!本來就是!要不是你擋在這裡,公主的絹帕怎麼會掉!”一聽韶蘭傾的挑釁之言,裴釗立刻火冒三丈!
可是聞言,淡淡然的,韶蘭傾輕言慢語,輕輕飄飄的說了句,噎死當下,“我若不是站在這裡,恐怕公主此刻已經掉了下去。試問如此之說,公主豈不是得感謝我?以免現在,如這絹帕飄搖水上;亦或是被撈起,成爲一隻落湯之雞……?”
“韶蘭傾,你敢大膽!”聽出韶蘭傾的話中之音,裴釗當下大吼,覺得自己臉面掛之不住。
而一旁,也同樣是被她的語氣給激怒的慕容雅,轉眼對看蘭香,兩者彼此會意後,緊接着蘭香站出,口中慢慢而道:“話雖如此,可那絹帕畢竟是公主撞到韶姑娘時才掉落下去的,且它並不是尋常之物,是我聖上在公主十六歲生日之時專門派人從天山雪山上採回冰蠶絲所制,意義非凡,十分貴重!就這樣被姑娘你弄進了水裡,恐怕……”
一聽蘭香的話,似乎間突然明白了爲什麼這次慕容雅會親自點名要她來?敢情是設好了陷阱等着她跳,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笑,很冷的笑,一種極近的蔑視。那一晚,不過是有些言語衝撞,還算不得結仇。可這位受萬人追捧,趨之若鶩的美人公主,卻對此記恨在心,甚至在今日還專門爲她擺了這道局,真是讓她有點受寵若驚,想想發笑。
呵,這就是第一國公主的風采?簡直可笑!
臉色微微有些變,聲音也隨之下沉,嘴邊一抹淡淡的笑,伴着弧度,莞爾優美,“蘭香姑娘不也會說?是你們公主撞到了我才導致的絹帕掉落,那麼這責任,便該是由你們公主自己擔着,別明明睡不着了,卻要還去怪牀歪?毫無道理。”
平淡的,沒有波瀾的話,卻正透露出了冷漠,不屑!聞言,蘭香氣結,被噎的語屈詞窮,頓時惱羞成怒的反聲道,聲音犀利:“韶姑娘,你這是強詞奪理!總之不管,你把公主的絹帕弄進了湖裡,那你就負責撈起,如若不然,可別怪我們公主翻臉不認人了!”
“對啊,快去撈啊,公主的東西,豈是你這種貨色能肆意玷昧的?!”一旁,應聲而道,裴釗很狗腿的附和說道。
聞言,韶蘭傾轉頭去看那粼粼湖水,嘴角冷笑,滿是嘲弄。哼,這湖水很深,看不到底,蘭香她們是想借此機會羞辱她,讓她向她們求饒,低聲下氣!可是,她韶蘭傾,天生清傲,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得自己不開心顏?笑話!
呵,她慕容雅不就是以撈絹帕爲由,想逼她下水,但又料定她不會水性,勢必會反過來求她。所以纔拿出公主的架勢,擺出一副盛氣凌人之姿,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看着她將如何的卑微粗鄙,苦求於她!只是--
(注:神州大陸,封建社會,女子爲了避嫌,是不允許從小下水去玩。所以,基本上的女子是不會水性的,故慕容雅覺得韶蘭傾也不會例外。)
他們不瞭解她韶蘭傾。她這個人,平時雖說是懶,但卻也絕對不卑躬屈膝,要她開口懇求慕容雅?呵……
“翻臉不認人?這就是一國公主,天下第一美人所做出的事?”
