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秋高氣爽,道路兩旁盡是被割得整整齊齊的麥茬,不遠處莊戶人家旁邊的麥垛堆得象小山一樣,幾個農民冒着衝撞大軍的危險下地耕作,抓緊時間補種冬小麥和甘薯,不時心驚膽戰的朝官道上張望,漢軍的士兵穿着怪模怪樣的軍服,整整齊齊的隊列長長的望不到盡頭。

今年的天氣總的來說還算不錯,因爲這個時代信息傳播的速度很慢,林風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收成如何,但京畿一帶卻勉勉強強算得上是豐收了。這一年京師地區出現了一個相當可笑的情景,眼下正是狼煙四起天下大亂,但順天府農民的日子卻過得比哪一年都要好,由於漢軍的突然崛起,順天府的農村基層政權被破壞怠盡,政治真空長達數月之久,今年也就少了很多苛捐雜稅,直到前不久纔在清庭的投降官員中選出了一批人充當地方官員,補收了很少的田賦。由於在通州繳獲了大批糧食,漢軍一直沒有爲糧食發愁,所以林風決定這一年就乾脆收買人心算了,象徵性的徵收那麼一點點田賦,而剛剛委任的前清投降官員這時倒也沒膽子貪污盤剝,所以雖然在戰亂年月,漢軍統治下的農村地區倒也出現了一副欣欣向榮的景氣來。

現在漢軍隨軍攜帶的乾糧也是出自林風的奇思怪想,也不知他從哪裡學來的這一套傢什。

這種乾糧據說叫做“炒麪”,總的來說其實就是一個大雜燴,把麥子、黃豆、玉米、土豆等雜七雜八的糧食磨成粉末,加上很少的乾肉末和鹽巴放在大鍋裡炒熟,這個東西相對來說比干麪餅幹饅頭更容易保管,長時間也不變質,提供的熱量也很高,同時也沒什麼技術含量,容易生產,除了維生素少了點之外還真沒啥缺點,雖然經常吃在口感上會有點麻煩,但漢軍士兵多爲窮人出身,這年月能有口飯吃也就不錯了,所以也就沒什麼挑食的想法。

說來有點好笑,這個東西來自於林風在視察八旗聚居地的一個聯想,坦白的說漢軍對這十幾萬八旗也不算太過分,就算是按八旗自己的規矩來辦的話,戰敗的一方也是要麼被全部殺掉要麼就全部做奴隸,這類壞事努爾哈赤當年也是樂此不疲,不過林風卻在這個問題上很爲難,要全部殺掉他真的是下不了這個手,但這百百養着這十幾萬人也實在很不划算,想來想去就想出了這麼一個活計來。做炒麪這個東西很費工夫,屬於勞動密集型產業,很適合這些老弱和婦女幹,於是漢軍在這段時間的乾糧就籌備得相當充足。

林風在一大堆親兵的簇擁下,縱馬登上了一座小山岡,遠遠眺望。山岡下面行進的正是林風的中軍火槍部隊,大軍排成四行縱列,部伍整肅軍容很好,在這一點上可以看出瑞克上尉的功底很不錯,當年他在臨濟縣對他那個種子連下了黑手,狠狠地操練了幾個月隊列,那種苦澀的滋味真是深入人心,所以當漢軍擴編之後,種子連的那些士兵被提拔爲軍官後又反過頭來又惡狠狠地操練那些新兵蛋子,所以到了現在,中軍火槍部隊的軍容是最令人滿意的,雖然不知道打起仗來會有多少戰鬥力,但現在從表面上看去,這支部隊顯然已經達到了閱兵的要求。

軍械督造總管戴梓在這段時間的工作狠出色,尤其是天地會把他的家眷接過來之後,沒有後顧之憂的他日夜投身於殺人工具的製造之中,而京師匠戶棚不愧是康熙精心挑選的能工巧匠,在漢軍大幅度提高待遇之後生產能力提了幾個臺階,經過三個月的改造,中軍的八千多火槍部隊已經全部換裝完畢,全部裝備上了射程更遠精度更高的燧發槍,而且火藥和子彈的儲備也相當充足。

其實林風之所以對這場戰爭這麼有信心,也是因爲這支火器部隊,儘管唯武器論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早已被廣大人民唾棄,但林風這回倒是象中了邪的樣子,對這個錯誤的理論堅信不移,他的想法相當簡單,如果裝備了這麼多大炮火槍、而且經過半年嚴格訓練的部隊還打不贏那些拿大刀長矛的清兵導致自己兵敗身亡的話,那隻能說明自己在人品上出了大問題了。

儘管圖海戰略上很高明,但那又怎樣?林風騎在馬上惡狠狠的想到,咱不和鬥陰謀詭計,咱和你拼實力,你不是要依據堅城防禦消耗我麼,老子就用火器轟死你,真的不信了,天津的城牆能硬得過大炮。

“將軍閣下……我很抱歉我打攪您,但是您在幹什麼?!”瑞克看着林風無緣無故的神色猙獰,不停的扭着自己的衣角,不由奇怪的問道。這一大幫人中,也只有他纔會毫無顧忌問林風這種問題。

“這個,瑞克少校,我在想……”林風尷尬的擺了擺手,回頭問道,“現在到哪裡了?!”

