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白的琴太姨娘!求紅裳救人,而且還用話提醒了紅裳:我可是太太您的人,您不能見死不救;但她說得極委婉,不會讓人認爲她有相強的意思。
紅裳先讓侍書等人扶起了她來,然後垂下了目光沉吟了一會兒才輕輕的道:“如何救?太姨娘可有法子教我?”琴太姨娘知道進退,而且看在老太爺的份兒,紅裳也不能坐視不理,任由琴太姨娘也陷入泥淖中。
琴太姨娘一聽紅裳的問話,便知道她可以算是答應了自己的要求,忍不住一下子眼圈便紅了:她以爲還要苦苦相求紅裳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畢竟自己可從來不曾幫過太太什麼,可是太太不但救了她和女兒的命,現在還要再救她一次,她雖然不是善男信女卻也有些感動了。
“太太,婢妾也不想其它,只想能避開這一次的是非就好;不是婢妾心硬不念往日的姐妹情份,丟下蓮太姨娘不管不顧,且婢妾還要勸太太一句,蓮太姨娘——,唉,她怕是回不了頭了;婢妾眼下只求能脫身事外,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兒,婢妾都不會被牽連進去。”琴太姨娘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而且還勸了紅裳一句:這個時候誰勸蓮太姨娘,說不定轉頭就被她賣給魏氏了。
“太太,婢妾剛剛已經把事情說過了,眼下太太不救自己,蓮太姨娘聽了魏氏的話,憑婢妾同蓮太姨娘的交情,有幾個人能相信婢妾同她們所爲之事無關呢?”
琴太姨娘乾脆把話挑明瞭,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紅裳聞言深深看了一眼琴太姨娘:“看來你真的是明白人,我沒有說錯你;嗯,脫身事外是個好想法,要救你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你想要脫身事外,就要過一段清苦的日子了,不知道太姨娘能不能忍受得了。”
琴太姨娘深學一福:“太太,婢妾是什麼出身您是知道的,有什麼樣的清苦能比婢妾原來更嚴重?而且就是不爲婢妾自己,就因爲二姑娘,婢妾有什麼苦是不能吃的?只要太太相救婢妾,無論讓婢妾做什麼,婢妾都不會有怨言。”
紅裳看了看琴太姨娘,彈了彈指套:“其實說起來不是我能爲你做什麼,你真想脫身事外,只能自己去做;”說到這裡,紅裳雙目含着絲絲笑意看向了琴太姨娘:“老太太的病是好了,不過她的病並沒有去根兒,也去不掉根兒,所以這一次纔會舊疾復發;而老太爺身子裡的毒雖然清除完了,可是他的身子骨兒卻一直不見好,真是讓人放心不下來啊。”
琴太姨娘聽完後眼睛一亮,她看向了紅裳:“太太的意思是說……”
紅裳打斷了她的話:“你錯了!我沒有任何意思,其他人也沒有什麼意思,包括魏氏在內,明白嘛?至於你要如何做,那是你的意思、你的想法。”
琴太姨娘聽完後感激莫名:如果是太太去給老太爺和老太太說,雖然她一樣能置身事外,但老太爺和老太太卻不會因此對她青眼相加——就算會對她好一些,卻也不會太好。
“謝謝太太!”她擡起頭來:“太太的意思是想讓婢妾到家廟中去爲老太爺和老太太祈福嘛?”
紅裳聞言笑了起來:“祈福是對的,只是你想發願爲老太爺和老太太齋若祈福一段時日,也不必到家廟那麼遠的地方去吧?在府裡的佛堂中不也是一樣?”
琴太姨娘又得了指點,高興的謝了又謝紅裳後,便起身告辭了:她現在就要去上房,對老太爺和老太太提起此事來。
雖然吃素並關在小小佛堂裡,是有些清苦,可是比起她的女兒和她的安危來,這點子清苦根本算不上什麼——她還在趙府中,就算是吃素樣式也會整治的不錯,實在是說不上有多苦來。
紅裳讓人送了琴太姨娘走,她單手托腮想起了事情來:魏太姨娘想利用蓮、琴二位再次把府裡的水攪混,然後她便可以放心大膽的出手除去趙一帆那個孩子。
麻煩又上身了,她輕輕一嘆:老太爺怎麼這麼巧要把孩子交給自己呢?如果現在孩子不在自己這裡,這麻煩相對來說小太多了。
蓮太姨娘如果要來看一看趙一帆,她擋一次兩次,總不能次次擋着吧?如此一來,哪裡能不防魏氏利用蓮太姨娘來謀算自己呢?紅裳眼中閃過了一絲嘲諷:魏氏可是一直巴不得除去她,在趙府裡能爲所欲爲呢。
紅裳並沒有想出法子來對付魏氏:因爲她沒有時間,蓮太姨娘來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苦笑了一下,看來今天晚飯要同蓮太姨娘一起用了!
蓮太姨娘帶着禮物進來給紅裳見過禮坐下後閒話了幾句,然後便道:“老太爺使了人來知會妾,說是把三爺送到太太這裡養育,妾想着太太原本就已經很累了,現在又加了兩個孩子,真是偏勞太太了;妾……”
紅裳一直在聽她說話,聽到這裡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道:“二姑娘和三爺是老太爺的兒女,我和夫君的弟妹,就算是多了他們兩個孩子我累了一些,那也是爲了替老太爺和老太太分憂盡孝——姨娘同我道謝是什麼意思?”
紅裳就差直說:你一個姨娘,我養兩個孩子累不累的,關你什麼事兒
“姨娘這也就是在我這裡,如果換個人聽了去,姨娘也是個明事理的人,自己想一想吧,我也就不多說了。”
蓮太姨娘的臉被說得紅了起來,她倒沒有因此對紅裳而着惱,她知道是自己說話造次了:那二姑娘和三爺可都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孩子,按規矩來說同她沒有什麼太大關係的。
蓮太姨娘訕訕的岔開了話題,閒話了一陣子後才把禮物送了上去,這一次她學乖了,直接對紅裳說了她的想法,倒也簡單,她只是想看看她的兒子。
紅裳讓琴太姨娘看過了孩子,總不能厚此薄彼吧?聽到蓮太姨娘把話說了出來後,她便吩咐魚兒帶她去一旁的廂房了。
紅裳閒着無事便打開了蓮太姨娘帶來的禮物,精緻倒是精緻的,不過相比誠意而言,她可是很不如琴太姨娘的;紅裳也不圖這些姨娘們的一點兒東西,收禮不過是爲了看人心而已。
其實不看蓮太姨娘送的禮物,只聽她說話便知道她一心一意想做她兒子的娘:這原也沒有什麼錯,就像琴太姨娘一樣所求也不過是爲了她的女兒——如果蓮太姨娘是出自於一片母愛,紅裳當然會幫也一把。
但她不是,她想要做的不只只是趙一帆的母親,她想要的只是憑此能得到的好處。
論心計、聰慧,蓮太姨娘連琴太姨娘都比不過,怎麼可能強得過魏氏去?到時候也不過是被魏氏利用的棋子罷了。
嫡庶?紅裳看向了窗外面:引事要解決的話,卻還要老太太肯配合才行;只是老太太那個性子,紅裳的把握並不大。
當然不是要讓蓮太姨娘的兒子做嫡子,紅裳雖然心善一些,卻也不會傷了自己去救他人,且有可能是傷害到她子子孫孫們的事情;並且蓮太姨娘現在就算不是紅裳的敵人,但至少她已經不再算是紅裳的朋友了。
紅裳在上房時聽到魏氏提什麼嫡庶時,便已經有些擔心她會去挑撥蓮、琴二位:她雖然也在思索辦法,想讓蓮、琴二位明白,有些東西不是她們能夠奢望,雖然這話十分的讓人難堪,但現實就是如此。
只是紅裳還有沒有讓人去做什麼時,琴太姨妨便尋上了門,她手中的那把雙刃劍便不會傷到她了:就算蓮太姨娘在魏氏的挑撥下,她的目的最後不能達成時有可能不顧一切,但有了琴太姨娘說出相反的話來,她的話也就不足爲懼了。
所以紅裳爲琴太姨娘想出了法子,並且沒有直接去同老太爺和老太太說,也算是謝過了琴太姨娘。
蓮太姨娘自廂房回來後,便輕泣着伏地不起,她哭求紅裳到老太爺和老太太跟前爲她求奶,讓她把兒子帶到身邊:她倒不是因爲看孩子不好所以才如此相求,而是她看到長得圓圓胖胖的孩子後,更想把孩子要回來了。
紅裳直言拒絕了他,而且還體現她應該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太過越軌的事情來。
蓮太姨娘伏地又求了一會兒,看紅裳就是不答應,這才起身站了起來;不過她立時便告辭就走;太太不想讓她們母子團聚,可是有一個人一定可以讓她母子團聚的。
紅裳看蓮太姨娘急急求去的樣子,只是一轉念便知道她想去哪裡,便微微一笑看向了她。
五十三章求苦爲平安
紅裳也沒有難爲蓮太姨娘,她只是微笑道:“太姨娘難得來一次,又趕上了晚飯時候,還是用過飯以後再走吧。”
蓮太姨娘剛想要推辭,紅裳又開口道:“太姨娘同我有什麼客氣的?還是太姨娘有什麼事情要去做,着緊的連用個飯的時間也沒有?”
蓮太姨娘聞言心下一緊,她十分清楚紅裳是什麼樣的人,哪裡再敢堅持要走引的紅裳想到他去處呢?而且魏氏和太太之間並不太融洽,她不想讓太太知道她去求魏氏而生出什麼誤會來。
她還記的,她在紅裳手裡還有把柄的;雖然她現在還沒有對紅裳生出敵對之心,但卻已經對嫡庶生出了別樣的心思來,所以她已經和紅裳不再是一條心。
紅裳留下蓮太姨娘用飯,還請她用了幾杯“薄酒”,蓮太姨娘這頓足足吃了有一個多時辰,走時已經是修熏熏的了。
蓮太姨娘到紅裳院子裡時,琴太姨娘也到了上房;她並沒有執意要進房去,而是對言梅略略提了提自己的意思,便等在外面:老太爺不讓她們姐妹來上房,她自作主張來了之後,當然不能直接進去請安。
老太爺和老太太聽完言梅的話,很有些吃驚;老太太遲疑了一下:“你,要不要對她們明講?這樣讓她們糊塗着心思,不知道會做出什麼
來。”
老太爺看向老太太,輕輕一嘆道:“雖然是爲了她們好,但也正是爲了讓她們做出一些什麼來;人啊,如果不讓她真正面對一些事情,也許我們永遠不知道那倒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老太太略微有些吃驚:“你信不過她們?”她自來就對蓮、琴兩位沒有好感:“如果你真信得過她們,直接打發了出去就是。”
老太爺看着老太太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卻搖着頭有些不滿:“你啊,偌大的年紀了!”話說得很輕,指責的意思極少,大多卻是一種無奈:“打發了出去?你真不想再做回五品、甚至是四品的誥命夫人了?”
老太太不在意的道:“當然想了,不過眼下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只要一鳴能再升職,我自會有誥命的封賞。”
老太爺又搖了一次頭:“你如果有個善妒的名兒,你的誥命也就大不了哪去了;就算你不在意誥命,但是你這麼大年紀了,再讓人說你句容不得人,又是何苦呢?”
老太太不太明白的看着老太爺:“打發了她們出去,不是還有一個魏氏嘛?怎麼我就要落個妒名兒呢?”
老太爺終究輕輕一嘆,沒有再說下去;不過他到底還是向老妻講了一番三個妾室,哪一個對老太太來說好控制:年紀越小越好控制——只要她們沒有其它的心思,安於眼下的身份不做妄想。
“我年紀大了,年紀越小的妾豈不是越擔心日後無法在趙府容身,她們因此也會對她恭敬有加的。”
老太太雖然沒有說話,不過卻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又提起了蓮、琴二位:“你是想試一試她們的心思?”
老太爺點了點頭:當年如果不是他不理會內宅的事情,如何會留下魏氏呢?沒有想到他當年親自趕走的、通過老太太的手趕走的那幾個,根本就是無關輕重的人,而且他當年也想錯了那人的心思,纔有趙府這些年的禍患啊。
老太爺不欲多想此事,他對一旁等候多時的言梅道:“請你們琴姨奶奶進來吧。”
琴太姨娘請了安以後,老太爺和老太太都沒有立時開口問她什麼,而琴太姨娘忽然之間不知道應該自何說起:她可不想被老太爺和老太太疑她別有居心。
老太太是因爲不明白老太爺是什麼意思,所以也沒有開口的。
靜默了也就一小會兒,老太爺稍稍動了動身子,讓自己倚的更舒
服一些:“你是自哪裡來?”
琴太姨娘聞言有些愕然,不過她還是實話實說的道:“是在太太的院子裡來。”
她原本也沒有打算瞞着老太爺和老太太,紅裳指點了她。
老太爺看向她:“是太太讓你來的吧?”他雖然是在詢問,但聽那話也知道他已經確定了此事。
琴太姨娘依然是照直說了:老太爺是什麼樣的人,她還是有些瞭解的,所以她想脫身事外,就什麼事情名言比較好。
老太爺終於收回了目光:“說吧,你又什麼事兒。”
琴太姨娘便把自己的想法和紅裳教她的一股腦說了出來,老太太聽後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不管她是出自本心,還是經由紅裳的提點,百日裡在佛堂裡齋戒爲她和老太爺祈福,也要吃不少的苦。
老太太看她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老太爺說得話,還是有這麼些道理;這些小姑娘雖然年輕貌美,但如果知道進退的話,倒比魏氏還要讓人放心一些。
老太爺聽完後沒有答她的話,似乎在沉思;老太太便知道老太爺這是讓她開口了:“此事你真得想好了?百日齋戒不出佛堂,那日子實在是清苦的很,而你卻正是喜歡熱鬧的年紀……”
琴太姨娘頓道:“婢妾已經想好,老太太儘管放心就好;婢妾只是想讓老太爺和老太太身體康健,希望我們趙府平平安安。”
老太爺看着她:“很好,你有心了。”這便等於是答應了她;老太爺當然知道琴太姨娘如此做的初衷是什麼,不過能去佛堂中齋戒也是難得了。
老太太便讓人扶起了琴太姨娘:“好吧,既然是你的心願,那就依了你吧;我和老太爺都知道、明白你的心思;二姑娘的事情,你大可以放心。”
琴太姨娘福了下去:“二姑娘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女兒,婢妾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婢妾也會爲三爺和二姑娘祈福的,希望兩個小主子都如老太爺所願,一生平平安安。”
老太爺嘉許的看向了琴太姨娘:“你很好。去吧,在房裡淋浴齋戒三日後便去佛堂吧。”
琴太姨娘謝過了老太爺便想告退,老太爺又喚了她:”在此之前,不要讓人知道你要去佛堂的事情“琴太姨娘答應了
老太太忽然道:”多帶幾個信得過的丫頭進去服侍吧,莫要太苦了自己“這還是她第一次對琴太姨娘說這樣關懷的話
琴太姨娘意外之下心中更是尤爲高興,她拜下去”婢妾謝老太太的關愛,只是祈福本來就是憑一顆真心,帶了許多人去反而不好;還是讓婢妾帶一個丫頭就好“
老太太倒沒有想琴太姨娘如此知情識趣想了想便道:”怎麼也要有人洗洗涮涮的,再帶個婆子進去吧;你的心誠上天知道,多帶幾個人也是不幹的“
老太太的刻薄只對她討厭的人
琴太姨娘正想再推辭時,老太爺道:”老太太爲你做主,你就聽從你們老太太的安排;嗯,至於你進佛堂要用的人,如果不是十二分的放心的人,你還是讓你們太太爲你挑人的好“
琴太姨娘答應下來再一次拜謝了老太太和老太爺後,看他們沒有話再吩咐,便告退了
魏氏用過晚飯正想睡下的時候,便知道了蓮、琴二位去紅裳那裡的事情,讓她費心思想的是琴太姨娘去了紅裳那裡後,直接去了上房:她到底想做什麼事兒?
她想了好半響,感覺琴太姨娘如此匆匆的來去,倒好似所求之事在太太那裡吃了閉門羹後,才急急的求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她所求何事?魏氏想了好久也沒有想出來,但她卻知道琴太姨娘不會冒冒然去求什麼嫡女
琴太姨娘不似蓮太姨娘一般好哄騙,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而讓魏氏心情不好的確實蓮太姨娘在紅裳那裡用的飯,還吃的醉醺醺纔回房,她不會又被太太說動了心思,不再想讓自己幫他兒子謀嫡子了?
一個晚上,因爲蓮、琴兩位的事情,魏太姨娘也沒有睡好:現在,她更加是一步也錯不得啊
趙一鳴回房後,紅裳沒有立即對他提起蓮琴兩位姨娘的事情,而是洗過澡以後,她纔對趙一鳴說了起來
趙一鳴摟着紅裳聽完後,眉頭微微一皺:“蓮太姨娘生了兒子後,居然生出了這樣的心思來,真是讓人想不到;她也不想一想,如果當日不是你,她和她的兒子早死了,哪裡還能動這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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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難道忘了魏氏是她的仇人?!是想要害死她和她兒子的人嗎?”趙一鳴有些生氣,當日救了這麼一隻白眼狼,想想便窩火。
“當日的事情並沒有什麼人憑證,而且所有的事情都由趙俊傑背了黑鍋,蓮太姨娘頂多是有些懷疑魏氏;而魏氏的心機手段,想要哄騙蓮太姨娘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紅裳倒是平靜的很,因爲她下午的時候,已經就此而生過了氣,所以她現在已經不氣了:“不過,老太爺是什麼意思,卻要好好的看看,不能冒冒然的行事。”
趙一鳴輕輕撫了撫紅裳的頭髮,隨口便說了幾句話,就言中了老太爺的用意,竟然是絲毫不差。
紅裳笑了起來:“不愧是父子啊。”
趙一鳴不認爲老父會同意把三弟變作嫡子:他就是再疼愛趙一帆,非常寵愛他,都想要把天下的月亮摘下來給他,也不會給趙一帆一個嫡子的身份——事關家族興旺,老太爺絕不會以自己的私情來爲事;更何況,老太爺又不是不疼愛趙一鳴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會偏小的太多。
紅裳不如趙一鳴瞭解老太爺,自然是相信趙一鳴的說法:“今天晚上魏氏想來睡不好的,而到了明天一早,蓮太姨娘知道琴太姨娘去了上房,不知道她會不會亂想其它的,而自行做主去上房請安。”
趙一鳴捏了捏她的鼻子:“就知道你又算計。”如果明日老太爺因此就認定蓮太姨娘此人不可留,不用紅裳和趙一鳴做什麼,她便會被打發出府,如果老太爺不會處置她,那麼紅裳和趙一鳴就要用法子把蓮太姨娘的心思,擺到老太爺面前去。
再然後夫婦二人沒有再議這些惱人的事情,法子自然是有的,不過卻要慢慢的進行,解決了此事的同時,要給魏氏一個教訓,更要給蓮太姨娘以及趙府裡所有的姨娘們一個教訓,讓她們知道要謹守本份。
趙一鳴又糾纏了紅裳半晌,而後又因爲天熱兩個人睡不着,便起身去孩子的房裡看看她們,倒把奶孃和丫頭們驚醒了,夫婦二人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兩眼後便離開了,這些伺候的人累了一天,白日裡可是沒時光可以歇一覺的。
趙一鳴看紅裳一身的汗,忽然興起念頭,抱了紅裳兩個人一起去洗澡了。
而這一天晚上,趙一鳴和紅裳兩個人到很晚才睡,不過他們倒不是因爲煩惱。
蓮太姨娘一早起來便頭疼的厲害,雖然吃了醒酒湯卻沒有輕鬆多少,正難受的時候,卻聽丫頭來說,琴太姨娘昨天下午去了上房。
蓮太姨娘的頭便疼得更厲害起來,她對琴太姨娘真正的不滿起來,卻太太那裡討好也不叫自己,後來居然去了上房見老太爺也不吭一聲兒,說得好聽,要謹地本份,她這不是爭寵是什麼?!
蓮太姨娘如此想着,便想更衣去上房,可是一站起來頭便疼得受不了,只得先略躺躺,一會兒再去了。
趙一鳴今日開始上朝並回衙門辦差,所以紅裳一個人到上房給老太爺和老太太請的安,剛剛回到自己的院子裡,腿還沒有邁時院門兒,便看到兩個小丫頭飛快的跑了過來。
卻被紅裳院子裡的婆子拿住,喝道:“沒有看到太太在這裡,亂跑什麼,一點規矩都沒有。”如果不是識得這兩個小丫頭是金氏的人,婆子們說不定就打她們兩下了。
小丫頭被婆子們訓斥了也不回嘴,連連喘了幾口大氣兒後道:“太、太、太、太太,我們、我們夫人要臨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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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 不殺我就是你沒膽
聽到小丫頭的話,衆婆子不用紅裳吩咐便放開了她,紅裳已經聽清楚了,一面轉身上車,一面問小丫頭金氏現在的情形與金氏那邊準備的如何。
小丫頭隨侍在車子旁,答了紅裳:穩婆已經使了人去請,趙一飛那裡也有人去送信了,應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熱水也煮上了。
紅裳聽到了以後輕輕應了一聲兒,心裡放心很多,金氏那裡沒有太亂便好,她去主要就魏了不給人所乘之機。金氏向來是個有本事的,自然知道把身邊的事情料理清楚,倒也不用她操太多的心。
“老太爺和老太太那裡沒有送信過去吧?”紅裳又問道。
小丫頭答道:“婢子出來時,菊意姐姐還沒有使人去上房。”紅裳聞言更是放心不少,依着菊意幾個丫頭的心思,應該知道不去打擾老太爺和老太太衆人。
老太爺和老太太現在的樣子,到時候只報喜爲好。天知道金氏能生產多久,萬一時間太久了,兩個老人家擔心焦慮對身子極爲不好。
紅裳到了金氏院子才知道自己放心有些早。院子裡的丫頭娘子們還是有些慌亂的,來來回回的亂忙着。可能是幾個人在做同一件事情。
紅裳連連吩咐了幾聲,滿院子的人才各行其事不再聽到嘈雜的聲音;她這才扶着侍書的手,一面同菊意說話着,一面進了金氏的院子。
穩婆已經到了,金氏還不到生的時候,只是陣疼讓她吃了不少的苦頭:臉色不太好,頭髮也被汗水打溼了。
紅裳走過去輕輕握住金氏的手:“槿柳,外面的事情有我,你不用擔心的。”
金氏勉強一笑:“有勞嫂嫂了,看到嫂嫂就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後面的話卻被陣疼給打斷了;紅裳知道她現在說不了多少話,便安撫了她幾句,讓她省力氣不要再開口了,然後便吩咐宵兒給金氏把脈。
宵兒把脈的時候,紅裳又和兩個穩婆說了幾句話,然後便握了握金氏的手,同宵兒退出了產房。
金氏的情形還好,宵兒和菊香兩個人下去煮藥湯了。
趙一飛很快回來了。不過他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是在一旁乾着急而已。
時間在人們的焦急之中,過得很慢卻也過得很快:天色已經黑了,可是金氏還是沒有生出來現在不止是趙一飛,就連紅裳和趙一鳴都感覺心裡有些不踏實了。
金氏原來生育過鳳靈,按常理來說她這一次應該用時比第一胎時短一些纔對,但是她到現在除了陣疼以外,連羊水都沒有破。
紅裳看不到半個時辰就出來報一次信兒的穩婆們,也臉有倦色,知道她們頂多再撐一個晚上:如果金氏再不生,兩個穩婆怕是沒有精力再照料她們了。
魏太姨娘一個晚上沒有睡好,早上起來後原本沒有精神,但也勉強起來到上房伺侯去;老太爺看她臉色不好,便讓她回房今天不用伺侯了。
老太太瞄了一眼魏太姨娘,也沒有說什麼話;魏太姨娘因爲心中有事未決,也就謝過了老太爺回房了。她回房用過飯,全然軟榻上歪着想心事。
“奶奶好清閒啊。”香草挑簾進來,一臉的笑意。
魏太姨娘扭臉到香草一愣,然後冷淡的道:“今兒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不是攀上了高枝兒了嘛,怎麼又想起我這個舊主子來了,不會是在新主子那裡受了什麼氣吧?”
香草一笑:“真是勞姨奶奶掛心了,奴婢在太太那裡還可以,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姨奶奶是不是喜歡聽到這樣的消息——只是奴婢真得過得不錯,對姨奶奶更是不能說假話不是?”她說着話立到了魏太姨娘面前,輕輕的福了一福:“奴婢今兒可是特意給姨奶奶請安的。”
魏太姨娘冷冷道:“我哪裡敢當。”然後便轉過了頭,雖然沒有下逐客令,但也明白的表示出不想同香草再說話。”
這主僕二人已經撕破了臉,而且她們都清楚對方的底細,所以倒也不用再僞裝什麼,尤其是魏太姨娘,她認爲香草味了自身也不敢同老爺和太太說什麼,而她自己也因此而不敢妄動香草,所以心裡放心的同時也非常的惱火。
香草的親熱時假裝出來的。而且香草根本不介意讓魏太姨娘知道,這更讓魏太姨娘生氣,香草原本如此就是爲了氣魏太姨娘,魏太姨娘自然是清楚的,可是她卻偏偏就是忍不住要生氣。
香草看到魏太姨娘如此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左右看了看坐到一張椅子上:“奴婢就放肆了,想來姨奶奶不會見怪的,有道是過府便是客,奴婢如今到了姨奶奶這裡,也是個客了,坐一坐也是無妨的。”
魏太姨娘不理會香草,雖然她在生氣,但她卻不想讓香草更得意,所以她打定主意不要理會香草,看她還能待多久。
香草拿了扇子給自己打起了風。
“這天氣還真是熱了。”然後看向魏太姨娘似笑非笑的道:“奴婢今兒除了給姨奶奶請安,看看姨奶奶的身子是不是康健之外,還有一件事兒想要說給姨奶奶聽。”
魏太姨娘乾脆閉上了眼睛。
香草也不惱,還是笑吟吟的:“不知道姨奶奶可知道,今兒一早上我們太太就去了二夫人那裡。”
魏太姨娘還是不理不踩,香草盯着她的臉,“我們太太當然不是去做耍的,而是因爲二夫人要——生了!”她故意把要自拖了一個長長的音。
魏太姨娘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二夫人要生了?”
香草去不答魏太姨娘,輕輕一笑:“姨奶奶不是睏倦了嘛?您就多睡一會兒,奴婢在這裡伺候着。”
魏太姨娘盯了香草一眼,然後坐了起來:“這有什麼可稀奇的,二夫人原本就是要生了。”
香草不答話,只是坐在那裡一臉笑意的打扇,只給她自己打。
魏太姨娘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你來‘伺侯’我,是你的意思,還是太太的意思?”
香草微笑:“姨奶奶您說呢?”自她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什麼來。
魏太姨娘恨恨的瞪了一眼香草:“你個小蹄子得意什麼?如果二夫人生了男丁,你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香草笑吟吟的道:“姨奶奶錯了,那人只會尋姨奶奶的麻煩纔對——奴婢只是一個買來的尋常的奴婢,那人不會直接命令奴婢做事,自然也不會來尋奴婢的麻煩。
魏太姨娘恨得咬牙卻也無法:香草又一次說中了魏太姨娘的心中所想,雖然不能肯定那人不會對香草動手,但至少有七八成的可能性。
香草看魏太姨娘不說話了,她自懷中取出一張紙條來,慢騰騰的道:“姨奶奶不提那人,奴婢還真忘了此事;這紙條奴婢前天就取了回來,只是奴婢在太太那裡事忙,一時忘了緊着給奶奶把紙條送來來。”
魏太姨娘被氣得臉色有些發青,可是也同時更加的心焦:她至今也沒有辦法和那人聯絡上,香草的事情一日不被那人知道,她便一日要受制於香草!
她冷着一張臉伸出了手去想取那紙條來,可是香草又把手收了回去,看着魏太姨娘道:“奶奶這是生氣了?奴婢膽子小,奶奶還是不要嚇奴婢的好。”
魏太姨娘的臉色一連轉了幾次,才終於掛上了幾分笑意道:“哪裡會生你的氣?把紙條給我吧。”香草把玩着紙條卻不說話,也不看魏太姨娘。
魏太姨娘的臉色又變了變,忽然躺了下去:“如果你不是來送紙條的,那安也請過了,你可以回去了;我乏了,要睡一會兒。”香草既然把紙條取了出來,早晚就是說給她的,她又何必急在一時呢?她現在所爲就是爲了讓自己生氣,自己怎麼能如了她的心思?魏太姨娘想明白了,也就不再理會香草,自顧自的又閉上了雙眼。
只是魏太姨娘的心卻更亂了,金氏要生了——她會生男還是生女?如果再生個男孩,她的處境可就更難了。她現在恨不能立時到金氏院子裡去,可是香草在眼前,不要說她自己去了,就是使個人去也不能。
香草沒有想魏太姨娘居然說不要紙條了,她轉了幾個眼珠便明白了魏太姨娘的心思,也就不再動心思,把紙條扔到了地上:“奶奶說不要了,那奴婢便丟掉好了。”
魏太姨娘眯着眼睛看到香草真的把紙條扔了,她臉上閃過一絲怒色:香草這是想折辱自己!但她卻不得不起身,彎腰把紙條取到了手中,因爲她一定要知道紙條上的內容。
香草翹起了腳丫兒,在魏太姨娘頭的下方搖啊搖的,讓魏太姨娘撿紙條的手都頓了頓,然後勉強壓下怒氣起身坐了回去。
看完紙條的內容後,她冷冷的看着香草:“你給那人傳了什麼消息?”那人居然知道金氏要生了,而且還要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金氏順利產子。
“能說什麼?只是實話實說我們二夫人快要生了。”香草無視魏太姨娘的目光。
魏太姨娘又氣又恨道:“你再如此,就不怪我讓人殺了你!”她依然沒有想到法子出府,那也就無法同那人傳遞消息,香草豈不是吃定了她?至少眼下是這樣的。
魏太姨娘就是再氣再恨再着急,可是在她沒有想到法子之前,她也只能是生氣而已;所以她威脅香草,想讓她有些分寸,莫要把事情做得如此絕。
香草完全不在意:“奴婢就等着奶奶來殺好了;”她看着魏太姨娘一笑:“奶奶不殺了香草,就是奶奶無膽!”——
五十五章 煩惱
魏太姨娘聽到香草把話說得如此確定,忍不住仔細瞧了她一眼,看到她一臉的笑意一下便生出了懷疑:莫不是這個jian人有什麼後手?嗯,說不定是她留下什麼書信之類的東西交給了誰,只要香草一死,那書信就會被送到太太和老爺跟前。
雖然她不能十分確定此事,但看香草的神情卻不可不防;現在她更是想要除掉香草而後快了,只是她根本沒有想到好法子可以除掉香草,又不會引火燒身。
魏太姨娘想了想便把字條點燃燒燬了,然後道:“香草,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一條船上的人,爲了外人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也只會讓其他人更高興;而那人到時會不會找你麻煩也難說,你就是不爲自己着想,也應該爲你的孩子們着想吧?”
香草聽完後沉吟了一下:“多謝奶奶的提醒,奴婢已經爲孩子們着想了。”
已經着想了?魏太姨娘看向香草:“你把家搬走了?”香草搖了搖頭:“奶奶太高看奴婢了,奴婢哪裡能把家搬走?就是想搬也搬不走的啊。”
魏太姨娘這才稍稍放心:“就是啊,你的家在這裡那人也是知道
的,一直以來他想讓我們做什麼,你也極清楚;眼下二夫人要生了,萬一再是男孩子,你我的日子不好過也就罷,到那時可就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香草偏頭看着魏太姨娘:“奶奶,您還是不用再費這樣的心思和口舌,奴婢已經說過了,孩子們的事情,奴婢已經安排好了。”
魏太姨娘聞言盯着香草半響,然後輕輕一嘆:“你就是把孩子藏了起來,那人就找不到了?”香草淡淡一笑:“奴婢爲什麼要怕那人來找奴婢的孩子?”
魏太姨娘聽了此話一愣,然後臉色大變:“你、你——!”
“姨奶奶就是主子啊,奴婢有什麼想法也是瞞不過主子的;”香草還是渾不在意的笑着:“你和那人如果事情到最後真敗了,那個會害怕的人不應該是奴婢吧?”
魏太姨娘一下子站了起來:“你如果敢把一切和盤托出,那我今天豁出去把你殺了,再一命抵一命!”她的目光真得露出了狠辣,只要香草一句話不對,她便真會下手殺了香草的。
香草慢慢的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不緊不慢的道:“姨奶奶着什麼急?奴婢知道姨奶奶爲了保自己的心肝兒,不會容奴婢亂來的;奴婢這
也不是沒有亂來嘛。”
魏太姨娘依然死死的盯着香草,她可不相信香草那話只是說來玩玩的。
香草迎着魏太姨娘的目光,慢悠悠的道:“只要姨奶奶好好的在屋裡陪奴婢敘敘舊,那奴婢什麼也不會做。”
魏太姨娘在齒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你來,是你的意思,對不對?”
香草一拍手:“姨奶奶就是聰慧啊,奴婢的這點小心思,奶奶一猜一個準兒?如果太太真得認定了姨奶奶的話,哪裡會是奴婢來這裡?怕是連奴婢也不落個好吧?”
魏太姨娘聽了一時沒有說話,她在思索:這事兒有些不對勁兒!只是她左想了右想,最終也沒有找到此事不對的地方。
香草卻用扇子一指軟榻:“奶奶坐吧,您立着奴婢坐着還真是不舒服呢。”
被香草這句話一激,魏太姨娘便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氣乎乎的坐了下來;她坐下後忽然心裡一動,便看向香草:“太太疑心我纔會收留你的吧?只憑着趙俊傑的那點事兒,太太就算收了你,也不會知
此相信你吧?”
香草不要說臉色有變化了,就是眼神都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姨奶奶,就算太太疑心你,然後再憑趙俊傑的那點事兒,太太就收了我,不成嘛?換成你成太太,你會不收留我?只是沒有想到在奴婢這裡得不到最想知道的東西罷了,太太收下了奴婢,就不會再敢奴婢出來了。”
當香草聽到“趙俊傑”這三個字自魏太姨娘的口中說出來時,心底便是一陣絞痛;尤其是她親口說出這三個字來的時候,心底更是痛不可當:趙俊傑被斷了死刑,現在還沒死也離死不遠了。
雖然香草有心要去探趙俊傑,可是她也知道那是根本不可嫩的事情了,只希望能立下些功勞,到時求老爺和太太能託人爲趙俊傑留些東西進去:其它的事情,她就是有那個心也沒用那個臉敢去求紅裳的。
她今日到魏太姨娘這裡來,雖然是出自紅裳的安排,但她也存了立功的心思,所以她是有心算魏太姨娘的無心;但她聽到趙俊傑時,臉上沒用什麼神情變化,但心底的疼痛卻沒有因爲她事先有準備而減輕分毫。
所以,香草更是要氣魏太姨娘:現在既然還殺不了她,氣她個半死也是好的!
魏太姨娘因爲香草的話,好不容易退下去的青色,又浮上了一些
來,不說那些沒用的了!,真沒有用他就不會問香草了。
你也看到那紙條了,眼下太太沒有那個意思,你爲什麼要如此做?你和我,各自都投鼠忌器—你也不要做的太過了,不然……
香草換了一個坐姿:不然姨奶奶想拿奴婢怎麼樣?奶奶說錯了一句話,是奶奶想要殺奴婢而有顧忌不敢動手吧?奴婢我啊,只要姨奶奶不把奴婢逼急了,奴婢還想多活幾年呢。香草把太姨娘威脅的話,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
而且,姨奶奶你不明白嗎?就是因爲奴婢看了紙條,所以纔會自己眼巴巴的趕過來陪着姨奶奶啊。小草說完還用扇子遮住嘴巴大笑了幾聲。
爲太醫孃的臉終於青轉白了。
魏太姨娘費盡了心思想要香草離開,可是香草認定了就是不動,魏太姨娘用飯她便用飯,魏太姨娘要小睡她便守在一旁小寐——只要魏太姨娘一起身,就一定能迎上香草笑吟吟的眼睛。
魏太姨娘被香草纏到了晚上,她看了看天色無奈的道:現在天色也黑了,你也放心了,也應該回去了吧?
魏太姨娘被香草纏到了晚上,她看了看天色無奈道:“現在天色也黑了,你可以放心了,也應該回去了吧?”
香草卻只是輕笑:“奶奶說得好容易,只是奶奶想到的事情,奴婢雖然想到的晚一些,但也一樣想到了;還是奶奶這句話的提醒,不然奴婢還真就起身回去了——到現在也沒有人來報喜信兒
;奴婢看,今天晚上姨奶奶這裡就有奴婢來上夜伺候着吧。
魏太姨娘被香草氣得鼻子都歪了:於是她和香草鬥嘴鬥心思一直鬥到了金氏的孩子出世,而這個時候,香草已經到她房裡一天一夜多了。
因爲香草絆住了魏太姨娘,所以金氏雖然生產時極艱難,把紅裳等人都嚇得不輕,但她還是生了,而且母子平安。
紅裳看金氏的樣子,知道她很可能難產,不知道要多少時間才能生下來,只兩個穩婆是肯定不行的。便吩咐趙安娘子親自帶人去請穩婆來。
紅裳又讓人叫了穩婆過來,細細的問了問:她就是怕金氏的胎位不正——真如此,金氏和腹中的孩子都難說了。
穩婆現在還不能確定金氏的情形,不過她摸着不像是孩子有問題:“可能孩子不想早出世吧?這一定是個貴子,不然哪裡都是對的,偏地就是不出來。”
紅裳苦笑了一笑,便打發穩婆回房了:現在不要說是她了,就是趙一飛也不會盼着什麼貴子不貴子的吧?只要母子平安就好了。
一天一夜過去了,金氏的羊水終於破了!而這個時候已經快要午時了;金氏疼了一天一夜多,但羊水一破不過半個時辰,孩子便出世了。“恭喜老爺,喜得貴子!”穩婆出來對着趙一飛報喜討賞;而趙一飛卻抓着穩婆道:“我夫人呢,我夫人……”
“恭喜老爺,夫人是母子平安。”穩婆想來是見慣了這種情形,倒也沒有驚慌,口齒清楚的答了趙一飛的話。
趙一飛聽到穩婆這句話後,終於眼前一黑放心的暈了過去:他一天一夜多根本就沒有用過一點東西,現在心神一鬆便支持不住了。
紅裳一面搖着頭一面吩咐人把趙一飛擡了下去,然後她才進去看金氏和孩子。
不過是一天一夜多沒有見,紅裳猛然一看到金氏嚇了一跳,連忙握住她的手輕輕喚她:“槿柳,你還好吧?”
金氏勉強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卻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只是眨了眨眼睛便昏睡過去。
宵兒上前請過了脈,讓紅裳放心:金氏只是脫力了,她睡一覺便會好起來的;紅裳這纔看向了搖籃中的孩子,對穩婆道過了有勞,讓人打賞了她們,便送她們到廂房去休息了。
然後紅裳便安排人去各處報喜,只是對於那些主子們來說是不是喜,紅裳卻管不着了。
老太爺和老太太雖然奇怪這兩日兒子媳婦們來請安,都是急匆匆的,話也說不兩句便起身就走;不過他們認爲可能是事情多,所以並沒有多想。
剛說讓人去取午飯,便聽到二房的人來報喜:二房媳婦也生了一個兒子!
老太爺和老太太那個高興自不用說,飯也顧不得吃了,讓人備車子他們要親自去看看。
紅裳直到老太爺和老太太在二房這裡走了,她才和趙一鳴回了房:她可是累壞了,澡也沒有洗躺下就睡着了。
香草自然也回來了,她也是一進屋就睡着了:她可是不比紅裳等從輕鬆多少!
但和紅裳等人不同的便是魏太姨娘了,雖然她也極睏倦,但卻怎麼也睡不着:金氏居然也生了一個兒子,她要如何向那人交待?
魏太姨娘相信,那人最遲明天就會知道此事——香草豈能不把此事告訴那人,讓她來爲難自己呢?一肚子的惱火讓她怎麼可能睡得着?
二夫人養完了月子後又會協理府中的事情,到時她想下手似乎更難;想到這裡魏太姨娘又一次想起自己原來的打算:真要過個三五年再動手纔好。
紅裳第二日好好的賞了香草,不是她魏太姨娘豈能安安份份的?而讓紅裳和香草都沒有想到的事情就是,魏太姨娘居然生病了!
魏太姨娘是真的病倒了——爲她請脈的人是方老先生;方老先生的診斷當然不會有錯。
紅裳奇怪的很:魏太姨娘是極小心的人,所以她在趙府多年來,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現在對她來說如此要緊的當口兒,她怎麼會病倒了呢?
方老先生淡淡一笑:她本來就思慮過重,然後最後又氣大傷身且沒有好好休息,她不病倒才真是奇怪呢。
紅裳聞言後,瞟了一眼趙一鳴:“說起來,我們這些日子太過辛苦了一些。”
趙一鳴摸下巴:“嗯,爲夫的早就想請夫人一同出遊,只是府中事忙走不開啊;不過現在嘛……”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紅裳只是暗示了一點點,趙一鳴便知道了她的想法。
紅裳聞言一笑,看向了方老先生:“思慮過重可是個大事兒,如果不讓我們太姨娘在牀上好好調養些日子,怕日後會留下病根也說不定呢。”
方老先生神色不變,他佛須想了想:“這病倒也算不上,太太和老爺也不用太過擔心,老朽認爲貴府的太姨奶奶在牀上調養個七八日也就無大礙了。”
七八日?紅裳和趙一鳴相視一笑:可以了,人不能太過貪心的,而且魏太姨娘如果總是躺在牀上好不起來,她一定會懷疑什麼的,萬一傳個閒話出來也不好。
於是,紅裳和趙一鳴還真是過了幾天的平靜日子,只是卻無沒有他們夫婦所期望的七八天之久。
這天晚上,趙一鳴自衙門回來,挑簾進來時的臉色便不太對,只是簡單的同紅裳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孩子也沒有問一句,飯也沒有用便使人去請趙一飛過來。
紅裳一看便知道他有事兒,不過卻沒有追問,也許只是男人們的事情呢?她向來就不是一個多嘴的人,可是趙一鳴轉過身來便喚了她一聲兒:“裳兒,我們到書房談點事情。”
紅裳只好讓侍書等人把飯菜再收起來,又讓宵兒煮些清火去煩燥的湯水進來,看趙一鳴的臉色也知道事情小不了。
只是魏太姨娘還在牀上,孫氏的姦夫最近連來也不敢來了,老太爺的身子日日好轉,紅裳把府中的事情都想了一個遍兒,還是不知道趙一鳴因何事而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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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章 商議
趙一鳴已經坐到了椅子上,不過神色依然沒有放鬆;他看到紅裳進來,便直接說道:“不是我們府裡的事情,是府外的事情,和薛家有關。”
趙一鳴自然知道紅裳眼下在想些什麼,所以他不用紅裳問直接說了出來,免得她太過擔心;紅裳聽到薛家二字,眉頭輕微的一皺:“薛家?那同我們還有什麼關係?”
薛姨娘已經被趕出了趙府,並且薛家還把她送到了破廟中爲乞,現如今薛家已經同趙府形同陌路:好久不曾往來了。
趙一鳴苦笑了起來:“我也一直認爲我們同薛家從此以後各走各的了,可是我們這樣想,人家也是這樣想——不過他們薛家想得有些不太一樣罷了。”
紅裳坐了下來:“同我們府上得自於薛府的生意有關?”現在和薛家還算是有牽連的便只有這麼一點了,所以紅裳不作他想。
趙一鳴點頭:“他們一直視我們府上的一半兒生意爲己物,只是原來他們沒有辦法,現在嘛,他們應該是想到了法子。”趙一鳴不說紅裳也明白,薛家爲了此事來府中鬧了可不是一次兩次,只是每次無功而返,最後才記恨趙府不再來了。
“只是此事也不值得你如此煩惱吧?”紅裳不解在這裡。
薛家雖然也是有功名的人家,但他家同趙府是無法相比的;就算他們想到了什麼法子,趙府要解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趙一鳴輕輕一嘆:“我們工坊裡新培養的一大批宮花匠人,眼看就要成了薛家的人了。”
趙一飛此時推門進來,一聽便皺起了眉頭:“哥哥是說薛家來挖我們府的匠人?”
趙一鳴點頭:“兩家的生意原本就是一處,所以我們這邊的匠人好多同薛家那邊有親戚關係;近來薛家通過這些親戚關係來收買我們的匠人——他們可不是隻收買我們新培養的這些人,這些人手藝還不夠好,所做出的東西並不能呈到宮裡去;只是我們的老匠人並沒有幾人動心的,他們是活老了的人,所以看得透徹,但是那些年紀輕輕的人,卻被重利打動了不少,絲毫不動心的只有那麼幾個人而已。”
所謂黑手就是如此了;紅裳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代的人們也會做出這種在商界被人深惡痛絕的事情來。
趙一鳴接着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薛家許下了相當於趙府兩個月的工錢,並且只要人過去,老匠人立時便給十兩的安家費,而年紀小的匠人們給二兩的安家費。
他把話說完後,屋裡靜了下來,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重利動人心沒有什麼可意外的,只是他們現在要如何做?
