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白馬公子

穆璃安回府,按照一早編好的說辭向穆將軍和穆夫人彙報了情況,也回房休息了。

穆卿卿卻是因爲這件事氣憤非常,竟白白得讓他們倆獨處了一晚上,越想越是討厭起穆璃安來。

一連好幾天,穆璃安都再沒見到顧亓麟,無意中聽到原來顧亓麟被皇上派到附近的靈州去調查鼠疫一事了,因他也會些醫術,皇上便命他與幾個御醫去看看,是否有什麼可以解決的法子。

穆璃安聽到鼠疫一詞,心裡擔憂,暗自嘟囔道:“若是殿下染上了鼠疫可怎麼辦?”

魚兒沒聽清她說了什麼,卻也不問,因她最近總是憂心忡忡的,問她也只說沒什麼,魚兒後來也就不問了。

這日,穆璃安和穆卿卿接到汪右相嫡女汪凝爾的邀請,三天後去她家做客,還邀了好些富貴人家裡的小姐去,說是要一起討論女紅,尤其是刺繡,還讓各自準備一副作品。

穆璃安從接到邀請就開始頭疼,她哪裡會什麼刺繡,雖在揚州城裡長大,也見過不少珍貴繡品,但她好像沒有天賦似的,完全掌握不到技巧,繡出來的東西也要仔細辨認才能看出那東西本尊長什麼樣。

穆卿卿嘲笑她,讓她繡個烏龜得了,也不費什麼功夫,就一個殼加四條腿。穆璃安沒理她,只忍着她,私下狂練繡工,好幾個手指都被戳破了。

終於,繡了一對鴛鴦出來。只是,還是有點醜。

“但奴婢知曉,小姐盡力了。”魚兒安慰她。

穆璃安放鬆的吐出一口氣道:“就這樣吧,我這哪是拿針線的手,分明是拿刀拿劍的手,她們要是喜歡,我可以給她們表演舞劍。”

魚兒笑道:“只可惜,那些個深閨小姐們沒人愛看這舞刀弄槍的,就喜歡舞文弄墨,刺繡女紅。”

穆璃安看着自己的手一陣心疼,又看看自己繡的鴛鴦,倒是怎麼看怎麼順眼,心想至少也別讓他們笑話了我。

等到了這日,穆璃安早早出了門,故意不想與穆卿卿一路去。出門時下人已備好轎子,穆璃安卻道:“路程並不遠,就不乘轎了,走着去便是。”因魚兒近日受了涼,身體不大好,穆璃安便讓她在府中休息,於是只帶着苓葉去了。

經過一客棧門前時,穆璃安放緩了腳步,只見圍着一羣人,還不斷有慘叫聲和叫罵聲傳過來,她心下好奇,又想着時間還早,不如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便拉着苓葉擠進了人羣。

人羣中央是幾名壯漢正在毆打一男子,那男子衣衫襤褸,渾身上下灰不溜秋的,趴在地上只抱着頭弓着身子,不時傳來“哎喲~”的聲音。

穆璃安看他們都快把人打死了,正想上去勸阻,卻被苓葉一把拉住,“小姐不可。”

苓葉一個勁兒衝她搖頭。

穆璃安知道自己此時不該管閒事,卻又不忍一個活人被白白打死,於是甩開了苓葉的手,正欲開口勸阻,卻聽得一男子叫到:“把路讓開!”

穆璃安看向那說話的人,見其身後還跟着一匹白馬,白馬上坐着一位翩翩公子。

那公子束髮而冠,長髮披肩,頭戴淡紫色抹額,身着紫色長袍,長相清秀有餘,威武不足,一對丹鳳眼此時正居高臨下的冷冷看着衆人,面露不悅之色,道:“發生了何事?”