“怎麼?不敢嗎?那就求饒啊,懇請我們公主原諒!這樣我們也就算了,不然……若是讓聖上知道了,絕對沒有你好果子吃!哼,要知道,我們對聖上對公主,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笑的眯起眼,蘭香幽幽狠毒的說道。見此,微微一笑,清風淡然,韶蘭傾眼掃四下脣邊,噙着淡淡的不羈。
擺明了這是要震韶蘭傾,場上當然沒人會爲之說話!看透了韶蘭傾不敢下湖去撈,慕容雅高傲的下巴,冷篾不屑。
見此,裴釗如哈巴狗般搖尾贊同,上官雲愁則陰冷的不說話,風亦痕和裴錚靜默無言,撇撇嘴,剛想要上前爲之解圍之際,韶蘭傾卻快一步搶先,笑笑的瞟過他們一眼,帶着嘲弄,淡淡的譏諷。她,韶蘭傾,不需要任何人虛僞的援手,任何人!
“安然公主遷怒,不就是想我將絹帕撈起嗎?行,我這就照做。”
挑了挑眉,看不出表情深意,韶蘭傾走上前,垂眸一眼湖中那飄蕩的絹帕,微微一笑,眼中隱晦迅速,緊接着一個踉蹌,船身微晃,她就那麼一下子順着船晃動的趨勢着實的撞上了那立於一旁的慕容雅,身體一個用力,動作之迅猛,於是頃刻間,華麗麗的,她就這麼和慕容雅一起飛倒,落水,撲騰起無數漂亮的水花!
“救、救命,救命--!”
不識水性,慕容雅在水中拼命的撲騰,求生的本能讓她此時很爲瘋狂,手腳亂揮,到處亂舞,在水中激起陣陣水浪,毫無形象美感可言!
“公主,公主!”
驚於這一變故,蘭香嚇的倉皇失色,驚慌間,她只顧着爬在船頭大聲的叫喚,一時忘了求救。
“呀,這怎麼辦?這怎麼辦!”湖中水很深,一看就知不安全,着急中,裴釗是想救人,可他顧及到自己的安全,也只有亂喊的份,沒有其他主意。
湖中慕容雅花容失色,狼狽不堪,可始終的,卻是不見韶蘭傾的蹤影。立於船頭,四下張望,一瞬之間,裴錚心中不受控制,不由的抽拍了兩下,開始不斷的尋找。
怎麼會,怎麼會沒有她的蹤影?該不會是她水性極差,如今已經沉了下去?不,不可以!
沒有意識到自己那心底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恐懼感,彷彿是有一樣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失去!手心微涼間,裴錚剛要入水,可這時候,不遠處突然一記美人出水,伴隨着無數水花四濺,晶瑩剔透,在陽光的照射般,如清水芙蓉那般清新亮麗,耀眼明媚,就像是一道無聲的電流猛然撞入裴錚的心,撞進了他那最柔軟的心坎,並在那裡,落子生根,發芽成長,速度之快,驚爲天人!
“喏,這是你們公主的絹帕,我找到了,呵呵!”
清越悅耳的聲音,真正如黃鶯出谷般空靈,爽朗。無視於那一旁拼命掙扎的慕容雅,韶蘭傾高舉着手兒,臉上笑容絢爛明媚,似遺落在人世間的仙子般靈活自在的暢遊着,如魚得水,如龍戲珠,漂亮唯美,美不勝收。
挪不開視線,整個心兒都淪陷!站在船頭,就像是天地無物,在裴錚眼中,此時除了那笑吟暢朗的人兒,其他的,便再也看之不見!
他,要她!只要她!
第一次,這般肯定,這般強烈的興起這個念頭,升起這個慾望!緊握着拳,裴錚眼神篤定深邃,那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第一次,真正出現出一絲光亮,一絲勢在必得的光亮,雖微,但不小,正綻放着它的光彩,它的閃亮。
這個裴錚,莫非他是……
同是處於身旁,感受着那逼人的清新,明媚的閃耀。風亦痕似乎間能感覺到裴錚的變化!不由間皺起眉頭,目光幽深而略帶思慮。
舉頭望天,眺望着遠處,心中嘆息,感事態不好,風亦痕只淡語,低低的在風中暗道:“情路曲折,阻礙艱難,風亦辰,成與不成,一切就要都看你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