紅裳沉吟了一會兒輕輕的問道:“你這麼煩惱,是不是最近我們就要送一批宮花進皇宮?”
趙一鳴點了點頭:“七日,七日後就要送新鮮花樣的宮花進宮;只是這些宮花的基礎部分,都是由那些我們培養的年紀小的匠人所制,他們如果真要走,我們這一批宮花絕對趕不出來,不能按時送進宮去,我們怕是日後都不能再送宮花進去了。
生意完了?一次宮花而已不太可能吧?紅裳眉頭輕皺:“難道這批宮花有什麼不同嘛?“
趙一鳴看了看趙一飛,兄弟二人同時長嘆:“這一次的宮花裡有給宮裡貴人們用的,貴人指得是太后、皇后與四品以上的宮妃。”
紅裳吃驚的嘴巴差一點合不攏:府外的事情,按這個時代的規矩,不是女人能過問的,所以紅裳一直沒有問過這皇商的生意如何。
“這些不是一直由薛家來做嘛?”
趙一鳴按了按額頭道:“薛家所做的花樣不得宮中貴人的喜歡了,而我們這邊有幾個新匠人想出來的花樣,卻得了貴人的青眼,所以在前不久宮裡便來人,指定以後有我們負責貴人們的花樣兒。”
紅裳想了想:“險些之外,我們還是一樣要送原來那些宮花對不對?雖然是給宮中品階較低的宮妃與宮女們,但也不能晚了時日對不對?而我們如果走了那麼多的匠人的話,是根本趕出來的,是不是?”
兄弟二人點頭。
紅裳心下自然是有主意的:她上一世這種事情少說也遇到過七八次,所以應對這些她還是有經驗的;只是想一點損失沒有是不可能的。
“你們,想怎麼辦?”紅裳直接問了出來。
男主外女主內,就算她有主意,且是正確的做法,卻也不能直接由她來做主。
趙一飛自進來後聽說此事,只是緊皺着眉頭就沒有說過幾句話;聽到紅裳的問話後,他看向趙一鳴:“要不,我們把工錢漲到薛家那樣吧?這樣一動不如一靜,也許可以留下大部分的人。”
趙一鳴卻沒有點頭:“一飛,這樣做的話,很有可能尾大不掉;且開了這個先例,日後這些工匠有什麼過分的要求時,便會以到薛家來要挾我們,那我們到時要如何面對?”他搓了一下手掌:“雖然漲到兩個月的工錢我們也不是沒有賺頭,但利潤低到那種樣子,就同尋常生意沒有什麼兩樣了;父親當初費盡了心思謀的皇商生意,豈不是在我們兄弟手上敗掉了?!我們兄弟對得起父親嗎?當真就是不孝了。”
趙一飛點頭:“哥哥說得是,不能讓這皇商生意敗在我們手裡;”他想了想又道:“我們先漲工錢,然後趕出了這一次宮花後,我們再把這些人辭掉,然後另外培養新人也就是了。”
趙一鳴又一次搖頭:“絕對不可以,這會讓人對我們趙府的印象很壞的,雖然是這些匠人有錯在先,但我們也是過河拆橋,日後還有什麼人敢來我們工坊?”
趙一飛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左也不是,右也不行,難道我們只能眼睜睜看着薛家把人挖走不成?”
趙一鳴瞪趙一飛:“當然不是。”他看向紅裳:“裳兒有什麼主意?”
紅裳看了一眼趙一飛:“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懂這些生意上的事情?”
趙一鳴兄弟同時看向了紅裳:“現在哪是還理會那些規矩?就算是老太爺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
趙一飛更是一拍胸脯:“嫂嫂,如果老太爺和老太太怪罪下來,小弟我自會爲嫂嫂分說,嫂嫂就不會再顧忌這些了。”
紅裳微微一笑:“一飛你急什麼?你哥哥叫我們來,自然是有了主意的。”
趙一飛聞言不太相信的看向了趙一鳴:有了主意爲什麼不說?
趙一鳴看向紅裳:“我是有了主意,只是想和你們印證一下,看看是不是可行;畢竟這是大事兒。”
紅裳撫了撫頭髮:“依我的婦人之見,絕不能漲什麼工錢!原因夫君已經說過了,而且這些人就算今日不去,他日成爲熟手匠人要再去的話,我們損失不是更大?他們的心根本就不在趙府,我們留他一時也留不了一世,去了更好。”
趙一飛吃驚至極:這是不是也硬了一些?他看了看紅裳,確定還是他的嫂嫂,長得嬌嬌小小的、說話細聲慢言的;他幾乎聽這話有一種錯覺,眼前的不再是他的嫂嫂,而是一個久歷官場的老吏、或是經商年久的大家族之長。
趙一鳴點頭:“裳兒所言甚和我心。”他原本就是如此想的,只是一來這生意不是他的,二來如此做的後果:所付出的代價可是不小;所以他想和趙一飛、紅裳議一議,看看還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現在他決定了:就是用這個法子!
趙一鳴的臉上閃過一絲厲色:“我們漲了這些工匠的工錢,便是一個長年累月的數字;而就是一看爲期,也多了一筆極爲可觀的銀錢數目——如果我們有這些銀錢去打通關節,就是花費的再多一些,也比漲這些工匠的工錢要好,因爲只是一次。”
趙一飛聽得也點起了頭來;而紅裳卻只是平靜的看着趙一鳴:她知道他已經想到了法子,只是因爲孝道等等的顧慮,一下子不能下定決心罷了。紅裳需要做得就是推趙一鳴一把,讓他下定決心就好:做個賢內助吧,不要再做一個辛苦打拼的女子;上一世允女子和男人爭長短,這裡卻不可以。
“就像裳所說,那些匠人要走便走;而且……”趙一鳴的眼睛眯了眯:“我們也不能只是捱打不還手吧?”說完後他看向了紅裳;紅裳微笑點頭,他從來不信奉以德報怨——爲人行事,就要以德報德、以怨報怨!
趙一飛卻有些擔心:“就算我們打通了關節,走了這麼多的工匠後,我們怕也趕不出所有的宮花來吧?而且,哥哥你一直沒有說,那繪製花樣的工匠是不是也在要走的人之中?這幾個怎麼能放他走,他們一去我們的花樣會被薛家仿製不說,日後哪裡再找這樣的人來繪製花樣呢?“
趙一鳴聞言也是一嘆,他看向紅裳:“我下不了決心是因爲一飛所說的事情;那繪製花樣的工匠就是這一次動心去薛家爲首之人,他們去找了工坊的管事談漲工錢的事情,管事們這才知道事情嚴重,稟了上來。“
趙一飛聞言心下更是煩惱:“他們要漲多少?兩個月的是不是?”其他人也就罷了,可是這幾個繪製花樣的人卻無論如何應該留下的。
“不是,是三個月的。”趙一鳴輕輕的說道:“而且,他們說,只要能漲了他們幾個人的工錢,他們便可以留下不走。”……
本章完~~~
五十七章 自認得計
趙一飛聽到後臉色大變,他一掌拍在桌子上:“簡直就是欺人太甚!”只漲他們幾個人的工錢?就算趙一飛不擅長處置這種事情,他也明白不能如此做。
只要趙府如此做了,留下了三個身懷異心之人,而且還失了所有工匠的心!
紅裳輕嘆一聲道:“他們就是明擺着趁火打劫,而且他們所要的也不是兩個月的工錢,這三個月之說,應該只是爲了讓我們壓一壓——如果直說兩個月,再壓一壓他們認爲太過吃虧了。”
“而且——”紅裳看向趙一鳴:“他們三個人是不是還提出了其他的要求?”
趙一鳴點頭:“他們要做管事,並且以後除了掌管工坊的事情與繪製新花樣之外,他們不要再親手做宮花;還有,他們言道家中父母年邁,但是房屋老舊對他們父母不太好。”
紅裳看向趙一鳴:“夫君想如何處置這幾個爲首之人?”
趙一鳴的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們想走便走,想留便留;只是工錢等等,我是一樣也不會答應。”趙一飛也吐氣道:“就是,答應了他們,日後他們一樣還是鬧事兒。”人啊,貪念一起很難說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紅裳輕輕點頭:“越是這種依仗自己有幾分本事,帶着鬧的人,就是再大的本事兒我們也不能留!繪製花樣兒的人,我們可以細細的、慢慢的去尋,並且要對工坊的掌管規矩改一下,以防日後再有人利用重利引得我們匠人鬧事兒。|
不能只是處置眼下,要一下子把根源給它斷!
趙一鳴和趙一飛都是深以爲然。
而趙一飛看看哥哥,再看看嫂嫂,忽然冒出一句:“真是一樣的人啊,怪不得做夫妻!”
趙一鳴和紅裳不防議事的時候,趙一飛會說出這麼一句怪話來,都看向了他。
趙一飛已經放鬆了下來:“你們夫妻啊,無事的時候看上去極溫和的人,但是一遇事這手段真是乾淨利落的很!而且每每能想到一處去,不是天生的夫妻是什麼?”
紅裳啐了趙一飛一口:“這也是你這個讀書爲官之人能說得話?”
趙一鳴卻只是笑沒有要斥責趙一飛的意思,而趙一飛對着紅裳嘻笑:“讀書人也有七情六慾啊,是不是,哥哥?”
趙一鳴這才瞪了趙一飛一眼:“談正事兒呢!看你近來長進不小,居然又要故態復萌……”
趙一飛卻不懼他,看向紅裳:“嫂嫂——!”
紅裳瞪趙一鳴:“一飛想來是知道你是有主意的,所以他纔不着緊,就像我自開始也沒有着緊——你如果沒有法子,也不會喚了我們來議事了;只是一飛開的玩笑是不太對,你卻不應該拿着一飛的舊事來說話,這樣對一飛來說……”
趙一鳴急忙認錯,但他卻暗暗瞪了一眼趙一飛:還不是弟妹正在養月子,他是見不到的,不然也一定讓這個弟弟知道一下厲害。
趙一飛忽然一笑:“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趙一鳴一愣:“我想什麼?”
“你在想槿柳正在養月子,不然你一定對槿柳說說今天的事兒,讓我有好看的!”趙一飛端起了茶來吃了一口:“哥哥有所不知,兄弟我啊,就是因爲槿柳在養月子,所以纔敢放肆一二啊。”
他倒是一點也不避諱怕老婆一事兒:兄弟二人相同的毛病,所以大哥不笑二哥。
紅裳聞言卻多看了一眼趙一飛:果然是親兄弟啊,只要趙一飛再多磨練兩三年,這兄弟二人就可以不相上下了。
三個人調笑了一會兒後,紅裳和趙一飛看趙一鳴不再煩惱,便又把話題引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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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要走的匠人們是不能留了,不管是什麼樣的匠人;這一點,三個人都認同了。
至於如果在短期內把宮花趕出來,紅裳自有法子;她先問清了工坊裡的所有事情,然後便笑道:“剩下的都是些瑣碎的事情了,這樣的事情交給裳兒來解決吧。”她問清了工坊的情況後,看向趙一飛:“打通關節的事情交由你哥哥去坐,那些匠人的處置便由一飛來做;而且我一個婦道出放工坊多有不便,還要勞煩一飛相陪纔可以。”
這工坊是趙一飛的,他們夫婦是立意要授他於漁,而不是直接送給他魚。
趙一飛剛剛就因爲此事已經打了退堂鼓:生意這種事情,真不是好活計,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官,只要不出去花天酒地,養家餬口是沒有問題的。
至於把麻煩事情推給了兄嫂,他也沒有多少不安:能者多勞嘛——而且這夫妻二人應該辣手時的決絕,讓他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所以他聽到紅裳的話便找藉口推脫,打死也不想沾染這生意:他啊,不要這皇商生意了!
趙一鳴看着趙一飛,慢慢的道:“一飛,此事並不是你的生意還是誰的生意的問題,而是你是趙府的子孫,我們趙府的所有事情,你都應該……”
趙一飛心下一凜,正色欠身道:“兄長教訓的是。”然後轉身便應下了紅裳的話。
而此時,薛家老太爺正在宴客,他萬萬沒有想到可以又遇上“貴人”相助啊;雖然此人沒有什麼官職,可是他想出的法子,立時便把趙府逼到了絕路上;最後趙府不把那生意讓出來還能如何?並且到時根本不用花費太多的銀兩。
至於眼下花的銀子,薛老太爺雖然心疼,不過他也知道什麼叫做放長線釣大魚:現在多花費些,日後很快就能賺回來的。
蓮太姨娘近日尋過琴太姨娘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琴太姨娘就是不見她:說是正在齋戒沐浴,不能見客;她心裡更是惱了琴太姨娘,她認爲琴太姨娘一定是在老太爺和老太太那裡得了好處,不過琴太姨娘卻把好處獨吞了。
還說什麼姐妹,哼!蓮太姨娘坐着車子經過琴太姨娘的院子裡,看了一眼心裡冷哼了一聲兒。
原本她是打算在琴太姨娘去上房的次日便也去給老太爺請安,可是金氏要生了!太太命人到各處院子傳話,讓她們不要到處走動,各自在房裡看緊了丫頭婆子們。
蓮太姨娘這一等便是兩天一夜:她得到的喜信兒時比較晚,已經過了午後;而她知道那個時候去,上房肯定沒有人,趕去二房那裡?老太爺現在除了他孫子,還能看到誰?所以蓮太姨娘只得打算明日再去。
蓮太姨娘知道老太爺對她們這些妾侍意味着什麼,而且她想讓兒子謀個嫡子的身份,也要她討得老太爺的歡心纔有可能成功,所以她一心掛着去上房請安,反而把魏太姨娘放到了一旁;就算她問到能讓兒子爲嫡子的方法,可是她見不到老太爺的話,那法子就一點兒用處也沒有。
她還有另外一番小心思:她想試探一下老太爺對兒子的喜愛——如果老太爺待她兒子只是一般,那她不是早早死了這份心的好。
這麼幾日的功夫,蓮太姨娘對於嫡子的身份已經有了七信分的心思,不再是猶豫不定要不要爭取的樣子了。
蓮太姨娘還沒有去上房,便聽到了魏太姨娘生病的事情;她只能備了東西去看了看魏太姨娘,並且她爲了不讓魏太姨娘以爲她要乘此機會,爭去老太爺的寵愛,只得再次決定先不去上房了。
就是因爲蓮太姨娘有了其它的心思,所以患得患失的更加厲害,一日心思便能變幾變,倒讓一直等她到上房去的老太爺和紅裳,都奇怪她居然能忍到現在還沒有去上房。
不過老太爺心裡到底還是鬆了一口氣的:看來他當初沒有看錯人,琴兒是極好的,就是蓮兒也是不錯的。
老太太這幾日因爲紅裳不時的提點,開始想一些事情:嫡庶的事情,她總不能什麼態度也不表明吧?失了老太爺的心總是不好。
雖然琴太姨娘是個安份的人,可是她的所爲還是極得老太爺的心;自己一把年紀了總不能再任着自己的性子來,不然老太爺就真得會對她失望了。
就在老太爺也認定蓮太姨娘是個安份人時,這天一早外面的人道:“蓮太姨娘來給老太爺和老太太請安。”
老太爺的臉色當即便沉了下來:如果蓮太姨娘不是拖這麼久纔來,老太爺對她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也許現在也就不會如此生氣了。
老太太看老太爺的臉色不太好,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讓她回去吧?”她是詢問。
老太爺緩了緩神色:“讓她進來吧。”是什麼樣的人兒,早些弄明白也是好事兒,不然日後也是大麻煩——他的妾侍裡有一個魏氏已經足夠了。
蓮太姨娘侯在外面心裡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有沒有琴太姨娘的好運道:得了太太的指點,一求見便被允了進去;她可是無人指點,只是全憑運氣了。
言梅挑開簾子,看着蓮太姨娘平靜的道:“老太爺請姨奶奶進屋回話。”
蓮太姨娘心裡一下子鬆了一口氣:看來老太爺還是偏寵自己一些的,兒子的事情看來是有希望的。哄老太太開心她是完全不指望的,她只希望哄得老太爺高興,把兒子歸到老太太名下時,就像當初納她們時一樣,老太太就是再反對也沒有用的。
蓮太姨娘行完了禮後立到一旁,瞄了一眼老太爺的神色:“婢妾聽說魏姐姐病倒了,而老太爺和老太太跟前沒有人服侍,所以婢妾纔來請安,有什麼事情老太爺和老太太儘可以吩咐婢妾去做。”
才太爺看了蓮太姨娘一眼,然後輕輕的“嗯”了一聲兒:蓮太姨娘有些不確定;這是答應她留下上房伺候呢,還是沒有答應呢?
老太太看着蓮太姨娘忽然心中生出了一聲嘆息:這人原本有幾分聰明的,現如今因爲有了其它心思,卻把那幾分聰慧丟得一分也不剩了
“也好,魏氏病倒好,老太爺身邊還真是缺了個伺候的人,你能來最好不過了;”老太太不再看蓮太姨娘:“原本你不來,我也要使人去叫你和琴太姨娘的,只是琴太姨娘前幾日忽然來求我,她要爲了老太爺去祈福,要在佛堂中誦經百日,是不能來伺候的了。”
蓮太姨娘沒有想到琴太姨娘不是得了好處,而是被老太太開到佛堂中關了起來!她當然不會相信琴太姨娘這個時候會捨得丟下女兒不理,去佛堂誦什麼經——她這一去三個多月,等她再回來,老太爺對她的心思豈不是淡到快沒有了嘛?
如此想着,蓮太姨娘也忐忑不安起來:老太太不會也想個什麼法兒,把我也關起來吧?
老太爺對蓮太姨娘招了招手:“你是有心的,不過你和琴兒一直都是在書房裡伺候着,這上房裡的事情你是什麼也不清楚,其它的事情也不必你做,你只要伺候我就好——我現在行動不便,還真是離不了人,而你們老太太身子也不好,這些日子看來只能偏勞你了。”
蓮太姨娘卻聽得大喜,她福了下去:“婢妾不敢當老太爺偏勞二字,婢妾原本就應該是隨侍在老太爺和老太太身邊的。”
老太太笑道:“有了你,我也輕鬆多了,不過要如何伺候老太爺,要讓言梅多教教你纔可以,老太爺的身子可是半點也馬虎不得,其它人伺候我還真是不放心,你伺候我倒是一點兒擔心也沒有了。”
蓮太姨娘口是心非的應付了老太太兩句話:老太太會放心纔怪!不過是看到老太爺待自己很好,她不得不擺出一副賢良的樣子來罷了。
不過她對自己兒子的能得嫡子身份有了更大的把握:因爲老太爺把留在身邊,而琴太姨娘卻被關到了佛堂,就連魏氏,病倒了老太爺過問的也不多,老太太?老太爺當初非要納她們姐妹,老太太當然沒有放在老太爺心上——算來算去,老太爺入在心上的人,只有她了。
那她再好好伺候老太爺一段日子,找個老太爺高興的時候求一求他,此事十有八九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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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章 絕斷
蓮太姨娘便立到了老太爺身後,立到了魏太姨娘常在的位置上;言梅在一旁掃了一眼蓮太姨娘,卻什麼也沒有說。
自此的幾天裡蓮太姨娘終於知道她原來在書房伺候時,是多麼的清閒幸福了:每天早上沒有早飯便要到上房伺候老太爺和老太太起牀,接下來要整理、打掃上房,然後便要再伺候老太爺和老太太用飯。
她要在老太爺和老太太用過飯後奉上茶後,才能告退用早飯——可沒有時間讓她慢慢用,匆匆用完後便要趕回上房中。
這一天只要老太爺和老太太有什麼事兒,一般來說跑腿什麼的人必是蓮太姨娘;就算什麼瑣事兒也沒有,只她立在老太爺身後這一天,也足夠她累的了。
蓮太姨娘每日起牀時,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都痠痛痠痛的叫囂着,她能堅持住就是因爲:老太爺和老太太十分的相信她、愛重她。
魏太姨娘一連幾日都不見蓮太姨娘來探她,近來精神好多了,便問起了蓮太姨娘來,這才知道她在上房中伺候好久了。
魏太姨娘聽說後一時間沒有說話,半垂着眼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旁的娘子掃了一眼她的臉色道:“奶奶倒是好心助她,可是她卻趁奶奶病了,到上房老太爺那裡獻殷勤爭寵,實在就是一個白眼兒狼!“
魏太姨娘聞言看了一眼娘子:“你怎麼就知道她得好了呢?說不定啊,她現在已經失寵了。”她的說話很慢,好似沒有什麼喜怒,只是眼底還是有着一絲焦慮。
蓮太姨娘真是愚不可及,她如此一來想要爲她兒子爭個嫡子怕是不會成功了——成不成功魏太姨娘就不在意,但是她想借蓮、琴二位把水攪混卻難以辦到了。
“你們琴太姨奶奶呢?”魏太姨娘想起了琴太姨娘來,雖然這人不好哄騙,但如果能說服她,成事卻比蓮太姨娘容易多了:“她怎麼一次也沒有過來探過我?她忙什麼呢。”
那娘子答道:“前兩日奶奶病得暈沉沉的,所以沒有告知奶奶;琴太姨奶奶去了佛堂,沒有百日是出不來了,當然不能來探奶奶了。”
“去了佛堂?”魏太姨娘的臉色一變,這人好聰明、好明白,好一個明哲保身!
她只能低下頭好好的思索,看看蓮太姨娘是不是還可以利用:她現在就是不想用蓮太姨娘也不行了;只是她身子經此一病虛弱了很多,沒有許多的精神想事情,不一會兒她便睏倦的睡了過去。
紅裳得知蓮太姨娘去了上房後,便沒有再理會這個人:只要魏太姨娘的病沒有好起來,那她就不必再蓮太姨娘身上費神了。
她現在的精力幾乎都放在了花坊裡。
趙一鳴兄弟和紅裳到了花坊,管事們請他們到帳房奉茶。繪製花樣兒的幾個人見到趙一鳴和紅裳三人心下暗喜,以爲趙府的主子們來了這麼許多,想來自己這些人的要求他們答應了——趙府的主子們除了答應之外,還有怎麼辦?
趙一鳴兄弟先是查了一下賬目,然後又問了問管事們現如今花坊裡的情形,便讓管事們出去召集匠人們。
紅裳一直沒有怎麼說話:這種事情本不應該她出頭的,而且她今日前來主要是爲了看看這些匠人們,大約的瞭解一下情形,好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匠人們集齊後,趙一鳴兄弟起身出屋了,而紅裳依然戴着紗帽坐在屋裡,只是她坐到了靠近窗子的地方,能把外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繪製花樣的幾個匠人站在前面,他們雖然極力想掩飾住臉上的得意,但是那得意還是在他們臉上表露無疑;而且他們幾個人剛剛已經商議過了,原來他們提出來的要求太過低了一些,應該再提出一些要求來纔對。
趙一鳴和趙一飛並沒有站着,管事們親自搬了椅子、小几等物,又奉上了茶請他們兄弟安座。
趙一鳴掃視一眼聚集起來的匠人,那些人和他的目光一對都低下了頭,就連那繪製花樣子的匠人也不例外;他看到十幾名年老的匠人時,目光倒是柔和的很,那些老匠人們也點頭向他們的東家致意。
趙一鳴把玩着手中的茶盞:“我聽說薛家出了兩個月的工錢,想請你們過去,不知道有哪些是要過去的?”他說的話慢悠悠的,聽不出一絲怒氣來。
但是衆匠人聽得心下都是一顫,剛剛的得意都化爲烏有;直到這時他們才真正的明白什麼叫做官兒。
也因爲衆人一時的驚懼,所以沒有人答一句話。
趙一鳴也不急不惱,又慢騰騰的道:“那麼沒有人不願意去薛家,而想要留下來的?請站到你們管事的身後吧。”
絕大多數的老匠人一絲猶豫沒有,便站了過去:一個花坊要用多少匠人他們是清楚的,依着現在薛家的情形,根本就用不了這麼多的匠人,他們的用心不言自明——到時趙府的這門生意垮了,他們這些匠人除了要依附於薛家過活,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到時,薛家還會同他們客氣?兩個月的工錢?怕是現在一半的工錢都拿不到:薛老太爺的吝嗇,這些匠人們可是太過清楚了;而且人老成精,他們可不認爲薛家能憑陰謀鬥得過趙府,趙府可是官家。
七八個年紀不大的匠人也立到了管事身後,其餘的人都留在原地未動。
趙一鳴看了看,要走的人佔了足足有六成;他掃向了一旁的窗子:“裳兒有辦法可以讓剩下的四成人完成那些宮花?
紅裳也看到了要走的人數,她反倒是鬆了一口氣:只要留下來的人不少於四成,她便有法子讓花坊按時交上去宮花。
趙一飛看向了留在原地的匠人們:“你們都是要走的?”他還有些不死心,尤其是前面的幾個匠人,如果真走了,他們趙府的損失還是挺大的。
立在原地的人悄悄看了看趙府的兩位主子,心下猜疑着:看着不像是要答應他們要求的樣子;不過也不像是要找他們麻煩的樣子。
有幾個人想了想,感覺花坊一到趙府人的手中,他們的工錢比原來高一些,並且沒有人再打罵他們,便也行到了管事身旁站定:薛家的人,他們有些信不過;原來他們跟着鬧事兒,只是因爲認爲有便宜可以佔罷了。
現在留在原地的人只佔了五成左右。
繪製花樣的匠人看到又有人站了過去,他們便有些心急了:他們這一邊兒的人數越少,趙府的人越不可能答應他們所求。
“敢問東家,今兒可是給我們這些人答覆的?我們也不要求太多了,只要能同薛家那邊一樣,我們自然留下來爲東家賣命——我們都是憑手藝吃飯的人,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的,哪一個也……”
“我是來給你們答覆的。”
趙一鳴打斷了那匠人的話:“我也知道大家在花坊裡的辛苦。”他頓了頓看向留在原地的人,沒有等他們鬆一口氣便接着說道:“但是我自問我們趙府沒有對不起諸位,給的工錢也是合理的。”
趙一鳴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吃驚至極:這就是不答應那些人所求了?就連留下來的匠人們也不敢相信會聽到趙一鳴如上說話。
繪製花樣的人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們的目的原本就不是想要到薛家去,他們只是想以此謀些好處。趙一鳴說完後並沒有再說下去,和趙一飛一起吃起了茶來。
院子裡越是靜,匠人們越是感覺到壓力。
“東家的意思是不答應我們的所求了?”繪製花樣的人心下一橫,反正這裡不成還可以到薛家去,那邊一樣也是銀子給得很多;他們原來只是本着做熟不做生罷了,既然趙府不領情,那她們也就不用客氣了!
而且說不定,他們今天一走,明天趙府的人就會使了人請他們回來:那批宮花送不到宮裡去,趙府的生意便會丟掉了!他們不相信趙府的人會生意都不要了。
趙一鳴看向那開口之人,穩穩的點了點頭:“你說對了,你們所求的太過分,所以我們不會答應;而且你們既然想走,俗語說強扭的瓜不甜,那各位現在就可以結了工錢走人了。”
趙一飛立時便道:“擺賬桌。”一旁的人很快把賬桌擺好,賬房先生們也坐下了。
留在原地的人中有一些面上露出了猶豫之色,看了看尋賬桌後;“東、東家,我們現在想留下還可以嘛?”
趙一鳴和趙一飛都沒有開口,院子裡又是一陣沉寂。
他們兄弟是故意的:現在想留下來的匠人當然要留下他們,只是要言明瞭條件而已。
原地的匠人們一看趙府的人不開口,臉上開始變色,後悔自己一時的衝動了;只是再相求的話,他們卻也沒有那個膽子。
繪製花樣子的幾個人聽到有人還要留下,臉色便變了,不過趙一鳴兄弟沒有開口才讓他們放下了心來。
“夫君,依妾身看,這些匠人們也知錯了,不如就留下他們吧。”紅裳這個時候開口了。
五十九章 薛家的“貴人
那些有心要留下來的匠人聽到紅裳的話,臉上現出了喜色!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有幾個機靈的便跪倒在地求懇起來。
繪製花樣子的幾個匠人卻回身狠狠瞪了一眼那幾個跪在地上的:這些人還在妄想什麼?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還能回頭嘛?可是那幾個人卻對他們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叩頭求懇趙府能留下自己。
繪製花樣子的匠人又氣又羞,卻也無可奈何。
趙一鳴卻是一臉的爲難:似乎還是不想留下這幾個人,但又不能置夫人之言不理不睬。
趙一飛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兄長,嫂嫂一直都是菩薩心腸,既然爲他們開口求了情,不防就留下他們吧。”
趙一鳴沉吟了一下:“好吧。”跪在地上的匠人大喜,,連連拜謝趙一鳴兄弟,更是對着窗子哪裡的紅裳扣了幾個頭;而繪製花樣子的幾個匠人更是臉色難看起來,他們幾個湊在一起,咬着耳朵商議起了什麼。
趙一鳴掃了一眼議事的匠人,對着拜謝的那幾個人擺手道:“你們先不要謝我們,我還有幾句醜話說到前面。”
那些匠人的喜色褪了下去:不會是降了他們的工錢吧?
“你們留下來,我們會一視同仁,不會降了你們的工錢,也不會讓人爲難你們;但是,你們卻要同我們趙府籤一種押身契——日後你們如果要辭工不做了,卻要提前三個月告知我們,而且還要同我們商量何時離去的時日,不然我們便會把你們告到官府中治罪。”
“當然了,在押身契中也會言明,商議何時離去的月份不會多於半年,在你們提出辭工不做時算起。”
所謂的押身契當然是紅裳想出來的主意,而她也不能爲了剝削這些手藝人,所以這押身契只是保證了同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在花坊中。
但是考慮到了這個時代的特殊,所以紅裳並沒有在押身契中提到,這些藝人出去後多久之內不可以到同行那裡做工:那是會餓死人的。
當然也不能讓自家吃虧,所以紅裳在押身契中提出來:趙府會多給他們三個月的工錢,但是這三個月裡他們不能到任何一家花坊中做事。
當趙一鳴把押身契的內容說清楚後,跪在地上的人心一下落回了肚裡,他們知道這是趙府爲了防日後再有相同的事情發生,並且也沒有對他們不利的事情:白給三個月的工錢,他們認爲可是佔了大便宜的。
趙一鳴看匠人們同意了,便一指賬房先生那裡:“你們過去簽字畫押吧,我想地保就快要到了;這押身契可是經過官府報備的,你們簽下”
便不能反悔了。”
幾個匠人都沒有異議,每人都過去簽下了押身契。
趙一鳴掃了一眼繪製花樣子的匠人:“你們可還有話說?沒有就結工錢吧。”
那個繪製花樣子的匠人恨恨的看了一眼趙一鳴等人:“我們幾個近來畫了一些新花樣子……”
趙一鳴卻打斷了他們的話:“那是你們的事情,這些同我們趙府無關!既然你們去意已決,那我們也不多留你們了;來人,爲這些人結清了工錢——記住,不要少了一文!”
說完他盯視着留在原地的人:“結清了工錢後,就請諸位離開吧,我們兄弟便少陪了。”說完起身對管事道:“你們帶着這些人到花室去,一會兒我們便過去。”
吩咐完後,趙一鳴兄弟連看也不看留在原地的人,起身就進了屋子。
繪製花樣子的匠人一下子面色如土,但是已經迴天無力,只能帶着那些想去薛家的人去結工錢了。
而留下來的人,也知道了東家脾性:不會受要挾;趙氏的宮花坊與後來又買下來的宮脂坊幾百年中再也沒有發生過同樣的事情,因爲所有的匠人都知道趙氏的祖訓。
繪製花樣子的匠人帶着一些人灰溜溜的走了,他們的走兵沒有讓趙氏花坊裡的人有半絲羨慕。
趙一鳴兄弟回到了房中也沒有坐下,看向了紅裳:“現在,我們的宮花是不是能按時交到宮中,就全看你的了。”
紅裳起身一笑:“你們只管放心就好。”走了兩步後又回頭:“不然,你們跟來一起看看如何?”
趙一飛笑道:“我原就是要跟在嫂嫂身邊的。”他瞟了一眼趙一鳴:“哥哥向來是嫂嫂走一步跟一步,豈能獨留在賬房中?”
趙一鳴彈了彈衣袍:“正是。”兄弟二人便轉身隨紅裳走向了花室。
紅裳心中暗自好笑,卻沒有再說什麼;他們兄弟倒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擔心她一個女子身處一大羣男人中不安全吧?只是他們兄弟不說,她也不會挑破此事。
花室中衆匠人都靜靜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因爲少了四成左右的人,所以花室裡有些空蕩蕩的;不過衆人都沒有慌亂,他們看到趙府的主子們如此鎮定,就一定是有法子可以過此難關。
經薛家這麼一鬧,趙氏花坊的人同趙府當真的上下一心起來,不要說薛家和那人沒有料到,就是趙府的人也同樣沒有料到。
趙一鳴和紅裳在前,趙一飛在後進了花室,並落座。
紅裳掃視了一遍花室裡,然後微微一笑道:“我是婦道人家,原本懂得道理便不多,此事也不應該由我一個女子來多嘴;只是夫君和叔叔在衙門本就勞累了,剛剛處置事情後更是有些疲倦,所以我才代夫君向大家說一說。”
衆匠人都知道趙府的長房夫人是位誥命,所以並沒有人因爲她時女子而輕視她,聞言後更是消了心中的一點疑惑:爲什麼趙府的男人不做主,反而讓婦人出頭。
紅裳便問起了花匠們一日能做多少朵宮花,而一朵宮花是如何做出來的,並請一位老匠人演示了一遍。
匠人們不懂紅裳這是在做什麼:不是說要代趙府的主子說事情的嘛?趙一鳴兄弟也不解紅裳問這些事情是爲了什麼。
紅裳看到衆匠人真得是一人做一朵花,只是極複雜宮花的底託纔是由另外的匠人所制:其實只要形成流水作業,這些匠人制作宮花的速度一定會快上二三倍的。
紅裳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匠人們當然不願意接受:因爲他們祖祖輩輩相傳,就是一個人製做一朵宮花,如此抽出的宮花纔會有神韻。
紅裳只得說此事是權宜之策:只要完成了這批宮花,日後還是讓大家依着老規矩行事的。匠人們雖然有些固執,便卻不是不通世事的,知道宮花不能按時交上去的話,他們也會沒有了飯碗,最終都答應了下來。
紅裳便給匠人們分成了一個個的小組:一般的宮花,一個老匠人帶幾個年少的匠人制作;而給貴人們製作的宮花,就由三個老匠人帶幾個年少的
匠人制作——宮花的精緻部分當然是由老匠人來完成。
經過一天多的熟悉,每個小組做出來的宮花一家如同一個人做出來的一模一樣了:因爲年少匠人只是負責一種工序,所以熟練度很快就提升了上來,如同是做了幾年的樣子。
紅裳還同匠人們說了新的工錢計算方式,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計件而已;但是對於匠人們來說極新鮮;紅裳按一個年少匠人的速度計算了一下新的工錢:足足多出了三成來!
匠人們一下子興奮起來,如果自己每天在花室中的時間再久一些,手上的活計再熟一些,那一個月的工錢多出來五成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每組的老匠人除應得的工錢外,還會視收下所帶年少匠人完成的宮花部分而得到一部分獎勵。
趙一鳴和紅裳他們還有走出花室,匠人們已經開始着手製作宮花了,甚至在商量要做到晚上某個時辰:他們現在比趙府的主子們還要着緊此宮花的數量、質量。
老匠人爲了自己這一組的工錢能再多一些,教收下年少匠人時也就多了一些耐心,甚至一些珍視的技巧也會說出一二來——這裡面除了錢,還有面子問題。
紅裳聽到匠人們的議論後又吩咐管事,一定要保證匠人們有充足的睡眠,不能任由他們一直做事到深夜。
趙一飛是一肚子的驚喜,只是礙於管事在面前,所以他才強裝作平靜的樣子:嫂嫂的法子真是太好了——他們原來讓匠人們加長做事的時間,雖然也有獎賞但卻不會讓匠人們如此主動。
趙一鳴再車子上握住紅裳的手,沉默了好久後才笑道:“裳兒,就像錢道長所說,你真是爲夫的福星啊。”
紅裳輕輕一笑:“不過是在原來的法子上稍稍改動了一下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夫君如此誇獎,讓我羞愧難當。”她頓了頓:“就算沒有我的法子,你也一樣能解決此事。”
趙一鳴輕輕搖頭:“有法子當然是有法子,我剛剛也想過了,但我的法子比你的法子要查太多,尤其是那個押身契,那可真是讓我怎麼想也想不到得好法子。”
紅裳臉上微紅:她到這個時代中,幾乎沒有怎麼動用過上一世的知識;而她現在所有的法子,在那一世也不是一個人的智慧所得,如果趙一鳴能想得出來就是神人了!
因此,紅裳也當不起這樣的讚譽,便岔開了話題,言及了趙府的日後:趙府的日後,就是紅色子孫的日後,她豈能不上心?
趙一鳴被紅裳的話引開了心思:一家之長當然不能只看眼前;趙一鳴和紅裳商議起,如何能給花坊定個什麼規矩,以便世世代代傳下去,才能保證趙氏花坊的久威;而此時,薛府正在宴客。
薛老太爺宴請的正是時不時會出現在孫氏房裡的那個婆子:現在他
當然不是婆子打扮,而是一身天藍色的長袍,長相說不上俊美來,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柔;不過,他的五官並不女性化,但給人的感覺就是陰柔。
薛老太爺現在也只知道這位是人稱五爺的“貴人”,其它的事情他所知並不多;只是,對於薛老太爺來說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出的生意,就要幫他奪回那一半兒的生意了。
所以,他纔會如此破費,訂了一桌參翅宴請五爺:這等貴人,他要好好的巴結,說不定貴人再他出個主意,他的生意便能日進斗金——五爺可不是缺錢花的主兒,出手那個大方!聽人說五爺的錢可都是他自己賺來的,稍稍點撥一下他,他還不賺大發了?!
五爺拱手:“薛老爺子這不是太客氣?我們是忘年之交,如此實在是太破費了,不必的,實在是不必的。”一臉的誠懇。
薛老太爺笑得眼睛都沒有了:“不值什麼的,你可是幫了我大忙的,這桌子菜品也只是小意思而已;他日事成,就是一個莊子也不在話下的。’’
五爺已經坐下聽到薛老太爺的話一下子站了起來:“老爺子如此說話,那我老五不敢再坐下去了一一老爺子當老五是什麼人?圖錢財爲老爺子出謀劃策的嗎?”
薛老太爺急忙相讓:“我說錯話了,五爺你莫怪啊;我所說的意思.只是表示謝意,五爺莫要錯會了意思。”
兩個人又好生的說了一番知心話,這才各自落座。
酒過五巡後,薛老太爺看五爺的酒吃得有意思了,便又喚了兩個.年輕貌美的丫頭上來侍候他:五爺除了好酒便是好色了。
薛老太爺認爲這也沒有什麼,真男兒嘛,就應該是如此的。
有了丫頭一旁伺候,五爺果然高興起來,這酒吃得越發盡興了。薛老太爺和五爺正吃喝的高興時,外面管家來報:“老太爺,趙氏花坊的工匠們來了,說是要投到我們花坊中做工。
薛老太爺聽了以後眉頭一皺,把手中的酒杯放下了:“五爺,沒有想到趙府居然不捨得那點銀子,真把匠人們給辭了。”
五爺接着丫頭正親熱呢,聽到此話不在意的道:“來了也是一樣,先收下再說。
“收下?那工錢可是需要很多銀子的,雖然我的花坊裡也的確是缺少些人手,但……”薛老太爺一計算工錢,便開始肉疼起來。
五爺擡頭:“人是一定要收下的,不能讓他們再回到趙氏花坊去,不然他們的宮花到時候交了上去,我們不是白費了心思?至於這些人的工錢,不是要到月底纔給嘛,到那時一切塵埃落定,他們除了在薛氏花坊做工還能去哪裡?要給他們多少工錢,還不就是你老爺子的一句話嘛。
薛老太爺一聽大爲高興,立時便命管家帶那些匠人去花坊安置。
五爺卻又道:“且慢,那安家費還是要給的,不然讓這些人生了疑可就對我們不利了。”
薛老太爺的臉一抽,不過他立時便想到了法子,便咬牙道:“去帳房取銀子給他們。”管家答應着去了之後,薛老太爺又道:“這些銀子就是他們日後幾個月的工錢了!”即便如此,他還是一陣一陣的心痛:那可是銀子啊,他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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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 好機會
五爺對於薛老太爺要如何對待他付出去的那些安家費,不太關心,只要薛老太爺能拿出去銀子就可以。
薛老太爺一連吃了幾杯酒以後,才把心情放鬆了下來,又把心思用到了五爺身上。
五爺似乎是終於膩了兩個丫頭,推開她們看向了薛老太爺:“老爺子待我老五真是不錯,我這人就是一個毛病,受不得人家的好處!人家一對我好,我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人家看才成。”
薛老太爺隨口應和道:“五爺就是一個熱心腸的好人啊。”
五爺聽到好人兩個字時,微微皺了皺眉頭:“老爺子,我可說不上來是熱心腸,只不過同老爺子投緣,且老爺子待我老五甚厚,所以我老五也要待老爺子好心理才能過得去。”
薛老太爺自謙了兩句,他對人家五爺好是有目的,卻不是五爺那種古道熱腸。
五爺又吃了一口酒:“老爺子待我老五這麼好,老五怎麼也要有個回報才成呵……”說道此處五爺便沉吟了起來;薛老太爺聞言大喜啊,心都跳得快了許多——他一直一來想得就是,能得到五爺的提攜啊。
五爺擡起頭來認真的看着薛老太爺:“我想了想,如果小小的回報,以老爺子的家業來說,必看不到眼裡。”他說完,向窗外看了過去。
薛府雖然算不得極大,卻在京中也算不是很小;非一般富紳家所能有的家宅。
薛老太爺只是含糊着謙虛了幾句:他知道接下來五爺就要說好處了,他費盡了心思討五爺的歡心,終於有了結果啊。
“不知道老爺子聽沒有聽說過海上貨的事情?”五爺沒有直接說要給薛老太爺什麼好處,反而漫不經心的問了他這麼一句話。
薛老太爺聽得眉頭一跳:會有這樣的好事兒?!這好事兒也太大一些了吧。
他重重的點了點頭,按捺住心中的興奮:“是的,五爺,我聽說過;這麼說來,難不成五爺有這個門路?”
海上貨可不是一般人能有門路的:本來海上的船隻就少,而且絕大多數都控制在朝廷的手裡;所以那隨船來的貨物可是極緊俏的好東西;只是一般商人就要想染指了——這並不是有錢沒有錢的問題,而是就算你有錢如果沒有門路,那也不要指望能分得一勺羹。
如果能得到一部分貨物,那一夜暴富是極其容易的事情。
所以薛老太爺聽到五爺漫不經心的話,又是高興又是緊張,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五爺看了一眼薛老太爺:“自然是有的,這並不奇怪吧?”說完,他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包來:“這是有人要得貨,本來我要去送的,只是接到了老爺子的請柬所以才推到了明日;不過出來時忙亂,並沒有放下;給老爺子瞧瞧吧,看看成色還好?”
打開小包,裡面都是紅色的寶石!每一顆的大小都不一樣,但一看就不是本土之物:雖然當朝物產豐富,也產有紅寶石,但像這樣成色的寶石卻極少見;而現今世人都知道,大多數的藍、紅寶石都是海外之物。
薛老太爺看着那十幾顆紅寶石,激動地手都有些抖:真的,五爺真得有海上貨的門路!他,這一次真是遇上了貴人。
“五爺,您真是有神通的人啊。”薛老太爺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討好五爺了。
“算什麼神通?不過是賺點銀子餬口罷了;”五爺說得雲淡風輕:“這兩日我呢就要去買一批海上貨,因爲這一次的貨比較多,所以我正想尋個朋友一起多吃下些——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連日裡得老爺子許多的照顧,如果老爺子有興趣的話……”
薛老太爺連連點頭:“有興趣,有興趣!”他是太有興趣了,這樣的好事兒和天上掉餡餅有什麼不同?而且只要他能巴結好五爺,日後五爺也會多多照顧他的;薛家,眼看着就能成爲真正的豪富之家了。
五爺看着薛老太爺一笑:“老爺子不必如此高興,日後多吃幾次貨你就會認爲是平常了,不過也就是一種生意罷了。”
薛老太爺雖然點頭,但他一臉的興奮無論如何都消不下去。
五爺輕笑搖着頭道:“老爺子既然有興趣,那就準備下銀子吧,過兩日我來取銀子,再過幾日便把貨給你送來;這種生意的門路你也明白的,所以你雖然可以同我一起吃貨,卻不能前去交易。”
一聽到要他往外拿銀子,薛老太爺一下子便清醒了許多,他掃了一眼五爺心下有些不放心起來;但讓他放棄如此好的機會他同樣是十二分的不捨:“五爺,不知道這一次需要我出多少銀子。”
五爺淡淡的道:“二百六十兩吧;這一次的貨雖然多,但我已經同另外一個朋友說過了,所以老爺子這一份,也只能由我的貨物裡出了,只能給老爺子擠出這些貨來了,下次來貨的時候再給老爺子分一份好了。
薛老太爺聽到只需要區區二百六十兩銀子,他的心便放了回去:雖然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但對於進貨來說的確少得很了。
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啊,薛老太爺本着這種心思一咬牙:“好的,五爺;那我就承五爺的情了,來,這一杯便是我謝謝五爺的。
五爺笑着舉杯:“老爺子和我老五投脾性,這一次只能是小小的一點點回報,日後有好處老五自然不會忘了老爺子。
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賓主盡歡!