那幾個壯漢見此人身着華服,必是身份尊貴,便紛紛停下手面面相覷。此時客棧老闆迎了出來,“哎呀是顧公子來了,顧公子快請樓上上座,二公子等候多時了。”

這位顧公子聽見此話滿眼笑意,翻身下馬,又看着那地上趴着的人道:“不要再打了,再打就把人打死了。”

“是是是,你們幾個給我回後院餵馬去,別在這兒堵着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那顧公子從穆璃安面前走過,正欲進客棧,卻又幾步退回來停在穆璃安面前,彎腰拾起了一塊玉佩道:“可是姑娘的玉佩?”

穆璃安心想應該是剛纔擠進人羣的時候掉的,接過來和他道謝。那顧公子衝她莞爾一笑,便進了客棧。

這一切,都被二樓臨窗而坐的顧亓麟看在了眼裡,他雖面不改色,卻不自覺握緊了酒杯。

穆璃安看衆人都散了,只剩那男子還趴在地上,便跑上前去看他,“喂,喂,你怎麼樣了?”

那男子費勁的擡起頭,已是鼻青臉腫,穆璃安卻認出來他是上回那破廟裡的破乞丐。

“怎麼是你?你做了什麼被打成這樣?”

那乞丐撐起身子坐起來有氣無力道:“小姐就不能先送我去醫館再問,我現下都快沒命了哪還有力氣回答你。”

穆璃安反應過來示意苓葉扶他起來,兩人攙扶着他去了不遠處的一家醫館。

“你身上的味道真難聞,多少天沒洗澡了?”穆璃安扶着他,卻把頭直往外偏。

那乞丐偏頭聞了聞道:“胡說,我十天前才洗過,哪裡臭了。”

“噢~原來是偷了本小姐的錢去洗澡了!”穆璃安說道,又見他現下這副樣子,不解道:“那爲何你現下又是這副鬼樣子了?”

“一言難盡啊,快快扶我坐下。”

穆璃安和苓葉扶了他在醫館裡坐下,又叫來大夫給他上藥包紮。

穆璃安看他疼得鼻歪眼斜的,在一旁笑到流眼淚。

“唉,你叫什麼名字呀?”穆璃安忍住笑坐一旁問他。

那乞丐看了她一眼道:“想知道我的名字?請我吃頓飯我就告訴你。不用選太好,就剛剛那怡然居就不錯。”

穆璃安瞪他一眼:“不說就算了,還想訛我一頓飯?我還沒讓你還錢呢。”

那乞丐不耐煩的說道:“還什麼錢,上回那錢明明是當晚我走時那公子拿給我的。”

“怎麼可能?”穆璃安不信。

那乞丐道:“不信你去問他呀。”

穆璃安冷哼一聲:“行啊,那你既然有錢,這醫藥費也自己給了吧,苓葉,咱們走。”

“別別別…小姐留步留步…哎喲大夫你輕點兒誒,我這快被疼死了嘿。”

穆璃安看他又疼得哭天喊地的在一旁憋不住又笑起來。

“小姐,我的錢早都花光了,你沒看剛剛我被打嘛,就是因爲沒錢付賬啊…誒大夫你下手輕點兒,我這要是疼死了,這藥錢可沒人給了。”

苓葉在一旁提醒穆璃安道:“小姐,是時候該去汪小姐府上了,再不去就遲了。”

穆璃安留下幾兩碎銀子道:“大夫,他的醫藥費我留這兒了,你給他開些上好的藥膏,別讓他過不了幾天就橫屍街頭了。”

那乞丐見狀堆起一臉諂媚的笑容:“小姐真真是菩薩心腸,這情我記住了,小姐跟那公子都是天性善良之人,真是絕配啊絕配。”

穆璃安瞪他一眼道:“再敢胡說八道,下次拿鞭子打爛你的嘴。”

“嘿嘿不敢了不敢了。”乞丐一邊忍着痛一邊又堆着笑臉,臉上的表情甚是猙獰。

穆璃安不與他繼續混扯,出了醫館徑直往汪府而去。

這邊那位顧公子上了二樓,推門只見顧亓麟正坐在窗邊,仰頭喝酒,叫了一聲:“二哥!”接着上前結結實實給了他一個擁抱。

顧亓麟笑道:“多日不見,三弟又長高了不少,氣質也越發成熟穩重了。”