“稟大帥,現在咱們已經過了廊坊,現在距天津還有八十里!”

“劉老四、周培公和趙廣元呢?!”

親兵在馬上恭謹的欠了欠身,“劉將軍的部隊在運河坐船過去的,周將軍的隊伍走在咱們前頭,估計現在應該快到天津了吧,但趙將軍那邊還沒有消息。”

“哦!”林風點了點頭。根據開始的計劃,林風命令性格比較穩重謹慎的王大海坐鎮京師留守,朝密雲、灤洲灤河一線佈防,監視山海關的動靜,同時確保通州至天津的糧道安全,劉老四、楊海生的步兵部隊分別在中軍的兩側行進,先行出發掃清外圍,待中軍及炮兵旅到達之後再會攻天津城。

而趙廣元的兩個騎兵旅則被派往保定一帶充當疑兵,在漢軍的計算中,若是圖海得知天津被圍攻的消息之後,只能有兩個反應,一是立即馳援天津,與漢軍野外決戰,二是不管天津的死活,直撲北京城,而趙廣元的這支騎兵部隊就是負責騷擾阻擊的機動兵力。

圖海的兩個屯兵之地以天津的威脅最爲討厭,與北京兩地之間還有運河連接,若是坐船北上的話,一晝夜就可兵臨城下,所以對於漢軍來說,天津是非打不可。

當林風的中軍大隊到達天津城下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雖然光線不好,士兵們還是可以清晰的看到城牆上的守軍,城頭的敵人一個個手執長槍神色緊張。而此時劉老四和周培公以及一衆將官已經立營完畢,在營壘門口恭候着漢軍主帥。

“情況怎麼樣?”走進主帳之後,林風來不及喝口水,立即朝劉老四問道。

“大帥,情況不是很好……”劉老四搔了搔腦袋,暗暗的推了推周培公。

“大帥,守軍顯然早有準備,城外各塢堡的清軍全被撤走了,此外各個鄉村市集的糧食也被收斂一空,咱們清掃外圍的隊伍全部撲空了,”周培公皺着眉頭道,“看來清軍是打算憑藉城牆和咱們硬幹!”

“清軍有援軍到了麼?”林風神色不動,這個情況他早有所料,“城內的兵力有沒有變化?”

“沒有,保定方面我們派出了遊騎監視,老趙兩個時辰和咱們通一次消息,也沒發現什麼異常!天津城內守軍還是那些人,大約一萬五千人左右!另外城牆上還有四門小炮。”

“哦,嘿嘿,那好吧,”林風轉過頭來,對站在一旁的施琅道,“老施啊,你的炮兵就辛苦一下,卸了炮就馬上給那幫小子來個下馬威!”

就訓練程度上講,施琅的工作顯然非常令人滿意,當林風喝了幾口水,率領一衆將官出來觀炮的時候,炮兵旅已經進入炮位作好了發射準備,隨着施琅一聲令下,林風只感覺腳下一陣顫抖,耳朵瞬間嗡嗡作響的聽不見任何聲音,擡眼望去,白煙瀰漫之中,炮兵陣地上的士兵神色肅穆,有條不紊的搬運炮彈填充射擊,炮羣再也不象以前那樣混亂髮射,而是有秩序、有步驟的按指揮官的命令梯次齊射,炮彈的落點也相當準確,除了最開頭的幾羣炮彈之外,後來的炮彈絕大部分都精確的打上了城牆上頭,遠遠的看見城牆被轟擊得磚石迸裂,一大片女牆被轟開了豁口。

林風滿意的點了點頭,對施琅伸出一個大拇指,高聲讚道,“施將軍,幹得漂亮!”

劉老四看着城牆上亂哄哄的樣子,興沖沖的跑了過來,“大帥,咱們是不是現在就連夜攻城市?”

林風搖了搖頭,“攻不得,咱們行軍疲勞,這仗難打,”他拍了拍劉老四的肩膀,指着城牆上的清兵道,“你知道這仗一打起來,天津城會有多少守軍麼?”

“開始不是說了麼?就那一萬五千人吧!”劉老四搔了搔腦袋,不解的道。

“唉,老四啊,你得動動腦子啊,這天津城內少說也有五六十萬老百姓,其中青壯至少也有個六、七萬,雖然打起未必很頂用,但朝城牆下邊扔石頭澆開水還是可以的,你說咱們這麼冒冒失失的衝上去,得死多少人才能拿得下來?!”

“啊!……這個……”

林風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四,你們幾個是我從臨濟縣帶出來的生死兄弟,現在也都是大將了,凡是得多學着點啊!打仗不動腦子,那怎麼能行呢?!”

“大帥……我……”劉老四心中感動異常,忽然覺得慚愧之極,一時間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等下好好休息吧,明天打仗的時候你給我悠着點,好生保重身子,唉,我現在可就指望着你們幾個老弟兄了!”不再理會感激涕零的劉老四,他轉過身去,對施琅道,“老施,等下你吩咐兄弟們,今晚分班發射,隔一會打幾炮,然後咋呼着大聲嚷嚷攻城,別讓清軍消停了!”

施琅笑了笑,拱手領命道,“疲兵之計?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