五爺帶着薛老太爺的二百六十兩銀子走了,薛老太爺回到房裡還是一臉的紅光,他對薛老太太道:“人的運氣來了,城牆都擋不住啊。”
紅裳聽說走得匠人已經到了薛家花坊後,便讓人仔細注意着那些人的情形:依着薛老太爺的性子,他怎麼可能會如此厚待這些匠人呢?而且,可沒有聽說薛家花坊的工匠們漲了工錢。
子珉四個孩子都長得白白胖胖,幸虧有宵兒調配的藥汁,所以天氣慢慢的炎熱起來,但是孩子們沒有長出熱疹來,每日裡都能睡得舒舒服服;只是隨着一天天的長大,四個孩子的精神頭兒也來了。最讓紅裳哭笑不得的是,孩子們基本上白天都在睡,但是一到晚上就特別有精神,非要人抱着不可;尤其是鳳吟這個孩子,不止是要人把她抱起來:她要人用雙手扶在肋下,腳卻要踩在人的腿上,然後便一跳一蹬的能鬧上半個多時辰——不抱他們起來?四個孩子一起哭,那可不是一般的驚天動地。
而且,鳳吟最喜歡的就是紅裳抱,最喜歡在紅裳的腿上跳來跳去;除了紅裳之外,鳳吟最喜歡的便是趙一鳴的腿了。
因爲奶孃們本來就已經很辛苦,雖然有丫頭們一旁相助,但四個小孩子除了喜歡趙一鳴和紅裳以後,就是隻喜歡奶孃,不怎麼喜歡丫頭們抱;而且晚上紅裳院子裡也只有兩個奶孃,所以紅裳和趙一鳴常常過了子時以後,要起牀去哄孩子。
趙一鳴一面抱怨辛苦,一面卻是每天時辰一到準時醒來去看孩子們:從來沒有遲過一點兒;而紅裳一直認爲孩子和母親、父親玩耍親熱纔是極正常的,當然不會不理孩子們去睡了。
只是子珉相對鳳吟一個孩子來說,有些太過安靜了:只要其他的孩子不哭,他就是醒了也只是安靜的躺着;抱起他來以後,他也只是安靜的看看這裡,看看那裡,從不哭鬧;就算是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哭鬧起來,只要用鮮豔的顏色或是清脆悅耳的聲音來逗他,很快便會破涕而笑。
紅裳和趙一鳴觀察了孩子們很久,發覺兩個女孩子都很活潑,而兩個男孩子相對來說就安靜許多。
紅裳這天晚上抱着子珉笑道:“夫君,我看子珉和一帆這叔侄兩人,大一些請個武師來比較好,倒是不用太急着請教書的先生。”
趙一鳴正扶着鳳吟跳來跳去,聞言點頭又看向女兒道:“裳兒說得有理,男孩子還是調皮些的好;不過我認爲我們家的六姑娘,還有她的小姑姑,應該早早請教書先生來纔好,嗯,女紅也要在些學纔可以。”
趙一鳴只要一想到日後會有一位生龍活虎,精li旺盛的女兒便一陣陣的頭疼:女兒,還是文靜些的好;嗯,至少表面上要文靜些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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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鳳吟聽懂趙一鳴的話,她跳得這兩下特別的重,趙一鳴被她小小的腳丫踩得皺了皺眉頭。
趙一鳴看到紅裳近幾日因爲花坊的事情,所以白日裡也休息不夠有些憔悴,便道:“裳兒,那兩個奶孃就讓她們進來吧,這幾日你實在是累壞了。”
紅裳輕輕搖頭:“本來我也想讓奶孃進來的,所以特意讓魚兒去看緊她們——如果魚兒也發現不是什麼不對的地方,便讓她們進院子來;但是白日裡卻被魚兒發現了她們不同之處,她們每日剪得花兒都一樣,但偏偏就在我說了過兩日便讓她們進院子後,她們到園子裡剪得花兒卻多了一種,也不是什麼特別的花兒,只是她們沒有用,而是送給蓮太姨娘的守門的婆子。”
趙一鳴的眉頭一皺:“魏氏有人到蓮太姨娘那裡去看過了?”
六十一章 暴利動人心
紅裳輕輕點頭:“魚兒讓灑掃上的婆子注意了,魏氏那裡的娘子隔三岔五便會尋蓮太姨娘的守門婆子說笑,但是白日裡那娘子到了連太姨娘的門房中坐了只有片刻,便說有事急急的走了。”
趙一鳴輕輕的道:“這裡面,一定有問題。”紅裳也是如此想的。
夫婦兩個人議事,自然一時不注意便忽略了孩子們,子珉還好只是睜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紅裳,而鳳吟卻伸出小手抓向了趙一鳴的臉。
趙一鳴發現後張口輕輕的叼住鳳吟的手:“居然想打父親?”卻不防鳳吟的另一隻手也過來了,一把便撓到了他的臉:好在小孩子並無多大的力,而且她的手指甲也是修過的。
這時一直靜靜的子珉卻咯咯的笑了起來。鳳吟聽到弟弟笑了,也笑了起來;趙一鳴狠狠親了一下鳳吟也笑了:“小壞蛋!”
紅裳笑道:“你居然被一個小孩子偷襲成功,真……”
趙一鳴聞言又親了一下鳳吟:“我就怕我們六姑娘日後再成爲一員武將,那爲父的就不知道去哪裡哭了。”
哄睡了孩子,夫婦二人才回房休息,躺下後又說起了奶孃的事情:那兩個看來不能用了——就算她們不會下毒手害人,但看現在這個樣子,她們還是被魏氏收買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便是三四月過去了。
趙氏花坊裡的事情很順利,隨着工匠們的熟練程度,他們每日裡能出的成品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好了;而老工匠們終於認識到這種方法的好處,當然此法的不足他們也是看得極爲清楚,不過對於這個方法,他們不再像當初那樣堅決反對了。
紅裳和趙一飛再來到花坊裡,幾位老匠人便向紅裳和趙一飛提出了他們的想法兒:這種做宮花的法子可以保持下去,趙府和他們匠人都有好處的;不過卻要把一些心靈手巧又忠厚老成的年少匠人挑選出來,這些人以後便可以接替老匠人的位置。
始終,這匠人裡要有一些人掌握着整個宮花的製作技巧,並且還要做得非常好。
紅裳點頭,這個想法極好的;她眼珠轉了一下試探的道:“爲了防止像上次的事情,這些匠人們挑選出來,要籤一份押身契纔好啊。”
一位老匠人笑了:“太太就是心慈,像這樣的人既然是趙府花錢培養出來的,不要說押身契了,要我們來說賣身契也不足爲過了。”
其它的匠人們如果想在趙氏走人,可以!只是他們會得那些,到其它花坊中能做什麼呢?
紅裳笑了:“大叔們的意思我明白,不過還是簽押身契吧,不過押身契要改動一下——這些匠人日後就像大叔你們一樣,可是我們趙氏花坊的樁子啊。”
趙氏花坊經上一次的風波之後,並沒有讓匠人們感覺到花坊有危機,反而大家對於將來都有了更大的信心與希望。
趙一飛各處看了看,發現匠人們根本不用人看着做活計,大家就連吃飯方便都很趕時間的,他因此到廚房去特意關照了大廚,爲匠人們加了兩道肉菜,叮囑肉要多放,錢自他的賬上出。
紅裳聽趙一飛說了之後十分贊同:她知道趙一飛正在成長起來,他日花坊便不用她再操心了:“不過銀子不能從你們賬上出,由我們賬上或是大帳上都可以。”
趙一飛臉上一紅:“嫂嫂,我不是爲了要收買人心,我只是——“
紅裳打斷了他的話,抿嘴笑道:“你只是因爲前幾年花的銀錢太多,所以現在想把自己的銀子用在府裡——!”紅裳如此就是爲了免得趙一飛尷尬,而這樣似嗔似玩笑的話,更顯得她待趙一飛親熱如弟,沒有視作爲外人。
趙一飛雖然臉上更紅了一些,但他神情間放鬆了不少:“嫂嫂又來取笑!小弟我已經改了,改了好久了。”
叔嫂二人又說笑了兩句,又同管事們見了一面,便起身回府了:紅裳在花坊中,好多事情故意不出聲或只是提點一兩句,儘量都由趙一飛去處置。
趙一飛知道兄嫂的心思是爲他好,所以做事十分的用心:衙門的差事做得極好不說,每天晚上都會爲了花坊的事情,一個在書房裡待上好久;所以兩個侍妾哪裡七八日也去不了一次,就算去了也不一定有精力做其它。
趙一飛的勤奮讓金氏十分的高興,對於他偶爾去妾侍那裡便沒有十分的在意了:她畢竟出身於詩禮之家,同紅裳不一樣——只要趙一飛等她好,敬她、愛她,那麼她還是能容下一兩個人的,雖然心裡也有着十二分的不痛快,但他認爲這是規矩。
薛老太爺近兩日有些坐不住了,他昨天晚上到了後半夜纔好不容易睡着,但很快就被惡夢驚醒了:他夢到他被五爺給騙了,騙了他的二百六十兩銀子。
可是薛老太爺想起五爺身上的穿戴來,心神便能安穩下來:可是一連幾天不見五爺的身影兒,他怎麼也放心不下那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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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可是五爺依然沒有來:這一天又要過去了!薛老太爺忍不住立起來在屋裡走來走去,他的二百六十兩銀子真得就這樣打了水漂不成?
“老太爺,五爺來了。”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
“快請——!”薛老太爺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他是喜出望外,一面吩咐管家一面急步迎了出去。
“我們可算不得外人,還用得着什麼請不請的,老爺子如此說話可真是外道了;這不,我已經自己進來了。”隨着話聲,門簾挑開處,五爺出現在薛老太爺的面前;身後,還跟着一個小廝,手裡提着一個大大的包裹。
薛老太爺的目光在小廝提得包裹上一轉便收了回來,上前抓起五爺的手來:“幾日不見五爺,還真是想念的緊啊;來,來,快坐。”扭過頭去:“奉茶!”
五爺坐着後玩笑道:“老爺子想念我呢,還是不放心您的那銀子?不會是怕我帶着那些銀子走掉了吧?”說完還爽朗的一陣大笑。
薛老太爺雖然被說中了心事,不過他一身臉皮極厚,所以臉上一絲紅暈沒有:“五爺說笑了!二百兩銀子五爺能看上眼?就是兩千兩銀子五爺您也是看不上眼的,不說您身上帶得這塊玉佩,只是你手上的這板指,也值三四百兩銀子了。”
五爺看了一眼手上的板指笑道:“我當然是玩笑了,老爺子是什麼人我會不知道?這板指也不值什麼,既然入了老爺子的眼,那這個板指便贈給老爺子了。”
說完就把手上的板指取下來,放在了桌子上:“這板指只是我喜歡這上面的花色討喜,看,這像不像一隻瑞獸?所以我纔會帶在身邊的,當真不值什麼;按理說,應該好好的尋一枚更佳的板指做禮物纔對,只是我向來對於這些事情不上心,來老爺子這裡多次,卻連個禮物都沒有送上過;老爺子倒也不是俗禮之人,沒有見怪。此物雖然不值什麼,倒也聊算個心意吧,老爺子你暫時收下把玩,他日我尋到好的再送來。”
薛老太爺聽到五爺的話後十分吃驚,他看向五爺知道他不是在說笑,而且五爺的神情很是隨便:區區百兩銀子的東西,根本就不放在他的眼中。
薛老太爺當然不會真收下,可是他幾次推辭,五爺卻執意要送;最終他只能勉爲其難的收下,並在心中核計,怎麼備辦一份價值稍高些的東西做回禮——他現在可是有求於五爺的,豈能收人家的禮而沒有半點表示?
五爺看老爺子把扳指收下了,便笑道就應如此;然後也沒有多說其它,直接讓小廝把包裹呈上了;包裹裡就如薛老太爺所猜想的,都是海上貨。
五爺看着那堆貨物有些不好意思:“老爺子,這次雖然來得貨不少,只是有門路的人都聞風而去,我們所搶到的貨雖然不少,卻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卻不多;這些貨物,唉,老五我這次對不住老爺子了。”
薛老太爺一聽眼睛都瞪大了:這些東西還不叫好?只那兩件琉璃小件就遠遠趕過了兩百六十兩銀子了,何況還有許多精巧的玩意兒?這些東西如果賣出去,怎麼也能賣個六七百兩銀子,這樣的貨物他太滿意了——這是量少,如果量多,在薛家的所有鋪子裡擺上去賣,那可就是極爲可觀的利錢啊。
他有些過於激動,語無倫次的謝過了五爺。
五爺卻搖頭道:“這些東西當然不會不賺錢,卻不是那海上貨的好東西,那些好東西,少說翻個幾十成的利,就是翻個幾百成的利也不是沒有的。”
薛老爺子的嘴巴一下子張大了:幾十成的利?幾百成的利?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心一下子熱了起來,接連問了不少海上貨的事情。
不過五爺說了一陣子後便不再說了,改說起了其它的事情;雖然薛老太爺心癢難耐卻也不好一直追問,只得吩咐人去備辦酒席,然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陪五爺閒談,一心只想讓五爺更高興。
三四百兩的銀子對於薛家來說雖然不是什麼大數字,可是這些貨物便能有三四十成的利銀,那可是極好的生意了;就算日後不能趕出那幾百成的利,只現在這樣不太好的貨色,他也是極滿意的。
所以,哄得五爺開心,成了薛老太爺最大的心願;爲此他把薛老太太房裡的一個大丫頭,和大兒媳婦跟前的一個大丫頭都要了來——這兩個丫頭的姿色在薛府那裡一等一的,就是放在外面,那也是不錯的美人兒;原本一個他納的,另外一個也是他兒子想納的,不過現在什麼也比不上五爺重要了。
五爺看到兩個丫頭臉上現出了喜色,一把拉過來一個便抱到了腿上,薛老太爺還讓丫頭們多多勸酒;晚上五爺留在了薛府過府,那兩個丫頭自然是要貼身伺候的。
次日一早,五爺起來後精神奕奕,看到薛老太爺就是一禮:“老爺子賜下的兩個丫頭,老五我愧領了,他日必會重重回謝老爺子的。”
薛老太爺得到了他想到的話,當然是連聲推脫說不用:兩個丫頭能換來錢源滾滾,這可是太值了!他陪着五爺用過了早飯,打發人把兩個丫頭好好的裝扮了一番後,送上了五爺的車子。
五爺這一走便是三日不曾來,薛老太爺的那些東西已經賣掉了一半兒,本金收回不說,而且還見了利錢,讓他如何不心急如焚:怎麼五爺就不見了蹤影呢?
薛老太爺十分的後悔不曾到五爺家拜訪:他們是在茶樓相識的,當真是一見如故成了忘年之交的;現如今他就是想去尋五爺,也是尋不到的。
又過了一日,五爺終於來了;而且一見面便道:“老爺子快讓人備銀子,這一次我們要下手快一些,看看能不能奪得好東西。”
薛老太爺雖然心急此事,但一聽到取銀子心裡總是一顫:“這次需要多少?”
五爺伸出七個手指:“七百兩銀子也可以,八百兩也成,再多卻是不能了;老爺子見諒了,這一次是不能分給老爺子的大頭兒,老爺子要佔一個大頭兒還要過些日子才成。”
薛老太爺聽到七八百兩銀子心下還是輕輕抽痛,不過他想起上一次的貨物,還是一咬牙同意了:這是生意本金。
這一次過得兩日多五爺便回來了,帶來了一大堆的東西,裡面有了一件中型的擺件——這一件也足抵得上一千兩銀子了,薛老太爺當晚又一次極熱情的招待了五爺。
這一次過了足足十幾日,薛老太爺的貨都要賣光時,五爺才讓他備銀子:這一次要讓他準備一萬兩銀子!
薛老太爺一聽這些銀子臉上便是一凝,有些猶豫起來:不只是擔心,他也沒有這麼多的銀子啊。
五爺看薛老太爺沒有答話便道:“如果老爺子吃不下這單生意,我們便分開如何?我正嫌自己那一份少呢。”……
六十二章 慶功收人心
薛老太爺聞言大喜,連連謝過了五爺:“不瞞五爺,我還真是一次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兩來,這一次,我就要——,三,不,四成吧。”
五爺非常痛快的點頭答應了,過了四日後五爺來叫薛老太爺去換拉貨物;薛家用馬車拉回來兩車,而五爺那邊卻是二三十車的貨。
東西賣得非常之好,因爲五爺的店鋪並不在京城,所以貨物只有薛老太爺一家店中有,當然是每天都會賣出不少。
五爺要去店鋪巡視一番,所以同薛老爺子講明,他要過幾日方纔回來。
薛老太爺每天看到店鋪送到的帳冊便是先喜後怒,近幾日他是每看一次帳冊都要怒一次:店鋪中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越是如此他越是想到被他放棄的那六成——那會是多少銀子!他親自把那些銀子送給了五爺,這豈能不讓他生自己的氣?
可是偏在這個時候,薛老太爺居然聽說趙氏花坊把宮花送到宮裡去了,而且日子還提前了!他哪裡肯信,親自去宮裡打探過才知道是真的;只是,怎麼可能呢?他皺起了眉頭想了好久。
他不相信在少了四成的人手之後,趙氏花坊還能如期把宮花交上去:那只有一種可能,趙氏花坊讓那些民間的花坊幫忙了!
薛老太爺要求看一看宮花時,內監便取了一支給他,不過是尋常宮人所戴的花枝兒;他細看了一番,也沒有看出什麼來——這種花枝,就是民間花坊也能做出來;只要趙氏把宮花的技巧傳給那些人!
不過,短時間那些花坊不可能每一朵花都能達到宮裡的要求,尤其是那些貴人要得新鮮花樣兒,只憑那六成的人手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
他看了一眼皇宮深處,冷冷一笑便轉身回府了:趙府這一次,怕是要被宮裡降罪了。
但是讓薛老太爺沒有想到得是,宮裡不但沒有降罪給趙府,而且還賞給了趙府不少東西!這讓他太難以接受了:不可能的,絕對是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呢?
薛老太爺不相信趙府能憑六成的人做完這次的宮花,他還是認定趙氏花坊一定是動用了民間的花坊,他一定要找出證據出來纔可以!
他派出去的人還沒有找到趙氏花坊與民間花坊勾結的憑證時,宮裡便來了信兒:他日後只管給宮裡送平常的宮花,而貴人們所戴的宮花,只由趙府來做。
薛老太爺當時氣得幾乎吐血:就算一樣能得利,但他丟不起這個人啊!而且長遠來說,薛式花坊也會被趙府壓一頭,不管是在皇家還是在民間,人們都會認爲趙氏花坊所出的花枝要好一些!
而且薛氏花坊裡的匠人們聽到此宮中的信後,也燥動起來;尤其是那些來自於趙府的花匠們,臉色更加難看,只是爲首繪製花樣子的幾個匠人卻咬牙不想就此認爲自己做錯了,可是眼下的事情,他們心底也知道——將來的日子可不太妙啊!不要說兩個月份的工錢,就是原來一個月份的工錢怕也是不保了。
花坊的燥動,薛老太爺自然是知道了,但是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到法子,急得直想跳腳時,五爺來了!真真是天降救星,他幾乎拉了五爺進房的。
趙府卻不同於薛家的氣急敗壞,全府上上下下都是熱鬧非常;而趙氏花坊中更是人人喜笑顏開!趙氏花坊得了宮中的認可,就是他們這些匠人得到了宮中的認可——這可不是銀錢能夠相比的。
當然了,有銀子更好!
而趙家的主子們自然是來了,並且就決定在今天發放銀錢;當趙一鳴說,要按照新的規矩把這些日子的工錢算給大家時,那些匠人們當時便高興壞了。
當匠人們領到這些日子以來的工錢時,他們更加高興:居然比原來一個月的工錢還多一點兒!但是他們並沒有感覺到多累,因爲管事們規定了每日花室的打開和關閉時間,讓他們有了充足的時間休息。
“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而宮裡也給了我們趙氏花坊賞賜,大家都是知道的;我認爲這些賞賜不只是給趙府的,也是給大家的!只是賞賜的東西不能拿來給大家分,所以我們另想了一個法子——另外給大家每人發七百個大錢,有賞賜大家可以算是統統有份!雖然這一點錢算不得多,但卻是我們做東家的一點心意,還望大家莫要嫌少。”
哪裡會有人嫌少?當趙一鳴的話一說完,匠人們更是激動了,還有這樣的好事兒?宮裡賜下來的東西我們也有份兒,東家爲此還要另外再賞銀錢,這可是從來沒有聽說的好事兒!人人都認爲趙府實在是好東家啊。
所有的人現在都在想:沒有到薛家去,真好!自己這一次留下來,真是這一輩子最明智的想法了。
接下來,當然是趙府的人擺了慶功宴,請所有的匠人們大吃了一頓:大吃一頓自然讓匠人們高興,可是讓他們更高興的是,東家趙府把他們當成人、當成是趙府的自己人看待!不像是薛家,也不像是其它的花坊,只把匠人當作是奴僕一般看待。
這些匠人們對於趙府的歸屬感變強了,現在他們已經自認是趙氏花坊的人,就算是有人出三個月的工錢請他們走,他們也不會走的:這裡,有人情味兒;這裡,他們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一個下九流的匠人。
紅裳看着匠人們吃起了酒來,這纔在趙一飛的陪同下回到了車上,一會兒之後趙一飛便把趙一鳴換了回來。
紅裳看着趙一鳴道:“我的法子還好吧?人,都是有一顆心的。”
趙一鳴點頭,握住了紅裳:“我會記住你的這一句話的,是啊,不論貴jian,人都是有一顆心的。”奪了這顆心,纔不會讓舊事重演。
雖然紅裳的這些話與禮教相背,趙一鳴讀書多年,自然是認同了讀書人的地位最高,手藝人自然是下等人,上等人對下等人自然是不會正眼瞧一眼的,但他現在換位去想,如果自己是一位匠人,那麼自己想要得到的並不是表面的客氣,而是實實在在的感覺到東家的誠意,當他這麼做了之後,匠人們反應印證了他的想法。
紅裳他們夫婦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花坊,然後相視一笑便吩咐車伕回府,這裡,交給一飛就可以了。
趙一鳴依靠在車廂上眯着眼睛看向了車外,夜色深沉中他並不能真得看到什麼東西,不過他要看得也不是近在車外的夜景:“薛家的人在查我們趙府是不是藉助了民間的花坊,我想薛老舅爺急壞了吧?只是,薛家已經動手了,我們趙府也不是任人欺辱不會做聲的——他不仁,就莫要怪我們不義了,那一半的花坊嘛……
他看向了紅裳:“我們趙府要了!”
紅裳輕輕點頭:“說的對,那一半的花坊,我們要定了,不然薛府總認爲我們使親戚,所以會放他一馬,這次就要讓他知道,他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日後他纔會老老實實的,不敢再對我們趙府動歪心思。”
頓了頓,她又想起了老太太:“此事,我想還是告訴一聲老太爺和老太太吧;怎麼着那薛老太爺也是老太太的表弟,我們所爲莫要讓老太太生了誤會纔好。”
趙一鳴點頭:“我省的,你放心就好;”他坐正了一些,摟過來紅裳:“我認爲,這一次就用權勢壓一壓薛家的氣焰。”
紅裳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等他往下說。
“就借這一次宮裡的賞識,讓世人以爲我們趙氏只是因爲得了宮中貴人的賞識,所以纔會……,也免得日後有什麼人求門路來打花坊的主意。”趙一鳴繼續說道:“花坊整個在手中,也好打理一些,免得事事處處都要受人掣肘。”
紅裳點頭同意了,如此做纔是簡單而又能達到目的,當然應該如此做。
紅裳夫婦回到府中,直接去了上房,把這一次的事情從頭自尾說了一遍,雖然沒有說出他們夫婦想要收了薛家的花坊,但意思卻也明顯得很。
老太太聽了只是一嘆:“他已經不拿我們當作是親戚了,你們自然也不必因我而有什麼顧慮;這次的事情是你們應對得當,不然宮裡怪罪下來,何止是我們的花坊不保?就是對你們兄弟的仕途也有影響吧?”
趙一鳴點頭:“雖然影響不算大,但只要在升遷的時候被人提出來,怎麼也會有些壞處的。”連一個花坊都管不好,還能管得好一個地方?
老太太聞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們儘管放開手去做就好;只要你們這些兒孫們好好的,我便會開心,其它的並不重要。”老太太對薛老太爺已經不止是失望了,他要斷了自己兒子的前程,她豈能不鬧不怒?
老太爺沒有說什麼,只是問了問花坊的情況,與這次應對的詳節,然後看向紅裳很有些讚賞,只是還是叮囑了趙一鳴夫婦幾句規矩,不外乎就是一些婦人應該注意的東西;不過他卻沒有申斥,也沒有表示出不滿來,好像只是提醒一句的樣子。
紅裳和趙一鳴答應了一聲兒,又閒話了一陣子這才告退。回到房中時,發現香草居然在等他們。
香草只是說了一句:我們花坊的麻煩,同府外那人有關;因爲他這次給魏氏的命令,便是讓她在府中設法弄清楚,趙氏花坊是如何完成那些宮花的。
趙一鳴和紅裳聞言後,都有一些吃驚:那人一直以來謀得好像就是整個趙府,而且特別能夠隱忍——現在他爲什麼會對趙府的家業動手了呢?
趙一鳴的眉頭皺了起來,而紅裳也在沉思。
薛老太爺拉了五爺進屋,不等五爺坐下便開口說起了花坊的事情:他不知道,五爺之所以會到他府上,就是因爲他知道了花坊的變故。
六十三章 一敗塗地
五爺雖然什麼都知道了,可依然是聽完了薛老太爺的話後,纔開口:“你可查到了些什麼?趙氏花坊只倚靠那剩下的六成人是不可能完成那些宮花的。”
薛老太爺本來就是如此認定的,只是直到現在他什麼也沒有查到;他對着五爺搖了搖頭。
五爺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我會讓人去查一查趙氏花坊是如何做了了這麼多的宮花,如果他們真用了民間的花坊的人,那麼就是我們的機會來了;假如他們真是用了花坊那六成的人手;那我們就要另外設法,扳回局面纔可以,我們薛氏花坊不能只做平常宮人所用之物!”
五爺已經把薛氏花坊視作己有,當然不會任憑它被趙府壓一頭。
薛老太爺急得直搓手:“可是眼下要務就是要如何能讓宮中改變心意,不然不止是少了宮花的利錢,日後就是賣給民間的紗花也會受到影響。”這可是少了一大筆錢銀子,只一想薛老太爺便疼得全身上下的肉都顫了起來。
五爺兩手相交坐在那裡閉上了眼睛;薛老太爺和五爺相熟有些日子了,知道這是他在想法子,所以也不打擾他,只是在一旁十分的着急的等待。
五爺想了好一會兒後,對薛老太爺如此這般一說,薛老太爺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了:好法子!他立時便讓人去喚原來在趙氏花坊繪製花樣的幾個匠人過來,還命人準備下了一些銀兩。
繪製花樣的匠人本來就想求見薛老太爺的,聽到說東家有請自然是極快的趕了過來。
薛老太爺並沒有一開口就說正題,而是對幾個匠人噓寒問暖了一陣子,這才把喚他們來的正題說了出來:“趙氏花坊用詭計奪了我們花坊的生意,不過我並不在意——因爲我們薛氏還有你們幾個人,有你們,我們薛氏花坊便可以把失去的再奪回來;不,應該是把宮花的生意都奪過來纔是!”
匠人們一聽都面露喜色:“東家和我們想到一處去了!趙氏花坊這次不管用什麼法子將宮花交上去了,但是他們能得宮中貴人們的常識就是因爲用了我們幾個的花樣兒。
薛老太爺撫掌大笑,連連點頭同意匠人們的話,並且也就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讓他們先把一般宮人所戴的宮花改一改,一定要透出新巧來——到時宮中貴人一定會看到的,薛氏花坊的機會便來了;所以,他們還再繪製幾個花樣備用,只要貴人過問,他們便敬獻幾枝新鮮花樣的宮花上去,只要得了貴人的眼,生意還有什麼奪不回來的?
匠人們聽到薛老太爺的許願一,心下大定了許多:比他們所想的要周到很多,他們只是想到了要繪製新花樣兒,卻沒有想到在一般的宮花上面做文章。
匠人們對於日後的生活又有了信心,連聲答應了下來,並把他們繪製的花樣子獻了上去:原本這是要給趙氏花坊的,只是趙氏的主子最終沒有答應他們的條件,所以他們才把花樣子帶了過來。
不過他們當時沒有機會把花樣子交給薛老太爺,以博新東家的歡心;不想現在有這個機會,這幾個新花樣子倒是可以立個大功。不然的話,他們就是再有巧思,也不可能如此短的時間繪製出新花樣子來。
薛老太爺本來聽五爺的話讓人備下了賞銀,心下多少有些不捨那些銀錢,現在看到幾個匠人居然這麼快就交上了新花樣來,他接過來仔細看過後心花怒放,感覺那些賞銀十分的值;並且對於趙氏居然放棄了這幾個匠人,實在是太過失策。
薛老太爺手一揮,便把賞銀給了幾個匠人,一人足足五兩紋銀,讓幾個匠人心頭大喜:薛家老太爺就是比趙府要大方許多,他們沒有投錯地方。
然後薛老太爺又勉勵了匠人們幾句,便讓他們趕快回去改動一下一般宮女所用的宮花樣子:這也是他們整個計策中最爲關鍵的地方。
匠人們也知道事情緊急,便收起銀子行禮告退了:花樣子可不是一進半會兒就能畫出來的,所以他們要趕快回去花室,好好的商議一下,希望儘快可以給薛老太爺一個新的花樣子。
薛老太爺的心事放下了,目送匠人們遠去後,回頭卻發現五爺正在看那幾張花樣子便笑道:“五爺也能看得出巧妙之處來?“
五爺笑着搖頭:“老爺子說笑了,隔行如隔山啊,我哪裡能看得出門道來?“
薛老太爺看他似乎對花樣子十分有興趣,便對五爺詳詳細細的說了起來;而五爺還真是有興趣,不時的還會問上一兩句,薛老太爺足足說了一個多時辰這才把花樣子說完——五爺的宮花了解的差不多了。
薛老太爺吃過了幾杯茶後,便請五爺入席;坐定後,他對五爺又提起了海上貨來,因爲他的貨賣得極爲不錯。
五爺卻笑道搖頭:“海上貨如果隨時有的話,那也就不會被人如此看重了;所謂物以稀爲貴,就是這個道理;現在沒有海船靠岸,哪裡還會有貨?前些日子不過是趕巧遇上了兩三拔般靠岸罷了。
薛老太爺聽到短時間不可能再有海上貨以後,心下更加後悔上一次放棄的那六成貨物,同時他也下定決心再有海上貨過來時,他一定要多多的下本金——這樣暴利的生意可是不多見的。
吃吃喝喝之後,五爺搖搖晃晃的告辭回去了;等到五爺走了有一會兒之後,薛老太爺又猛得省起,他又忘了問一問五爺的府上在哪裡了。
不過薛老太爺的心思大半被花坊牽住了,而且海上貨短期間不可能會有,他也就放開了此事:等下次五爺再來時,或是在茶樓裡遇到、找到他時再問他的住處也不遲。
花坊匠人們的花樣子這次卻慢了許多,讓薛老太爺幾乎發作出來:上一次,他們一下子拿出了幾個花樣子來,這一次讓他們改一改平常的宮花,他們居然過了兩日了,還沒有把花樣子交上來——沒有花樣子不能開工,那些匠人們可都在閒着啊。
匠人們也是有苦難言:本來畫一個新的花樣子就比改一個花樣子要容易的多,何況還要改動出巧思引得貴人注意,那是哪裡容易的事情?
可是薛老太爺不管這些,他只管每日裡派人不停的催匠人們快一些;匠人們被催的反而進度更慢了:一天之內被打斷好幾次,他們就是想快也快不起來啊。
等到匠人們把花樣子交到薛老太爺的手上時,已經是過了四日了。
薛老太爺一拿到花樣子,便讓花坊的老匠人先製作幾朵來看看:這便又用掉了一日;不過經過改動的宮花,真得漂亮了許多,卻又不會逾越;他一下子高興起來,連聲命匠人們趕快開工。
早一日把宮花送到宮裡去,他便早一日能奪回原本是他的生意來。
趙一鳴和趙一飛兄弟這四五日裡自然沒有閒着,不過他們沒有四處走訪,只是篩選出幾家很有實力的人拜訪,當然包括魏將軍夫人的門路;在破費了不少銀兩後,事情終於成了!
趙一鳴兄弟大大的吐了一口氣:銀子終究能賺回來啊!而趙安和花坊哪裡都有好消息傳來:他們都找到了幾個能繪製新鮮花樣子的人。
他們兄弟一個一個單獨見過這些人,然後把這些人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名爲豔宮花室,此花室的人專門繪製一些平常宮花的花樣子;另外一部分名爲仙宮花室,專門給貴人們繪製新式花樣子。
其中有幾個人是很有天賦的,比原來走掉的匠人可強了不少,是趙氏花坊安心要好好培養的人;這些人也是同趙府簽了押身契的
也因此,趙氏花坊一直都很注意一些特別的匠人,不止是繪製花樣子的,就是手特別巧的人他們也是極爲注意培養的,這使得每一種匠人的人數都不算少,再加上紅裳又對這些特殊匠人提出了“合作”的概念,一個花樣子經過幾個人的思索討論定案之後,比一個天賦極強的人繪製出來的花樣子相差無幾,自此之後,沒有哪一個人持才自傲了
趙氏花坊終於解決了所有的隱患,趙府的主子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日後再爲花坊忙碌的人便只有趙一飛;金氏出了月子當然也不會太閒的
趙一鳴兄弟自花坊中走出來,看了一眼不遠處薛氏花坊,趙一飛道:“不知道宮內什麼時候來人?”
趙一鳴揹負着雙手,慢悠悠的道:“快了吧?我們不急的,一飛,你,以後要做到舉重若輕,那才能不會讓人小瞧你”
趙一飛看看哥哥,想了想一笑:“那我們兄弟去吃杯茶?”
“好主意!”兄弟二人一笑便施施然的上了馬車
而他們剛走不久,宮裡掌管此事的太監和姑姑就到了薛氏花坊;薛老太爺聽到後大喜:正好可以讓他們看一看自己花坊中做出來的宮花!
只是太監和姑姑坐也不坐,沒有理會薛老太爺其它的殷勤,直接把來意說了出來;當場薛老太爺便呆掉了,他不太相信的又問了一遍,得到的回到當然是一樣——薛老太爺直接暈了過去!
六十四章 柳暗花明?
薛氏花坊被宮中的人強令同趙氏花坊合爲了一處,原因很簡單:宮裡的人認爲現在分爲兩處很不好,原本一直是一處的。
不過合爲了一處,是強令薛家把花坊賣給趙氏,連銀錢都給出了具體的數字:雖然沒有讓薛氏吃虧,卻也沒有讓薛氏佔到丁點兒便宜!
聽到祖傳的皇商身份被奪,薛老太爺當然挺不住倒下去了:他連偷雞不成蝕把米都算不上,因爲他蝕得可不是一把米那麼少!雖然薛家還有其它的鋪子與田莊,但是薛家一直賴以爲生的便是宮花一項,沒有了宮花,不少依附於宮花的鋪子生意會一落千丈的!
薛老太爺沒有想到這一次趙府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一點親戚情份兒也不念;他被人救醒後,原想向太監和姑姑說些好話,再重重的賄賂他們一番,會有轉機也不說定;但是他在暈倒之後,那太監和姑姑便走了。
他知道現在再進宮去求人已經來不及了:趙氏那邊太監和姑姑當然去過了,那麼此事便在宮中造冊入案了;現在唯一的一線希望便只在趙府了。
薛老太爺想到,只要趙府能讓他以合夥人的身份在趙氏花坊佔一個位置,便能保得住薛家的其它的生意;想清楚之後,他讓人備下了禮物便急怎的趕往了趙府。
趙府的門房沒有攔他,他到了趙府便進去了,可是趙府的主子他是一個沒有見到:老太爺和老太太上山去進香了,沒有個七八日不會回來;而趙一鳴兄弟在衙門裡忙得不可開交,聽說近三四日裡也不可能回府了;而大房長媳被他兄長請去了,說要小住幾日。
府中理事的有兩位姑娘,可是這樣的事情她們卻是做不了主的;而唯一還在府中的金氏,卻在養月子中,不能見客。
薛老太爺知道趙府的主子們是在躲他,可是他卻一點法子也沒有,只得天天上門候着,每天都守到很晚纔回府;如此守了兩天後,第三無的時候他剛出府門便被五爺攔了回去。
薛老太爺這兩日對於五爺也很有幾分埋怨的:如果他老老實實的經營那花坊,現在薛氏花坊還是薛氏花坊,哪裡可能會被趙府買走?
現如今薛氏花坊的牌匾也摘了下來,就在昨天已經銀子和花坊兩清了——來同薛家交接的人居然是趙安!這讓薛老太爺又一次的希望落空。
他原本是拼着跪一跪小輩兒趙一鳴或是趙一飛,也要給自己薛家爭一份花坊回來:他不相信趙家的兄弟二人看亂他跪了,還能不把花坊還給11。
只要花坊還能由他經營,至於是掛誰的名字已經無所謂了。所以,到了眼下他是一點兒好處沒有,不管如何努力也只有他吃虧的份兒,當然對五爺也就不如原來熱情。
不過五爺的一句話便提醒他,這位五爺還是不能得罪的:“老爺子,海上貨賣得還可以吧7”
薛老太爺聽到這句話,他立馬想了起來:沒有了花坊後,這可是他們薛家現如今唯一生財的來路了,當然不能得罪了這位財神爺。
當下打起精神應酬五爺,把海上—貨的情形說了一下:這也是目下能讓他高興起來的事情,那海上貨賣得十分的不錯。
薛老太爺心中升起了希望:五爺不能無緣無故提起來此事來,八成是海上貨又有了,他這一次一定不能放過大好的機會。
五爺聽完薛老太爺的話後點了點頭,卻沒有再繼續說海上貨的事情,反而問道:“老爺子今兒氣色不太好,是不有什麼煩心事兒?”他頓了頓,拿眼看向薛老太爺:“不會是花坊又出什麼事兒了吧?我們上一次想得法子,應該可以奪回花坊原本的生意纔對啊,不會是又出了什麼岔子吧?”
薛老太爺長長一嘆,便把花坊裡的事情說了一遍:“我現在是走投無路了,唉一一!”
五爺皺着眉頭道:“如此看來,趙府是存心要置你於死地啊。”
薛老太爺聞言一愣,擡頭看向五爺:“置我於死地?”
五爺認真點頭:“當然是了。
不然他們一家人爲什麼不見你?他們不知道奪了你薛家的花坊,就等於是奪了你們薛家的生機嘛?你居然還同我說那是你家的親戚,喑嘖,如赴親戚實乃少見也。”他是一句也不提薛老太爺先謀奪人家趙府的產業,卻只說趙府不仁義。
薛老太爺聽得連連點頭:“他們的確是不念一點情份的!可是我們薛家,就要如此敗落了不成?”他又是搖頭又是嘆息,十分的悲苦的樣子。
他接連去了趙府兩日,其實心中早已經絕望了,只是還抱着萬一的希希望:總比什麼也不做強吧?現在看刷五爺後,他把一顆心全放到了海上貨上面,只要五爺肯提攜薛家,那麼薛家不但不會敗落,還會更上一層。樓的。
五爺連連安慰了他幾句後,又道:“趙氏不仁,我們也不必同他再講什麼義字;我這次來尋老爺子,就是因爲海上貨又到了一批一——說起來,不是因爲我老爺子也不會損失慘重,嗯,這一次的貨我們兩個人可—拿三萬兩的東,就由老爺子先說要多少,剩餘的我也吃下,稍稍算作是對老爺子的補償吧;至於趙府嘛,等老爺子把貨賣掉,那可就是翻了好幾番的銀子一一您有了銀子,還有什麼事兒是辦不到的嘛?”
薛老太爺的眼睛都亮了:“真是太謝謝五爺了!這一次的事情也怨不得五爺,是趙府太過小人,根本不把我這個舅爺岳丈放在眼裡;只要五爺肯助我,我日後定能再把花坊奪回來!就如五爺所說,有了銀子,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宮裡的人也只認得銀子二字罷了,哪裡會看得上小小一座趙府的權勢。”
他這話是故意說給五爺聽的,怕五爺會懼趙府的官威再棄他而去。
五爺鄭重點頭:“老爺子放心,我老五自然不會坐視不理;老太爺的事情,就是我老五的事情,他日一定卓讓趙府把所得全吐出來不可!”
他說的話擲地有聲,聽得薛老太爺差一點熱淚盈眶:這年頭,錦上添花的從來很多,但能雪中送炭的卻極少極少了;不想五爺居然是如此一個好人,真是天不絕薛家啊。
他卻不知道,正是天要絕薛家,他纔會認識五爺並引爲知己;五爺早已經得知了花坊的事惜,他也真想有奪回來的,只是後來他去求上頭的人,可是上頭的人卻不理會此事,還讓他安份一些;所以他不得不放棄了花坊。
只是他怎麼能在費了如此多的心思之後無所得呢?所以他細細的想過之後,才挑在今日特意過來會薛老太爺的。
五爺陪着薛老太爺狠狠咒罵了一通了趙府後,這才擔目的點了出來:“老爺子這次要多少銀子的貨物?五千兩銀子的,還是六千兩銀子的?”他這是故意在激薛老太爺。
薛老太爺尷尬的一笑,想起自己丟掉的那六成貨的份額,心裡便痛成了一團;他在心下盤算了良久後道:“是不是五爺還是現在就要銀子?”
五爺輕輕搖頭:“我知道上一次是老爺子沒有準備,所以纔會只要了四成的貨物;這一次我是特特早早來知會老爺子的,我三天之後來取銀子就好。”他卻沒有追問薛老太爺倒底要多少銀子的貨物。
薛老太爺一聽三天眉頭便是一皺,不過他也知道海上貨不等人,所以只能想法子快些弄到銀子,說其它的只是浪費口舌而已。
五爺又說了一會子話後便告辭了,薛老太爺卻讓人把城裡較大銀莊的掌櫃請幾個人來:他要把鋪子、田莊等等所有的家產,包括他們現在薛家住着的大宅都抵給銀莊借出銀子去買海上貨。
同幾個銀莊談了之後,薛老太爺便同他們訂好了契約。
三日後,薛老太爺把他所有的銀子都交給了五爺:“這是一萬四千七百四十九兩銀子。”
五爺看了看薛老太爺,然後一咬牙道:“好的,那貨就給老爺子一半,只是日後不能再如此,我頂多只能給老爺子一萬銀子的貨,可好?”
薛老太爺全身上下沒有不顫的地方:這可他們薛家所有的銀兩,如果萬一出了問題,他們薛家所有的人只能上街乞討了!不過,不會出問題的,他已經同五爺一起做了幾次,每次都獲利頗豐。
“好的。我也明白這次是五爺照顧我,五爺放心就好,我不會如此不知好歹。”他也是想一下翻身:這些銀子出去,不出半年就會變成四五萬銀子一一拿出一半銀子來,還不死趙府?他還真不相信了。
五爺讓人把銀票收了起來:“老爺子也是爽快人,我也知道你的惜形,知迸你想收回花坊心切;索性再成全老爺子一次,這些銀子我會給一個整數的貨,一萬五千兩銀子的東西!這也就是老爺子,換作是旁人我一定不會如此幫忙的。
薛老太爺自然是千恩萬謝了一番,把王爺送出了府門:再過幾日,他就會拿到貨,到時要好好覈計一番,力爭把這次的貨賣個更好的價錢——到時就有趙府好看的!
六十五章 吐血
··—薛老太爺這一次卻是等了七八日還見那位五爺,他終於有些坐不住了,雖然還在心底勸自己:這一次的貨多,五爺來得晚兩日也是正常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使了家人到各處的茶樓尋訪五爺。
如此尋訪了三四日後,五爺依然是沒有一點兒音信!算一算已經過了十幾日,而薛老太爺同各大銀莊的契約上最早的還銀的便是一個半月一一絕按照上幾次的貨物賣出情況,同這些銀莊商議好的。
可是半個月的時間轉眼便過去了,薛老太爺卻還是找不到五爺。
他這時心中開始懷疑:那五爺不是來騙他銀子的吧?可是他把全部身家都壓了上去,所以不願意如此想,每每如此想了,便又想出千百個理由替五爺辯白。
而且,就算五爺真是騙子,薛老太爺也不敢去報官的:只要一報官,他被人騙的消息便會很快被人得知,各大銀莊立刻就會來收他的家產;所以他不敢去官府。
隨着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薛老太爺猶如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亂轉;晚上睡不着,白天坐不下,不過幾日時間人便了瘦了很大的一圈。
近一個月也沒有五爺的消息後,薛老太爺終於肯承認自己是被人騙了。就在他如此認定的時候,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便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薛老太太急忙讓人去請大夫,直到這裡她才知道全府上下的銀錢加一起也不足三百兩了,她一下子傻眼了;等到薛老太爺一醒,她便發瘋一般問薛老太爺家中的銀子呢,他都送給了誰。
薛老太爺一聽銀子兩個字,一下子又暈了過去!薛老太太沒有法子,只得再次請大夫前來診治;而她卻到一旁的廂房,喚管家來細細問起了近日薛老太爺的所爲,當她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也是嘶口氣沒有提上來就暈了過去。
等她醒轉後,便急急的命人去衙門報案:看看能不能抓住那個騙子,還能再討回一些銀兩來。
管家在一旁聽到了,急忙勸阻老太太,可是薛老太太哪裡聽得進去,她現在一心全在那些被騙走的銀子上:那可是薛家的全部啊!