顧旻禮也笑道:“哪裡哪裡,我還是整日裡就會找樂子,在揚州城裡發現好幾個質量上乘的窯子,唉真是想帶二哥也去逛逛,畢竟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着,不像在這京城,出去找樂子還得防着這防着那。”

顧旻禮數月前被皇上派去揚州城治理水患,因明日正是他二十歲生辰,又是他及冠之日,皇上宴請了一些重要的朝中官員及家眷爲他慶生,他打小聰穎伶俐,心思單純,博覽羣書,深受皇上喜愛。然而卻有一點毛病,尤其喜愛□□之事。在京城還收斂些,不常出入煙花之地,倒是一被派去外地,就愛留戀那煙花女子。

顧亓麟偶爾也會陪同他去,不過再美的花魁,他也一概看不上眼,喝喝酒,聽聽小曲就走了。

顧亓麟給他斟上酒道:“馬上就二十歲的人了,還是收斂些吧,聽說宮裡也要給皇子們選妃了,到時候選個心儀的,整日美人在懷不是更好?”

顧旻禮喝了口酒道:“說到這個嘛,我倒是有個心儀的姑娘。今日回來也是打算請求父皇賜婚的。”

顧亓麟想起他剛剛在門口對着穆璃安莞爾一笑的樣子,心裡隱隱有些不安,故作鎮靜道:“哦?哪家小姐?”

顧旻禮故作神秘衝窗外擡了擡下巴,道:“你看。”

顧亓麟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苓葉扶着穆璃安在汪府門前與另一女子說着話,心下一緊,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酒杯,眼中露出些殺氣,不過轉瞬即逝,又故作輕鬆的喝着酒道:“那邊好幾個女子呢,你說的是哪個?”

顧旻禮湊近他,眼帶笑意道:“就是那門口站着的汪右相的嫡女汪凝爾啊。”

顧亓麟心下鬆了口氣,隨口問道:“你何時喜歡上人家的?”

顧旻禮看着窗外笑道:“那汪凝爾小姐長相甜美,身材婀娜,眼帶桃花,自前年見過一次後我便對她一見鍾情,後來在街上又見過幾次,我故意與她接近,卻有意隱瞞我是皇子的身份,她只以爲我是一般人家裡的公子,似是對我也有些情義。”

顧亓麟笑道:“情人眼裡出西施。”

“二哥可見過她?對她印象如何?”

顧亓麟點點頭:“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

“沒了?”顧旻禮等了半天沒下文了。

顧亓麟擡眼看他,只聽顧旻禮又笑道:“幸好二哥不喜歡,不然我定要與二哥爭得頭破血流了,你知道,我一向不會把到手的美人讓出去。”

顧亓麟笑道:“二哥也不會與你爭。不過一個女人而已。”

此時小二端了一盤烤鴨過來,顧旻禮瞬間眼睛都亮了。

“吃吧,今日回來讓我到這怡然居等你,不就是爲了這盤烤鴨嗎?”顧亓麟把烤鴨推到顧旻禮身前。

顧旻禮嚥着口水道:“就這怡然居的烤鴨口感最好,味道最佳,二哥你也嘗一塊兒吧。”

顧亓麟搖頭拒絕了,又喝了口酒,裝作漫不經心的往汪府門前看去,門口早已沒了穆璃安的身影。又撐着頭繼續看顧旻禮吃烤鴨,顧亓麟腦中卻全是穆璃安的身影,本來幾日不見,並未覺得怎樣,但剛剛在樓上看到她的一瞬間,所有被自己壓抑的想念之情全涌上頭來,若不是早與顧旻禮在此約好,自己肯定按耐不住要下去找她了。

穆璃安,幾日不見,本王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