管家看薛老太太一意孤行,一頓腳轉身出去了;他這一出去便沒有再回來,隨他一起不見了的當然有他的家人和他們一家人的賣身契,再有就是等府中現有的所有銀兩一一哪怕是一個銅板都被他給搜走了。
薛府的管家原本打算再變換一些古董之類的,然後再帶着家人逃走:自此以後他也可以做個一個田頭翁;雖然不能成爲大地主,但卻不用再作下人,也可以被人伺候着了。
但他看到薛老太太所爲後,心知現在再不走,再過兩日他就會成爲被賣抵賬的人。
銀莊的人在薛府到衙門報案後不久便知道了,他們紛紛帶着契紙到薛府討帳:銀錢自然是沒有了,所以鋪子和田莊也就歸了各大銀莊。
可是薛府這宅子怎麼能給人呢?薛老太爺只好不再暈過去,起身後先把薛府裡的僕從們,除了有數的幾個人之外,都發賣給了人牙子一一價錢自然是不高的;他只能又把府中的古董與府中庫裡的一些珍品都賣了,這才勉強保住了宅子。
可是,薛老太爺手裡的銀兩已經所剩無幾了;但是莠老太爺和薛老太太還要吃藥,而他們的兒子、媳婦及剩下來的幾個僕婦長隨還要嚼用,最終薛老太爺又把府中的馬車和馬年賣了。
屋漏偏逢連陰雨。薛家的大公子心情煩悶出去遊蕩時居然被人引誘着迷上賭博一一好大的一處宅子便被他輸1進去!
薛老太爺被氣得又吐了一口血!薛老太太卻目光呆滯,坐在那裡根本什麼反應也沒有。
過了三日後,來收房的人卻把薛老太爺差一點兒氣死:那人,居然就是五爺的長隨!
可是人家就是一口咬定不認識薛老太爺,到了官府以後,人家也找出了很多人來證明他的主子可不是什麼五爺,而且還證明薛府被騙時,此人根木就在他真正的主子身邊兒,不曾離開過。
而他的主子就是五爺!可是人家也不承認啊?
茶樓的夥計叫來,五爺?我不認識!
薛老太爺什麼憑證也拿不出來,雖然他認得五爺主僕,卻硬生生的拿他們沒有一點兒法子;最後他們一家人被趕出了衙門————他們已經無家可歸,最終只能沿街乞討了。
乞討的日子沒有過幾日,他們便遇上了薛氏!
薛老太爺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薛氏已經撲過來打了薛老太太兩個耳光,又撲過去打了薛老太爺一個耳光:於是薛家的人在大街上大打出手,直到地保帶着人來這才各自放開對方。
趙一鳴和紅裳終於聽說了薛家的慘狀。趙一鳴有些不忍,雖然薛家是被人所騙,不過沒有他壓了薛家的花坊也許薛家老太爺不會最後孤注一擲!
“裳兒,我想把城南那個小小的田莊送給薛家的人,讓他們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他咳了兩聲:“我也不是可憐他們,他們有今日自然是咎由自取;但那畢竟是老太太的表弟,我們的表舅父。”
紅裳斜了他一眼:“還是你趙大官人正經的岳父呢。”
趙一鳴苦笑:“裳兒一——!”紅裳侯不再玩笑:“好的,只要老太太和你能心安就好。”
趙一鳴看向了窗外:“其實那田莊送給了他們,他們也保不住;只是他們保不住是他們的,我們只要仁至義盡便對得起天地良心,自此後他們會如何,就同我們無關了一一長貧難顧,世人都不會言及我們趙府有什麼不對。”
紅裳原以爲只是趙一鳴一時的—軟,原來他早已經料到了後果;便輕輕點頭:“求一個心安也就是了。”夫婦二人沒有再議此事。
到了晚間,紅裳和趙一鳴要送田莊給薛家人的事情說了;老太太沉默了良久只道:“不要送一個太大的田莊,只要能住下他們~—家人就可了。”也也知道表弟一家人怕是保不住莊子的,只是她也要求一個心安。
紅裳有些無奈,可是想一想也許事情到了自己頭上,自己也會求一個心安吧?做人,有這樣一份心軟,其實並不是壞事兒。
老太爺一句話也沒有說,不過卻點了點頭也是同意把田莊給薛家。
薛家會事先一點兒消息沒有,就被趙府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就是因那人太過於相信魏氏了!紅裳讓香草送出去的消息自然是假的:說趙府好似同民間花坊有關係,只是還沒有查到是哪一個花坊,這需要一點時間。
所以五爺安心的等時間,但是他等來的卻不是魏氏的消息,卻是宮裡來得消息;他沒有想到自己要打雁的,卻被雁啄了眼。
他花費了這麼多的心思,就是爲了薛家整個家產;現在花坊沒有了,那等家其它的家產他卻要弄到手,不然豈不是白忙一場子嘛。
這纔有了他那一次到薛府的拜訪,三日後取走了一萬多現銀,裡面可是有少銀子是他的呢——那些貨物自然是他的,不過爲了裝成海上貨,所以價錢足足低了很多。
現在,五爺就在薛府的花廳裡坐着,他對於這座府邸很滿意:“不錯,不錯。明兒讓人把這裡好好收拾一下,然後我就搬到此處來吧;前院讓人着意的收拾,這裡以後就是一個新的銷金窟、溫柔鄉了!”
他對於自己能想出以豪宅來做生意,實在是很佩服自己:這裡要隱蔽的多,而且也安靜的多,正適合那些高官大員、或是大商賈們來談事情了。
這一次薛家的所有家產都落到了他的手中:雖然那幾家銀莊都吃了不少的好處,不過以他所得也太值了!
不過他當然不敢獨吞這些好處,他要把最好的一些交給他的主子去:沒有他主子的面子,那些銀莊不可能會助他一臂之力的。
原木他應該很高興纔對,茸實不然,他現在正在生氣。
那個魏氏,現如今是越來不越老實做事情;看來要給她些厲害看看才成;而且趙府現在的日子過得如此滋潤,也讓他心裡頭十分的不舒服;他要去趙府看看,一來他好久不曾去過了,二來趙府的事情魏氏幾次傳信都說得輕描淡寫一一趙府一切如舊。
屁得一切如舊!五爺狠狠的咬咬牙,又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切如舊,那薛氏花坊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變作了趙氏的囊中物?
孫氏那裡自那一次後,一都是照常的:這是孫氏母親所說,自然是信得過;看來他要早些去才成啊。
如同奪薛府一樣奪了趙府倒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樣趙府便不會是他一個人的;其它的所得,他完全可以給主子一份,但是趙府他不想;趙府,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他咬牙忍了這麼多年,眼看就差一個兒子時,魏氏居然不好好做事:設計孫氏也就罷了,居然還讓趙府生下了兒子,且活到現在都好好的。
五爺的眼睛眯了眯:說到絕趙府後嗣一事上,孫氏雖然頭腦不行,但她的法子行之有效,可比魏氏的自作聰明強了不少;魏氏什麼都不錯,只是膽子太小了,也太顧惜自己的性命,所以他要給魏氏一劑猛藥纔可以。
六十六章 點醒
五爺想了半天后,忽然想起了薛府的匾額:“把薛府兩個字取下來,換上——”他一下子沉吟起來,不知道應該掛上什麼字纔好。
一旁的長隨不敢打擾他,只是欠身待他說完。
他想了好久,才低沉的道:“掛上賈府兩個字吧。”說完他嘆了一口氣,起身去了書房;他心亂的時候,便會到書房靜坐或是看看書。
孫氏連日來心情都不太好,因爲趙一鳴雖然常常來她房裡,可是每次都來去匆匆的樣子;雖然她使了人打聽,老爺似乎去太太那裡的時候更少一些;但她依然心情不好,因爲老爺不宿在她的屋裡,她要如何纔能有身孕呢?
另一個讓她不開心的原因便是,那人好久不來了!久得她都有些忍耐不住,想出府去看他了。
金氏已經養足月了,只是因爲生產時傷身子傷得厲害,現在大多數的時間還是在房裡休息,怎麼也要好好調養些日子,纔可以恢復過元氣來。
紅裳這些日子有些忙,因爲鳳歌和鳳音的年紀不小了,她們未婚夫家那邊送了信來,說過些日子會過來商量婚期;如此一來,就算是老太太和紅裳想多留她們幾年也不成了,頂多還能留上一年吧。
鳳歌和鳳音聽到後,雖然臉上紅了,但是也掩不住她們壓根兒不想早嫁的心思;只是這些事情卻由不得她們做主,也只能低着頭不說話。
趙一鳴一嘆:“你們放心,雖然是你們母親所訂的寢室,同薛家有親戚關係,但這一支爲人還是很正派的,你們大可以放心的;如果真如京中薛氏一樣,爲父也早做主把你們的親事退了。
鳳歌二人只是紅着臉低低迴一聲,一切但憑父母做主。
紅裳看了看兩個纔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子,輕輕一嘆:“夫君,我們還是設法多留她們姐妹兩年吧?這一嫁出去如此遠,我還真是不捨得。”
趙一鳴心中自然也不是不捨得,可是親事早就定下來的,現如今人家等到兩姐妹快要及笄時來議親,非常合乎規矩,所以他也不能有什麼推脫之詞。
只是這樣的話他不想說出來,便玩笑道:“多留兩年?沒有聽說過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嘛!你就不怕歌兒和音兒兩個人呢恨你這個母親?”
紅裳嗔了趙一鳴一眼:“你爲人父怎麼可以說這樣的玩笑?”
鳳歌和鳳音已經不依了,她們都是管過事歷練過的,自然不比那些閨閣小姐們,所以惱了之後便撲到了趙一鳴身旁,扭住了他的衣服不放。
趙一鳴看紅裳只是笑卻不代他解圍,他只得告饒兩個女兒才放過他。
鳳歌看了看鳳音,忽然依在趙一鳴身旁道:“父親,我們姐妹真得不想過早……,不捨得父母是其一,我們更加不捨得小弟小妹。”說着話,眼眶便紅了。
趙一鳴和紅裳都是眼睛發澀:他們哪裡就捨得了?
“父親,母親,能不能讓那個,那個薛家也搬來京中?我們姐妹不想離家太遠餓,那樣想見父親一面十分的不易,而且小弟小妹長大以後,怕是已經不認識我們姐妹了。”鳳音也輕輕的開了口。
兩個姑娘雖然歷練過,已經很敢說話了,但是這樣的事情她們還是不便直接說出口,不是略過了幾個字,就是模糊着亂以他語。
紅裳伸手拉過來鳳音:“只是來議親,到時還要定親,怎麼也要過個一年半載的成親呢,你們不用太過擔心。”
一聽到成親等字眼,鳳歌二人的臉又紅了,她們還是強自開口道:“母親,一年吧,半載太短了。”爲了能留在父母身邊久遠一些,兩個姑娘強忍羞意爭取着。
紅裳想了想道:“我當然同意,只是不知道你們父親——”說着話,她對着鳳歌兩位姑娘一使眼色,兩位顧念立時神領心會,對着趙一鳴又撲了過去。
趙一鳴這次學乖了,不等兩個女兒纏上來,他便道:“一年,我知道了,一年!”
鳳歌和鳳音這才紅着臉跑了出去:她們實在太害羞,目的達到後立時便跑到了子珉屋裡去。
紅裳才生孩子不久,可是已經要面臨嫁女了: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真的對趙家的幾個姑娘生出了母女親情;她是真的捨不得鳳歌和鳳音遠嫁,真有一種扯着心的痛。
她不要如此,她真的不捨得把女兒送到其他深宅大院去受原來沒受過的苦。
紅裳的沉默讓趙一鳴有些不安:“怎麼了,裳兒?”紅裳看向趙一鳴,張嘴想說得話又咽了回去:這個男人,對於禮教可是十分維護的,同他說他也不會想法子吧?雖然是他的女兒。
“沒有什麼,只是想到歌兒她們要嫁人就有些傷感。”
趙一鳴認真的看着紅裳,忽然說道:“裳兒,你不能什麼事情都習慣自己解決,偶爾要學會,嗯,或是相信,把事情交給我來做;我是你的夫君,理應爲你撐起一片天。”
趙一鳴無頭無尾的話雖然把紅裳說得一愣,但她到底還是被感動了;而且趙一鳴讓她有些吃驚,他居然看透了她!
紅裳認真的看了看趙一鳴,歪頭想了想其實:說了出來也沒有什麼,他不同意自己就不能悄悄地做了嗎?想到這裡她對趙一鳴一笑:“我在想,要不要想個法子,讓薛家的人同意讓鳳歌和鳳音兩個小兩口在京中置辦宅院田產住下。”
趙一鳴聽完後,摸着下巴看着紅裳好一會兒,然後展顏一笑:“就是啊,這樣多好;你不說,你永遠不知道我心裡怎麼想的,是不是?我告訴你,裳兒,我和你想的一樣!我就在想,如果不違背禮法的情形下,讓她們在京中留下。”
紅裳聽了以後臉上微紅,故意不理會趙一鳴的前半句話:“兩個孩子的夫婿中有人家的長子?”
聽到趙一鳴說沒有,紅裳便知道此事大有可爲了;夫婦二人笑得都有些高深莫測。
這日晚飯時分,於均來蹭飯,並帶來畫兒的消息。
畫兒已經可以確定是落選了,不過康王妃進宮想把畫兒接出去,卻被魏將軍夫人的堂姐攔下來:“太后原也不同意的,可是康王妃求了好久,不知道她怎麼求得太后,太后居然鬆動了口氣,雖然沒有說讓畫兒出宮,但也沒有再攔着;倒是幸虧有魏將軍夫人的那位貴人姐姐,不然畫兒現在已經在康王府了。”紅裳聞言擔心了起來:“不會是康王府要把畫兒做個政治聯姻吧?”
於鈞的神色有些奇怪,他似乎有些猶豫:“不太可能吧?因爲康王府最近沒有人提親,也沒有什麼人需要康王府用女兒去籠絡”
趙一鳴的眉頭輕輕一皺:於鈞的消息應該沒有錯,那康王妃要接畫兒出來做什麼呢?就算她再不喜畫兒,現在畫兒已經在太后和宮裡各位貴人面前正了名分,她如果想拿畫兒出氣,便會得一個不慈的罪名——虐女,這個名聲可不好聽呢
紅裳幾個人都不得要領,最後只得放棄再想:事情只能行一步說一步了:“魏將軍夫人的堂姐,沒有問題吧”
於鈞笑道:“自然沒有問題,不過到時候能不能用得上這位貴人還難說了,畫兒這小丫頭十分的機靈,居然討到了太后的歡心——靠的就是霄兒小丫頭的幾手藥湯”
紅裳和張藝謀都恍然:原來上一次於鈞匆匆來府中,他們夫婦卻剛巧不在,於鈞尋霄兒要了一些藥湯的配方便走了;那配方原來是爲了畫兒來索要的
於鈞摸了摸頭:“到時候再說吧,也許畫兒短時間出不了宮呢;賜婚的事情倒是不急了,不過到時候太后應該不會親自指婚的”
畫兒人在宮中,除了等紅裳也沒有其他的法子,只得繼續待下去;只是宮中的事情一日多變,天知道畫兒什麼時候能夠平平安安的出宮
爲了一份仇恨,畫兒犧牲如此之大,讓這麼多人爲她牽腸掛肚,值嗎?紅裳心中忽然升起了這樣的想法,然後心中一動,她便有些不舒服起來,急忙轉開了念頭
也許傷不在自己身上,所以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痛吧?紅裳又想到,自己的傷痛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可是紅裳經常在不經意的時候,就會想起來,爲了仇恨,如此不顧一切值嗎?
薛家的人住進了趙府他們的田莊,可是薛老太太尤自不滿,“可我們這麼小的田莊,足夠我們一家人嚼用麼?他們趙府天天吃肉,難道想讓我們在這裡天天吃粗糧嘛?這也算是親戚,這也算是安頓我們?簡直就是打發叫花子嘛。?
薛老太爺一瞪她:“你以爲你是誰,你也就是一個叫花子!”
薛老太太被薛老太爺一瞪,便嚇得不敢再說什麼。可是一想到自己會落到這步田地,會是因爲薛老太爺所爲,她便又挺起了腰桿:“你叫什麼叫,我們一家人做叫花子是誰害的?再看看你們這是什麼破親戚,我罵上兩句怎麼了?我不但要罵,我還要狠狠……”
薛老太爺一拍桌子:“我家的親戚不好,那你爲什麼不去住你家,還要賴在這裡,現在就給我滾出去!”薛老太太想起自己一家人落難後去投奔孃家人時,被人關到門外的情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而薛家二老的爭吵並沒有聽到薛家大少的耳朵裡,他正盤算着:這莊子值多少銀子?如果用來翻本,手氣好的話說不定極能就把原來輸掉的都贏回來。
六十七章 暗涌
薛家老太爺在外面爲乞吃了幾日的苦頭現在有一處安身之地,感覺十分的好;聽到薛老太太的話後,便不滿的把她罵了一通,然後讓人把帳冊拿來仔細看了起來:他想看看這個田莊的收成如何。
薛老太爺看完後,心下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雖然不能大魚大肉,可是絕對能讓一家人吃飽穿暖;只要兒子們能爭口氣,日後薛家也不是不能東山再起的。
他看向身旁一直和他一起看帳冊的大兒子,好好的教導了他一番,讓他莫要再去賭,好好的讀書,希望他日後考取功名後可以重振薛家。
不過薛家大少雖然點着頭,可是眼睛卻一直看到帳本兒上:看來足夠自己賭上一些日子的。
而五爺在薛家人住進趙府所送田莊的當日便知道了此事,他摸着下巴冷哼道:“居然用趙氏的家業幫襯這麼一個老東西!”他看向一旁的長隨:“有了賭癮的人很容易對付的,何況他吃了幾頓飽飯後,手裡又有了兩個錢的時候,明白了嘛?”
那長隨答應着出去了。
五爺的眼中一片冰涼:他便是劫後餘生的人,所以他知道不能給仇家留下任何一份希望,就要把他們逼到絕路、死路上去!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才對。所以,薛家是死定了。
過了二十多天之後,薛家名下的那座小莊園又被五爺收到了掌中:就是自薛大少的手中贏回來的。
薛家大少把薛家最後一座避風的住處也輸掉後,又羞又愧根本不敢
回家,自此後不知所終;薛老太太哭成了一個淚人,非要另外的兒子們去尋她的大兒子,可是衆兒子中是冷言冷語,哪裡肯有人去尋薛家大少。
薛老太太只能去求薛老太爺,卻被臭罵了一頓,心下着惱便道:“不就是一個田莊嘛,趙家能給你一個,就能給你第二個,你再去找他們要來一個就是了;我們的兒子豈能是死物可比的,還不託人去尋來!”
薛老太爺被自己的老妻、長子氣得一病不起;薛老太太最後受不了乞討的日子,偷偷一個人回了孃家,求了好久才被接納:不過卻要日日領差做事,哪裡有人當她是自家的姑奶奶;可是就算如此,她不久後還是被趕出了家門,重新做起了乞丐;而這個時候,薛家老太爺已經去世有幾天了。
薛家的兒子、媳婦們慢慢的都散了,不知道各自去了哪裡;只有長媳帶着兒子還留在薛老太爺的身邊,可是最終長媳也走了。
薛老太爺在生命最後的時候,託兩個乞兒把在襁褓中的孫子送到了趙府的大門前:這是他們薛家唯一的骨血了,不能斷了香煙後代啊。
門房的人在孩子的小被中發現了一封信呈了上去,老太爺看完後一聲長嘆,讓人把孩子抱了進來看了看,便讓人送到了金氏那裡——紅裳屋裡的孩子已經足夠多了。
金氏聽說是薛家的孩子本不願意養育,不過被紅裳三勸說之下,過了一段日子,金氏倒是真心喜歡上了那個孩子;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只能姓薛。她還真想把他收到自己名下爲子呢。
紅裳看到金氏待薛家的小孩子也很好,便笑道:“你啊,刀子嘴豆腐心,平日裡如果不是這張嘴,哪裡能得罪許多的人?”
金氏不以爲意:“我說的就是我當時想說的,哪裡能顧得上他人心裡怎麼想?”她倒是活得瀟灑。紅裳沒有再同金氏鬥嘴,同她議了一會兒事情,便起身告辭了。
趙一鳴自衙門出來,上了自家的車子,半路上忽然想起紅裳說過一種點心極好吃,他記得是另外一條街的老字號賣的,便命車伕撥轉了馬頭。
點心鋪還沒有到,趙一鳴便發現了薛府:薛府本來就在此處,只是現如今這座宅子已經不是薛家的了;他也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但這一眼他便奇怪的皺了皺眉頭:賈府?這是哪裡的人氏?
他心知薛府的敗落同那人脫不了干係,不過他想那人不會就如此光明正大的住進去吧?那人就不怕萬一被自己撞到?
馬車並沒有停下,自賈府門前走了過去;那裡房門的人已經換人了;只是這府門前真是車水馬龍啊,薛府最鼎盛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多人造訪啊。
感嘆了兩句,趙一鳴便自大門收回了目光,可是他卻掃到了那出來接人的門房手中的燈籠,上面寫着幾個字:溫柔鄉。
他有些吃驚,然後再仔細看了一眼薛府和一旁的馬車,他有些明悟了:薛府已經被那人轉賣了?還居然賣給了青樓!
趙一鳴沒有說話,任馬車就這樣自現在的溫柔鄉賈府駛過了:薛家就算是被人騙了,可那也是咎由自取——騙子可恨,可是薛家人也着實讓人可惱;所以趙一鳴不會去過問薛府爲什麼會變成了男人
尋歡作樂的地方。
到了點心鋪子,趙一鳴也沒有下車,他讓車伕買了紅裳喜歡吃的點心,便直接回府了。
蓮太姨娘已經在上房裡伺候了一個月,可是她卻找不到機會開口,就算偶爾老太太不在屋裡,可是老太爺偏偏有事兒要她去做,等她做完回來,老太太便回房了。
如果換做紅裳等人,就算是琴太姨娘,也要想一想是不是老太爺是有意的,可是蓮太姨娘卻被鬼迷了心竅,居然從沒有疑心過老太爺不想讓她開口。
況且,在蓮太姨娘看了,一個月左右她可是伺候的盡心盡力,老太爺待她也是極好,老太太對她也不錯,每日都能賞她個菜色,偶爾還會賞她些頭面首飾什麼的。
蓮太姨娘近些日子想來想去,也想不到辦法,最終還是決定去探探魏太姨娘,順便向她問計,魏太姨娘當日便指點過她,也許她真有什麼好法子也是說不定的,
她雖然想去魏太姨娘那裡,可是她卻發現根本脫不開身,現在可不是她想走就走,想來就來的時候了,但這卻是她求來的,所以也怨不得任何人。她只能疑心盼着用晚飯,然後便可以回房了:她不會回房,她要直接去尋魏太姨娘;她知道她的兒子一定有機會的,因爲老太爺每日看到太太帶來的一帆都愛得什麼似的——她現在只是需要一個方法,一個讓老太爺能記起要保護他這個老來子的方法。
老太爺和老太太早就感覺出來蓮太姨娘的不對勁兒:她有些太多焦躁了,尤其是今天;而且她時不時的就向一個方向看過去發半晌的呆——那個方向有魏太姨娘的院子。
老太爺和老太太誰也沒有說破此事,只是今日蓮太姨娘非常勞累,老太太不停的讓她做這做那,幾乎是一時也不得閒;不但如此,老太太在用過晚飯後,並沒有放她回房,還讓她去臥室裡鋪牀,又讓她去看着丫頭們準備洗澡水……;蓮太姨娘終於盼來了老太太的一句:你回去吧,只是此時已經夜很深了。
蓮太姨娘坐着車子行到魏太姨娘院子外時,門已經在裡面閂上,並且整個院子裡都沒用了燈光;她無法只能再次上車直接回房,就是再急,也只能等明日再來了。
“你何必攔她呢?就是攔得一日兩日,你還能攔下她一輩子不成?而且她不但不會領你的情,還會認爲你是在折磨她。”老太爺躺在牀上,偏頭藉着月光看向了身旁的老妻。
即便是在月光底下,老太太臉上依然有着清晰可見的皺紋;可是老太爺不知道爲什麼,看着老太太的這樣一張;歷經歲月的臉,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平靜的感覺;他輕輕的伸出去手去握住了老太太,就好像握住了一種幸福:安安靜靜的幸福。老太太側臉看了老太爺一眼:“她其實也不壞吧?只是一下子迷了心,如果能想清楚,你不也多一個人伺候嘛”雖然她不知道魏氏爲什麼討了老太爺的嫌,但她知道魏氏在趙府的日子不遠了
不過老太爺不說,她也就不會多問:有些事情,她不會追問個不停——這是夫妻二人多年來形成的一種默契
老太爺輕輕一嘆,握着老太太的手緊了一緊,卻沒有再說話,反而閉上眼睛似乎睡着了;老太太等了半晌之後,眼睛也有些發澀想睡時,聽到老太爺輕輕的一句:“其實我當初留下這兩個丫頭時就錯,有你足矣,納了這兩個丫頭,便是害了她們啊”
老太太沒有答話,好像沒有聽到,但她嘴角含着笑睡了過去;而老太爺也沒有再睜開眼睛,再美譽開口,這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如水的月光灑滿了半個屋子,老太爺握着老太太的手,一夜沒有放開
蓮太姨娘一大早起來,還沒有梳洗完,便被上房的人催請了:“老太爺和老太太都已經要起了,太姨娘還不過去伺候着?”蓮太姨娘聽到這話,機會想把梳子擲到那丫頭的臉上,只是後來強自忍下,答應了一聲:“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
蓮太姨娘身邊的丫頭忽然輕輕一嘆:“奶奶現在變了”
蓮太姨娘一愣,看向身邊的丫頭:“一大清早的,你嫌我不夠倒黴是嘛?偏生藥觸我的黴頭”
六十八章 哪能事事都如意
丫頭聽到蓮太姨娘的薄斥只是一笑,一面爲她梳頭一面道:“看看,奶奶現如今的脾氣也大了,再也不似從前的溫柔似水了;婢子還記得第一次見奶奶時,被奶奶自地上拉起婢子來說話,有時候想想彷彿還是昨天的事情,但是再看一看奶奶,卻又像是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情;讓婢子說,婢子還是喜歡從前的奶奶,婢子想府中很多人也是一樣喜歡從前的奶奶吧。”
丫頭說話細聲慢語的,可是每句話卻都有着深意:她只是儘儘自己的心,太姨娘聽與不聽也是她的事情;她只要盡到她的本分就可以了。
蓮太姨娘聞言後,‘嘿’得冷笑了一聲道:“那個時候溫柔,我那個時候是不敢大聲喘口氣!不過,日後我要能順順暢暢的喘氣才成;你喜歡還是誰喜歡,頂得上老太爺的喜歡嘛?只要老太爺不厭我就成。”她說完對這鏡子照了照:“這裡給我插一根珠釵。”
丫頭聽完便只是默默的做事了:做主子的心意已決,她說什麼也不是白費口舌?
魏太姨娘稱病不出屋,上房那裡也不去伺候,香草那邊是不是在府外帶來了消息,香草不來她也不聞不問:就算是來了消息,她什麼也做不了,還不如眼不見爲淨呢!而且讓香草傳遞消息,十成十是有問題的,她也就不用着急那消息了。
她稱病也是有原因的:太太前些日子忽然把一帆兄妹的奶孃打發走了,而老太爺和老太太卻問都沒有問一聲兒——那奶孃不過是遞了一次消息給她;而現在的奶孃卻是由太太那裡請的,她根本是靠近不得。
既然什麼也做不了,她在沒有想出來法子之前,便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煩,不如避在屋裡圖個清靜更好;而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也只有利用蓮太姨娘了,可是她自進了上房伺候,便整日不再見她的身影兒。
魏太姨娘在等蓮太姨娘來,也在等老太爺喚她到上房伺候去:她不相信憑蓮太姨娘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也能籠住老太爺的心。
蓮太姨娘趁她生病的時候,去上房獻殷勤之舉,魏太姨娘當然是記在了心中;日後此人無用之時,魏太姨娘不打算放過她。
魏太姨娘今日起牀過了早飯後不久又臥倒在榻上,讓小丫頭打着扇,她閉着眼睛想事情;忽然聽到簾子響動,便睜開了眼睛看了過去。
“奶奶,您讓奴婢注意的事情今兒又有了動靜——今日孫姨奶奶的孃家人又來了。”
一個娘子進來,一臉的春風,看到魏太姨娘時笑得見牙不見眼。
魏太姨娘聞言似乎也沒有把娘子的話當成一回事兒,只吩咐道:“來啊,賞。”便有人取了二百個大錢給了那娘子;那娘子千恩萬謝的去了。
這娘子已經到魏太姨娘這裡報過兩次信了,算上這一次是三次:每一次魏太姨娘都會賞她些大錢,所以她是有消息便跑來,每次來都很高興;雖然她看魏太姨娘的樣子,她說得事情並不得魏太姨娘的心,不過只要有錢就好。
娘子報了三次信兒,可是魏太姨娘第一次沒有去成,因爲她在生病;第二次倒是去看了看,卻發現隨孫氏母親來得婆子們都在院子裡坐着納涼,數了數人頭同那娘子說得分毫不差,也就是說那裡面沒有她要找得人。
而這一次,魏太姨娘一面坐起來一面想道:那人應該回來了吧?自上一次的捉賊之後,已經過去月餘了,而且自己久不見動手,他不爲孫氏只爲了自己,也會到府中來打聽一下消息纔對。其實魏太姨娘一直沒有着緊利用蓮太姨娘,就是想引得那人動怒:如果能惹得他親自來問罪,那再好沒有了,什麼事情都能說個一清二楚。
不過魏太姨娘知道讓那人親自來問罪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還是想自己過去看看情形:未必要親自打照面,只要能讓那人知道——香草已經到了太太那邊做事便可以了:這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只要她在孫氏屋子外面說一聲兒就能辦到。
那人知道香草不可信之後,一定會設法讓人送信來給自己:有了新的法子來回傳遞消息,那她也就能把趙府的情形說明白,那人也就不會總催自己動手了。
原本魏太姨娘並不像如此做的:香草到了太太院子裡,孫氏的人怎麼也會知道的吧?不一定誰會談起此事,便能讓那人知道了;可是她等了這麼久,那人依然是毫不知情,她才知道指望孫氏的人是不能成事的。
其實,孫氏的人不像是她的有人,並不常出去;因爲孫氏嚴禁院子裡的人與其他人走動,她怕會傳出去什麼對自己不利
的話;所以,她除了暗派在各處的人之外,府裡的八卦所知道的並不多,而紅裳院子裡早已經沒有了她的人;就算孫氏的人偶爾聽人說起來香草,這種事情也不是大事兒,她們自然不會巴巴的告訴給孫氏,也不會議起院子外的事情,擡孫氏來罵人。
孫氏自己就算知道此事,也不會同那人說這個——她可是不知道魏氏和她同樣是那人的人。
所以那人和孫氏的孃家人都來過,但卻沒有人知道香草到了紅裳那裡:更何況府中在趙安夫婦的嚴令下,原本就沒有人議論此事,而孫氏的人也根本不知道此事。
魏太姨娘更換了外出的衣服,扶了一個小丫頭的肩膀,說是要出去走一走透透氣;不過她並不是要去園子,而是向着孫氏那院子慢慢的走了過去。
魏太姨娘不過走了一半多一點的路,紅裳便知道她走出了屋子,而且十有八九要去的地方是孫氏姨娘的院子;紅裳的心思微微一動,便知道她想去做什麼。
紅裳一笑,對侍書和魚兒道:“你們出去走走吧,如果萬一遇上了魏太姨娘,要好好的勸她回房休息,莫要再太陽下走動,免得又染上熱症傷到好不容易纔好轉的身子。”
詩書和魚兒笑了:“嗯,婢子們也出去透透氣。”
詩書攤開了手又道:“太太,婢子們不能空手在府中到處走動吧?不如讓我們拿些點心什麼的餓,送到孫姨娘那裡去吧;到孫姨娘那裡去,正好能遇到魏太姨娘,也能好好的勸勸她。”
紅裳想了想,指了指一旁的絡子:“你們就拿着這個去吧,就說太太我這裡做得多了,所以賞一些給她用。”侍書和魚兒取了幾根絡子,便一福出去了。
香草正坐在樹下同丫頭們做女紅,看到侍書和魚兒出去便隨口道:“兩位姑娘這是去做什麼?”
這事兒倒不用瞞着香草,侍書對她說了兩句便出門去了;香草卻一愣之後,起身去見紅裳:她要去攔下魏太姨娘。
香草的理由很簡單,現在由她攔下魏太姨娘,魏太姨娘不會直接恨到太太身上,不以爲太太在針對她。紅裳想了想一笑:“好吧,你去追上侍書兩個人,讓她們兩個去一個人送絡子,你一個人去攔魏太姨娘;嗯,多帶幾個丫頭婆子,到時話也不用挑得太明,她自然知難而退的。”
香草答應着匆匆一禮便去趕侍書兩個人了;侍書一聽便讓魚兒回去了:孫氏那裡的人,可是她拿下過的。
香草二人帶着幾個丫頭婆子走到孫氏院子不遠處時,正好看到魏太姨娘遠遠的行過來;香草便笑道:“姑娘先去吧,我去給太姨奶奶請個安。”
侍書不多說,點頭便帶着人走了;不過侍書進了孫姨娘的院子,但是她帶着的丫頭婆子卻大多數都留在院子外面。
香草身邊只帶着兩個小丫頭,迎着魏太姨娘走過去便是一福;“太姨奶奶安。這大熱的天兒,您不在屋裡歇着,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魏太姨娘一看到香草便知道,自己今天八成是進步了孫氏的院子了;她恨恨看了一眼孫氏的院門,口裡淡淡的應道:“你倒是有心了,可是太太使了你們有事要做?”
香草笑道:“奶奶也說奴婢是有心的人;魚兒姑娘是領了差事的,奴婢嘛,只是有心來陪她走一走。”說完對這魏太姨娘別有深意的一笑:“奶奶也不顧惜自己的身子?這大熱的天兒,可要小心染上熱症。”
說完香草瞪想向了一旁的小丫頭:“你們真是不會伺候,這樣的天兒怎麼能讓太姨奶奶走這麼遠的路?萬一再病倒了,看老太爺會不會打你們的板子。”
小丫頭垂頭不敢說什麼,魏太姨娘是一肚子的氣,可是偏偏發作不出來;她勉強平聲道:“我也是在屋子裡躺得久了,所以出來走動一下;只是能遇到香草你,還真是太巧了。”
“巧什麼?一點兒也不巧。”香草看得出來魏太姨娘的生氣,看她還是沒有回房的意思,便理了理髮絲:“奴婢是有心人嘛。只是一會兒侍書姑娘過來,原本不過是巧遇,不知道會不會變成有心人啊。”她看向魏太姨娘:“奶奶是想去孫姨姐姐哪裡嗎?”
最後一句香草說得聲音大了些,侍書正好自院子裡出來,看了過來;略停了一停便向魏太姨娘和香草的立身處走過來了……
六十九章 又病倒一個
魏太姨娘恨得牙癢但也只能回房了:“我只是出來透透氣,並不想去打擾孫姨娘;你們身上領着太太的差事兒,也早些回去吧;我走得路不少真有些乏了,便回去歇着了,改日再去太太那裡做耍,代我向太太請安吧。”
說完魏太姨娘對着走過來的侍書點了點頭,不等侍書給她見禮,便扶着小丫頭的肩膀走了;她原本想自己走過來,不動用車子便不會讓人注意;進了孫氏這裡說了一句話,再以孫氏這裡有客爲由轉身便走——神不知鬼不覺的,她認爲是最穩妥的。
可是沒有想到香草居然得知她要來孫氏這裡的信兒:看來自己院子裡的人,還有不少同香草相好的;相好也就罷了,能巴巴的給香草送信兒,這人是留不得的。
魏太姨娘回到院子裡,便問起了剛剛誰出去了,但她院子裡的人並沒有誰出去;倒是剛剛灑掃上在院子外面打掃時,院子裡的人同她們玩笑了一會子。
她聽到後眉頭皺了一下:灑掃上?香草能收買她們倒也不奇怪,灑掃上的人最易收買;又問了幾句後,知道是灑掃上問過自己在不在屋裡的話,便知道問題是真出在灑掃上了。既然不是自己院子裡的人,那她日後進出卻要小心了。
“不是盯着過你們,不要亂同人說話嘛;這些年在府中,我們被人欺得還不夠?怎麼能灑掃上來個人問兩句,你們便什麼都說了出去呢?”魏太姨娘不得不訓斥自己院子裡的人幾句。
“奶奶,是香草娘子使了小丫頭來給奶奶送東西,奴婢們才說奶奶不在的。”看到魏太姨娘生氣,娘子們沒有敢多說話——那小丫頭一頭的汗水,也算不得是疑點;天氣熱嘛。
魏太姨娘聽完後沒有再說話,擺擺手讓人自屋裡退出去了:香草原就同二門上的幾個婆子相熟,看來她是在防着自己去孫氏那裡透消息給那人了。
孫氏看到那人又來了,高興壞了;兩句話便把她母親打發出去了,撲過去便投進了那人的懷中:“你好狠的心。”
那人輕輕推開她:“我今日不能久留,有些事情要問你,我們先說要緊的事情,再敘別情不遲。”孫氏聞言雖然不太情願,但也只能點頭同意。
那人問了問孫氏趙府裡事情,尤其是趙氏花坊的事情,可是孫氏對趙府的事情知道便不多——對那人來說有用的就更少了,而趙氏花坊的事情,她一個姨娘根本是一無所知。
那人低頭想了一會兒:“你設法問問趙一鳴,趙氏花坊怎麼可能那麼短的時間能做出那麼多的宮花,這是很要緊的事情。”
孫氏剛想答話時,外面傳來雅音的聲氣:“侍書姑娘來了!今兒是什麼風兒,居然能看到姑娘,快,屋裡請。”
侍書的笑聲傳了進來:“太太使了我來給姨奶奶送東西,姨奶奶在屋裡吧?”
簾子挑開侍書和雅音進來了。
那婆子已經立起,而孫氏也坐端正了。
侍書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是太太打發她送幾根絡子過來;然後坐也沒坐,便告辭走了。這倒讓孫氏和那人怎麼猜也猜不透:說是太太使來打探消息的吧,匆匆來去不過一兩句話怎麼着也不像。
如果說侍書只爲了送東西,孫氏看了一眼那幾根絡子,太太賞自己這東西,難道有什麼用意不成?
那人往外看了一眼,便吩咐孫氏一會兒等趙府太太的人走了之後,叫門口的人來問一問,院子門上立着的一羣人都說了什麼。
那人不說,孫氏也是要問一問的;侍書出去院子外的人便隨她走了,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同來;孫氏又喚了門口的人來問,那些婆子丫頭們也沒有說什麼有用的話,不過就是調笑之類的——因爲一大羣的婆子丫頭圍着,孫氏守門的人沒有看到魏太姨娘一行人。
打發了守門的人出去,孫氏和那人又議起了花坊的事情來;孫氏知道他想謀趙家的花坊,但她現在有了不同的想法,便隨口說道:“薛氏花坊好像被趙府給吞了吧?那我們想要謀奪那花坊,已經沒有法子了,還理會花坊做什麼?
那人聞言垂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時間沒有答孫氏的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並不一定沒有法子,能不能謀奪過來,就要看看趙氏花坊交那批宮花的法子是不是有錯可拿了;即使沒有法子能奪過來,我也要知道趙府用了什麼方法。”
趙府這麼多年來,沒有什麼事情能瞞過他去,但是這一次他偏偏無論如何也打探不出來;拿些匠人吃住都在花坊內,他的人是進不得花坊的。
而花坊的買辦他讓人有意結交,可是一樣沒有探問出什麼來;越是什麼都探不到,他越是心裡難受不安,感覺事情好像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中一樣。
孫氏聽到時要緊的事情,便應了下來;而那人接下來問得更多反而是魏太姨娘的事情。孫氏心下有些起疑,但還是把她近些日子的事兒說了說:無非就是生病臥牀,不怎麼出屋之類的;對那人來說一樣沒有太大的用處。
那人聽到魏太姨娘生病心下有些不信,連着問了幾句,可是孫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天知道魏太姨娘怎麼好好的便病倒了。
那人又叮囑孫氏要好好的主意着魏太姨娘,最好能知道每日都在做什麼。
孫氏點頭答應了:“爲什麼要注意她呢?她現在好像也失寵了,老太爺在她身子好了之後,也沒有讓她去上房伺候着。”
那人沒有解釋,只是讓孫氏使人好好的盯着魏太姨娘就好。他又問了幾句話後,同孫氏溫存了一會兒,用過午飯便隨孫氏的母親盯着正午的太陽走了。
他現在還真是不敢再趙府久留;因爲詩書中間來了一趟,所以孫氏雖然不捨,卻也不敢久留全,只能眼圈微紅的送走了那人和她的母親。
侍書和香草回到了院子裡,把各自的事情說了一遍。
紅裳看向侍書:“我想那人午時前後就會走,午後走得可能性大一些,最有可能用過飯就走;孫氏母親來一趟,孫氏不留飯很不合情理,但被侍書這麼一驚,那人也是不敢多留的。”
侍書和香草一笑,都沒有再說什麼:孫氏有姦情,此事關着趙府的臉面,她們爲奴僕的還真不好說什麼。
用過飯後,聽到那人已經走了,紅裳只是一笑便去睡午覺了:現在趙一鳴很忙的,在衙門裡根本脫不開身。
紅裳躺下後,琢磨着孫姨娘和蓮太姨娘的事情:孫氏這裡要等哥哥的信兒,倒是蓮太姨娘蠢蠢欲動,似乎忍不得了;她在睡着之前,迷迷糊糊的想到:要好好的佈置一番,不能讓蓮太姨娘做出太過份的事情,傷了老太爺的臉面。
蓮太姨娘一早趕到上房後,便沒有歇着的時候了,一直忙到很晚才被允許回房;她路經魏太姨娘的院子裡,看到一院子漆黑,心頭的焦燥更甚——老太太這兩天不知道發什麼瘋,總是找事情給自己做,如此下去什麼時候能問到計?
她一路想着回了房,第二日一早便使了自己的丫頭去上房:她病了。
老太爺和老太太聽到之後沉默了一會兒,老太爺便道:“讓她在房裡好好休息吧,這兩天也是累着她了;嗯,再使人請大夫來。”
小丫頭按着蓮太姨娘的吩咐道:“姨奶奶只是熱着了,已經吃了一些丸藥,歇一歇也就沒有事兒,倒也不必請大夫這麼麻煩。”
老太太擺了擺手:“既然吃了藥,你們就小心伺候着;如果萬一不妥記得快些請大夫,沒有什麼事兒就下去吧。”
打發走了小丫頭後,老太太和老太爺相視一嘆,兩個人什麼也沒有說:蓮太姨娘是鐵了心,那真是神仙也難救啊。
老太太不會容她留在府中對自己的兒子、孫子不利;而老太爺更加不會容忍府中再有一個心思不純的人。
老太太雙手合什唸了一聲佛後,便沒有再提起蓮太姨娘;老太爺閉上眼睛,一天都不怎麼高興。
紅裳到上房來請安,聽到蓮太姨娘生病了,她眼底閃過了然:蓮太姨娘八成是要去魏太姨娘那裡;她掃過老太爺,便明白老太爺的心思了。
蓮太姨娘在府中的日子不多了。
紅裳當然也不會可憐蓮太姨娘,此人太過貪心了:得了嫡子後,便會想到趙府;到時,她的兒子便危險了,而且說不定就連趙一鳴兄弟都會成爲此女的眼中釘。
紅裳告退時,老太爺開口說了一句:“事情應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必看我的面子。”
紅裳愣了愣應了一聲兒:老太爺這是把事情交給紅裳處置了。她看了一眼老太爺躬身後退出了上房——老太爺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她輕輕搖了搖頭,便上車子回房了。
蓮太姨娘直到睡過午覺之後,這才起身往魏太姨娘的院子行去:她生病了嘛,所以就是再急,也不能上午過來的。
(本章完
七十章 以身相飼
魏太姨娘請蓮太姨娘進屋不久,老太爺和老太太,還有紅裳在各自的屋裡便知道了。老太爺低垂着眼睛,低沉的道:“言梅,你去魏太姨娘那裡去探探,如果她的身子好了便傳個話兒,讓她明日到上房來伺候着吧。”
言梅掃了一眼老太太,答應着出去了。
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夫君,你這是唱得哪齣戲?我怎麼看不明白了?”老太爺回眼看着老太太一笑,伸手拍了拍她:“不明白更好,你不用理會這些,只要按着你的心思過日子就好。”
老太太看了看老太爺就沒有再追問,她能聽出老太爺話中的感情來:不過問就不過問,真要過問她還不一定能處置的了。
老太爺看老太太放下了此事便又開始閉目養神:他不擔心老太太——有他在的時候,自然會護持她;沒有他的時候,還有兩個兒媳婦守在老妻的身旁,也斷不會讓老妻吃了什麼虧的。
而且,如果他沒有了,老太太也就會把他的妾侍都打發出去吧?所以就算沒有兒媳婦們護持,她的日子也不會讓人擔心的。
老太爺閉着眼睛,當然不是在想老太太的事情,他是在想蓮太姨娘的事情;怎麼說,蓮、琴兩位原來日日伴在他身邊舞文弄墨,很能說上一些話,有些亦妾亦友的意思,所以這兩個人對於老太爺來說,有些不同的。
他很希望蓮太姨娘能像琴太姨娘一樣,自始至終都知道本份在哪裡,是一個純良的人;但是蓮太姨娘有了兒子後,心思分明變了,這讓老太爺還是傷了心的。
他多希望蓮太姨娘能悔悟過來,能做回原來那個蓮兒。
老太太還真就是最瞭解他的人,所以纔會阻止蓮太姨娘,不想她去做那種傻事:如果她敢說、或是敢做了,老太爺爲了趙府必不會容得下她;只是老太爺除掉她的時候,也一樣會爲她傷神;老太太因爲老太爺這一次的中毒,倒是看開了一些——只要能日日看到老太爺就好。
當然了,也是因爲老太爺現在日日守在她的身邊,妾侍不過是到她房裡來伺候着,老太爺並不會去妾侍的房裡,所以老太太纔會如此的賢良。
感覺到老太爺的心情好,老太太便笑道:“家中還真是熱了,你現在身子骨也養得不錯了,大夫常說讓你多走動走動,一會兒我們不如出去轉轉吧?戲樓那邊綠樹成蔭,又有一個小湖,倒還算是涼爽的地方。”
老太爺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伸手拍了拍老太太:“你放心,我沒有事兒的。”又頓了頓,補了一句:“我心裡有事兒,出去了也不能開懷,還是等此事塵埃落定以後再出去轉轉的好。”
老太太聞言默然半晌,輕輕的一嘆:“不去便不去吧,只是不要悶出病來纔好。”
紅裳挑簾進來笑道:“誰感覺悶了?是不是老太太想出去轉轉了?”
老太爺聽到聲音睜開眼睛看向了紅裳,笑道:“你倒是成了你們老太太肚子裡的蟲兒,可不就是她悶了。”
老太太也笑了,看了看窗外道:“雖然已經是下半晌,日頭也不烈了,可是地上正是蒸的厲害的時候;你不在屋裡,怎麼反而跑了出來?”
紅裳笑着屈膝給老太爺二人行了禮請安,然後一面坐下一面道:“我這是貪老太太這屋裡涼爽啊。”老太太笑着搖了搖頭:“我倒是巴不得你帶着孩子們住過來呢。”
閒話了幾句後,老太爺突然開口轉開話題:“媳婦是爲了蓮太姨娘所來吧?”
紅裳也沒有避諱:“老太爺一說便中,確實是如此。”
老太爺擺了擺手:“什麼也不用來問我,你們想如何做都可以,我已經說過了。”
紅裳微笑欠身:“可是規矩不能亂,兒媳還是要來回一聲兒老太爺的。”
老太爺聽到規矩兩個字愣了片刻,輕輕一嘆卻什麼也沒有說
老太太便把話接了過去:“老太爺既然如此說了,媳婦你就去做好了;我們年紀大了,府中的事情都不想過問,一心只想逗逗孫子、孫女,累心的事情,便全由你們這些兒女們去做吧。”
紅裳便答應着沒有再說下去:老太爺不想聽,她也就不能強說了;她來這一趟,卻是必須的。太姨娘們,有老太爺和老太太的時候,按規矩來說不能由他們這些兒女們處置;但是老太爺卻一開始便把此事交給了紅裳。
經裳悄悄看了一眼老太爺,心下一動:難道會是爲了魏太姨娘?她心中雖然思索着事情,但卻立時便轉開目光,口裡卻和老太太、老太爺說起了子珉四個孩子的趣事兒,倒是把老太爺逗得開了顏。
老太太笑了一陣子,忽然側身對老太爺道:“不如把羽安過到我名下吧,我一向是喜歡女兒的,可是卻無所出。“
老太爺聞言還真是有些意外,他看了過去:“爲什麼忽然說起這個?“蓮太姨娘的心思,就算是老太太心思不靈活也能猜到個大概了。
“早就有這個心思了,只是不是一時忘了同你說,就是有事岔開了;羽安這個孩子,我是喜歡的,再說她的姨娘爲了我們清苦這麼久,我也理應好好照顧這個孩子纔是。”老太太說得話極順溜。
老太爺看了看老太太,然後掃了一眼旁邊坐着的紅裳,心裡也就明白了:老太太這話八成是媳婦教的,不過教了有些日子,可是老太太一直忘了說;剛剛是得了媳婦的什麼題型,所以纔會猛然間想起來。
紅裳被老太爺掃了一眼,神色卻是一絲沒有變:原來沒有想過要瞞過老太爺去,她只是給老太太出了一個主意而已。她和老太太說此事已經有幾日了,可是老太太偏生給忘了,現如今蓮太姨娘已經去了魏太姨娘那裡,如果她的那點聰慧還有一丁點兒,聽到老太太收了嫡女也會明白應該怎麼做了。
如果蓮太姨娘還不知悔改,那她真就是同趙府無緣了:紅裳如此做也是爲了安老太爺的心。
老太爺微笑:“你指要喜歡就可以,我自然不會攔着你;”他看了一眼紅裳,又對老太太道:“女兒認到名下無妨,但是兒子卻就不必了。”
這話,他是提醒老太太,也是提醒紅裳:庶子可以疼,可以寵,但是卻絕對不可以給他一個嫡子的身份。
老太太笑道:“我雖然也喜歡一帆,不過我已經養過兩個兒子了,早就對兒子沒有興趣了;我啊,現在只是喜歡女兒。”
紅裳也湊趣說幾句玩笑,把兩個老人家逗得開懷大笑;而羽安的名份便在這大笑聲中定了下來。
爭的那個,費盡了心思可根本不可能;不爭的那個,卻輕輕易易便得到了。蓮太姨娘坐下後,先問了問魏太姨娘的身子,然後又讓人把一份禮物奉上來,客氣完了,正想說正事時,言梅卻到了。
言梅給兩位太姨娘見禮,閒話也沒有說,只是代老太爺問了問魏太姨娘的病。
魏太姨娘暗暗掃了一眼蓮太姨娘,微笑道:“多謝老太爺的關心,已經大好了;原本打算明日到上房給老太爺、老太太請安的。”
言梅恭喜了魏太姨娘後,便把老太爺的話兒說出來;魏太姨娘也欠身答應了。
蓮太姨娘自言梅進來那一刻,便全身不自在:老太爺久也不問魏太姨娘的病如何了,怎麼自己一說病倒了,老太爺便想起了魏太姨娘呢?她有些後悔自己過於着急了,居然失了老太爺的歡心。
她聽到老太爺讓魏太姨娘去上房伺候時,她的臉上有着藏也藏不住的失意:看來老太爺是不想讓她回上房伺候了;得不償失啊!蓮太姨娘後悔了。
而魏太姨娘心裡卻如明鏡一樣,這是老太爺在借自己敲打蓮太姨娘呢,希望她可以懸崖勒馬。但是蓮太姨娘卻會錯了老太爺的用意——她的全部心思都用到了爭寵、爭嫡上,哪裡還能想到其它。
言梅傳完了話,也沒有多說什麼,又施了一禮便告退走了。
蓮太姨娘便有些懨懨的,話也少了許多,心神不寧的開始擔心失寵的日子:就算是問到了法子,她不得老太爺的心了,她的兒子也就不會入得了老太爺的眼。
魏太姨娘卻像不知道蓮太姨娘的心事,只當她是熱到了,讓人煮了些綠豆湯來給蓮太姨娘解暑;蓮太姨娘謝過了魏太姨娘後,吃了一碗湯後忽然想回房去靜一靜:她要好好想一想,要如何做纔對。
魏太姨娘卻拉住了蓮太姨娘,問她可是有心事,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以一個大姐姐的樣子,非要讓她把心事說出來,要給她開解開解。
蓮太姨娘拗不過她,最後還是把嫡子一事說了:她因爲魏太姨娘要回上房伺候,而心理不舒服的事情,當然不會同魏太姨娘提起。
魏太姨娘輕輕一嘆,然後便說此事極難啊;細細的問了她在上房的情形後道:“不過聽你一說,此事大有可爲啊;老太爺不止是極喜歡一帆三爺,而且對妹妹也是寵愛有加的,只要妹妹再努力討討老太爺的歡心,此事十有八九可成的。”
蓮太姨娘卻搖頭,把這一個月來自己盡心盡力伺候、每日累的半死,可是老太爺從來沒有對她提過什麼。
魏太姨娘一笑:“你不能等老太爺提啊,此事應該妹妹去求老太爺纔對。”
……
七十一章 嫡女
蓮太姨娘聽到後,更是一臉的愁苦:“姐姐以爲妹妹不想求老太爺嘛,可是老太太一直在老太爺身旁,就算是妹妹想求老太爺,也不能當着老太太的面兒求吧?”
魏太姨娘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妹妹說得這話是對的,倒是姐姐忽略了這一點兒。”然後便住嘴沒有再說下去。
蓮太姨娘巴巴的看着魏太姨娘,希望她能給自己想出好法子來;魏太姨娘擰着眉毛,也是一副思索的模樣,好像也絞盡腦汁的想辦法。
過了一會兒,門簾掀動一個娘子身穿着嶄新的喜氣衣服進來了,看到蓮太姨娘忙住腳福了一福:“不知道今兒奶奶來看我們奶奶,倒是奴婢失禮了,沒有驚到奶奶吧。”
蓮太姨娘勉強一笑:“無妨,你有事兒要回你們奶奶?那我正好也回去吧,姐姐;改日有空再來探姐姐。”
魏太姨娘又留住了她:“哪有什麼事兒,她是去親戚家了,回來和我說一聲兒罷了。”
蓮太姨娘又坐下,只那娘子和魏太姨娘說話:原來是這個娘子的兄長嫁女,她是去吃酒的;那女兒原本只是個庶女,不過妻心無女便收到了名下,居然嫁給一家鋪子的長子爲妻。
娘子說了一番話後,便福了一福下去了。
魏太姨娘感嘆一句:“那還是小門小戶——原來賣了這個娘子到我們家裡,他們家窮着呢;後來做些營生有了些錢,居然還納了妾!不過那妾的女兒倒是好福氣啊,雖然他們家不能同我們府上比,可是人家是爲妻,還是長子啊。”
說到這裡,她長長的一嘆,拉着蓮太姨娘的手說道:“妹妹,如果我那個女兒也有個嫡女的身份,現如今哪裡會出來另外開府?絕對也是一個大家大戶的正經妻房,日後我不也有個依靠?”
蓮太姨娘直直點頭:就連商販還挑嫡庶呢,就不要說像趙府這樣的人家了;她的兒子如果想有前程,便一定要有個嫡子身份不可啊。
魏太姨娘已經又開口了:“所以,此事就是太難,妹妹你也要爲了孩子好好的謀劃,是爲了孩子好,也是爲了妹妹自己不是?這可是長遠的大計啊。”
這話正說到蓮太姨娘的心坎上,她的頭點得更有力了:“只是眼下沒有法子,看來要慢慢設法了;”她站起身來:“姐姐明兒還要去上房伺候,我就不打擾姐姐了;姐姐如果能想到法子,讓人給我說一聲兒,我一定會趕過來的。”
魏太姨娘忽然“哎呦”一聲拍了一下手掌,把蓮太姨娘嚇了一跳:“妹妹這話倒是挺醒了我,我正正是想到了法子。”
蓮太姨娘聞言連忙追問,魏太姨娘卻不忙着說:“到了晚飯時分,我們一邊用飯一邊說吧”就請蓮太姨娘去了飯廳
方法其實很簡單:老太爺並沒有說不讓蓮太姨娘去伺候,那麼明兒一早她和魏太姨娘一起到上房去立規矩,由魏太姨娘瞅機會引開老太太,接下來如何做,便不用魏太姨娘說了
蓮太姨娘聽了以後越想這法子越不錯,在席間很是謝了魏太姨娘幾杯酒,倒把剛剛言梅來時的不痛快都拋開了
魏太姨娘便又慢慢的說起了其他,話當然也不是直說的,不過那意思倒也明顯:如果蓮太姨娘的兒子早些出生,趙府那個時候根本無子嗣,趙家偌大的家業還就成了趙一帆的?
蓮太姨娘吃的有了幾分酒意,不過還知道搖頭:“姐姐這話就錯了,再怎麼着也是長幼有別啊”她還沒有糊塗到那種地步,只想着謀個嫡子身份,到時多分些家業可以把她帶出趙府去
魏太姨娘一笑:“怎麼不可能?屁的長幼有別!趙府的家業要給誰,還就是老太爺的一句話嘛;你想啊,那兩房兒子如果就是生不出孫子來,而你的兒子又是老太爺的老來子,老太爺能不偏疼他嗎?而且也只有這個兒子可以爲趙府延續後代,如果換成我是老太爺,我也要把家業都給一帆三爺的”
說完後,她用輕輕一揮:“現在說這些也不過是玩笑話罷了,我們老爺、二老爺可都是有了兒子的;何況老爺的兒子還比你的那個大呢。
蓮太姨娘雖然連連點頭,但是魏太姨娘所說的話還是讓她怦然心動:如果趙府將來是她的,那她日後真可以當家作主、吃香喝辣,不用再看人臉色過日子了。
不過她還沒有醉得那麼厲害,還記得太太紅裳手中有她的把柄,所以她只是吃吃一笑,便以敬酒帶過去了這個話題。
魏太姨娘也沒有再深說:蓮太姨娘已經動了心,這樣的事情不可能一說不成的,要一點一點慢慢來;她相信不用多少時日,蓮太姨娘便會動了殺心的。
蓮太姨娘問到了方法,雖然去了一半兒的心事兒,可是因爲記掛着明天的事情,所以沒有任着自己的性子吃酒吃個盡興,差不多便告辭回去了。
紅裳一直沒有睡,而是和趙一鳴一人在牀上、一人在榻上說話;他們夫妻在等人回話,所以這一會兒還不能睡。紅裳把老太爺的意思同趙一鳴一說,他聽完以後只道:“老太爺讓我們處置,我們便處置好了,反正有了老太爺的話,此事便處置好了,反正有了老太爺的話,此事便不能算是我們違了規矩,有不孝之心。”
紅裳一笑:“我感覺,老太爺如此做是爲了……”她不說,趙一鳴也聽得明白,輕輕點頭,也一樣沒有說出來。
“老爺、太太,有人來回話——蓮太姨娘剛剛回房了;看她走路的樣子吃了不少酒,雖然沒有大醉,卻也是有了酒意的。”門外傳來了侍書的聲音。
“知道了,你們都下去歇着吧。”紅裳應了一聲兒,看向了趙一鳴:“她還是有點分寸,沒有任由自己吃個大醉。”她注意着蓮太姨娘,就是想在蓮太姨娘心性大變之前把她理出府去——當然也不會給她胡言亂語的機會。
趙一鳴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她是丫頭出身,應該知道分寸的,你有什麼可擔心的?”紅裳輕輕一笑:“不過是怕她被魏太姨娘挑撥的失了心性。”
趙一鳴點頭:“裳兒所說的這一點倒是真的。
不過,就算沒有魏太姨娘的挑撥,如果老爺子真給了一帆嫡子的身份,那麼她日後自己也會生出殺心來的;人啊,如果有貪念,便有了一就想二的,不可能真會滿足的。”
紅裳輕輕一嘆:“也是我識人不清,所以纔會給府裡添了麻煩。”說完她看向了趙一鳴。
趙一鳴輕輕一捏紅裳的鼻子:“你啊,總是這麼小心翼翼的!這裡不是老於府,這裡是趙府,我們的家。再說了,這也算不上是識人不清,原來沒有兒子時,蓮太姨娘還是沒有什麼想法的,很是安穩的人;人總是會變的,有幾個人能把另外的人一眼看透?壞人也能變好,但是好人也能變壞的。”
紅裳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要給趙一鳴寬衣;趙一鳴攔住了她:“我自己來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上牀睡吧。”他們夫婦都洗過了澡,只着了中衣所以纔沒有讓侍書進房。
紅裳睡着之先還在想:趙府還真是有了家的味道;她在不知不覺中,對於這裡的歸屬感正在一點一點的加強;只是她並沒有發覺而已。
雖然天氣熱了,不過趙一鳴和紅裳兩個人睡着睡着,在定夜之後涼爽下來時,便會抱到一起;然後第二日一早,夫婦二人便都會“埋怨”對方,害得自己還要再洗一次澡。
紅裳在錢道長來了之後的那些日子,晚上常常夢到上一世的事情,睡得極不安穩;但是隻要趙一鳴擁着她睡,她便極少會夢到那些;而現在就算是趙一鳴不在屋裡,她也不會夢到上一世的事情了——而她也很久很久難得想起一次上一世的事情,那些仇恨似乎距離她有些遙遠了,不似孩子、趙一鳴、金氏夫婦、老太爺和老太太等等這些人來得真實。
她從一開始強迫自己不去想上一世的事情,到現在根本極少想起來,並沒有探究過:反正有二十多年那麼久,她不用着急的。
紅裳和老太爺都有些故意要讓全府上下的人知道,老太太要把羽安歸到名下;所以第二日一大早,自打廚房中此消息被一帶到了各院中;都不用她們費心去探問真假。
魏太姨娘聽到這件事情以後,恨恨的握了握拳,卻神色平靜的吩咐道:“擺飯。”
老太太喜歡女孩子?那她女兒很得老太爺的歡心,老太太也一直嘴上說喜歡的不行,到底不也沒有給她的女兒一個嫡女身份?魏太姨娘不是沒有求過老太爺,可是老太爺卻說這種事情要老太太心甘情願纔好。
就爲了老太爺這一句話,她的女兒在府中十幾年如一日的討老太太的歡心,但老太太直到女兒成親也沒有把她收到名下——而這個琴太姨娘的女兒,居然這麼小就成了趙府的嫡女,如何讓魏太姨娘不惱。
原本她對羽安這個小女孩並沒有什麼想法,現在卻一樣對她起了殺心。
……
七十二章 大姑奶奶
紅裳使了人把老太太要把羽安認到名下的事情告知了琴太姨娘,琴太姨娘只捎回了一句話:姑娘原本就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女兒,只要老太太喜歡就好;只是如此大恩,讓她不知何以爲報。
紅裳聽了這話後一笑,便讓人把此話回了老太太:琴太姨娘有心機卻也知進退,這便是極難得的人了;她依然讓人暗暗的注意着琴太姨娘,看她往後的日子可有什麼不同。
琴太姨娘並沒有讓老太爺和紅裳失望,她就算是得知女兒有了嫡女的身份,依然故我;如果說有什麼不同,就是她在誦經時更加的虔誠了——所有時辰比原來多出了不少來。
這讓老太爺心情好了不少。
蓮太姨娘一早起來沒有用飯,所以並不知道老太太要把羽安姑娘歸到名下的事情;到她到了上房時,老太爺和老太太誰也沒有說不能她在上房伺候了,她原本還有些不安的心便回了原位。
安心不久,便發覺魏太姨娘並沒有來伺候,她還以爲今天她來之後,老太爺不讓魏太姨娘來了呢;心下便有些焦急起來,魏太姨娘不來她如何能求老太爺呢?但是聽到言梅說,魏太姨娘剛剛身子才大好了,老太爺吩咐她每日用過早飯後再來立規矩。
要不說她的心不知足呢?聽到言梅的話,蓮太姨娘的心裡便不舒服起來:同樣都是姨娘,爲什麼魏太姨娘卻可以用過飯以後再來呢?這件事就影響了她的心情,可是不一會兒,她便又自丫頭口中聽到老太太要給羽安姑娘嫡女的身份——她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爲什麼琴太姨娘只是到佛堂去住三個多月,並且到現在也不過只住了月餘,她的女兒便能成爲趙府的嫡女;而她辛辛苦苦伺候了老太爺和老太太一個多月,爲什麼老太太卻提都不提她兒子的事情?
蓮太姨娘越想越感覺老太太偏心,越想越感覺琴太姨娘太過狡詐自私;有這麼好的法子,居然不告訴她,當初還有臉勸自己說什麼守本份!
我呸!蓮太姨娘狠狠的對着地面啐了一口:讓自己守本份,她卻自己一個人悄悄的爲她女兒謀了一個嫡女!蓮太姨娘在心中詛咒了琴太姨娘一通後,心裡的氣也沒有消半分,反而越罵越氣起來。
就因爲她所謀這麼久,可是一點眉目還沒有;可是琴太姨娘不顯山不露水的,便輕輕易易達到了目的。
所以,到魏太姨娘來到上房時,蓮太姨娘已經對她沒有怨念了:她所有的怨恨都轉移到琴太姨娘身上去了;自這一天開始,她再到經裳那裡去探孩子,根本是連看也不看羽安姑娘一眼——這事兒,當然也瞞不過紅裳和老太爺。
也因爲羽安姑娘的身份轉變,蓮太姨娘和魏太姨娘走得更是親近了。
蓮太姨娘對於給越一帆謀一個嫡子的心思更熱切了,恨不能當日便能達到心願;只是事與願違,她雖然聽魏太姨娘說計時感覺很有道理,可是真要到了要做的時候,卻發覺不是那麼一回事兒:老太太可不是魏太姨娘想引走就引走的人。
眼下趙府正在爲了老太太把羽安歸到名下的事情,忙得不可交,族裡的人來來往往不斷,不時的就有人來議事;雖然她和魏太姨娘守在上房,可是不管她們兩人中的哪一個,一整日也沒有同老太爺和老太太說上兩句話。
把庶女認作嫡女,要做得事情很多,而且還有比較隆重一點的儀式,所以要準備的東西也很多;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很是忙了兩日。
蓮太姨娘看着衆人忙碌,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可是她也不能閒着,只是做事常常出錯罷了;魏太姨娘雖然心裡也有怨恨,但她卻是一張笑臉迎人,不管是什麼事兒到她手裡,絕不會出半分的差錯。
晚上兩位太姨娘聚到一起吃灑時,魏太姨娘也只是好言相勸蓮太姨娘;這種事情,只能自己努力,生氣是不頂用的;再說了女兒就是成了嫡女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她的兒子能成爲了趙府的嫡子,那她要比琴太姨娘風光多了——三爺纔是正經的趙府主了呢。
蓮太姨娘聽了心裡發狠,一定地壓過琴太姨娘去,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趙府的大姑娘趙寶珠又一次來到了趙府:趙府多了一個嫡女,還是唯一的嫡女,當然是大事兒;而她更是要來看看這位小妹妹怎麼有那麼好的福氣。
同趙寶珠姑奶奶同來的自然是她的夫君了。
趙府並沒有大操大辦,只是請了族中名望高的長輩們來;席面開得也不多,前廳後院一共也只有十多席而已。
老太太很是高興,讓奶孃抱着羽安一桌一桌去敬酒,讓族裡的人看看她的女兒。
趙寶珠只是一旁冷眼看着,並沒有再像原來一樣去奉承老太太,她這一次同老太太根本就沒有說幾句話。
酒席撤了之後,族裡的人都走了,可是老太爺卻發話留下了趙大姑奶奶:晚上要一起吃一頓團圓飯。雖然趙寶珠答應了,可是她坐回來時卻極輕微的哼了一聲兒。
“怎麼了?是不是你有了一位嫡出的妹妹,心裡不太舒服了。”看到旁人不注意,趙大姑父悄悄的問了趙大姑奶奶一句。
“哼,你給我少說話!嘴巴閒着不會吃茶的嘛。”趙寶珠連看也沒有看自己的夫君。
趙大姑爺也不生氣,真格是舉起了茶盞吃茶;倒讓一旁悄悄注意他們夫婦的紅裳小小的吃了一驚——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紀,女子如此喝斥自己丈夫的人也是極少的。
最讓紅裳吃驚的是趙大姑爺做爲一個這個時代的男人,君然能容忍了:憑趙大姑奶奶的話已經犯了七出吧?
紅裳忽然又想起來:這位姑爺好像沒有妾室!她對趙寶珠更是留心上了。
下午沒有事兒,老太爺和老太太都倦了,所以把羽安交給紅裳後,便讓趙一鳴等人各自散了,他們要小睡一會兒。
趙一鳴兄弟看樣子是各人回各房:金氏和紅裳都邀了趙大姑奶奶到自己那裡去玩耍,不過人家不怎麼領情,只說要去看看魏太姨娘,金氏和紅裳也就和她作別了。
金氏夫婦卻沒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一同去了紅裳的院子:孩子自然早就送到了紅裳這邊兒,都在一起也能看得緊一些。
兄弟妯娌坐下閒話時,紅裳發現不止是金氏對趙寶珠的印象不太好,就算是趙一鳴也對這位唯一的妹妹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疼愛。
紅裳原本還真以爲趙一鳴十分疼他這個妹子呢,想想也是自己沒有注意:如果趙一鳴真心疼寶珠,回來以後怎麼一次也沒有去探過他的妹子,也沒有請她妹子回府來聚聚呢?
金氏夫婦也認定蓮太姨娘是鐵了心要謀嫡子了,她是不會回頭的;紅裳和趙一鳴也是如此認定,於是四個人都沉默了;過一會兒,趙一鳴兄弟二人聊起來衙門的事情,而紅裳和金氏則聊起了孩子們;他們都回避了蓮太姨娘有關的話。
怎麼都事關老太爺的顏面,所以他們爲兒女的是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了。
魏太姨娘請了趙寶珠進屋,先問了問她過得好不好;沒有幾句話趙寶珠便不耐煩的打斷了魏太姨娘的話:“每次我來你都是這幾句話,有什麼好問的?那個小丫頭是怎麼加事兒,爲什麼成了嫡女!”
魏太姨娘一嘆,便把事情源源本本的說了出來,最後道:“她不過是佔了一個好時機,不然她哪裡能有這個福份。”
趙寶珠卻十分的惱怒:“好時機?我在趙府十幾年,你就沒有遇上一個好時機?就知道讓我到那個老不死的跟前去討好,可是討好了她這麼多年,就連嫁妝也沒有多給我多少!”
魏太姨娘低下了頭:“已經是過去的事兒;倒是你和姑爺,現在還好嗎以/你不能總任着性子來,他是男人你要多讓他一些,至少表面上要如此。”
趙寶珠不耐煩的站起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現在累了,先去睡一會兒,等我醒了再說吧。”
魏太姨娘也不敢違了她的意思,只能收拾收拾安排她睡下了;不過女兒能回來,卻也解決了她最大的一個難題:讓女兒爲她送一次信兒不就成了?
不過她能想到,紅裳和趙一鳴等人自然也能想到了。
紅裳四人閒聊了一會兒後,趙一鳴便又把話題轉到了正事兒上:“要防魏太姨娘讓妹妹送什麼信兒出去。”
趙一飛遲疑了一下:“她要拖妹妹下水?不太可能吧。”爲人父母者,怎麼可有會把兒女置於危險的地方呢。
金氏輕輕一嘆:“就算寶珠妹妹不知道那人,可是那人一定是知道寶珠的,所以也就無所謂什麼危險不危險的了;再者,我們認爲是危險,對於魏太姨娘來說也主行不危險呢?”
紅裳一笑:“我們不用管魏太姨娘怎麼想,但她這些日子一直在香草手裡翻不了身,就是因爲她和那個不能有聯繫,所以這樣的機會她應該不會放過;而寶珠離開後,明天一定會去那個成衣鋪子,在這之前要想個法子阻止她,卻還不能讓她發覺。”她說到後來便沒有笑意,此事有些難——
七十三章 疑心病
趙一鳴聽到紅裳的話後看了一眼趙一飛道:“裳兒不必發愁,此事交給一飛去辦就可以;一飛做的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丁點不對,而且還不會讓那人對香草起疑心,也不會讓他知道我們府中現在的不同——他要怪罪的人,還是隻有魏太姨娘,要讓他認定是她做事不力。”
說完,他還笑了兩聲兒;金氏也是輕輕一笑,趙一飛卻笑得有些尷尬。
紅裳聞言卻沒有笑,只是看了一眼趙一飛道:“一飛能做到?他同你一眼也是讀書人,這不可能的;如果讓一飛去找他人去做,也不大好,因爲這種事情不好讓人家知道是我們府上所爲;萬一傳了出去,被那人利用,就會對我們府上特別不利了。”
趙一飛的臉上一紅,不過還是說了出來:“嫂嫂不必爲我擔心,我、我原來荒唐的時候,認識過一些、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江湖?紅裳可不相信這裡是武俠的世界;她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應該是小飛賊和小混混之類的人。
不過這些“江湖”上的朋友,紅裳還真是有些信不過;只是直接說不出來怕傷到了趙一飛的面子,便輕輕笑道:“那一飛還是要小心纔是;萬一被那種人纏上……”
趙一鳴輕輕搖頭:“你不用擔心,我們這些官家出身的公子哥,哪一個在年少的時候沒有荒唐過?雖然我們荒唐的時候,免不了會用到那些地皮混混之類的人,可是你聽說過哪一家的公子哥被那些人糾纏上身過?我們自然有我們的法子,那地皮混混只管做事,根本不會知道他們要做的事是哪家公子的意思。”
他不是一個死讀書的人,對於三教九流都有一些認識與接觸:爲官一方,這些都不知道,如何能讓治下安居。
紅裳聞方也就沒有再追問細節,反正只要趙一飛不會有危險就成;再加上她看到金氏坐地那裡老神在在的樣子,也就確定了趙一飛安排此事不會引火上身,當然也就不會再多說什麼。
快到晚飯的時候,魏太姨娘輕輕喚醒了趙寶珠,然後一面伺候她穿衣一面輕輕的把送信的事情對她說了。
趙寶珠雖然聽得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問太多:自小她就知道自己的姨娘同府外的人有聯繫;她只是問了一句:“代你送去倒沒有什麼,只是不會有什麼麻煩或是危險吧?”
雖然只是幾件衣服和一張紙,可是那些東西絕不像姨娘所說的那麼簡單;她的姨娘也絕不是爲了去換取什麼衣服。
魏太姨娘眼底閃過一道莫名的光,但還是垂着頭道:“姨娘怎麼可能會害你,你放心就好了。”她說着話,給趙寶珠繫好了腰帶。
趙寶珠坐到了妝臺前,看了魏太姨娘一眼:“那就好,明日一定會給姨娘送過去的;只是什麼時候取回來?”
魏太姨娘道:“我自會去使人去取回來的,到時不用麻煩姑娘一趟了。”
趙寶珠便沒有再多說什麼:“頭髮也麻煩姨娘吧,說起來其他人還真沒有姨娘的巧手,梳出的頭髮總是讓我看着彆扭。”
魏太姨娘上前取了梳子,微笑道:“姨娘還真想能日日伴在姑娘的身邊,能爲姑娘日日梳頭呢;只是不知道他日是不是有這個福分呢。”說完長長的嘆了一聲兒。
趙寶珠雖然待魏太姨娘看似如婢僕一般,可是心中依然有着一份親情;她看着鏡中的魏太姨娘,輕輕一嘆:“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接了姨娘去的,姨娘放心吧;”頓了頓又道:“想想,還真是想像小時一樣伏在姨娘腿上,讓姨娘給篦頭。”
魏太姨娘溫柔的笑了起來道:“會的,等姨娘和姑娘常在一起時,姨娘一定會給姑娘篦頭的。”只是她的笑總讓趙寶珠心中升起一種煩躁:她在七八歲的時候吧,看到自己姨娘雖然在對着自己很溫柔、很溫柔的在笑,但那笑卻讓她總是感覺到不真實。
又看到魏太姨娘的那種笑容,趙寶珠心中的柔軟一下子全部不見了,她有些不耐的揮了揮手:“我自己來戴釵就好了。”
魏太姨娘還是一徑的笑着,聞言也沒有說什麼便站到了一旁,看着趙寶珠裝扮自己,就和任何一個慈母看到女兒應有的樣子一般無二。
趙寶珠卻不想再面對魏太姨娘,便喚了自己的丫頭進來,然後在魏太姨娘的注視下吃了半盞茶,便起身說要去上房陪陪老太爺和老太太。
“是應該多陪陪老太太,你這次回來還沒有和老太太多說幾句話呢;老太太常常想你,時常對我提起你,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多和老太太說陣子話也是應該的。”魏太姨娘溫和的笑着送趙寶珠出屋。
一旁的丫頭們看着自家的夫人的親生姨娘,心底就生出一絲羨慕:有這樣的母親真好!哪像自己母親一樣,還沒有見到人,三裡地之外便能聽到她吼罵自己的聲音。
趙寶珠卻沒有那丫頭的想法,她本就不耐煩魏太姨娘提及此事,近日因爲老太太收了嫡女聽到此話更加不耐煩:“好了,好了,我走了。姨娘一會兒自己過來吧,我就不等你了。”
趙寶珠說着話,頭也沒回走掉了;而魏太姨娘一直看着趙寶珠的車子不見了蹤影,這才收回目光,轉身回房:只是她臉上什麼神色也沒有,平平靜靜的。
蓮太姨娘看時間差不多了,收拾便到上房來伺候;因爲晚上是家宴,所以人不多。可是她看到被衆人捧星捧月一般圍着的羽安,心裡便是一陣陣酸溜溜的感覺:如果現在被圍着的人是她的兒子多好。
蓮太姨娘知道自己不能不表示一下,也湊上前去說了幾句應景的話,便假借忙碌爲由離開了人羣;她不知道,在她轉身時不小心浮到臉上的妒意,正正落在了老太爺的眼中。
老太爺什麼什麼神色也沒有變,還是和衆人逗弄着小羽安。
趙寶珠一進花廳便看到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在,而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那個妹妹的身上,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進來;因此她的心中對於羽安更加不喜歡,偏了一下目光又看到她的夫婿:居然坐的穩穩地正在喝茶。
趙寶珠橫了她的夫婿一眼,大聲笑道:“這麼熱鬧?看來倒是我來晚了。”
衆人聞都看了過來,看到是趙寶珠,紅裳和金氏閃開身子,讓她上前坐到老太太身邊;趙寶珠,紅裳和金氏閃開身子,讓她上前坐到老太太身邊;趙寶珠一面同兩位嫂嫂打着招呼,一面看了一眼羽安:“真是可愛的還在呢。”
她走到了老太太身前,這才屈膝行禮;老太太拉了起來:“今兒中午讓人給你收拾好了房間,等你半晌也沒見你回來。”
趙寶珠握着老太太的手坐到她的身旁:“原本是要回來的,可是同姨娘說了幾句話後就感覺睏倦的厲害,便在她那裡湊和着歇了一歇;倒是一時乏得很,只顧着要睡卻忘了給老太太送個信兒,倒累老太太牽掛着。”
老太太輕輕搖頭示意不要緊,然後又細細的問過了她的生活如何:待她還如原來一般無二,雖然不能說親熱的很,但也沒有對她有冷淡的意思。
原本趙寶珠對此還是有一些小得意的:她嫁出去後看到那些庶女在嫡母面前戰戰兢兢,大氣也不喘時,便很自得她把老太太哄得團團轉。
但今天有羽安在眼前,不論老太太待她多麼親熱她也高興不起來。
趙大姑爺冷眼悄悄的注意着趙寶珠,脣角又浮出了一絲冷笑;收回目光時,卻不巧正和紅裳的目光對了一個正着:他脣角的冷笑還沒有來得及收回,正正落在紅裳的眼中。
紅裳神色不變的對他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便取桌上的茶來吃,似乎沒有在趙大姑父的臉上看到什麼一樣;但是趙大姑爺心下還是一驚:他一個不小心露出心中所想,已經不止一次落到了趙府長嫂的眼中。
如果是一次也就罷了,但已經有三四次了:不會總是巧合吧?趙大姑爺想到幾乎每次流露出心思都被紅裳看到,卻從來沒有發覺紅裳神色有異,他根本就猜不透趙家的長嫂是不是看出了什麼來,心下卻因此更加忐忑不安了。
雖然他沒有做什麼虧心事,原應該生出不安來的;可是他家與趙府是不能相比的,家中不過是老爺有個秀才的功名,如果趙府一心迴護趙寶珠,那他家說不定會有滅頂之災呢。
趙大姑爺因爲心中不安,便不再去注意自己的妻子,而不時的便會掃一眼紅裳,心下不停的思量這位長嫂到底是看到了呢,還是沒有看到呢?
而趙大姑爺的不同,很快便被金氏和趙大姑奶奶發覺了;不過金氏知道他爲什麼會悄悄掃視自家的嫂嫂,所以只是一笑便作罷了:她和嫂嫂都發覺了姑爺的不同,只是她們妯娌也沒有功夫理會他們的家務事兒;而趙大姑奶奶看到後卻不同,她的疑心病犯了!
雖然紅裳是趙大姑奶奶的長嫂,可是紅裳和她年紀卻相差無幾,所以她心下犯開嘀咕:自己的夫婿不是看上了自己的嫂嫂吧?雖然知道這種想法有些荒唐,可是她還是忍不住這樣想。
七十四章 悍婦
一直到開了席,趙家大姑奶奶都沒有放下小心思;用飯的時候,趙寶珠是食不知味,她一直在偷偷的注意着趙大姑爺和紅裳,反倒把羽安那個小姑娘給忘到了腦後。
越看下去,趙寶珠就越感覺她的夫婿是真得對她嫂嫂動了心,她心中慢慢的積累起了火氣;但奇怪的是,她最氣的人不是她的夫婿,而是她的嫂嫂紅裳——雖然她也看到一直是她的夫婿不時的偷偷看紅裳、而她的嫂嫂就是看向她夫婿時,也是極光明正大的:比如說是大房夫婦敬酒時,或是在他人給趙大姑爺敬酒時;但她就是惱恨紅裳,這個沒有道理可講。
她也根本不想同誰講道理。
紅裳和趙一鳴再家宴快結束時,都察覺到了趙寶珠的敵意,不過紅裳夫婦二人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紅裳可是自第一次見到她,就沒有和她有過任何矛盾啊;而且剛剛她還好好的,忽然之間的敵意很讓人摸不着頭腦。
難道是因爲魏太姨娘?如果真是這樣,那上兩次她來府中時,就應該對紅裳有敵意,不可能到現在纔對紅裳又敵意,並且還只是對紅裳有敵意,對趙一鳴、金氏等人卻還是同原來一樣。
而且,魏太姨娘同府外那人的事情,趙一鳴和紅裳都認爲趙寶珠不知道,因爲她是趙府的女兒無疑,她同趙一鳴兄弟眉目間長的十分的相像,這也是讓紅裳和趙一鳴想不明白的地方,那人怎麼能允許魏太姨娘爲趙家生兒育女呢?
紅裳和趙一鳴發覺趙寶珠的敵意後,便開始注意她,對於趙大姑爺不是偷偷掃過了目光,趙一鳴和紅裳都忽略過去了,沒有在意,因爲他們夫婦知道趙大姑爺爲什麼會窺視紅裳。
紅裳其實對於趙寶珠夫婦的生活並不感興趣,因爲他們的生活通趙府的交集太少,這一次紅裳關注他們夫婦多一些,就是因爲猜想到魏太姨娘會利用趙寶珠去送消息而已。
晚飯吃完時。就連老太爺都發覺趙寶珠有些不對勁兒了,“珠兒,你怎麼了?看上去臉色有些不對,是不是吃了什麼東西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來。”
趙寶珠搖頭是不用請大夫,只是有些累了,想早點去休息,老太爺和老太太看她神色是不太對,便讓人扶了她下去歇着,又叮囑了趙大姑爺幾句,讓他不必客氣。
趙大姑爺便隨趙大姑奶奶走了,也只有他知道趙大姑奶奶這是生氣了,他知道,只要一回到房中,趙大姑奶奶必然會對他大吵一番——不過,這一次他也不知道趙大姑奶奶是因何生氣的。
爲了那個小女嬰的嫡女身份?趙大姑爺不太確定的想着他妻子生氣的原因,下了車子進了院門,趙寶珠回頭看到趙大姑爺還在神遊他處,心中的一股氣再也忍不住,他還能在想什麼,一定還在想哪個狐狸精嫂嫂唄!
她一扯趙大姑爺的衣袖:“我的夫君,你回神了吧,這可是在我孃家,你不要做出這麼一副噁心的樣子來丟我的臉好不好”
趙大姑爺回頭看了她一眼,一語不發的輕輕扯回了袖子,還是伴着趙寶珠的腳步向房裡走去;可是趙寶珠卻被趙大姑爺扯回衣袖的舉止弄得更惱了,一下子停住了腳步:“怎麼的,我還說錯了你?你的那點心思,當我沒有眼睛看不出來嘛”
趙大姑爺看了看四周的丫頭婆子:“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又生氣,只是就如你所說,這裡可是你的孃家,你如果鬧將起來,也隨你的便”
趙寶珠被趙大姑爺一句話氣得根式惱怒萬分,但也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四周的丫頭婆子,看到院落子裡確有不少人,只得強壓下了怒火,用極輕的聲音道:“你不要給臉不要臉,等我們進屋再說”
趙大姑爺看也不看她,徑直往屋裡行去
趙寶珠卻被他的舉止氣得又發作起來:這明明是不把她放在眼中嘛——不知道爲什麼,夫君是越來越不把她當成一回事,常常都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不理不睬的
“你是不要臉了,是不是?”她幾乎是吼了起來
趙大姑爺聽到她的吼聲,腳步頓了頓,心中壓抑了很久的一口氣也竄了上來:“我的臉?我倒不知道我還是有臉的!自你在家中大鬧,我父母兄嫂無奈之下只能讓我們拿了家中大部分的錢財出來自立門戶開始,我哪裡還有臉?現在我們族中是不是還有一席之地,我都不知道呢,你還來問我臉面?我倒是想要問問我的賢妻,你何時曾給過我臉面?”
他也是忍無可忍了,成親不就便在自家開鬧,鬧的家宅不寧;後來自立門戶後,在家中哪有自己說話的份,說罵就罵,說打就打也就罷了,不成想到了她的孃家她還要鬧——自己就是豁出一切,哪怕破族而出;絕不連累族人和家人就可以了,今日也不要再受這婦人的氣!
趙寶珠聞言根式大怒,上前兩步就要動手打人,卻被身旁的丫頭扯住了:“夫人,你息怒看看那邊吧”
趙寶珠倒是沒有對自己的丫頭髮作,依着她的話回頭看了過去:院子門外已經有不少人利用樹木掩住身形,在探頭探腦的往裡看;她再掃一眼院子裡,也已經站滿了人
她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院子裡就鬧將起來,但是這裡是趙府不是她的家,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讓老太爺和老太太知道;她想了想指着院子裡的人喝道:“哪個敢對剛剛的事情嚼半句舌頭,讓老太爺和老太太或是我兄長知道了,看我不把你們的舌頭都拔了下來!不相信的,你們可以試一試”
喝完,她轉身氣沖沖的奔上了車子,便向魏太姨娘的院子行了過去: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在夫君所的地院子待下去,哪怕是一刻;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該死的狐狸精嫂嫂!
趙大姑父看到趙寶珠走之後,彈了彈自己的衣袍,揹負雙手對身旁的一個小丫頭吩咐道:“在書房裡多放一點燭火,我要趁今晚清靜,好好的看看書。”他的眼睛不太好,所以纔多要一點燭火。
那小丫頭還沒有自她們家姑奶奶的怒火中清醒過來,聽到趙大姑父的話後,愣愣的也不知道反應;直到一旁的娘子推了她一把:“姑父吩咐你沒有聽到是不是?還不快去做!”這才驚醒過來,匆匆一福便去準備燭火了。
趙大姑父理都不理一院子神色各異的丫頭婆子,他轉身進屋真得開始讀起書來:就是因爲他們家被趙府壓了高高的一頭,所以他才管不住妻子,任由她欺辱自家父母與兄嫂——他要考取功名,然後休妻!
如果不是趙寶珠今天晚上欺人太甚,他還是會忍下去的:因爲這可是他老父和哥哥千叮萬囑的。而趙大姑父不知道,他和趙寶珠的爭執在趙寶珠還沒有到魏太姨娘那裡時,趙府的兩房主子都知道了。
趙一鳴眉頭微皺:“珠兒怎麼變成如此模樣!她那夫家雖然不是名門望族,卻也是書香門第;如果妹婿所言爲真,這珠兒何上是犯了七出,乃是大不孝啊!世人豈有不笑我趙府教女無道?”
而且趙府的女兒還有哪個敢要?
紅裳不用去想就知道趙大姑奶奶的夫家爲何如此容忍她,“還不是因爲她仗了我們府的勢。”
趙一鳴一聽卻怒了,“我們府什麼時候讓她如此胡鬧了?她和夫婿出府令立門戶,當時說得卻是親家趕他們出來的,因爲妹婿也成年又已成了家了,所以此時親家也不算做錯,雖然當時給得銀兩不算多,但總是分給了他們家財的,我們府纔沒有去痛親家理論,老太爺當時又誒了妹妹些銀兩及一個小鋪子,讓他們夫婦好過活,仗勢?我們趙家之人,豈會做這種無廉恥的事情。
紅裳不理會趙一鳴的怒氣,閒閒的問道:“你是在同我發脾氣?”
當然不是了,趙一鳴只是因此事而發作,卻不是對紅裳。不過聽到紅裳的這句話,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了:“裳兒,不要誤會,我不是生你的氣,真的不是。”
“不是就好,不然我現在可是有地方去的,可不是被你欺負之後只能忍受的時候了。”
紅裳還是閒閒的說着話,也不知道她的話中有幾分是真的。幾分是玩笑。
趙一鳴聽得心頭一跳,“我只是對妹妹所爲的事情生氣,對裳兒的那句話可是半點也每一偶生氣,不,不,只是對那句話本身生氣,不是對裳兒生氣、”他自那一腳後便發誓要待紅裳以真心的,所以不會現在他不會巧言來哄騙紅裳,但是他心急想分說清楚,不想卻越說越亂。越描越黑的跡象。
但是紅裳聽着聽着不知道爲什麼心就軟成了一汪水,看着趙一鳴的神色,最終不忍心起來輕笑出聲兒,柔柔的道:“玩笑而已,夫君不用這麼認真吧?”
趙一鳴仔細看了看紅裳,心才放回了原位:剛剛真是被紅裳嚇得不輕!他故意拍了拍胸,故意帶着些恨恨的目光看向紅裳:“你是不是想學我們家那個嬌蠻的姑奶奶訓夫啊?”
紅裳還是輕笑道:“嗯,就是要學上一學,夫君難道不許嗎?”
…
七十五章 設局
趙一鳴瞪了紅裳一眼:“學吧,你如果能學成,那太陽就打西邊出來了。”她倒是放心的很;不過卻讓紅裳有些吃驚:“你這麼自信?”
趙一鳴盯了一眼紅裳,然後看向了他處:“這關我什麼事兒,我只是相信你的爲人——你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學業學不來的。”
紅裳化成水的心更是有了暖意,不過她只是輕輕哼了一聲兒卻沒有說話: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
趙一鳴也感覺到了紅裳的不同,沒有在這種時候再爲了那個庶出妹子的事情去生氣,而是輕輕擁起了紅裳;雖然夫婦兩個人都沒用說話,卻比說了什麼更能感覺到一種親密。
金氏和趙一飛也對趙寶珠的行爲大搖其頭:此事可不能不管,萬一讓世人誤會趙府真是讓自家姑娘們仗勢欺人,不把夫家之人放在眼中,那趙府的這些姑娘們也就不會再嫁人了。
只是此事要同兄嫂商議一下,因爲趙寶珠的話中,好像意有所指一樣。
趙寶珠的話不止是金氏夫婦感覺到了不對,趙一鳴和紅裳當然也感覺到了:只是四個人都沒用想到同紅裳又關,而且也猜測不出啦趙寶珠因何生氣的。魏太姨娘還在上房伺候着,院子裡的娘子來說:大姑奶奶到了;她奇怪的很,不過並不好過問,只讓娘子先回去好好伺候着;她還要再過一會兒才能回去。
魏太姨娘的心不在焉被老太太查覺到了,問她可是有事兒;魏太姨娘只說可能是病後體虛,並沒有什麼事兒;老太太聽了也就點點頭,着她早些回去了,留下了蓮太姨娘伺候着就成。
魏太姨娘謝過了老太太便回房了。
趙寶珠還在生氣,看到魏太姨娘進來眼圈便是一紅;魏太姨娘走過去輕聲細語的道:“這是在哪裡受了委屈?”趙寶珠沒有答話淚珠便先掉下來一串。
魏太姨娘便猜測道:“可是和姑父拌了嘴?”
趙寶珠聽到此言,更是忍不住伏在桌案上便大哭起來;魏太姨娘坐到她身旁,並沒有急着勸解她,而是讓人準備溫熱的毛巾過來,不時遞給趙寶珠一塊兒,讓她拭淚用。
直到趙寶珠的哭聲低了下去,魏太姨娘這才慢慢的問起了事情經過原委;聽完趙寶珠的說詞,魏太姨娘的眉頭皺了皺,看了一眼身旁的娘子;那娘子一福便下去了:總是要打聽一下,看看事情倒底是怎麼回事兒。
趙寶珠在孃家府中同姑爺這麼一鬧,說趙家的主子們不知道那絕不可能,所以此事已經不小了;而且魏太姨娘聽到趙寶珠的話,知道她恨上了紅裳後,心下便是一動。
也許由這位出門的大姑奶奶對付太太要容易的多吧?畢竟太太不能對大姑姐不敬,且大姑奶奶現在算是外人了,一個不對勁兒起身走了,太太也不能拿她怎麼辦。
魏太姨娘心下轉折心思,嘴上便開始勸解趙寶珠,只是話裡話外都是順着趙寶珠的意思說的,所以趙寶珠聽得心裡舒服了許多。
不一會兒,她不再哭了,只是不停的咒罵紅裳;而魏太姨娘卻沒有罵一句,她只是敲敲邊鼓,讓趙寶珠對紅裳的怨恨更多一些。
那娘子出去一時也就回來了,趁趙寶珠去洗臉的時間,便把她和趙大姑爺的口角之事說了出來;魏太姨娘聽到後眉頭也緊鎖起來:大姑奶奶怎麼對夫家的人如此無所顧忌呢?就算不把他們放在眼中,要收拾人有許多法子,也不必用如此明顯、容易被人捉住痛腳的手段啊。
魏太姨娘知道一會兒大房的人就會來尋趙寶珠,要如何才能應對過去呢?她的眉頭緊鎖了起來;她想了半晌後擡頭對一旁的娘子道:“使人去請你們老爺,就說你們大姑奶奶有事兒要同他說,請你們老爺一定要過來看看。”
那娘子聽了欠身便走了。
魏太姨娘又叫了兩個娘子過來:“你們去二房那裡送些東西過去,嗯,就把前兩日所做的小衣服送去一套;看看二夫人和二老爺在不在房裡,只要二夫人在就可以,你出來後藏在院子門外,如果二夫人那裡備車子,你們一個人來回我,一個人要設法拖延一下,不要讓二夫人上車子就走,明白嗎?”
兩個娘子不明白魏太姨娘爲什麼要這麼做,不過她們還是答應了一聲明白便去了/
她又喚了一個娘子過來,伏耳叮囑了她一番;這個娘子倒可以算是她的心腹,可是聽到魏太姨娘的話後還是有些遲疑,沒有立時出聲;魏太姨娘又說了幾句,她纔算是勉強點頭答應了。
而後魏太姨娘便到屋裡對趙寶珠道:“我已經着人去請你大哥了,一會兒你有什麼委屈便對你大哥說一說;你夫君在奴僕們面前說得話兒,十有八九已經傳到了你大哥的耳朵裡,所以你要好好分辨一下——是你夫家趕了你出來,你可是沒有欺負過人的。”
趙寶珠聞言連連點頭,只是有些遲疑道:“能這麼快就知道嘛?原來府中有什麼事兒,不是要三兩天才會傳到大哥他們耳中嗎?”
魏太姨娘輕輕搖頭:“現在可不比往日了,還是小心些爲好;免得鬧到老太爺面前,那就真有你受的了!依着老太爺的脾氣,打你一頓後,還會要你去跪到你翁姑面前去請罪的。”
趙寶珠的臉色微變,馬上點了點頭。
趙一鳴和紅裳夫婦並沒有馬上尋趙寶珠,他們商議了一下,決定先尋來趙大姑爺好好的談一談;莫要人家已經存了休妻的念頭,那趙府的體面可就丟大了。
只是趙一鳴剛剛使了人去請趙大姑爺,魏太姨娘使來的人便到了;聽到娘子的話後,趙一鳴道:“夜這麼深了,我到太姨娘那裡十分的不合適,還是請你們大姑奶奶過來吧。”
娘子深深一福:“大姑奶奶正哭的傷心,哪裡勸的起來?就是因爲我們姨奶奶無法,才讓奴婢來請老爺的。”
趙一鳴和紅裳交換了一下眼神,此事有些不對勁兒——這麼晚了,趙寶珠就算是鬧將起來了,魏太姨娘應該請的人是紅裳或是他們夫婦一起請,而不應該只請趙一鳴自己的。
紅裳輕輕掃了一眼身旁的魚兒,便伸手讓娘子坐下:“坐下吧,看你來的挺急的,一頭的汗水,吃盞茶去去汗吧。”魚兒一扯侍書,兩人悄悄的換了一個位置後,她便沒有引起那娘子的注意來,一個人去了。
那娘子雖然急,可是趙一鳴卻沒有立時要走的意思,只是問趙寶珠如何如何了;好不容易問得差不多了,他站起來卻道:“裳兒,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
這時候一個小丫頭進來了,她在那娘子看不到的時候,對着紅裳和趙一鳴打一個手勢。
那娘子沒有料到老爺會帶着太太去,可是她也不便攔着,只能幹瞪着眼睛看着。
小丫頭上前對着紅裳行了一禮:“太太,婢子有事兒要稟太太知道。”然後就當着那娘子的面,伏在紅裳耳朵邊上匆匆說了兩句話,紅裳只是笑了笑:“這麼點小事兒也值得你大驚小怪的?豈不是讓太姨奶奶的人笑話你們?下去吧,沒有什麼了。”
說完話,紅裳站了起來:“老爺,我們走吧,莫要讓姑奶奶哭得太厲害驚動了老太爺和老太太。”
趙一鳴扶着紅裳的手正要走時,外面又來了人:是趙寶珠的貼身丫頭她來催請趙一鳴的;看到紅裳也要一起過去,有些爲難的看了看他們夫婦,跪了下去道:“我們夫人吩咐,她只是想同哥哥好好說說話,讓太太留下來好好看顧孩子們;並且讓婢子代我們夫人向太太請罪了。”
紅裳聞言對趙一鳴一笑:“看來大姑奶奶是有什麼委屈要同哥哥們說,那我還真是不方便過去了。”
趙一鳴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了紅裳一眼,便起身出去了。
二房那裡,娘子根本沒有見到金氏和趙一飛,菊月看到兩個娘子後請她們到廂房坐下:“嫂子們來得晚了一些,我們老爺和夫從剛剛睡下了;如果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婢子試着去喚兩聲兒?”
兩位娘子哪裡敢讓菊月去喚趙一飛夫婦再起牀?便按照魏太姨娘交待的話說了一遍,取出了小衣服來遞給菊月:“麻煩姑娘明日交給二夫人吧,我們便告辭了。”
菊月一面讓娘子們回去代問魏太姨娘好,一面送了她們出院子;回身時便吩咐婆子們把門關上了;不過她並沒有回房,而是自門縫中向外看了半晌,這才帶着幾絲冷笑向金氏的房裡走去。
金氏的房裡沒有點燭火,卻是一屋子的人;除了金氏夫婦外,還有菊意幾個丫頭及魚兒。
“夫人,那兩個娘子果然是別有所圖而來;她們沒有走,都守在外面呢。”菊月進屋後對金氏回話。
金氏冷冷一笑:“八成是魏太姨娘想借趙大姑奶奶謀算什麼吧?至少她是想知道我們會不會去兄嫂那邊兒。”
趙一飛抖了一下衣襟下襬站了起來:“我們院子可不是一個門兒!走吧。”牽了金氏的手走了兩步,又對菊月道:“你留下來吧,好好的看顧着兩個孩子,有什麼事兒你也好應對。”
而趙一鳴剛剛走,外面卻來了一個客院的婆子,說是趙大姑爺請老爺和太太過去議事;紅裳冷笑了一聲兒:早就料到了魏太姨娘此舉有深意,不想原來是這樣的目的——
七十六章 一飛算姑爺
紅裳叫了婆子進來,對她說老爺有事兒不在,等老爺回來再去姑爺那裡;那婆子卻急道:“姑爺好像是寫了休書,還請太太過去看看吧。”
這個婆子,紅裳和趙一鳴以及金氏夫婦都知道,她是魏太姨娘的人;只是魏太姨娘沒用動她,所以她安插的人,紅裳和趙一鳴能不動的都沒有動,免得打草驚蛇。
紅裳聞言嚇了一跳,連忙答應了下來,並讓那婆子先回去:她換了衣服便過去。
婆子走了之後,紅裳倒真得換了衣服;她的衣服也換好了,趙一飛夫婦也到了。
紅裳和金氏夫婦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吩咐人備了車子便直奔趙大姑爺那院子而去;而在車子上,魚兒才把事情細細的稟了一番,那個小丫頭只是她因爲着緊,所以才讓她匆匆趕回去帶幾句話給紅裳罷了。
原來紅裳看到魏太姨娘的人來了之後,雖然不知道她有什麼目的,但卻知道她另有目的:那應該不會只是自己院子使了她的人來——如果其它院子她真得使了人,那她就真得在謀算什麼。
魚兒出來院子後,帶着兩個小丫頭沒有打燈籠,急急的、悄悄的趕向金氏的院子;她趕了不久的路,便看到了三個身影:原來魏太姨娘不止是要使人去二夫人那裡,還使人去了客院——這個方向,除了二夫人的院子之外,便都是客院了。魚兒打發了一個小丫頭回去給紅裳帶話,她走小路趕去了金氏那裡;而另外一個小丫頭卻去了客院。
紅裳聞言輕輕搖頭:“她是越來越沉不住氣了,匆忙之間佈置,此計可說是漏洞百出了;不過,如果不是我們小心的話,還真就會被她設計了也說不定。”
魚兒只是一聲冷笑:“依奴婢看,就是她在捉死!她的那點齷齪心思,不說也罷,奴婢就看她會得什麼報應,怎麼個死法了!”
此計雖然不夠周密,但卻極爲毒辣,她要毀得卻是紅裳的名節!
不過紅裳等人都極爲奇怪:趙寶珠是魏太姨娘的女兒,她設此毒計,卻不爲女兒想一想嘛?趙大姑父的名聲如果壞了,這一輩子也別想有功名了;就算此事不會外傳,她難道也不想想她女兒的感受?
到了趙大姑父的住處,趙一飛在前,紅裳和金氏在後進了院子。
趙大姑父在書房聽說舅兄和舅嫂來了,先是奇怪然後便認爲他們是來興師問罪的,臉上便帶上了三分惱意。
他迎出來時,臉上的惱意並沒有做掩飾;紅裳和金氏夫婦看到後,也並沒有往心裡去:她們能猜到此人在想什麼。
所以趙一飛落座後第一句話就是:“不知道如此深夜,姑父請我嫂嫂過來有何事要談?”
趙大姑爺先是一愣,然後惱意更甚:“舅兄此話何意?小弟也是讀書之人,如此深夜就是有什麼重要之事,相請也只會是兩位舅兄,絕不會是兩位嫂嫂——瓜田李下之嫌,小弟還是知道的。”
趙一飛卻不惱,平聲靜氣的道:“但你所居院子的婆子,到了嫂嫂那裡,說你要休妻,硬是要請嫂嫂過來的。”然後不待趙大姑爺說話,便扭頭吩咐了兩聲兒,不一會兒兩個娘子扭着一個婆子帶着一個小丫頭進來了。
紅裳和金氏是女眷,所以不到不得已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趙一飛問那婆子問什麼要假傳趙大姑爺的話,那婆子卻分辨道:“姑爺的確是喚了奴婢進來吩咐過讓我去請老爺太太的;而且還在紙上寫來畫去,奴婢粗粗認識幾個字,識得有兩個字是休妻;奴婢對太太所言,並無半句虛言。”
趙大姑爺聞言輕輕擺手:“放開她吧,她說得也不是謊話。”
紅裳和趙一飛夫婦十分的吃驚:這個婆子所說是真,那剛剛趙大姑爺就是惺惺作態了?不過趙大姑爺直接爲紅裳他們解了惑:“我是叫了她進來吩咐過,不過卻是讓她明天一早請舅兄舅嫂一起過來,有些事情小弟想同舅兄舅嫂說一說;可能她年紀大耳背沒有聽清楚,或是看到我的亂寫亂畫,心裡着緊聽錯了吧?倒也怪不得她。”
倒是一位極會替人着想的謙謙君子!這更讓紅裳和趙一飛夫婦吃驚了:真是讀書讀傻了,是聽錯了還是別有居心,他都分辨不出來;就算是他日考取了功名,也是誤國誤民之人
不過趙大姑爺的秉性良善,這一點紅裳等人都看了出來
趙一飛苦笑了一聲,揮手讓人把婆子帶了下去,並沒有當着他的面處置那個破總:不然此人一定會代那婆子求情的
“原來如此,雖然大哥沒有來,不知妹婿有什麼事,可否現在就說”趙一飛是明知故問,他在拖時間
他和嫂嫂散人不能走啊,走了魏太姨娘的那戲可怎麼唱的下去呢?今天晚上,就要給她一個教訓,讓她知道什麼叫“不鞥輕舉妄動!”紅裳和魚兒的話,他和金氏當然聽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極爲贊成嫂嫂要狠狠教訓她的想法
原本還要在趙大姑爺面前顧惜幾分情面,不過魏太姨娘根本不把臉面和女兒女婿當回事,他們也就不必爲她留什麼臉面了
趙大姑爺想了想,苦澀的一笑便把趙寶珠嫁到他們家後,一直到今日的所爲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聽的紅裳和趙一飛夫婦面紅耳赤,在趙大姑爺面前實在擡不起頭來:趙寶珠所爲,實在令人髮指
紅裳差點以爲耳朵不好使了:就是在現代,做人兒媳婦對公婆破口大罵的也不多見;在這個以孝道治天下的時代,趙寶珠此人實在太過極品了
不過她作爲趙寶珠的長嫂,也十分的難堪:老人家就是有不對的地方,但是他們是老人家,可以不理會但不能破口大罵吧?
趙大姑爺看趙府的主子們一言不發,最後加了一句:“寶珠所爲,左鄰右舍都知道;在一起住了多年的老鄰,看不過去隔牆勸了寶珠兩句,被寶珠用鞋子擲到了人家的臉上”他說道此處,聲音低的不能再低了——實在是無臉見相鄰啊
趙一飛臉紅到不行:原來他們府上也是查過趙大姑爺一家的爲人,就是聽說極爲厚道才把他們府中的女兒許配了過去;算不得人家高攀,因爲趙寶珠是庶女卻做了正妻
而且就是觀趙大姑爺的言行,雖說有些書生的呆氣,卻不失君子之風,應該是所言不假的
“我代表我們趙府向親家公親家母賠禮了”趙一飛整了整衣冠對趙大姑爺大禮拜了下去;紅裳和金氏一樣也是大禮拜了下去
的確是趙府教女無方,的確是趙府理虧與人
趙大姑爺今天晚上說出來這一切,便是豁出去了的想法,所以他等着趙府衆人的怒火,沒有想到趙一飛和兩位舅嫂對着他拜了下去
他一下子慌了手腳,連忙起來避過,然後又急急還禮:他還是一個白丁,哪裡能當的起朝廷命官和誥命夫人的一拜?況且這些人都長於他
趙一飛纔好好的安撫了一番趙大姑爺,幾次三番的認真的賠罪,然後誠懇至極的道:“妹婿是想休妻嘛?
紅裳聽到趙一飛這句話,十分讚賞的看了他一眼,看來趙家的二老爺真得成熟了。
紅裳和趙一飛夫婦幾次三番的認真賠罪,又不停的寬慰趙大姑爺,已經讓趙大姑爺心中十分的感動;在這種時候,趙一飛以誠懇的態度問姑爺,好似他只要說出來趙府便會應允一樣——趙大姑爺還能說得出口嘛。
趙大姑爺原本是真要休妻的,可是趙寶珠不在,她的兄嫂十分的通情達理,休妻兩個字還真就是說不出口來了。
他最終只能嘆道:“也不是非要休妻,只是父母養我育我,我豈能無以爲報?而且大丈夫立世,又怎能日日被一個婦人想罵就罵、想打就打呢?我、我……
趙一飛卻一拍胸道:“妹婿實在是明世理又重情義的好男兒!我明白妹婿的意思了,寶珠實在是太過份了,我這個哥哥一定會好好的教教她,再不許她任性胡爲!如果不把她教成一個賢妻良母,我就以死來對妹婿及親家公、親家母謝罪!”
先是一頂高帽子送上,然後又是保證教好趙寶珠,最後又加上一句:以死謝罪;就算是趙大姑爺還有話要說,卻也說不出口來了。
他只能對着趙一飛躬身行禮,相謝並表示寶珠所爲同趙府無關,實在不用說什麼謝罪的。
到最後,趙大姑爺倒是同趙一飛親熱起來:原來他極少來趙府,來了之後也只是表面上的客氣,從不肯同趙家兄弟親近。
紅裳和金氏對視一眼,心下都暗笑起來:這個趙一飛!不過事關趙府的名聲,和各房姑娘們的名聲前程,他們也只能委屈趙大姑爺了。
不過,絕對不能再讓趙寶珠如此嬌蠻下去,不然不是委屈趙大姑爺,根本就是對不住趙大姑爺了。
而就在趙大姑爺同趙一飛相談甚歡時,院子裡忽然傳來極多的人聲——
七十七章 大動干戈
紅裳和趙一飛夫婦聽到聲響並不驚奇:他們等了這麼久,就是在等這喜人——今天晚上的好戲,這才真正上場。
趙大姑爺聽到那麼多的聲響有些不解、奇怪的站了起來,趙一飛夫婦卻有意的避到了趙大姑爺身後的隨影中,如果不細看不會發現的。
紅裳也站了起來,不過她在原地沒有動;趙大姑爺還沒有出去呢,趙寶珠已經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當她一眼看到紅裳在屋裡時,她的眼一下子便紅裳了!
她真沒有想到,她姨娘話中的暗示居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她姨娘提醒,她還真就睡在那裡不回來了,那可就便宜了這一對狗男女。
她衝向了紅裳,伸手就想打紅裳幾個耳光;不,她是想掐死紅裳!紅裳端坐在那裡,靜靜的看着她,紋絲不動不說,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眼看着她就要打上紅裳了,看到紅裳不躲不避的,她心中的火氣不知道爲什麼更大,手上便又多加了兩分的力;只是她忘了紅裳身後還有丫頭的,侍書可是極愛動手的人。
趙寶珠一面要打紅裳還一面喝道:“你這個賤丨人,居然敢到我房裡勾引我相公,看我不打死你個不要臉的賤丨人!”
紅裳還是平靜的看着趙寶珠,並沒有開口反駁她,什麼神情變化也沒有:原來,她是爲了這個在生氣!真真是太好笑了。
侍書上前一步,一下便握住了趙寶珠伸出來的手:“姑奶奶,你剛剛說得是什麼話?奴婢沒有聽清楚,您再說一遍好不好?”侍書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帶着幾分笑意,只是語氣卻冰冷無比。
如果不是有趙一飛在場,侍書早兩個耳光甩到趙寶珠的臉上去了。
趙寶珠哪裡會把侍書放在眼裡,她擡起另外一個胳膊就對着侍書打了過去:“給姑奶奶滾一邊兒去!我說什麼,你沒有聽清,你家的偷人的賤丨人主子聽得清楚!”
只是她一個嬌生慣養的人,哪裡是侍書這個丫頭的對手?她的另外一隻手又被侍書捉住;侍書兩眼都要冒火了:“姑奶奶,您是在罵我們太太?”說着話,她的手用了幾分力,趙寶珠便感覺到手腕處一陣疼痛。
紅裳雖然沒有同趙寶珠一般見識,可是卻也沒有阻止侍書對趙寶珠略施薄懲:趙府的大姑奶奶的確是應該受些教訓了。
不過紅裳不打算自己出手,她出手之後老太爺便不會再出手了:由老太爺出手,纔會真讓趙寶珠得到教訓——她教訓趙寶珠,無論如何都不能太過的,反倒是便宜了她,
趙寶珠被侍書捏住了手,手腕一痛她氣得幾乎吐血:嫂嫂來偷她的男人,還支使她的丫頭打人?!還有沒有天理了?她連聲喝罵侍書放開她,嘴裡還不時的用污言辱罵紅裳。
侍書氣惱的不行,又緊了一下手才道:“放開便放開,只是姑奶奶您可要站穩些!”說完,侍書看了一眼金氏身前的菊意二人,便手上一用力把她推了過去。
菊意兩個丫頭一聲嬌笑:“唉喲,姑奶奶,侍書姐姐不是讓您站穩些嘛?您怎麼這麼不小心?”她們扶住趙寶珠,不過剛巧讓她的腰撞在了椅子上,疼得趙寶珠長長的吸了一口涼氣:“姑奶奶,您在大平地上如果跌倒了,可真就是笑話了。”
兩個丫頭接人的手法可是經過訓練的,所以配合侍書小小算計一下趙寶珠只是小菜一碟;她們雖然笑着說話,可是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大房和二房現在極好,她們當然也不高興聽到趙寶珠辱罵紅裳;所以她們的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
趙寶珠聽到菊意兩個人說話,不自禁的轉過頭去,正迎上了她二哥趙一飛的一雙怒目:她心下大吃一驚——這屋裡還有人?難道不是隻有那個jian人和夫君在的嗎?
她也顧不得和菊意兩個丫頭置氣,還沒有站好便衝口而出:“二哥?二嫂?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
趙一飛負手走到了她面前,聲音中的怒氣明顯可見:“我們怎麼不能再這裡?你剛剛在罵誰、要打哪一個?”
趙寶珠回頭看了一眼紅裳,啞口無言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纔好;趙一飛已經重重一掌打在了她的臉上:“你也是讀書過,學過女戒的人,現在卻什麼事你也敢做,什麼話你也敢說了!就連長嫂你也敢辱罵、還想要動手,今日如果不重重教訓你,你還真就忘了我們府還有家法在!”
金氏帶着丫頭過去扶紅裳坐下:“嫂嫂,你沒有嚇壞吧?”紅裳看了一眼趙寶珠:“還好,無妨。”
趙寶珠被打得一個踉蹌,她站穩後怒道:“二哥你不分青紅皁白就打我?你怎麼不問問那個jian人都做過什麼?她配做我們嫂嫂嘛?”原本她想不提此事的,可是被趙一飛的一掌,激得再也顧不得了。
她這一句話說完,門外便傳來了趙一鳴的怒喝:“你給我住嘴!”搶進屋來指着趙寶珠喝道:“你膽子再罵你嫂嫂一句?!”
趙寶珠看了看趙一鳴,再看看紅裳雖然不服卻也低下了頭:她雖然這幾年在外面過得極爲舒服,漸漸飛揚跋扈有起來;可是在趙府時,她可沒忘掉自己只是庶女的身份;就算是現在她對趙一飛還敢頂兩句嘴,可是對於大哥趙一鳴,她還真沒這個膽子。
趙一鳴恨恨的瞪了妹妹一眼,走到紅裳身邊:“裳兒,你沒有事兒吧?”
趙寶珠聽到大哥這句話,氣得擡頭道:“哥哥,你不問問她做過什麼好事,還對她這麼好?她簡直就是丟盡了我們趙府的臉面!”
趙一鳴聞言又要發作:女子的名聲重過性命,他聽到妹妹一句一句如此污衊妻子,怎麼能夠不生氣?不過他卻被紅裳阻住了,紅裳看向趙寶珠輕輕地道:“我又做了什麼好事?還請妹妹你說個清楚明白。”
話要趙寶珠自己說出來,一會兒到了上房那裡,她才無可抵賴:如此才能爲自己討回公道。
趙寶珠聽到紅裳的話後,對着地上啐了好大的一口:“不要叫我妹妹,你不配!你做了什麼好事,你自己不知道?還是以爲沒有人看出來?你說,你是怎麼勾引我夫君,讓他一整日都只知道盯着你看個不停!”
趙寶珠的話一出口,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她爲何在發瘋了;但是趙一鳴哪裡能容忍她如此侮辱自己的妻子,忍無可忍上前一掌打得趙寶珠倒在了地上:“這種話也能說出話來?沒有聽說過長嫂如母嘛?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辱及長嫂,真是不動家法你就不知道厲害!”
然後趙一鳴回頭喝道:“來人,去回稟老太爺,請家法!”
紅裳不再說話了:趙寶珠爲什麼會如此污衊她,她猜到了——就是爲此,紅裳更加不能原諒她!
外面有人應着飛快的去了上房,而趙一鳴一指趙寶珠:“把她帶到上房去,請父親好好責罰她!”
趙寶珠這時才知道怕了:她嫁出去後,爲所欲爲日久,忘了這裡是趙府,不是她能做主的地方!她看向趙一飛:“二哥——!妹妹我知道……”
趙一飛盯着她喝道:“是非不分,你知道什麼叫做錯?你在夫家所爲,我已經全知,正要去回父親!”
趙一鳴早在趙寶珠和姑爺口角時便已經猜到了一些她的所爲,所以他剛剛纔下手打得很重,不只是爲了紅裳,也爲了趙大姑爺:希望他出一口氣之後,還能容下寶珠爲妻。
趙大姑爺聽到趙寶珠的話後,深吸一口氣,上前對着趙一鳴和紅裳深深一禮:“此事是因小弟而起,如果不是小弟因爲心中有所懼,去偷偷注意嫂嫂的神色,也不會讓寶珠……“
趙一鳴的臉上微紅:寶珠這種舉止實在是丟人至極,卻同趙大姑爺並無太大關係——他悄悄注意紅裳時,眼光中有着猜疑,卻沒有其它的意思,他和趙一飛夫婦都沒有想到他處,只有一個趙寶珠去想左了。
安撫了趙大姑爺後,趙一鳴兄弟相視一眼,都爲這個妹妹頭痛之極。
趙寶珠兀自在求懇:她嚇壞了,她知道不能讓老太爺知道她的所爲,不然就是會被老太爺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卻沒有人理會她的求懇:她實在是太過可惡了。
趙大姑爺更不會爲她求情,她不止是罵過自己的父母,更是親手溺斃自己妾侍所產下的孩子,把妾侍賣到了青樓爲妓!如果不是懼於趙府的權勢,他早就休掉了她。
趙一飛故意行到最後,把剛剛和趙大姑爺所談的話告訴了趙一鳴:“本來已經安撫好了妹婿,現在被她這麼一鬧,妹婿是不是又生了休妻的念頭,還真是難說呢。”
趙一鳴想到趙寶珠無緣無故辱罵紅裳,還要撕打紅裳便心中惱怒:“如果她真是被休了,便把她送到家廟去吧!只是,我們的女兒,日後可怎麼辦。”
兄弟二人都沉默了:不能讓趙寶珠被休啊。
因爲趙寶珠把事情鬧大了,所以趙一鳴兄弟纔不得不把她弄到上房,請老太爺處置:如果她不是發瘋一般打罵紅裳,他們兄弟也就不會驚動老太爺了。
老太爺聽完趙一鳴兄弟的話,看了看跪下在地下哭泣的趙寶珠,喝趙一鳴道:“寶珠是我們趙府的女兒,先對不起親家公一家,後又辱及長嫂的清白,你們只是打了她兩下就算了?你們這是在害我們趙府,在害寶珠這個丫頭!”……
七十八章 鞭了小的,訓了老的
老太爺說完這些,不理會目瞪口呆的趙寶珠,大聲喝道:“來人,請家法!先鞭她十鞭,這是代親家公一家討個公道!”
自有人去取了家法來,在老太爺吩咐了要狠狠的鞭之後,每一鞭都見了血;趙寶珠的嘴巴被堵住了,根本喊不出疼來,可是身子卻痛的縮成了一團。
趙大姑爺看到趙寶珠如此,心頭的一口氣了就散了不少,不過卻沒有出聲爲她求情。
老太爺看十鞭打完後,便又說道:“再鞭她五鞭,這是她辱罵長嫂的薄懲!”這五鞭打下去,趙寶珠已經暈死過去!
如果不是考慮到趙寶珠的身子承受不住,老太爺要打她的豈止是五鞭這麼便宜!她辱罵的可是他們趙府長子嫡孫的母親,根本子虛烏有的事情被她拿來說事,傳了出去,讓子珉日後如何做人?!
老太爺看了看趙寶珠暈死過去,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心下也就是一軟,但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趙大姑爺,只是硬聲道:“潑醒她!”
紅裳便明白老太爺這是想逼趙大姑爺開口求情:只要他求情了,他便不能再提休妻一事。
而趙府的其它人也明白老太爺的心思,所以並無一人爲趙寶珠求情。
趙寶珠暈死過去的時候,魏太姨娘才得了信兒。她並沒有急急的趕到上房爲女兒求情:已經捱了打,她就是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而且老太爺不可能會把親生女兒活活打死的。
她現在需要弄明白:應該是趙寶珠去抓姦,鬧將起來後老爺和二房夫婦會趕過去,然後便會把事情鬧到老太爺面前——這些好像沒有錯,但爲什麼被打得那人不是太太,而是自己的女兒呢?
她使了人去客院打探一下,這裡卻發現安排在那裡的婆子已經被趙一飛命人關了起來;雖然還不能知道整個事情的詳情,但她至少明白她這一次的謀算又沒有成功!
女兒是她的,她不能不去上房一趟,不然反而更讓人疑心;所以,她收拾了一下便趕到了上房。
這個時候老太爺正在喝問趙寶珠是不是知錯了。
趙寶珠哪裡還有硬氣的樣子?一疊連聲的認錯,聲稱自己再也不敢了,一定會好好的侍奉翁姑,好好伺候夫君;也一定不敢再對嫂嫂有所不敬等等。
不過趙大姑爺沒有開口爲她討饒,所以老太爺似乎是餘怒難消的樣子,一拍桌子道:“你現在知道錯了?在家裡我和老太太是怎麼教的你,可是你卻在夫家做了什麼?回府後你又做了什麼?來人,再給我鞭十鞭!”
這十鞭下去,趙寶珠就是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那鞭子可都是牛筋所做,在水裡泡軟再打過來,就是男人也經不起多少鞭子,何況只是一個弱質女流。
趙大姑爺聽到十鞭就是一驚:雖然趙寶珠是可惡,但罪不致死啊!
他這一驚,那邊已經一鞭下去了,趙寶珠身子一哆嗦,連縮起身子來都好似沒有多少力氣了!他一急站起來喊了一聲:“且慢!”想先阻止那人再打下去。
幾乎同時在門外還傳來一聲兒:“來太爺,手下容情!”魏太姨娘到了。
其實魏太姨娘喊了是絕對不管用的,因爲老太爺要的是趙大姑爺的一句話;所以那高高舉起的鞭子放下了。
老太爺沒有理會急急奔進來的魏太伊寧,而是看向了趙大姑爺;“賢婿因何叫停?此女是我沒有管教好,今日好好的教教她,正好替親家公,親家母出口氣,也算是我的賠罪之意。”
趙大姑爺躬身道:“岳父大人在上,寶珠雖有不是,不過罪不至死,依小婿看慢慢教導她便可,不要再鞭下去了。”
老太爺低下頭沉吟了半餉,然後才道:“如果是他人爲此女講情,我是絕不會饒了她的!但是珠兒已經不是我趙府的人,而是賢婿的人,的確是不應該由我來教管她——此女自今日起便交由賢婿了,到時再休了她也爲時不晚。
如此打定主意後,趙大姑爺便神色坦然的坐了回去。
紅裳等人當然知道趙寶珠不可能會被打死,打成這樣也足可以讓她記住這個教訓了,所以並沒有人對此不滿。
如此打定主意後,趙大姑爺便神色坦然的坐了回去。
紅裳等人當然知道趙寶珠不可能會被打死,打成這個樣子也足可以讓她記住這個教訓了,所以並沒有人對此不滿。
不過金氏卻掃向了紅裳,眼中帶着似笑非笑的樣子;紅裳沿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原來是魏太姨娘。剛剛因爲主意趙大姑爺的反應,所以並沒有來得及細看魏太姨娘;現在紅裳仔細一瞄,心下便有些小小的差異:魏太姨娘穿戴整齊的很!
雖然因爲跑了幾步有些氣喘,但是頭髮不見凌亂,釵環也不見歪斜:同她平日立來上房伺候時並無什麼不同。
紅裳明白了金氏的意思:趙大姑娘要被老太爺打死了,她這個親生的母親居然還能整齊到如此地步,實在是怪異的很。
爲了固寵?就爲了能給老太爺留下一個好印象,就不顧自己的女兒的死活?紅裳有些不明白魏太姨娘心裡到底想些什麼——哪有這樣的母親!
老太爺掃了一眼魏太姨娘:“你身子不好,不在屋裡好好歇着,這麼晚跑來做什麼?”
魏太姨娘看了看趙寶珠,眼中的淚水便掉了下來:“老太爺,婢妾、婢妾知識掛念大姑奶奶。”
老太爺冷哼一聲兒:“她有什麼科掛念的?你顧着自己家就行。”
紅裳和金氏對視了一眼:魏太姨娘雖然長得並不出衆,可是她哭起來卻不會把妝弄得太花,看上去只會增添三分可憐,而不會讓人生出厭惡來。
這也是好事兒啊!
魏太姨娘福勒一福:“婢妾相求老太爺,讓婢妾把姑奶奶請到婢妾那裡,由婢妾親自來伺候姑奶奶。”
老太爺已經不耐煩了:“這裡沒有你的事兒,下去吧;姑奶奶已經是旁人家的人,自有她的人照料她,不用你來操心的。”
魏太姨娘沒有想到老太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吃驚的看了一眼老太爺,卻不敢說什麼,只能欠身退下去了。紅裳和金氏在她走時,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得她背後冒出了冷汗來;不過她還沒有驚慌,就算是捉了她的人,也不能說明什麼——昨天晚上的事情,可都是大姑奶奶所爲;而老太爺剛剛也說,她可是外姓人,除了不讓她回府,還能拿她如何?
魏太姨娘一副溫馴往外退去,退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麼來,又前行了幾步,對着趙大姑爺一禮:“姑爺,麻煩好好的照顧我們姑奶奶,小婦人這裡先謝過了。”說完話,她又是一禮。
趙大姑爺坐着尷尬起來,扶也不好扶她只能道:“莫要折煞我們這些小輩兒,姨奶奶您還是下來;我和寶珠是夫妻,自然會好好照顧她的。”
魏太姨娘這纔好像是真得放了心,對着老太爺和老太太又是一禮;她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寶珠,想說話可是掃了一眼老太爺不耐煩到極點的臉,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就退下去了。
紅裳看了一眼地上的寶珠,又看了看魏太姨娘的背影兒,她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老太爺這才讓問趙大姑爺,要把趙寶珠安置到何處:因爲躺下再來回移動就不太妥當了;趙大姑爺自然是想回家的,可是看到寶珠一身的傷,最後還是讓人把她送到了客院中——他要在趙府多留幾日了。
魏太姨娘想把寶珠接到自己院子裡,是因爲她不想讓寶珠說錯話;可是老太爺硬是攔了下來,她心裡有了幾分不安;直到第二日她知道趙大姑爺有了休妻的心思,她和明白昨天晚上老太爺爲什麼那麼奇怪了。
老太爺好生安撫了一番趙大姑爺後,才讓趙一鳴兄弟把他送回了客院了。
魏太姨娘到底是擔心寶珠會亂說話,第二日帶着一些傷藥去探寶珠,想找個機會提點一下她;她到得時候,沒有想到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在。
而趙寶珠伏在牀上痛得正哼哼,看到魏太姨娘來她眼圈便紅了,輕輕喚道:“姨娘。”她是一肚子的委屈,可是當着兄嫂的面兒卻說不出來。
魏太姨娘上前好生的安慰了一番寶珠,然後便問寶珠倒是是怎麼問事兒;寶珠恨恨的看了一眼紅裳,倒底也沒有敢說什麼。
紅裳感覺到寶珠的目光,便迎了過去:“妹妹可有話想對我說?”
趙寶珠雖然有氣但卻不敢再發作了,只是轉過了頭去沒有理會紅裳;趙一鳴喝她:“嫂嫂同你說話呢,你這是哪裡來得規矩。”
魏太姨娘迴護寶珠,說她在傷中心情不好,讓趙一鳴和紅裳不要同她計較:以來買寶珠一個好,一會兒纔好提點她不要亂說話;二來倚老賣老氣走了大房和二房的人,正好可以同寶珠說話。
不想趙一鳴卻冷冷看向了她,張口就是一頓搶白,把爲妾的大道理對着魏太姨娘就說了一通,最終還教訓她道:“就是因爲妹妹不懂事兒,所以我這個做哥哥的教她,你一個姨娘搭得什麼話?!寶珠如果不是被姨娘寵壞了,也萬不會做出那等丟了趙府臉面的事情來!”
魏太姨娘被教訓的臉紅一塊白一塊的,卻偏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趙一鳴說得都是大道理,就算是到了老天爺面前,她也是沒有道理的一方。
七十九章 代老太爺打得你
魏太姨娘只能諾諾連聲的應着,心下雖然惱怒萬分卻也不敢說什麼。
趙寶珠看到自己姨娘被趙一鳴訓斥,心裡的火氣便再也忍不住了:如果現在被訓斥的是她,她是絕不敢反駁什麼的——這一頓打,她是真得怕了;雖然並沒有真正的認識到自己錯了,但是再也不敢對紅裳等人表現出什麼不敬了;更何況是她一向怕的趙一鳴。
不過,趙一鳴現在訓的是她的姨娘,當她看姨娘臉面耳赤的立在那裡時,便忘了趙一鳴的可怕;她張口對趙一鳴道:“哥哥向來是明白道理的,只是妹妹卻不懂,做爲兒女來說,對於父母屋裡的貓啊、狗啊都不敢傷到、嚇到它們,怎麼兄長今兒卻對父親的妾會如此大聲喝斥——不知道“孝”字,兄長還認不認得?或者是,兄長從來就沒有把父親放在眼中?”
趙寶珠雖然平日裡在人前人後,對魏太姨娘同奴婢一樣,但是她心中知道這是她的母親:所以她容不得趙一鳴如此待魏太姨娘。
紅裳和趙一鳴聽到趙寶珠的話都微微一愣;趙一鳴看向寶珠,看到她眼中的憤怒時心中便是一嘆:珠兒本性並不壞,只是她視之爲母的人,怕是沒有把她放在心中吧?
“你也知道孝道?知道孝道就好好的反省自己,不要再讓老太爺爲你擔心;至於我在做什麼,我自己是知道的……”
趙一鳴的話還沒有說完,魏太姨娘已經掉着淚對趙寶珠道:“姑奶奶您就少說一句,老爺教訓的對,婢妾已經知道錯了。”
趙一鳴還沒答話,趙寶珠便強自撐着坐了起來:“姨娘,收起你的淚來!雖然你的確是妾,但我們這些小輩兒卻是不能訓斥你的!哥哥做錯了,應該是由他向你賠罪。”
魏太姨娘已經跪下去:“姑奶奶,你小心身子,快不要再說了;一切都是我的錯。”
紅裳和趙一鳴看到魏太姨娘如此,相對苦笑了一下,紅裳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說句軟話:老太爺雖然不會因此怪趙一鳴,不過再由着魏太姨娘鬧下去,趙一鳴的名聲兒怕是不好聽的。
趙寶珠上前去拉魏太姨娘,可是魏太姨娘卻抱住趙寶珠哭開了,嘴裡胡亂說着讓她快上牀的話,可是手卻沒有鬆開半分。
“姨娘,你起來!有什麼委屈自管說出來,實在不行就到老太爺跟前說個清楚明白,看有不有人給你做主?你卻不必如此,也讓人看了笑話去。”趙寶珠強忍着一身的疼痛,想拉魏太姨娘起來。
趙一鳴此時也開了口:“姨娘起來吧,剛剛是我語氣不對,雖然是爲了姨娘好,但的確是不應該用重口氣同姨娘說話的。”
按理說這樣也就可以了,但是魏太姨娘聽到後卻彷彿是嚇到了,便想鬆開趙寶珠給趙一鳴叩頭;趙寶珠哪裡肯讓她做這種事兒?扭住她喝趙一鳴道:“你還不給姨娘賠禮?跪下!”
紅裳冷眼看到現在,輕輕的開口道:“夠了!姑奶奶,你讓哪個跪下?姨娘,你也可以了,如此大失體面的事情做了出來,就是鬧到了老太爺跟前,你也落不了好吧。”
趙一鳴被趙寶珠和魏太姨娘氣得臉色都變了:寶珠是真傻還是假傻?居然看不出來魏太姨娘在做戲,就是爲了讓他和紅裳難堪嘛。
趙一飛一直沒有插上話,而金氏和紅裳一樣只是一旁冷眼看着魏太姨娘做戲;直到寶珠喝趙一鳴跪下時,他們夫婦纔開了口。
趙一飛皺眉:“寶珠,還不給兄長認錯?”金氏對魏太姨娘道:“您還是起來吧,真鬧到了老太爺面前,您真當老太爺什麼也不明白嘛?”
魏太姨娘當然不是要鬧到老太爺跟前去,她卻像沒有聽到紅裳和金氏的話,只管跪下在地上抱着寶珠大哭;這一次她倒是哭得眼淚鼻涕都下來了。
趙寶珠本來聽到紅裳開口心頭就火起,不想二哥二嫂一開口也是編排她和她姨娘的不是,再加上她起來一動扯得身上傷口痛得厲害,一股邪火就忍不住了。
她指着紅裳就罵了起來:“你給我閉嘴!這一切還不是你的錯,我們趙府原本好好的一個家,自你來了之後,得過一日安寧嘛?看看把我姨娘嚇成什麼樣子了,你都做過些什麼你自己知道!自己的父母都不認了,你還算個人嘛!”
魏太姨娘驚恐的起身去捂趙寶珠的嘴:“姑奶奶——!”
紅裳也看不生氣來,她上前兩步,揚的好像是對着趙寶珠打了過去,卻正正打在了魏太姨娘的臉上!
“啪”的一聲兒打的屋裡猛然間靜了下來。
金氏和趙一飛都上前了一步,他們要護的人當然是紅裳:那一巴掌能打得那麼準,當然是嫂嫂安心要打的人就是魏太姨娘。
紅裳打完後,平平靜靜的道:“對不起姨娘了,居然打偏了;本來是要教教姑奶奶應該怎麼說話的,不想卻教到了你的臉上。”
不過,她的語氣可不像是道歉,那是一點兒歉意也沒有。
魏太姨娘捂着臉,呆愣愣的看着紅裳,也忘了繼續哭下去,根本沒有開口說什麼——她是萬萬沒有料到紅裳會打她、敢打她!
紅裳輕輕甩了甩手,又看了一眼魏太姨娘,才轉開目光看向了趙寶珠。
魏太姨娘看懂了紅裳目光中的含意:太太就是明明白白向她表示——她要打的就是自己!
紅裳看向呆若木雞的趙寶珠:“你是向我賠罪,把剛剛的話收回去;還是現在就同我去見老太爺?”她的話還是平靜的很,哪裡像剛剛打了魏太姨娘一個耳光呢。
趙寶珠的臉上一下子充血紅得不能再紅了,她抖着手指着紅裳顫顫的道:“你、你敢打我姨娘?”
紅裳直直看着寶珠:“這不是敢不敢的事兒,知識剛剛一生氣失手打錯了姨娘;剛纔要打的人是誰,姑奶奶不會不知道吧?”
趙寶珠被紅裳氣得七竅生煙:“你打了人還如此得意,我這就到老太爺那裡去!”
就是打了人才得意啊!不過紅裳不能把這句話說出來,她聽到趙寶珠的話側過身子讓她:“姑奶奶慢走,我隨後就到。”她看向了魏太姨娘:“只是不知道姨娘是不是想讓你去啊,你問過沒有?”魏太姨娘的臉火辣辣的痛,她恨得紅裳要死,卻偏偏發作不出來;聽到紅裳的話後,她低下頭一時沒有說話:再往下做戲她還真不敢了——太太能打一掌,就能打兩掌;而且看二房夫人的眼色也不善的很,如果再有一個人失手,她也沒有地方喊冤去。
老太爺就算會爲她做主,能拿他的兒媳婦如何?讓她們給自己賠個禮,頂多讓她們在房裡待上三天不出門兒:人家可是根正苗紅的妻房,她一個妾侍捱了打也是白挨!
如果太太沒有兒子,或者說趙府不是久久沒有子嗣,那太太打她這一下子絕不會被老太爺輕輕放過;而且,她剛剛用的手段瞞不過大房和二房的人去,當然也瞞不過老太爺去,到時候是誰會受罰可就難說了。
紅裳輕輕的冷哼了一聲兒:“既然姨娘不開口說話,那我猜想,姨娘是造成姑奶奶去尋老太爺講理了!那——,來人啊,爲姑奶奶準備軟兜,路上要小心伺候着姑奶奶。”
趙寶珠本來聽紅裳問魏太姨娘,所以回身來等她開口;現在聽到紅裳如此說話,她氣得一轉頭便向屋外走去:雖然每走一步全身都疼得厲害,她倒是比昨天硬氣了好多。
魏太姨娘正要拉住寶珠不讓她去時,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你要到哪裡去?”
隨着話音,趙大姑爺自門外進來了,雖然剛剛開口對趙寶珠說了話,不過他一進屋,還是對趙一鳴等人依次見了禮。
“你現在渾身是傷,哪裡也不能去,快到牀上歇着去;看你痛得一臉的汗,你根本連院子也走不出去。”趙大姑爺看向寶珠。
寶珠惱道:“她打了我的姨娘……”“嫂嫂不是說失手了嘛,你就不要再鬧了;昨日你受得責罰不夠重的嗎?而且你不記得昨天晚上答應我的話了,想回去好好過活,就趕快回牀上去。”趙大姑爺看起來根本沒有勸解過人,他的話寶珠這個時候能聽得進去纔怪。
趙寶珠根本不依,她正要再開口辯駁時,門外卻傳來了老太太的聲音:“就算你嫂嫂沒有失手,她也是代老太爺教訓一下你姨娘,讓她明白應該如何對待你這位姑奶奶纔是對的!”
趙寶珠聞言臉色一變,雖然極爲氣惱,但卻不敢對老太太不敬;雖然看上去軟了,被趙大姑爺拉到了牀上去,不過她心下到底是不服老太太的,還在盤算着如何去尋老太爺說話。
魏太姨娘的臉色卻變得白了三分:她是氣的;老太太這話可把她的臉面掃了一個精光。
隨着話音老太太進了屋,紅裳和金氏迎過去扶起她:“怎麼還驚動了您?”
老太太卻沒有答妯娌二人的話,先打量了一眼紅裳:“沒有受委屈就好。”又看向了金氏:“我倒是不擔心她,她一向是不肯吃虧的人;當初我都沒有降下她,還真不相信一個姨娘能讓她吃虧。”
金氏只是一笑並不惱:現在老太太和她已經很不錯了:不然老太太也不會打趣她。
八十章 終開口
老太太沒有進門時便喝斥了趙寶珠,可是進了門卻只是和媳婦說話,理都不理魏太姨娘和寶珠,讓這兩個人更難堪;尤其是魏太姨娘。
趙寶珠被丈夫拉回了牀上,可以藉着傷勢躲在牀上不必面對老太太;可是魏太姨娘卻避無可避,只能上前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聽到魏太姨娘請安的聲音,這纔看向了她開口便責問她:“婦德是什麼?”
魏太姨娘知道老太太如此開口便是要大大的訓斥她,但她不能不答:“婦德乃指德、容、言、工。”
老太太冷冷哼了一聲兒:“原來你知道德、容、言、工,我還以爲你已經不記得了呢!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能不能見人?讓屋裡屋外的丫頭婆子們都好好看一看,這便是我們府的太姨娘,你真是不怕丟了臉面!你既知婦德,依你這副樣子,容宇是何解?”
魏太姨娘原本只是福了一福,欠身立在那裡;聽着老太太的訓斥不得已便跪倒在地上:“婢妾知錯,請老太太責罰。”
老太太哼了一聲兒:“我責罰,我有這個膽子嘛?你爲我們趙府生養了一個好姑奶奶啊,現在我們府裡,還有哪個敢責罰你?”
魏太姨娘低頭依然還是一句:知錯了,請老太太責罰。
老太太沒有再提趙寶珠,瞪了她一眼道:“婦德中的言字何解,你說給我聽聽。”
魏太姨娘叩了一個頭:“老太太息怒,身子要緊;言字是指婦人應該知道什麼是應該說的,什麼是不應該說的。”
老太太盯着魏太姨娘:“聽你說來,你很是明白嘛!”然後一掌擊在桌子上:“但,剛剛你都做了什麼?什麼是你應該說的,什麼是你不應該說的,你倒說給我聽聽?”
魏太姨娘只是叩頭並沒有再說話:她所說的話,表面上來看並無不妥,她並不像直承自己剛剛心懷叵測。
老太太冷冷一笑:“不說話了?不應該你說話的時候,你話挺多的;應該你說的時候,你卻一句話也沒有!這便是你的婦言!”
老太太把魏太姨娘狠狠教訓了一番,然後看向了趙寶珠:”尊卑上下,你要好好的體會一番了!你兄長就是做得再有不是,也還有我和你們老太爺呢,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妹妹教訓他了;何況你兄長和嫂嫂根本沒有做錯什麼,倒是你全無長幼之分,昨天那一頓鞭子,剛剛過了一夜,你不會已經不記得痛了吧?“
趙寶珠本來聽老太太訓斥魏太姨娘就聽了一肚子的氣,現如今聽她還來訓自己,張口便想反駁,卻被趙大姑父一眼給瞪了回去:她雖然還不是真怕夫君,不過她卻懼他真個休了她;而且聽老太太最後一句話十分的不善,如果自己說的話惹得她怒了,再請家法出來鞭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太太又訓斥了趙寶珠幾句,看着她給紅裳賠了罪,這才起身走了;自始至終,老太太並沒有派紅裳和趙一鳴一句不是。
送走了老太太,紅裳回來屋裡後看了一眼趙寶珠,並沒有再開口對她說什麼;等趙一鳴對趙大姑父客氣了兩句後,起身便隨趙一鳴要走。
魏太姨娘卻上前給紅裳福了一福:“太太,您大人有大量。”
紅裳掃了一眼牀上氣憤不已的趙寶珠,再看了一眼魏太姨娘一笑道:“大人才有大量,我只是一個女子,怕是沒有那麼大的肚量。”
魏太姨娘聽得心頭一驚:太太這是表明日後就是要同自己過不去了嘛?
“開個玩笑而已,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過不去的?太姨娘真是太見外了。”紅裳卻笑吟吟的又接着說了一句:“妹妹好好養傷吧,太姨娘有什麼事兒儘管使了人來說一聲兒,日後莫要生份了纔好。”
說完,她便和趙一鳴、金氏等人走了。
魏太姨娘勞心費神謀算了一場,卻一分好處沒有落到,心中自是惱恨無比;只是現在她沒有可以借用的人,除了暫切忍下也沒有其它的法子;她回去安撫了趙寶珠幾句,又提點了她幾句話後,便起身回房了。
其實魏太姨娘就是多心了,趙玉珠一直視她爲母,怎麼可能把錯處推到她身上呢?只是庶出子女在府中的地位很尷尬,她纔不得不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來罷了。
魏太姨娘一路上都在咬牙:昨天晚上設的計沒有奏功也就罷了,卻把寶珠連累了;而今天想借勢讓大房服軟,讓他們知道以後做事不要太過欺人——她可是老太爺的人,他們就算是主子,也要讓自己三分。
不想最後自己卻受了一掌之辱!
如果趙寶珠現在沒有受傷,那她馬上就可以送信給那人:看他是不是有另外的法子,可以好好的教訓一下大房的人!如果能把大房除去,香草的小命也就沒了。
趙一鳴在車子上看着紅裳一直在笑;紅裳被他看得耐不住了:“笑什麼笑?”
趙一鳴伸手握住紅裳的手:“寶珠罵你,你爲什麼不掌她的嘴,反而要掌了魏太姨娘呢?”
紅裳白了一眼趙一鳴:“我豈會同寶珠一般見識?她自管罵她的,我對得起天地良心,怎麼可能爲了她說得子虛烏有的事情就生氣?”
趙一鳴忽然一笑:“你是不是看魏太姨娘使手段逼我給她低頭認錯,心中早就着惱了,所以才藉機要掌她?順便鎮懾一下寶珠?”
紅裳臉微紅,扭過頭去:“偏你想得多!打了就打了唄,反正寶珠也好,魏太姨娘也罷,就是要好好教一教的。”
紅裳的確就是因爲看破了魏太姨娘的心思,所以纔會掌了她:老老實實的太姨娘,自然要敬人家三分,不過魏太姨娘卻不必了。
趙一鳴心情大好,一路上握着紅裳的手笑嘻嘻的;笑得紅裳的臉越來越紅,最後惱得捶了他好幾下。
“魏太姨娘捉姦不成,反而把女兒搭了進去,想來她也要惱死了。”趙一鳴不再笑紅裳:“要防她再生出事端來。”
紅裳輕輕點頭:這人一日不除,府中一日過不得安寧日子。
蓮太姨娘倒是聽說了寶珠捱打事情始末,不過她對這個不感興趣,一心一意只要爲兒子謀個嫡子;老太爺當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不給她機會開口,便是想淡一淡她,也許她能把心思放下。
可是蓮太姨娘不但沒有把心思放下,反而越來越心切了;老太爺終於對她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也對她完全的失望了。
魏太姨娘因爲在大姑奶奶那裡言行有失,婦容不整被老太爺禁足了三日;倒把蓮太姨娘急壞了:她要如何能避開老太太求老太爺呢?就算是魏太姨娘三日之後再來伺候着,但她惹惱了老太爺和老太太,怕是幾日裡都不會給她好臉色,又哪能引得開老太太。
蓮太姨娘卻沒有想到,機會居然來得如此容易。
這一日老太太午睡起來後,要去紅裳院子裡看孫子,可是老太爺卻熱得不想動。原本上午的時候已經看過了,老太太這一走還帶走了言梅等幾個礙蓮太姨娘眼的大丫頭。
蓮太姨娘給老太爺奉上茶,又支開了所有的小丫頭便坐到腳踏給老太爺打扇,一面打扇一面同老太爺閒話;老太爺有一句無一句的應和着,倒也沒有看出來不高興。
機會難得,蓮太姨娘也顧不的老太爺現在的心情如何了,便慢慢的把話題引到一帆的身上:“三爺年紀太小了,比大少爺還小些呢。”
老太爺只是點了點頭:“就是再小些,他也是叔叔,子珉是侄兒。”
蓮太姨娘聽到老太爺接的話兒不合心意,便又開口說道:“老爺和二老爺都是出息了的,到時候三爺也只能依靠兩位哥哥謀個出路什麼的。”
老太爺並沒有接話,取了茶來吃。蓮太姨娘卻不住口的繼續說下去,最後她看天色實在是不早了,老太太就要回來了,便直接跪在地上道:“老太爺,非是婢妾不知足,只是三爺年齡太過幼小,婢妾又是一個無能的,所以求老太爺多多憐愛他一些。”
老太爺眼簾低垂:“你想讓我如何多憐愛他一些?”
蓮太姨娘叩頭:“三爺上面有兩位哥哥,他年紀又小又是庶出,怕將來在族中不好立足,求老太爺做主,讓老太太也一併收到名下吧。”
老太爺看着手中的茶盞半晌無語,過了一會兒他輕飄飄的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有人提點了你?”
蓮太姨娘聞言一驚,不知道老太爺這是什麼意思,她愣了一愣就沒有立時答話。
老太爺卻擡眼看向了她:“還記得你和琴兒你們兩個剛來書屋的時候呢?你們兩個人很是機靈,伺候筆墨也是盡心盡力的,也能同我說一說書的東西,那段日子極不錯的;所以,後來我壞了規矩,一直沒有讓你們到上房來立規矩,依然還是在書房裡伺候着。”
蓮太姨娘更是不明白,老太爺忽然說起這個來做什麼:不是正在說一帆嫡子的事情嗎?她喃喃的開口道:“能伺候老太爺是婢妾的福分,三爺也是老太爺的福氣,還請您多多憐惜三爺。”
老太爺聞言收回了目光,然後盯着茶盞好一會兒,便開口喚人:“來人啊。”
八十一章 謀不得
蓮太姨娘一聽大喜,以爲老太爺讓人去請老太太回來議事,就想往下叩頭。
“請你們太姨奶奶回房去。”老太爺的話輕飄飄地傳進了蓮太姨娘的耳朵裡:“你這幾日不用上來伺候了,在房裡好好想一想吧。”
蓮太姨娘聽得大驚:“老太爺,老太爺,婢妾”
“去吧,去吧;書房裡這些日子我也不會去的,那邊你也不用費心思了;什麼時候再叫你來伺候,你等着就行了。”老太爺把杯盞放到了几上,揮手讓她下去。
蓮太姨娘的淚水落了下來:“老太爺,婢妾不明白,婢妾委屈!”
老太爺猛得轉過頭來看向她:“你有什麼不明白,你又有什麼委屈!”這話已經有了幾分氣惱,但蓮太姨娘卻不管不顧的道:“我和琴兒一起伺候老太爺,自問不比琴兒少了一分心思;她去給老太爺和老太太祈福,可是婢妾也盡心盡力的伺候着老太爺和老太太,婢妾哪裡不如琴兒了?可是老太爺和老太太卻給了琴兒所出的羽安姑娘嫡女的身份,但婢妾……”
“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蓮太姨娘的話,那是老太爺剛剛放在了小几上的茶盞。
蓮太姨娘嚇了一哆嗦,她吃驚的擡頭看向老太爺。
“你不明白?你委屈?”老太爺的話帶着森然:“我告訴你爲什麼!琴兒的心思純良,而你——,因爲生養了一個兒子心思便不再純良了!你要爲一帆爭個嫡子的身份,是爲了什麼?你說啊,你把你心底的想法說出來,你爲什麼一定要替一帆爭個嫡子的身份!”
蓮太姨娘被嚇得不輕,喃喃的答不出話來。
“說不出來?我來替你說!你爭完了嫡子,就會求我讓你養育一帆是不是?”老太爺盯着蓮太姨娘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蓮太姨娘被老太爺看得心裡發毛:她感覺自己心中的想法,老太爺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她根本不敢搖頭。
老太爺繼續說了下去:“你養育一帆是爲了什麼?是不是就是讓一帆只聽你的話,只認你爲母?想讓一帆做一個無君無父之人!然後嘛,你就是想讓一帆同一鳴他們兄弟爭家產,來一出兄弟鬩牆的好戲!你說是不是?”
老太爺的話越說越慢,可是每個字落到蓮太姨娘的耳中,就如同她的心被重重捶了一下,她嚇得連呼吸都變得極爲困難。
“說啊,是不是?”老太爺盯着她,又問了一句。
蓮太姨娘終於驚醒過來,連連搖頭:“不是,不是的,婢妾不敢,婢妾不敢!”
老太爺又盯了她半晌,然後轉回頭去閉了上眼睛:“不敢就好,下去吧;回去好好想一想,想清楚對你有好處的;如果再想不清楚,你的心就太大了,怕是我們趙府容不下。”
蓮太姨娘臉白了,不敢再說什麼,只叩了一個頭便起身退了下去;她渾渾噩噩的回了房,然後爬到牀上躺下抖作了一團:老太爺的目光太可怕了。她可能是被嚇得太過了,腦子裡空白一片,躺着躺着居然糊里糊塗的睡着了。她在夢中看到了長大後的一帆,可是不管她如何呼喚,一帆根本不理會她,只是跟在太太身旁,說是要給他的母親老太太去請安。
然後她不知道爲什麼就在上房中了,一屋子的白——老太爺死掉了!她驚恐莫名:老太爺什麼時候死掉的,她怎麼不知道?可是接下來就上來幾個婆子,拖起她來就走,就是奉了老太太的命,要把她賣出去。
她拼命的掙扎哭求,但是沒有人理會她,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笑;她忽然看到了一帆,她大叫着兒子的名字,求他救救自己:她是有兒子的人,怎麼可能會被賣掉?
但是一帆卻看也不看她一眼:我哪是你的兒子,爲什麼要救你!她心痛惱怒,被婆子們一下給扔出了府門!
她不甘心的大喊了一聲兒,卻把自己叫得醒了過來;她一頭的汗水,帶着一些茫然坐了起來,過來一會兒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好在,那只是一場夢。
蓮太姨娘自然是不甘心的,卻是一想到老太爺森然的目光她便嚇得一哆嗦,所以一連幾日也不敢想嫡子的事情,就是去紅裳那裡看看孩子也不敢;就是因爲她只是怕,而不是真的放心了,所以她幾天來過的日子極爲不好受;幾乎是天天一睡着便會做惡夢。
魏太姨娘禁足三日之後,換上乾淨的布衣,只用一根釵別住了頭髮,臉上也只是薄薄的施了一層脂粉,便去上房請罪了。
老太爺和老太太見了她也沒有再說她什麼,只是讓她謹守本份;然後便打發了她回房,沒有讓她在上房伺候着。
魏太姨娘回房後,先去看了寶珠;看到她傷勢好了不少,說了幾句話讓她好好養傷之類的話,便起身走了;她並沒有回房,而是去了蓮太姨娘那裡。
蓮太姨娘的事情,她雖然在禁足中,但也聽說了:怎麼能讓她息了心思呢?
魏太姨娘人沒有進屋,便先笑道:“妹妹在做什麼,姐姐來打擾你了。”
蓮太姨娘已經聽丫頭說知道魏太姨娘來了:“姐姐快請進來。”她迎了出來。
府中一連平靜了幾日,紅裳和趙一鳴便偷了半日閒出府遊玩;城中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紅裳和趙一鳴逛了幾家店鋪後,便一致認爲無趣,讓車伕把他們放到了南街市上,他們夫婦沿着街道走了進去:這時候都是沿街叫賣的小販。
紅裳發現古時候叫賣的小販們都很有趣,他們的叫賣聲都很有意思,而且是隨口就來;這條街上很熱鬧,賣什麼東西得都有。
趙一鳴看紅裳玩的高興,心下也開心;夫婦二人給孩子們買了不少東西:因爲家中孩子們多,所以每樣玩具他們總要買好幾件,每家攤主都給他們夫婦算的很便宜。
雖然東西賣了不少,倒是沒有用掉多少銀子;最主要的是,紅裳發現這個時代的玩具很環保!她不必擔心,可以讓孩子們盡情的玩兒。
侍書和魚兒也買了不少的東西,他們可算是滿載而歸。
紅裳和趙一鳴再車子上有一句無一句說着話:他們買完點心,便回府了。經過原來薛府的宅院,趙一鳴下意識向外看去:他看到了那個人,那個在孫氏房裡的“婆子”。
不過,現在他並不是婆子打扮,而是一身的男裝;身旁的人都圍着他說話,他好似要出府的樣子。
趙一鳴仔細得看向他,雖然隔得很遠,可是他依然對那人又一種熟悉的感覺:這個人,他應該認識才對!
五爺原本要上馬的,忽然看到了趙府的馬車在不遠的地方停下後,他心下就是一驚:難道被他們發現了什麼?當他看到他們只是去點心鋪子買東西時,雖然放心不少,不過卻放棄外出,反而轉身回府了——他原本是要去趙府的,但是現在他改變了心意;明日再去不遲。
趙一鳴在車上的小窗裡一直注意着那人,看到他看了自己的車子幾眼便回府了,馬兒也牽了回去,心下更是認定此人應該和自己是相識的,最起碼原來是見過面的人。
紅裳看趙一鳴忽然不說話,一直注意着車外,她也看了出去;自然也看到了那個人,只是紅裳卻不識得此人。不過看趙一鳴的樣子,紅裳也猜到這人是誰了。
趙一鳴坐正後並沒有提及那人,紅裳也聰明的沒有問,車子上反而沉悶了少許。回府後,趙一鳴便下車去了孫氏那裡,他想看一看,那人出府來是不是想今天晚上到自己府上來。當他看到孫氏打扮的比平日裡豔麗時,心裡也就明白自己猜對了:他不喜歡女子豔麗的裝扮,所以他每每到孫氏這裡來時,孫氏都裝扮的很淡雅不俗。
趙一鳴來孫氏這裡自然不只是爲了確定這麼一點子事情的:那人是身着男裝要出門,看到自己的車子後卻又回去了,他才懷疑那人要來自己府上;而且他要確定的是,那人不是在孫氏孃家換裝的,那他一定還有一個地方換女裝,並且一個大男人進去變作一個婆子出來還不會引人注意——這種地方不多吧?
也許找到這個地方,他便能認出此人是誰來也說不定。
趙一鳴對那人的熟悉感,讓他十分的不舒服,所以他再一次看到那人時,怎麼也放不下了,就是想弄明白。
孫氏看到趙一鳴來了心裡一點都不高興,只是卻又不能趕人;好在趙一鳴也沒有想久留,略坐了坐便站了起來,孫氏巴不得他快些走,當然不會留他了。
孫氏的心思落在趙一鳴的眼中,他便心生一股惱意,只是現在還不到發作的時候,所以平平靜靜的叮囑了她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話,便起身走了。
紅裳在偏廳等趙一鳴用飯:廳上只有侍書三個大丫頭在;看到趙一鳴進來,紅裳一笑:“現在可以安心吃飯了?”
八十二章 爲日後
趙一鳴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坐下後便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那人是要來我們府上的,不過會有什麼地方能讓他換裝,這麼多年來卻不會讓人生疑呢?”
紅裳笑着搖頭:“這個夫君可是問錯了人,你應該去問一問子書兄弟二人;我想他們就算現在不知道,過不了幾日也能知道吧?”
趙一鳴笑了:“好主意!前幾日子書他們還來找我說,是不是再派些事情給他們做;他們可不想只是等着便能報仇,總想做些什麼;我還讓他們不要着急,現在可不就是件事兒。”
紅裳一指飯菜:“那可以用飯了嘛?再不用飯菜可就要涼了。”
用過飯後,趙一鳴在外院的書房喚了趙子書兄弟二人前去議事;他把事情一說,趙子書兄弟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他們沒有想到這麼快,趙一鳴居然就找到那人新的落腳處。
趙一鳴反覆叮囑他們一定要小心,那人機警非常,寧可多費些時日也不能被他發現,更不能以身涉險;趙子書兄弟答應了,他才把現在的賈府地址告訴了他們。
此事雖然由趙子書兄弟去做了,不過一時半會兒不會有消息的:那人太過小心了;如果不是現在他有些得意忘形,把薛府據爲己有的露了自己的行蹤,要想知道他的落腳處還真不容易呢。
趙一鳴的眉頭皺緊了:自己府中沒有什麼事情讓他得意,他應該着惱纔對;那他爲什麼如此得意了呢?按說他不會如此張揚纔對。
想到了於鈞,他的眉毛動了動,便放下此事不再想了。
孫氏本來聽母親上一次來時說,今日晚上會同母親一起來的;如果
可以,還有可能會住下來;因此她還特意讓丫頭們知道自己月事來了——爲了防止趙一鳴來過夜;但是她等到月升中天,那人依然沒有來,就連母親也沒有來。
孫氏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心下雖然不安但也沒有辦法這個時候使人出去,只能讓人把屋裡已經涼掉的酒菜收拾了下去,她也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便睡了;只是一個晚上她也沒有睡好。
紅裳和趙一鳴昨天晚上睡得極好,而且衙門的事情也不多,趙一鳴上完朝後不久便回到了府中;夫妻二人沒有什麼事情,問了問知道孩子們現在都在醒着,便讓奶孃們把孩子們抱到了院子裡,逗他們玩耍。
孩子也喜歡到外面來,個個都不在搖籃里老老實實的躺着、坐着,每一個都希望被抱起來玩;紅裳和趙一鳴抱抱這個,親親那個,在孩子們的笑聲中,兩個大人也真正的放下了心事,開心起來。
有孩子,真好!紅裳看着四個孩子天真的笑顏,心下真得很滿足很滿足。
中午的時候,紅裳和趙一鳴他們便在小亭裡用得飯;孩子們已經可以吃一些東西了,當然是糊糊狀的;並且按紅裳的要求,孩子們每天都會進食蛋黃的——這可養腦的!
孩子聰明是每個父母的心願啊。
子珉吃東西也比較秀氣,就連一帆好似也和他學的,吃東西也是一口一口的不急不燥起來;反觀兩個女孩子,真讓紅裳和趙一鳴不敢看:狼吞虎嚥也不過如此吧?
紅裳也開始發愁了:性別和性格不會是老天爺搞錯了吧?這以後兩
個孩子要如何成家立業呢?尤其是姑娘家,她只要一想到一個假小子一樣的大家閨秀,頭便開始做痛——這個時代,不會有人家會要那樣一個兒媳婦的。
孩子是自小培養起來的好習慣!紅裳決定要好好培養兩個姑娘,就算比不上鳳歌幾人,也不能讓她們成爲女中豪傑:當前的時代不流行這個。
用過飯趙一鳴和紅裳讓奶孃把孩子們抱了進去,他們已經快要睡着了;而他們夫婦也有些倦意,起身也向房裡走去想小睡一會兒。
“老爺、太太;”趙安娘子跑了進來:“舅爺讓人飛馬送來了一封信,言明要我們夫婦親手送到老爺或是太太手上。”
趙一鳴和紅裳心下都有些擔心:怕是同畫兒的事情有關;趙一鳴沒有多說話把信接過來便打開了,紅裳就着他的手一起看了起來。
畫兒已經被指婚,並出宮了!
信看了一半兒,紅裳便受了一驚:是不是有些太快了,那遠嫁的公主不是還沒有被送嫁嘛?是不是康王府動了什麼手腳?
畫兒被指了一家外姓郡王爲正妃!
紅裳看到這裡實在是忍不住了:“這、這怎麼可能?”趙一鳴也眉頭緊皺:是不太可以,郡王怎麼可能會迎娶做過丫頭的畫兒爲正妃?!
“那郡王不會、不會是有什麼缺陷吧?”紅裳有些心驚膽顫的看了下去;趙一鳴也有這種猜想,不過信裡沒有提那位郡王的多少事情。
但是接下來看到的事情,連趙一鳴都忍不住喃喃的道:“不可能這、這怎麼可能?”
畫兒居然被康王妃認作了嫡女!
雖然做過丫頭,也勉強可以做郡王的側妃了——做正妃還是勉強了些。
“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紅裳實在是不能相信康王妃能有什麼好心:“或者是畫兒得了太后的歡心,也被封成了公主?”
趙一鳴苦笑了一聲兒:“不可能的,就算是太后再喜歡畫兒,如果沒有政治因素在裡面,皇家的公主是那麼容易封的?”
看完信後,紅裳確定畫兒沒有做公主,她只是做了郡主!
紅裳夫婦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一會兒,誰也沒有說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此事,怎麼都讓人感覺到不對勁兒,但是他們夫婦卻無能爲力。
“畫兒,要出宮待嫁了。”紅裳輕輕的道。畫兒待嫁的地方,就是康王府,而她的郡主名分也不是得益於太后,而是康王爺給她求下來的!
趙一鳴輕輕搖頭:“我想不明白,康王爺和王妃這是在做什麼;補償?那當初又何必趕她們出府?”
夫婦兩個人還沒有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兒,有人跑了進來:“老爺、太太,康王府小王爺來訪!”
康王府的人來得還真快啊!趙一鳴和紅裳這才明白於鈞爲什麼讓人急急送信來:只是不管畫兒是不是郡主,現今應該已經同趙府無關了,康王府要撇清關係還來不及,爲什麼會找上們來呢?
蓮太姨娘自那日魏太姨娘來了之後,一直在屋裡不曾出去;她茶飯都用的極少,也懨懨的躺在牀上不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的貼身丫頭也曾勸解過幾句,可是她根本不開口應聲,只是眉頭緊鎖丫頭過了一兩日也就不再理會她了。
她在牀上又翻了一個身:其實這些日子她哪裡睡塌實過?索然天天在牀上躺着,但只看她眼圈也知道她沒有睡多少。
最後她一咬牙挺身坐起,開口換丫頭進來:“更衣梳洗,我要出去一下。”
丫頭看了看外面:“姨奶奶,您還是晚些出去的好;這一會兒外面熱氣正是上涌的時候,你一出去一會兒會兒會受不住的。”
蓮太姨娘已經拿定了主意哪裡還能再等得了?執意要丫頭給她梳洗打扮;她也怕自己再等一會兒,說不定就沒有了這份橫心。
魏太姨娘還在軟塌上半睡半醒着,忽然聽到丫頭說蓮太姨娘到了。便急忙坐起來:“快請”她可是等蓮太姨娘二三日了,終於被她等到了。
“妹妹來了。怎麼揀這個時候來呢?瞧這一頭的汗!”魏太姨娘轉頭吩咐道:“來人,給姨奶奶上一碗湯去去暑氣。”
蓮太姨娘笑着坐下:“在屋子裡也沒有事兒悶得很,便尋姐姐來說說話解悶兒。”
魏太姨娘接過丫頭手中的湯遞給她:“先吃碗湯吧,你身子骨這兩天不好,千萬別再着了熱氣;其實你也是個勞碌命,不讓你去立規矩不也是好事兒?還悶什麼悶?”
她自然是知道蓮太姨娘爲什麼來的,但蓮太姨娘不說她也不會主動提起。
“姐姐還不知道我們就是勞碌命?如果不去上房伺候着,往後的日子……,唉,不說也罷。”蓮太姨娘吃了兩口湯後便是一嘆:“姐姐前兩日勸妹妹的話,妹妹可是足足想了這些日子,終究還是姐姐明白啊。”
魏太姨娘聽她提起,便也是一聲長嘆道:“姐姐也就是比妹妹入門早,比妹妹多知道些事情罷了——也是吃了不少虧才知道的,所以不忍心妹妹再走了彎路,他日再後悔不及。”
蓮太姨娘點了點頭:“多謝姐姐的提點。”只是又想起老太爺當日的目光,她的身子不自禁的一縮:“可是——老太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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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太姨娘輕輕拍了拍蓮太姨娘:“老太爺現在也不是被人左右了嘛?只要我們想法子,是哄是騙等等,能讓老太爺明白,不再被老爺和太太所左右,老太爺哪裡還會生妹妹的氣?更何況,妹妹莫要忘了,太太和老爺兩個人,可是曾向妹妹出過手,差一點就讓你們母子一命嗚呼呢!”
蓮太姨娘的臉扭曲一下,手握了握卻沒有說話:當日的事情她全在產房裡,府中的大多人的說法都同太太說法相同,她原本也認爲是魏太姨娘要害她們母子——可是沒有想到,想要她們母子性命的人,居然是太太!
“現在,老太爺還在,太太和老爺就如此待你;如果他日老太爺……,我們這些生了女兒的還好說些,像妹妹你和三爺,要如何自保呢?”魏太姨娘說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帶着十二分的憐憫與同情看着蓮太姨娘。
八十三章 猜不透
蓮太姨娘聽完魏太姨娘的話,哪裡還有半分遲疑:“只是要如何才能讓老太爺相信我們姐妹呢?現在老太爺和老太太可是隻聽得進去老爺太太的話。”
魏太姨娘一笑:“姐姐這兩日也沒有閒着,天天都在爲妹妹的事情煩心,法子雖然不能說有了,但也算是有了些眉目;只是——”
蓮太姨娘急忙接口道:“姐姐的大恩,妹妹和三爺都會銘記在心,他日老太爺去了,有妹妹什麼的,都不會少了姐姐的一份。”
魏太姨娘大爲高興、放心的樣子:“有妹妹這句話,姐姐就放心了。我們姐妹以後就是一條心,那法子自然也包在姐姐的身上。”
蓮太姨娘聽了魏太姨娘的話,也是喜笑顏開,忙開口問什麼法子;可是魏太姨娘只管笑,卻並沒有立時說出來;蓮太姨娘問不到法子,心裡如何能夠安穩?在她的追問下,魏太姨娘笑道:“剛剛輸了現在還沒有法子,只算是有了眉目;妹妹一定要問,就伏耳過來吧。”
康小王爺這次來倒是常服簡從,並沒有帶多少人;他坐在大廳吃茶,很是悠閒的樣子,倒不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趙一鳴可不這樣認爲:於鈞急巴巴的把信送來,小王爺後腳就到了,真無事怎麼會如此巧?他一叫邁進大廳便拱手施禮:“王爺!我說一早上喜鵲一直叫呢,原來今日是有貴客要來。”
小王爺站了起來,擺手笑道:“貴客算不上吧?我對貴府來說,倒是頗有些像夜貓子。”說完大笑;趙一鳴連連拱手,這句話他可是不敢應的。
見過禮,請小王爺坐了,趙一鳴便開門見山:“不知道王爺此次前來,有什麼事情?”
小王爺沉吟了一下道:“認起說起來,你們府和我們康王府也不算外人了,有什麼我就直說了。”
趙一鳴連忙起身歉讓:他們府可不想和康王府是自己人!如果沒有畫兒,他們不想同王府扯關係,現在有了畫兒,更加不能和康王府是自己人——不然,離抄家滅族不遠了!
康王爺沒有那麼大的心胸,能容忍一個小官兒把自己的郡主女兒當作奴婢,呼來喝去這麼多年後,還自持此事要攀上康王府;所以,趙府的人面對康王府的時候,一定要以低下的態度:他們在罪啊。
所以趙一鳴在聽到小王爺又一次提起自己人時,他跪倒在地上請罪:“請小王爺原諒下官一家不知情之罪;原來真得不知道郡主身份,實在是大不敬之罪!”
小王爺一笑:“不知者不罪,起來吧起來吧;而且你們府上對妹妹還有養育之恩,也是我們康王府的大恩人呢。”
趙一鳴被小王爺這句話嚇了一跳,哪裡還敢起來,心裡不停的思索着小王爺的意圖:大恩?那才真是笑話了。
小王爺再三讓趙一鳴起身,他才謝過小王爺後起身了。
小王爺笑着閒話起了家常,對子珉和鳳吟兩個孩子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問了不少的話。一時間,趙一鳴還真不知道他所爲何來。
趙一鳴陪着小心應答,一點也不敢大意,小王爺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終於提到了正題:“妹妹近日就要出宮待嫁了,她也沒有什麼閨中蜜友,只是同府上的嫂夫人相熟--不知道嫂夫人什麼時候探妹妹不?”
趙一鳴愣了一下:就爲了這樣的小事兒?她恭恭敬敬的答道:“一切全憑王爺做主。”
小王爺笑道:“父王的意思是,王妹這些日子可是很忙的,如果不是特別的事情,能不能請嫂夫人“
趙一鳴明白了,他欠身:”王爺,非經傳喚,下官及家人不敢去王府相擾。“
小王爺放心不少了,雖然知道趙一鳴等人不敢亂說話,不過他還是話裡話外點醒了他一番:堂堂郡主爲媽爲婢的事情,當然不不能傳出去的。
趙一鳴自然是連聲應承的;可是小王爺依然沒有起身要告辭的意思,東拉西扯了一番後,問起了趙一鳴曾和福王府的小王爺合開的鋪子。
趙一鳴雖然奇怪,但還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從頭至尾說一遍,除了隱掉把鋪子全轉手的原因,其它的沒有什麼隱瞞--他會把鋪子都轉手給福王府,就是因爲這位小王爺,他哪裡敢說出來?
小王爺聽完以後,並沒有放過他,反而又細細的問了不少的事情,趙一鳴發現小王爺問來問去,似乎就在爲了確定自己同福王府有什麼關係。
當然沒有關係!自從福王府的小王爺得了趙一鳴全部的鋪子之後,他們是再沒有見過面:就算是再低調、再不得勢的王爺也是王爺,哪裡是趙一鳴等官員想見就見的?更何況趙一鳴是根本不想見任何一位王爺。
小王爺確定趙府同福王府沒有什麼關係之後,似乎十分滿意的樣子;又閒話了一陣子,這才起身告辭而去。
直到小王爺走了很久,趙一鳴還在猜測小王爺來這一次的目的:似乎是爲了福王府而來,只是爲了他當初的幾間小鋪子,用得着小王爺親自來一趟嘛?
紅裳聽了趙一鳴說完後,同樣不明白:這種事情,趙一鳴猜不透,紅裳對朝局根本不瞭解,更不可能猜得出來了。
不過聽到小王爺不想她同畫兒再見面的話,輕輕一嘆:她原本也料到了,康王府爲了面子也不可能讓她和畫兒再見面的;紅裳想想也就釋懷了:只要畫兒能過得好就成,見不見面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紅裳對府中下人們交待了一番:畫兒已經到南邊去主理那邊莊子和鋪子的事情,幾年內不可能回來了,少說也要個二三年;用意自然是不想讓不知情的下人亂嚼舌頭。
當日小王爺帶了畫兒走時,鬧得動靜並不大:就是因爲趙府的知機,所以康王班會接走畫兒之後,沒有難爲趙府的。
府中知情的人都知道事關重大不會開口說出去,其餘不知道的人也就以爲畫兒真的去了南邊的莊子上,也沒有多想什麼
侍書幾個的眼圈紅了半天:她們聽紅裳一說,就知道再想見到畫兒,已經難如登天了。
紅裳接受了事實後,並沒有很難過:畫兒貴爲郡主也不能自主的,王權至上的時代,她也只有妥協;眼下雖然不能相見,但是以後的日子還長着,誰知道其中有什麼變數?也許有可能見面也說不定的。
紅裳只是擔心畫兒在康王府裡吃虧,不過她成親在際,想來康王爺夫婦也不能太過分;就是再擔心也幫不上畫兒什麼,她最終只能一嘆丟開手——畫兒爲了復仇,自己的幸福都不要了,手足姐妹、朋友不要了,就算貴爲郡主了,她能快樂嘛?
紅裳想到二十多年後自己要面臨的選擇時,她第一次有了猶豫。
蓮太姨娘在屋裡一連幾日不出門,雖然聽人說幾乎是躺在牀上不動,不過老太爺心中還是鬆了一口氣的:如果她能想明白,不被魏太姨娘所惑,那麼她和一帆還能母子相守。
但是今天下午聽到蓮太姨娘去了魏太姨娘那裡後,老太爺的臉一下子便陰了下來:此人是真不能留了;如果不是看在一帆的面子上,他早就把她打發出去了。
他使了人去請紅裳過來:他給了蓮太姨娘不止一次機會了。
看到紅裳時,老太爺直接道:“蓮太姨娘的動靜你可知道?”紅裳輕輕點頭。
“可有對策了?”老太爺看上去倒是平平靜靜的。
紅裳掃了一眼身旁的老太太:“媳婦是有了法子。”老太爺如果能把蓮太姨娘直接打發出去,她也沒有意見。
老太太忽然道:“讓她去佛堂吧。”
老太爺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不管用的。如果她的心不死,只要在府中便不會安生的過日子。”
老太太想了想一嘆:“你想把她直接打發出去?”她瞟了一眼紅裳:“有些不妥。”
老太爺想了想道:“媳婦,原來就說交由你來處置了;那麼日後此人的事情我不再過問,最後你來回我一聲兒就可以了。”頓了頓:“不要留下什麼後患。”
老太太補了一句:“一帆現在還小,就算是有心人想挑撥什麼也不成;但如果你的行事讓衆人認爲不佔理,那日後府中會不會有風波,還真是難說。”
老太太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倒真讓人驚奇了一下;紅裳答應了,她知道這是老太爺在催她動手了:她一直也在等老太爺的這句話。
經裳回房後看着一帆愣了好久,最終只是長長一嘆:這個孩子,她只能長嫂代母了。紅裳看了看天色,心中不禁好笑,原本以爲今日無事的,不想最後卻一事接着一事,根本沒有得什麼清淨。
蓮太姨娘自那日探過魏太姨娘後,也沒有什麼舉動;老太爺不喚她,她也不去上房,每日裡除了探一探一帆,就是在房裡做女紅,好似完全想通了的樣子。
她每次去,也不再只是看一帆自己,也會抱一抱羽安,逗一逗子珉兩個孩子;紅裳自然是讓奶孃丫頭們小心提防着:只要她不抱一帆,如果想抱其它三個孩子那是絕無可能的;她帶來的吃食,如果可能的話,就連趙一帆也不敢讓他食用
。
八十四章 鬍鬚
紅裳在等着蓮太姨娘出手的那一刻,不想魏太姨娘二人倒真沉得住氣,一連過去了十幾日,也不見有什麼動靜;蓮太姨娘似乎回到了未懷孕之前,只是她近來對奴僕們呀比往日還好,倒是博得了一些好名聲。
畫兒那裡雖然不能相見,不過卻時時能聽到有關她的消息;康王府大肆爲她添嫁妝,京中沒有幾個人不知道的;而且宮裡的貴人們都賜下了不少東西給她——她這次嫁人倒是嫁的風光,只是至今還是沒有聽到有關畫兒夫君的事情。
蓮太姨娘這日去看一帆時,忽然“夷”了一聲:“奶孃,三爺這裡怎麼紅紅的?”
奶孃上前看了看笑道:“這是天熱鬧的!三爺是四個孩子裡最胖的一個,所以比其他孩子要怕熱一些;再過一會兒,洗一洗就好了。”
蓮太姨娘似乎十分的心疼,抱起了三爺道:“現在洗不好?”
奶孃笑道:“總是要等藥湯煮好才能洗啊。”蓮太姨娘有些不高興,抱着三爺去尋紅裳了。
紅裳看了看趙一帆,安撫了蓮太姨娘幾句,並吩咐宵兒日後把藥湯早些煮出來。
宵兒看了蓮太姨娘一眼:“就是藥湯早些煮出來也不行的,一天最多隻能洗兩次,其實最好是洗一次;洗得過早了,怕是三爺身上更會長上熱疹來。”
蓮太姨娘倒也沒有說什麼,把趙一帆交給奶孃後便走了;中介她沒有回房,而是去了上房求見老太爺和老太太。
老太爺不見她,她便把趙一帆在紅裳那裡受得苦楚痛哭着說了一遍,請老太爺和老太太爲三爺做主。
老太爺和老太太聽得直皺眉頭:他們每日都會看看孩子們的--現在孩子們大了,有時是紅裳帶着孩子們過來,有時他們依然是早早過去;依着他們看,紅裳待孩子們可是一視同仁,並沒有偏愛自己的孩子多少。
不過蓮太姨娘在外面痛哭流涕,而且叩頭叩得額頭都破了;老太太眉頭一皺:“現在還不算太熱,我們過去瞧瞧也好堵了下人們的嘴。”
老太爺和老太太帶着蓮太姨娘到了紅裳的院子裡:紅裳正在理事兒,而宵兒正帶着奶孃們給孩子們洗澡:孩子們一人一個澡盆,坐在裡面都笑呵呵的玩得正高興。
玩得最高興的那個人是鳳吟,看到老太爺走了過來,她使力拍打澡盆中的水,濺了老太爺一身後,笑得咯咯的。
老太爺伸手去騷她的癢,她便更用力的拍水。
蓮太姨娘看到老太爺不去看兒子,卻同孫女兒玩上了,、眼底閃過一絲不快:看來魏姐姐是說對了,現在老太爺和老太太只認得老爺和太太——看到孩子們後,他待一個孫女兒都比自己的老來子親,這還不都是因爲太太使得心計!
紅裳得知老太爺和老太太來了,讓管事娘子們先散了,下午再讓她們過來回事兒,她急急趕到了孩子們的房裡。
蓮太姨娘掃了一眼紅裳,心中更是認定魏太姨娘所說的都是真的:自己當初差一點就被個奸狡狠毒的婦人給騙了,把要害自己的仇人當成了恩人對待。
紅裳看到蓮太姨娘額頭上的血跡時,心下便明白老太爺和老太太來做什麼了:不過老太爺絕不是來問自己的罪。
老太太看到紅裳笑道:“你忙你的吧。我們日日來的話,你日日不理事,我們府還真就亂套了。”紅裳笑着上前扶了老太太到一旁坐下:“您如果日日來,媳婦伺候完了您,也不會讓府中亂套的。”
然後看了一眼蓮太姨娘,笑着問老太太:“只是今兒怎麼這個時候來看孩子們?剛剛媳婦不是帶他們去給老太爺和老太太請過安了嘛。”
老太太一指蓮太姨娘:“她剛剛到了上房,說是你待一帆不好,讓我們過來看看。”
蓮太姨娘的臉色一變:她沒有想到老太太居然會這樣說!她偷偷看了一眼老太爺:老太爺根本沒有理會她們這邊,正同鳳吟玩得高興。
紅裳看向蓮太姨娘:“是這樣啊,太姨娘。不是剛剛我對太姨娘解釋過了,爲什麼太姨娘還要去驚動了老太爺和老太太。”
蓮太姨娘萬萬沒有想到事情已經這麼糟糕了:老太爺和老太太已經被老爺太太擺佈的,真真正正是一個人也不認了!
她心一橫道:“太太不要見怪,我只是看三爺那個樣子,十分的擔心,所以才請老太爺和老太太過來看看。”
紅裳特意看向了她的額頭,口裡漫聲應了一聲兒:“哦,是這樣啊。”蓮太姨娘聞言臉色一白,她知道她已經得罪太太!
雖然這是她的仇人,她恨不得把太太掐死,但是她的兒子捏在人家的手中,她哪裡敢露出半分恨意來?何況她還有短處握在太太的手上呢。
孩子,說什麼也要奪回自己身邊:就算太太不會害死兒子,也會把兒子教得只認她爲嫂,不會再認自己爲孃親了。
蓮太姨娘一霎間轉過無數心思,跪倒在地上:“請老太爺和老太太看看三爺的情形。”
老太太看孩子們已經洗好了,便讓奶孃把趙一帆抱到眼前,一看不過是很平常的熱疹前兆:如果處置得當,根本就不會出熱疹。
老太爺也已經抱着鳳吟過來,看了一眼趙一帆:“這沒有什麼,原來一鳴兄弟可是滿身的熱疹;媳婦這是照顧的好了。”
老太太也點頭稱是。蓮太姨娘一聽咬咬牙,又道:“可是其它孩子身上並沒這樣情形。”反正已經得罪太太了,孩子今日不奪回身邊是不行了。
老太爺和老太太看了看其它孩子,的確是這個樣子;只是趙一帆比較胖也是真的。
老太太不滿的看了一眼蓮太姨娘:“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不感謝你們太太,還在指責她照顧不周嘛?一帆會如此不過是因爲他比較胖罷了,你因爲這麼一點兒小事兒便糾纏不休是什麼道理。”
蓮太姨娘只是叩頭,不敢再說話了。
紅裳只是一笑:“老太太,無妨的;”然後又問蓮太姨娘:“姨娘想怎麼着,趁老太爺和老太太在這裡,一併說出來吧。”
蓮太姨娘聽到紅裳如此說心下一驚,剛剛到嘴邊的話也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老太爺淡淡的說了句:“你想怎麼着,說吧。”好似有爲她做主的意思;蓮太姨娘的膽氣又壯了三分:怎麼着,也是自己這個枕邊人比兒媳婦要近吧?
“四個孩子一同養育,太太也是勞累的,偶而照顧不到也是正常;就像三爺現在有了熱疹,還有就是三爺會比較胖;婢妾想,不如由婢妾來照顧三爺,一來也能讓太太輕鬆些,二來也不會讓三爺受委屈。”蓮太姨娘雖然想把話說得委婉,但心中的怨氣還是讓她的話有幾分不中聽。
“受委屈?”老太爺眯了眯眼睛:“我倒是沒有看到我兒受委屈!就算是受了委屈,他還有老太太,還有我,倒不用你來操這份閒心!”
老太爺一開口便沒有給蓮太姨娘留半分臉面:她也實在是不知道好壞分寸,怪不得老太爺。
老太太和紅裳自管一旁都弄孩子們,根本看也不看蓮太姨娘,自然也不會爲她圓一圓場。
蓮太姨娘面色漲紅,只能叩頭認錯,心下卻在覈計:看來魏姐姐是對的,如果不下狠手想奪回兒子根本不可能——也只有下了狠手,才能讓老太爺人清楚現在府中的情形,爲他的老來子正一正名份,保他的性命安危。
她想明白之後,沒有再求懇老太爺,只是一味的認錯了。
老太爺狠狠地訓斥着蓮太姨娘,而鳳吟在他懷中卻不耐煩這麼久被人忽略,小手一伸便抓住了老太爺的鬍子,發力扯了起來。
老太爺冷不防被扯得一疼:“唉喲我的小祖宗啊,怎麼能扯祖父的鬍鬚?看我不罰你。”口裡叫得響,手卻沒有動,哪裡有責罰鳳吟的意思。
鳳吟似乎也是知道的,就是不肯放開,一面扯一面笑,惹得另外幾個孩子也掙着要往老太爺這邊來,他們過來的意思十分的明顯: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啊。
紅裳被鳳吟嚇了一跳:古人重鬚髮,這個女兒真是不知輕重,爺爺的鬍子可比得上老虎的鬍子了!他急忙上前去解救老太爺,可是鳳吟小手握得那叫一個緊,紅裳剛要發力硬掰開女兒的小手,老太爺和老太太都喝:“小心!莫要傷到吟兒。”
紅裳哭笑不得,老太太過來又是小祖宗又是寶貝的叫了半天,鳳吟還是不放手:她看這麼多大人圍她直轉,正得意的不行,哪裡會放開?笑得倒是越發開心了。
蓮太姨娘跪在地下,看到這一幕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了:一個女孩兒也能得到衆人的喜愛?趙府不是喜歡兒子的嘛。
到底還是奶孃想到了好法子,用鳳吟最喜愛的撥浪鼓引得她放開了手。
老太爺一手抱着鳳吟,一手拂鬚:“還好,還好,沒有掉下來多少。”紅裳聽得更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老人家疼孩子,真是疼得無邊無沿兒。
可是老太爺始料不及的是,四個孩子自此後都喜歡上他的鬍子:看到他就讓他抱,抱起來就扯他的鬍鬚——老太爺養了數年的長鬚,在四個孩子長到滿地亂跑時,已經變得稀稀落落了;當然不全是四個孩子功勞,還有二房的那個小調皮!不過他倒是也並不在意,每日裡還是要抱一抱孩子們。
。
八十五章 禮多有人怪
最讓紅裳想不到的就是,老太爺和老太太最喜歡的並不是子珉,而是鳳吟,就數她扯掉的鬍子多,也就數她最爲調皮。
被鳳吟這麼一鬧,蓮太姨娘也算是逃過了一劫,老太爺的鬍子得到自由後,便對她揮揮手,讓她走了——老太爺也實在是不想看到她了。
蓮太姨娘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鳳吟後,對老太爺和老太太行了禮便走了。
紅裳看她走了以後,便讓奶孃們把孩子都帶了下去:有些話,她是一定要同老太爺說一說的。
老太爺聽完紅裳的話,臉上閃過了怒色:“如果真是如此,也怪不得你。”
紅裳遲疑道:“可是——”老太爺擺了擺手:“虎毒不食子,應該無妨的;再說了,如果真如你所想,那也是防不勝防;除非你自今後不許她來,但她勢必會鬧到上房去——不讓她來探也說不過去。”
紅裳只得一福,便沒有再言語:雖然老太爺這樣說,但如果真有個萬一,那她依然還是有錯兒的;送走了老太爺和老太太后,紅裳和宵兒說了好久的話,又請了方老先生和吳老太醫來,她的眉頭幾日裡也不曾展開。
趙府中同樣眉頭不展的還有蓮太姨娘,她一連兩日都沒有什麼異動。
魏太姨娘來探她,閒話了一陣子後,只一句便讓她下定了決心:“妹妹可是已經得罪那太太了,她的手段府上無人不知,妹妹再要遲疑,可真就怕到時後悔不及了!”
蓮太姨娘立時便“清醒”了過來:是啊,再等下去,說不定兒子就會被害了。
而且就是因爲上一次她沒有按照魏太姨娘的法子去做,所以纔會被老太爺訓斥:可見自己的法子一點用處也沒有,雖然明顯兒子所受的照顧不如另外三個孩子好,可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的眼睛卻被太太遮住了,根本就看不出來。
她就是說得再明白,老太爺和老太太也聽不進去半分。要想爲兒子謀一個前程,要想把兒子奪回自己身邊,便只能用魏太姨娘的法子了!她在心中對趙一帆默默的道:兒子,孃親對不起你了,日後孃親一定會加倍的疼愛你——現在孃親所爲,也是爲了你好。
孫氏這日正在屋裡睡的香,卻被雅音喚醒了;她當即便十分的着惱,今日正因爲諸事不順心憋着一口氣兒呢:那日她沒有等到人,次日使了人回孃家去問,卻答不知道爲什麼,她豈能不惱?本來就是因爲心中煩悶纔想睡一會兒的,可是她想好好睡一覺都不成!
“你是不是不想我活了?!”孫氏一開口便帶着十二分的不善。
“哪個不想讓你活了?給我說,我給你出這口氣。”孫氏聽到這句話後,猛然擡頭正正看到她日思夜想的那人!
立時她便坐了起來,可是想起自己現在的樣子,又嗔怪雅音:“你爲什麼不早些喚我起來梳洗一下?如此模樣怎麼能見公子?”
那人一揮手,雅音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他笑道:“現在這種模樣才真可人呢,哪裡還用得着梳洗?”說着話,便上前摟住了孫氏輕薄起來。
孫氏只是吃吃的笑,並不推拒他:“你爲什麼現在纔來?,不知道奴家想你想得厲害?”
那人手中一用力,孫氏便倒在了榻上,胸襟也已經半開春光乍露;她不但不加遮掩,偏還媚眼如絲的看向那人,手上也用力把那人勾倒在身上。
“現在來看你也不晚吧?”那人當然不會同孫氏客氣,手下更是放肆起來。
孫氏嗔他:“當然晚了!不來也就罷了,卻也不讓人來說一聲兒,不知道人家擔心嘛……”後面的話卻被那人打斷了:他含住了孫氏的嘴巴,那話便被他吞到了肚裡。
孫氏沒想到今日他會如此熱情、大膽:青天白日的便要求歡好;不過她現在全身無力,也就任由他施爲了,並不作反抗。
那人敢如此大膽,就是因爲知道趙一鳴眼下不在府中,他正在衙門當差;此事他想了好久,認爲白天要比晚上安全的多,所以他一來纔會先同孫氏歡好。
不過,當底被趙一鳴那天晚上嚇過了,所以他還是有擔心的——時間不長,他便鳴金收兵了。
孫氏有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說什麼;那人臉上微紅,親了她一下道:“一連幾日都很勞累。”這便算是解釋了。
不過孫氏卻會意錯了他勞累二字的意思,目光中的幽怨更深了。
那人不想再糾纏這種讓人尷尬的話題,便道:“魏太姨娘近來都做了些什麼?”一面說話一面想扶孫氏起來。
孫氏卻輕輕搖了搖頭:“我再躺會兒,也許、也許這一次可以”臉色微紅沒有說下去。
那人自然是聽懂了孫氏的意思,便也就任她躺着,只是把她的衣服給她草草的穿在了身上:“先這樣吧,免得萬一來人;一會兒你怎麼也要洗個澡,倒也不用穿外裳了。“
孫氏點頭,喚雅音讓她給自己準備洗澡水;然後纔看向了那人:”魏太姨娘近來和蓮太姨娘走得很近,到上房伺候的次數明顯少了;聽上房的人說,是老太太說熱,不想讓太姨娘們太過辛苦。“
說到這裡她撇了撇嘴:”依我看,老太太哪有這般好心。“
那人聽了半晌,也沒有聽到什麼重點,便問了幾句話,知道魏太姨娘的確是除了交好蓮太姨娘,也沒有做過其他事情:交好蓮太姨娘也是爲了除去她的兒子了,只是她的兒子除去不除去的有什麼重要?最要緊是先除去趙府的長子嫡孫纔對。
他認爲魏太姨娘應該不會輕醫理不分,便又問起了蓮太姨娘的一些事情,也就猜想到了魏太姨娘想做什麼。
只是趙府長房太太的院子里根本沒有自己人,只憑一個蓮太姨娘怕是不會成功:那個太太不可能會相信蓮太姨娘。
他心下煩燥起來:魏氏怎麼越來越笨了呢?想得法子簡直如同兒戲!他便又問起趙府近來有什麼大事兒,尤其是問到了趙府前些日子老太太認嫡女的事情。
孫氏一下子來了精神,把當天晚上趙大姑奶奶去捉姦,自己卻被打了一個渾身是傷的事情說了一遍。
那人聽後低頭想了半天,終端一聲長嘆:此事看來是魏氏所謀,就此看來她應該沒有生出異心來,只是爲什麼一直到現在就沒有除去一個男孩兒呢!當初,她到了趙府時,除了那兩個已經老大不小的嫡子外,其它之人沒有一個逃過她的手掌心;現在讓她除去幾個人便這麼難了?
他決定要給魏氏一點厲害看看,不然她是不會真出力了:當姨奶奶當得太舒服了吧?
趙寶珠身子終於好了大半,想起魏太姨娘的所託,這日便梳洗換了衣服要出府:不過現在不比原來了,她要出去必須要同她的夫君說一聲兒纔可以。
趙大姑爺道也沒有攔着她:“那就一同去吧,我這幾日讀書也讀得有些累了,正好出去轉轉。”
趙寶珠不知道魏氏的事情很重要,也就沒有找藉口單身出門。
她和趙大姑爺剛坐上馬車不久,便被人盯上了;到了成衣鋪子不遠處,趙大姑爺扶了她下車,她站定後又叮囑她的丫頭拿好包裹,便向成衣鋪子走去。
走了沒有兩步,她的丫頭卻被兩個半大孩子撞了:一看就是乞兒;兩個乞兒一面給丫頭賠禮,一面把掉在地上散開的包裹揀起來還給丫頭。
那丫頭伸手去接,她的手剛剛碰到包裹,可不知道怎麼的,那打的好好的結一下便開了,包裹中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兩個乞兒一面拼命賠罪,一面把東西揀起來還給丫頭。
趙寶珠惱的要呵斥兩個小乞兒吧,他們一直都在賠罪,小身板嚇的發抖,只得瞪了丫頭兩眼,讓她到車上再把包袱整理好。
趙大姑爺看兩個小乞兒可憐,叫了他們過來,給了他們幾個大錢,讓他們去買幾個包子吃,便打發他們走了。
這樣的事情在街上雖然不常見,卻也算不上是什麼稀罕事,自然沒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來。
丫頭重新把東西包好後,交給趙寶珠查看;趙寶珠特意看了看魏太姨娘寫得那張字條,看它還在也就擺了擺手道:“你去吧,我和夫君到那邊吃碗涼茶。”被兩個小乞兒一鬧,她和趙大姑爺站在太陽下半響,還真是有些口渴了。
反正不過是一個包裹,她也不用親自去的;丫頭答應着把包裹送到了成衣鋪子裡,同掌櫃的把趙寶珠叮囑她的話說了一遍後,便轉身出了店鋪。
而那包裹裡的字條,半個多時辰以後便到了賈府的書房,只是那人還沒有回來,字條還沒有人看。
趙寶珠問了丫頭兩句,知道她把東西交代清楚了,也就放下了心,讓她出去到點心鋪子裡買了魏太姨娘指點的兩種點心,讓她送到趙府去。
趙大姑爺聽到趙寶珠的吩咐,忍不住教訓道:“你還真記恨了你們老太爺和老太太不成?哪有你只給姨娘送東西,卻不給父母備一點東西的?”
趙寶珠原沒有想過這麼多,被夫君訓了也只能聽教,便命丫頭也買了一些上好的點心送到老太爺和老太太那裡;趙大姑爺對趙府的人已經改觀,所以他認爲妻子只送買來的點心十分不像樣子,又讓人特意買了幾樣禮物一起送到趙府。
就連趙一鳴兄弟都有一份的;當紅裳和金氏接到禮物時,只是一想便知道趙寶珠替魏太姨娘把東西送到了。
而魏太姨娘聽到來人說,趙府各房各處的主子都得了趙大姑奶奶的禮物時,她的臉色便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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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章 姑爺多事
魏太姨娘聽說是趙大姑爺的意思,便把這位姑爺恨了一個半死!
趙大姑奶奶剛剛養好了傷便上街去玩送回了禮物,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太他們想來不會因此就會想到它處去;但要命的是,這些禮物的鋪子就在成衣鋪子周圍,就算太太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可是香草會知道啊!
魏太姨娘正把趙大姑爺恨得咬牙切齒時,香草如她所料一般來了。
“姨奶奶安。”香草這次臉上倒沒有帶着笑意。
魏太姨娘雖然不想現在就同香草撕破臉,但是趙寶珠能把她寫的消息送到那人手中,她已經去了一半兒心思:被香草握住的短處也少了一半,所以她的心情還算好。
尤其是看到香草心情不好時,她的心情更好。
“香草來了?這可真是稀客了,快坐吧;說起來你也不是外人,不用客氣的,坐吧,隨便坐。”魏太姨娘收起了慷慨,換上了一副笑臉迎向了香草。
午草並沒有坐下,也沒有笑意,直接道:“姨姐姐是讓大姑奶奶去成衣鋪子了,是不是?”
魏太姨娘理了理衣袖,閒閒的道:“對啊,怎麼了?”然後含着一絲得意道:“坐吧,到了我這裡用不着客氣的。”
香草冷冷的道:“姨姐姐,你也不必太小人之心了!如果姨姐姐真得一心只想除去香草,那香草也就不妨來個魚死網破了!”說完她轉頭便走。
魏太姨娘聞言心一緊,她急忙喚香草:“你這話怎麼說的,是不是哪裡有誤會,回來我們好好說清楚也就是了。”
香草已經走到門旁,她轉身:“姨奶奶,也就這一次,您記下了;香草還不想走到絕路上去,所以姨奶奶莫要逼我。等那人來看信兒,奶奶便知道香草是不是動過手腳了——日後奶奶再用這樣的心思,香草只好往那絕路上走了。”
她頓了一頓:“因爲香草不想走也不成,奶奶是步步緊逼啊;不過到時香草不會忘了拉上奶奶一起作伴兒得;奴婢的膽子小,黃泉路一個人不敢上路的!”
說完不再看完全沒有了笑容的魏太姨娘,挑開簾子就徑直去了,根本不理會魏太姨娘的呼喚。
魏太姨娘臉色青轉白,白轉青,她是又氣又惱:既恨香草,也恨趙大姑爺;不是這位大姑爺多事兒,她所爲之事哪裡會被香草捉住痛腳?就算香草有疑心,她也沒有辦法證實。
不過她聽到香草最後那幾句話,心下有了猶豫:難道香草真沒有動過手腳,不然她哪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如果不是香草動的手腳,那人這不是想讓自己去送死嘛!
魏太姨娘心中對那人生出一絲不滿來:自己爲他賣命這麼多年,雖然得了不少的金銀,可是他卻一直沒有放過自己!現如今還不顧自己的安危,硬要自己出手,實在是讓人可惱!
紅裳和趙一鳴等人雖然知道魏太姨娘送了信兒出去,便她們一點反應沒有,就是見到了魏太姨娘,也沒有提起趙大姑爺送來的東西。
那人終於沒有事情可問,而時辰已經到了午時,他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還是要多注意着魏太姨娘,不論大小事情,你都要着人看緊了,並且記得同我說清楚,如果我長時間來不了,有重要的事情,你也可以使人去告訴你母親等人。”
孫氏答應着起來:“你現在就要走?用過飯再走好不好?”
那人一笑:“真有事兒,下次來多陪陪你;”頓了頓又道:“一身是汗,你也應該好好洗洗再用飯。”說完沒有再理會孫氏求肯的目光,自懷中掏出一個小包裹放在桌子上:“這些是給你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讓你母親告訴我,我總會爲你想法子弄來的。”
孫氏知道留不住他,只得把他送到了門口處,殷殷交待着讓他勤來些:她想他可是想的很苦的;說話時眼圈紅紅的,有着十二分的不捨。
那人又摸了摸孫氏的臉,這才真的轉身去了。
那人一走,孫氏便收起了淚眼,懶懶的坐在椅子上等雅音送人走了之後回來,她要去洗澡,實在是全身上下都難受得要命。
那人和孫氏的母親還沒有走出大門時,趙一鳴正問紅裳:“那人又來了?”
紅裳點頭:“來了。不過他應該還呆不久,一會兒就應該要走了吧?”趙一鳴現在只是事關男人的尊嚴,那人就是紮在他男人尊嚴上的一根刺,不拔下來他會難受一輩子;不過卻並不會因此有太多的情緒反應,只是淡淡應一聲兒便繼續吃飯了。
香草胡來後把魏太姨娘的神色變化及她的話,都說了一遍;紅裳現在就在等那人給魏太姨娘的回信了。
五爺回到賈府也先去洗了澡換過了衣服,然後才坐下吃茶順便問有什麼事兒;總管沒有說府中“貴客”們的事情,而是先提到了成衣鋪子送來的紙條。
五爺聽到後點了點頭,沒有讓總管跟着,一個人去了書房;當他看完紙條後,臉上的神色便添了不快:說了這麼多,也不過是找理由想讓那幾個小崽子多活幾年。
罷了!該死的魏氏!
他一捶在桌子上,然後又受不住那個疼痛,吹了又吹手掌;如此他心下更是着惱,便喚了人進來,伏耳吩咐了他幾句。
一連兩三日魏太姨娘也沒有等到那人的回信兒,心下便有忐忑,找了個藉口使人去請香草過來。
香草足足過了兩個時辰之後過來,一進來便懶洋洋的一福,然後便坐在椅子上:“姨奶奶喚奴婢來有什麼事兒?”
魏太姨娘心下有氣:“你怎麼來得如此慢?我上午使了人請你,這午飯用了都有一個時辰了你纔來!”
香草還是懶洋洋的樣子:“姨姐姐您是主子,真是不知道我們這些奴婢們的苦處,瞧這話兒說得輕巧!奴婢眼下在太太跟前當差,敢行差踏錯一步嘛?那可是奴婢保命的地方!姐姐喚奴婢,奴婢也要忙完了手頭上的差事兒再來啊。”
魏太姨娘聽完之後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卻也不能再嗔香草什麼,便不再同她說這些,直接問道:“你這兩日出府沒有?”
“沒有。”香草答得更乾脆。
“你怎麼不去看看,這兩日那人應該會有消息要送進來的。”魏太姨娘不得不把話說得委婉一些。
“即使如此,關奴婢什麼事兒?姨奶奶不是讓大姑奶奶幫您辦此事了嘛,您自去尋大姑奶奶好了。”香草說完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後道:“奶奶沒有其它的事情,那奴婢便回去小睡一會兒--下午還有差事要做,沒有精神可是不行的;那就少陪奶奶了。”
香草是說走便走,根本就不理會魏太姨娘還沒有說完的話,一挑簾子走了!
魏太姨娘氣得一張臉煞白,卻又拿香草無法!她想了又想,感覺這一次用不用香草都一樣,不用她反而更好;便寫好一封信使人給趙大姑奶奶送去了。
她原想在信上言明,讓女兒千萬不要讓姑爺知道;可是想了想感覺不妥,所以纔沒有寫上:但她一想到上一次的事情,心裡便有些不安穩——這一次姑爺不會又弄出些妖蛾子來吧?
趙大姑奶奶看了信有些煩惱:不是說只讓自己送一次嘛,怎麼現如今還要自己去取?她便有些不快,沒有立時去取。
而趙大姑爺午睡起來,看到趙大姑奶奶一個人坐着似乎子啊生氣,便有幾分不高興,以爲她又犯了脾氣:“你一個人好好的這是做什麼呢?”
趙大姑奶奶看他臉色知道他一準兒又在誤會自己什麼,急忙捱了笑臉把信遞給他看:“姨娘嘍,上一次託我給她去換衣裳,說好只換那一次的;可是現如今倒好,居然又要讓我去把衣衫給取回來。”
說完後,她便注意着趙大姑爺的臉色:如果他不高興便罷了,讓姨娘自己去想法子吧,現在自己也是自保都難呢,哪裡能像原來一樣按着自己的心思行事?
趙大姑爺看完後一曬:“她也是好心,你去不領情;倒也是我疏忽了,原就應該在你大好之後再去給老太爺和老太太請安的,讓他們放心我們現在挺好的;她這是怕你心裡存事兒怨恨老太爺,又怕老太爺心裡記下你原來的不肖,自此後不再理會你。”
說完他嘆了一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趙寶珠吃驚的看着自己夫君,她又取過信來看了又看,也沒有看
出夫君所說的意思來;不過聽他的話是同意自己去的:這便好,其它的也就不用理會了。
趙大姑爺又陪着趙寶珠去取了衣衫來,並且又同她一起去買了一些東西:他要陪同趙寶珠再回孃家,總不能空手去的。
包裹自然放在了車子上,車子前面只有一個車伕在。
趙大姑爺陪同趙寶珠,身後的僕衆大包小包拿着東西就進了趙府;他們自然要先去上房的,所有的東西自然也就送到了上房。
趙寶珠夫婦給老太爺請了安,又把各房的東西揀出來,麻煩言梅帶路讓他們的婆子送了過去;而太姨娘的東西,她既然一會兒要來上房伺候着,那就放在上房,讓老太太一會兒面交給她也是一樣。
趙寶珠雖然感覺有些不妥,但是趙大姑爺認爲他們親自把東西送到太姨娘那裡更不妥;他只是一個妾侍——妻子的兄嫂處自己都沒有去,她那裡當然也就不用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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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章 魏氏的把柄
老太爺看着這個女婿,第一次真心待他親熱起來:真是純良之人!好女婿啊,自己女兒真是福氣不小!老太爺看得順眼,便是因爲此人只是有些迂,卻不是傻,而且觀他言談才思還是很好的。
紅裳和趙一鳴、金氏夫婦在房子看到趙大姑爺送來的禮物,再想一想一會兒魏太姨娘的臉,都心中暗笑——姑爺真乃是一個妙人啊!
所以趙府兩房回的禮都極重,到讓趙大姑爺看到後,深深後悔自己買的東西太輕簡了,實在是對不主舅兄們。
魏太姨娘聽到人說大姑奶奶在大姑爺的陪同下回府請安時,便感覺眼前一黑!她是真後悔啊,剛剛就應該對香草軟語相求,隨他老太爺眼下不會看出來什麼,但日後萬一有什麼事兒應了景,讓老太爺想起今日之事,那成衣鋪子也就落到老太爺的眼中——這纔是大患啊。
魏太姨娘就算現在恨不得把趙大姑爺剁碎了,但她也不敢再耽擱半刻功夫,只得收拾了急急趕到上房,都沒有時間在心中多咒大姑爺兩句:東西早些取到手上她才能安心。
魏太姨娘一到上房,老太太便笑道:“你啊,真是節省慣了的人,幾件衣服也值得託姑娘來回兩趟去換?就算你要去換衣服,自家府中有的是人,你偏偏不用——不就是多打賞兩個大個嘛,這也捨不得;也不怕姑爺笑你。”
說完,老太太轉頭對言梅道:“給你們姨奶奶把東西取來。”雖然老太太是笑着說出來的話,但話中責備的意思還是很明顯的:趙府的太姨娘託了姑娘去換衣衫,偏偏讓趙大姑父知道後親自送到了府上,還另外打點了不少的禮物,這不是在打老太太的臉嘛。
魏太姨娘福了一福什麼也沒有說: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只有不做聲兒纔算是明智的;她上前接過包裹後遞給身後的娘子,讓她把東西送回自家的院子,如今她的心裡才踏實了幾分。
如果老太爺和老太太認定她只是不捨得幾件衣衫而已,雖然此事一樣會讓他們着惱,卻也不算是壞事兒。
紅裳和趙一鳴夫婦到上房時,金氏夫婦也到了。
大家好好謝過了趙大姑父,然後殷勤留飯;趙大姑爺也沒有推脫便留下來用晚飯:原本他就是爲了要彌合妻子同孃家的關係,舅兄舅嫂留飯,他當然要順水推舟了。
只有魏太姨娘聽到趙大姑爺還要留下用晚飯時,臉色變得難看了三分:她是恨不得這位姑爺能消失在眼前纔好呢。
好不容易打發了趙大姑奶奶夫婦,魏太姨娘又被老太太訓斥了幾句,纔回了房:她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不過她還是打開包裹先看那人留給她的信。
她送信出去有幾日了,實在是心急知道香草是不是做過手腳了;而且也想看看那人是不是改了心意:現在實在不是好的動手時機啊。
包裹時除了一張紙之外,還有一個小小軟羊皮的袋子。
魏太姨娘有些奇怪,便先拿起了小袋子來,打開看了一眼臉色立時便變得蒼白:裡面有一小縷頭髮,還有一小塊衣料,像是自衣服上剪下來的——衣料和頭髮上都沾染着血跡。
她手抖的根本拿不住那小袋子,東西便滑落到了那一堆衣衫上;她的淚水也隨之一滴一滴落了下來,嘴裡不知道喃喃的在說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她飛快的取了那紙看了起來,看完之後她一下子坐倒在地上;背靠在牀上,雙手自然下垂,呆呆愣愣的沒有反應:除了淚水還在往下流之外,眼珠都一動不動了。
那人在紙上寫道:如果她再不動手除去趙府幾個新添的男丁,那下一次再給送進來的就不會只是頭髮和衣角了,也不會只是打一頓那麼簡單了!
魏太姨娘坐了好久,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哪裡還能思索什麼;過了好久之後,她才抱着頭輕輕哭出了聲兒:她心痛,她也着惱——她要如何是好?是保自己還是要保……
魏太姨娘一直坐了一個多時辰之後,才自地上爬了起來,也不喚人伺候,自己掬了盆中的水草草洗了一把臉便睡到了牀上。
再在她知道原來她猜錯了,香草一直並沒有在消息上動什麼手腳,而是那人根本不管不顧她的死活,一定要讓她動手而已;雖然不知道他忍了這麼多年,爲什麼忽然之間忍不下去了,但她卻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她躺在牀上雖然身體很累很累,可是她偏偏沒有一絲睡意,瞪着眼睛一直到天色放亮。那人想要的是趙府長子嫡孫的命,可那個趙子珉自己近身都近不得,如何能除去他?
就算是蓮太姨娘能去探趙一帆,可就是想借她的手要除去趙子珉根本也不成:那些人防蓮太姨娘也是防得極嚴的,再說蓮太姨娘本身就不是機靈的人,用她說不定能捅出什麼婁子來。
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到什麼好法子,時辰到了只得起身:也許應該和蓮太姨娘一起去太太的院子看看,說不定能想出什麼法子來。
蓮太姨娘也只能利用一次,如果能找到除去趙子珉的法子,讓蓮太
姨娘大鬧一場把水攪混,自己倒是剛好下手;她輕輕一嘆:如果那人讓她除去趙一帆的話,那她把握要大的多。
眼下不管魏太姨娘願意不願意,她都要試一試才成了:也許能成功也是說不定的事情;她現在已經沒有退路,那人也不容她向後退一步。
趙一鳴起來上朝了,不過他和趙一飛下朝後卻沒有去衙門辦差,反而是早早的回了府:趙一飛自外面得知了魏太姨娘收到的那個羊皮袋裡的東西、魏太姨娘收到的那張紙上的內容,自然也被人抄了一份給他——只是趙一飛卻看懂;他一看便急急告知了兄長,兄弟二人便趕回了府中。
香草讀出了那紙上的內容後,便被紅裳打發出去了;那紙上的東西總不難解讀,不過是藏頭露尾的讀法罷了;不過那紙上的內容卻讓紅裳等人心驚。
那人收到的魏太姨娘的手信,自然是被紅裳等人換了:早用香草所寫的東西換了,那人也不知道魏太姨娘要親筆給他寫信,只是以爲香草一時不便出府罷了。
紅裳四人一下子靜了下來:他們的目的倒也達到了,那人以爲魏太姨娘不用心,已經在逼魏太姨娘動手了;不是把魏太姨娘逼到絕路上反了,就是把魏太姨娘逼急謀算時漏洞百出;只是,他們還是沒有料到,那人居然要急於動手。
而且看樣子,魏太姨娘不知道有什麼人落在了那人的手中,不過一定是魏太姨娘極重要的人,不然不能用來威脅她;這樣看來魏太姨娘反水的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是情急出錯了。
只是會有什麼人,對魏太姨娘來說能比趙寶珠更重要呢?昨天晚上趙寶珠就在趙府,根本就是毫毛無傷的樣子——這也是讓紅裳費解的地方。
不管怎麼說,孩子們這裡卻要好好的防備了。
紅裳和趙一鳴等人商議了一番後,趙一鳴兄弟便出府去衙門了:男人家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哪裡能只守在家中呢。
蓮太姨娘不用去上房伺候着,在房裡草草用過早飯後,看天色差不多了,便起身去紅裳的院子看她的兒子;而她不知道,在她走了不久,魏太姨娘便到了她的院子裡;聽說她已經去了紅裳的院子,魏太姨娘也只能做罷,打算明日再來尋她一起過去看看孩子們。
魏太姨娘不想一個人去紅裳那裡,太過引人注意了;孩子們只要有個不妥,便會被人懷疑到頭上了。
金氏還沒有走,聽說蓮太姨娘來了,眉頭微微一皺,叮囑了紅裳兩句後,沒有同蓮太姨娘打照面,起身便走了:有了孩子後,她呆在自己的院子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蓮太姨娘一來,宵兒便過去了。
孩子們已經醒了,正在奶孃還丫頭的逗弄下玩耍;蓮太姨娘天天來,倒也沒有人同她再客套什麼,她只管過去抱起一帆,逗兒子玩了一會兒;她時不時的還和奶孃們說上兩句話,看上去她和平時沒有太大的不同;可是宵兒今日就是不太放心她,總感覺蓮太姨娘有些不太一樣。
宵兒的心裡沒有底,便使小丫頭去請侍書過來看看:她只擅長相藥,不擅長相人的;侍書不一會兒變過來勒令,不動聲色的逗弄了一陣子鳳吟,把鳳吟逗得咯咯直笑;不過,她暗中卻在注意着蓮太姨娘,發覺她還真是有些不太對勁兒。
侍書發現蓮太姨娘今天有些緊張,而且對於趙一帆也親熱的多,不時就親一親;最奇怪的就是她看趙一帆的目光:有着不捨,還有着一絲愧疚,但還是有着一份希冀。
侍書看清楚後,悄悄給宵兒使了眼色,讓她千萬注意着蓮太姨娘;侍書自己起身急急去報給紅裳了。
侍書一進來蓮太姨娘還真是心下一驚:她根本就不怕宵兒,可是侍書她還真是懼三分的;直到過了一會兒侍書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她一下子放心不少——有侍書在,她還真不敢輕舉妄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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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章 頭上的蜂子
孩子玩得時間不短了,天氣又很熱,丫頭們便取了水來給孩子們喝;宵兒因爲不放心蓮太姨娘,所以她親自端着水送過來:“姨奶奶抱着三爺,奴婢來喂三爺吃幾口水。”
喂孩子們水的勺子都是特製的,勺頭非常非常小:所以喂水也是十分辛苦的事情,需要喂很久——不能一次給孩子們太多的水,會嗆到的。
蓮太姨娘伸出手去取了小茶盤上的水碗:“宵兒姑娘也忙了一上午,趁這個時候歇一歇吧;喂水而已,我來就成
宵兒順手把手裡的小茶盤遞給了身後的小丫頭:“婢子哪裡忙了?並且這些事情也是婢子的分內事兒,理應由婢子來做;姨奶奶抱三爺這麼久手臂也酸了吧?還是姨奶奶歇一歇吧。”
今兒,蓮太姨娘留下來的時間有些太長了,這也讓宵兒感覺到不對勁兒:她原來在這個時候早已經回房,因爲現在外面已經熱浪熾人;而且再過上半多個時辰就要午時了,就到了應該用午飯的時候——她不會是想在這裡用飯吧?
不過看蓮太姨娘的樣子,可沒有一絲要走的意思;宵兒心下那個急啊,侍書去請太太,不但沒有請回來,還跟着太太一起急急出去了;宵兒不禁生出了幾絲埋怨:有什麼事兒能重過少爺姑娘們的性命?!太太出去了也有一會子,知道這裡有事兒,爲什麼現在還沒有回來呢?
紅裳不是不想回來,而是她根本來不了:因爲康王府的小王妃過府到訪!不要說紅裳了,就是金氏現在也在上房中陪小王妃呢。
小王妃不知道是什麼來意,同老太太聊了聊佛經,同紅裳和金氏話了一陣子家常,眼看外面日頭就要移到中天了,趙府的大廚房已經在準備席面,小王妃居然起身要告辭。
老太太和紅裳,金氏雖然不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留客,不過那小王妃的去意也甚絕,就這麼頂着大日頭走了,留下紅裳婆媳三人大眼瞪小眼,小王妃來這一次做什麼的?
往常,康王府來人都是小王爺,可是這次卻換成了小王妃,而且什麼要緊的話也沒有說,所說全都是無聊的閒話,然後來了前後也就少半個時辰,起身乾脆利落的告辭;
這事兒,怎麼也透着幾分古怪。
不過紅裳沒有多少心思琢磨此事,侍書一看小王妃上了車架,她便飛快的在紅裳耳邊說了幾句話,紅裳臉色一變,匆匆給老太太行了一禮,便急急的趕在了老太太頭裡回房了。
紅裳是極知禮的人,可是今兒如此反常,不用人說老太太就知道一定是胡了大事兒,她也急急扶着金氏上了車子跟了上去,進了二門後,看到紅裳去得方向正是她的院落,心頭就是大驚,不會是她的寶貝孫子出了什麼差錯吧?
老太太如此一想哪裡還能在車子裡做的安穩,一個勁兒的催着車子再快些,老太太都看出來了,金氏豈能不知道?她一面悄悄的給菊意使眼色,讓她回院子看看自己的兒子是不是安好,一面強壓心頭的焦急安撫老太太,說着違心的花兒,讓老太太不必着急。
蓮太姨娘卻依然端着那碗水沒有給宵兒:“好了,好了,宵兒姑娘就不用理會我了;說句心裡話,我一天能守着三爺的,也就這麼會功夫,讓我多給他做些事情,我這心裡也踏實些。”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宵兒還真是有些爲難了;只是不止是她感到蓮太姨娘奇怪,侍書臨走時還讓她盯緊了蓮太姨娘,所以她當然不能答應她:她倒是踏實了,自己的心可就七上八下不安穩了呢。
“瞧姨奶奶說的,如果奶奶願意,就是您一整天在這裡守着三爺,還有哪個人能說個不字?奶奶既然願意喂三爺,那我們就一起來吧——奶奶也沒有餵過幾次,您一個人也不成。”
宵兒心思還是靈巧的,不過轉念間便找到了藉口,把蓮太姨娘的話擋了回去。
不過宵兒心下卻在叫苦:太太,侍書姐姐、魚兒姐姐,你們倒是快來啊,宵兒我可是要頂不住了!
頂不住也要頂啊,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而且四個孩子宵兒她們幾個天天看着,可不比蓮太姨娘的感情淺,不管哪一個孩子宵兒也不想讓他有什麼危險。
雖然趙一帆是蓮太姨娘生的,按說由蓮太姨娘看護應該沒有危險的,但是宵兒還真是不敢大意半分:萬一呢?如果有個萬一,那對孩子們來說可能就會丟了性命;尤其是趙一帆和趙羽安這兩個孩子,他們可是有過一劫了,宵兒怎麼也不能讓他們再嘗一次那種痛苦。
蓮太姨娘沒有想到宵兒這丫頭如此難纏,自己不管說什麼,她就是不離開!她心下有些驚懼:難不成被她發現了什麼?悄悄打量了一番宵兒,沒有發現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主,又把提起來的心放了下去。
她看了看其他幾個孩子,已經吃了不少水下去,她忽然想到宵兒在身邊也不錯:到時正好可以利用!當下便一笑道:“還是宵兒姑娘考慮的周全,那就麻煩姑娘給我搭把手兒。”
說着她笑了一笑看向了一旁的鳳吟:“六姑娘就是厲害,這麼一會兒功夫就吃了這麼多的水!”她說這話自然是有目的。
宵兒聞言偏了一下頭看了過去,笑道:“我們六姑娘就應該是位少爺纔對。”
就在宵兒偏頭看鳳吟時,蓮太姨娘的端水碗的手動了一下:可能是端得時間太久了,所以手痠活動一下;不過她不小心似的,大拇指上戴得小小的指套便點進了水裡。
長長的指套只有正定妻房可以戴,她們這些妾喜歡這種裝飾,頂多也只能戴個半長的;不過她常常過來陪兒子,怕指套傷到了孩子,所以一直以來都不怎麼戴指套的;就算今兒戴了,也只是極小巧的那種。
宵兒說完話便轉過了頭來,自然而然的去接那水碗:“姨奶奶,我來端過水碗吧;也快給三爺吃些水,看把我們三爺急的。”
蓮太姨娘一笑就要送開手:“好的,麻煩宵兒姑娘了。”但是她的手還沒有鬆開,宵兒卻叫道:“別動!姨奶奶你別動!”
蓮太姨娘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想抽手,可是卻被宵兒下一句話嚇得一動也不動了:“一直蜂子在您頭上,你千萬別動,莫要惹得它性|起蜇到了。”
宵兒一面喚下丫頭們:“你們還不過來?”
小丫頭們雖然沒有看到什麼蜂子,不過她們能被挑到孩子們身邊來,都是心思靈巧之輩,當下都一副看到蜂子的樣子,慢慢的移了過來。
而那水碗中,蓮太姨娘的指套已經離開了水面;但在清澈的水裡,有着肉眼不仔細看絕不易發現的白粉狀東西:如果換作是他人,也許就忽略過去了;可是宵兒不是旁人,所以這些自然是瞞不過她的眼睛去。
她知道現在院子裡可是沒有一個能做主的人,如果鬧開了蓮太姨娘是主子她是僕,當時蓮太姨娘使個性子把碗一摔,同她爭執起來再跑回去哪個也不能死攔住她:到時,那個指套蓮太姨娘也就一併毀了——到時候鬧到上房,她宵兒便是一個犯上的罪名兒!
有哪個人會相信,蓮太姨娘會害三爺呢?!打死人家也不相信吧?!太太和侍書、畫兒等人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可是她們到時也救不了自己:無憑無據啊。
所以宵兒急中生智,先嚇住蓮太姨娘,然後叫過小丫頭們來:如果拖了一陣子太太還不回來,那她就奪了指套和水碗,讓小丫頭們護好了或是用喂鳥啊、貓的,到時她們也能爲自己做個證。
蓮太姨娘不知道宵兒搗鬼,她認爲自己頭上真有一隻蜂子:一到夏天,總會有人倒黴被蜂子盯上的;就算你戴的是堆紗花,可是你只要用了香粉,也一樣可能會遇上蜂子的。
她是一動不敢動的:蜂子雖小,但是有些蜂子叮人一下也會要命的;她顫聲道:“蜂子是大個兒,還是小個兒的?”如果是小個兒被叮一下也就是一個大包,就是不用藥疼幾天就好了。
“是、是大個兒的。”宵兒眼中閃過驚恐:“所以婢子才讓姨奶奶莫要動的;您可千萬別動啊。”
小丫頭們已經到了宵兒的身後,宵兒道:“停!你們別再靠前了,那蜂子動、動了一下!”
蓮太姨娘道:“不是,不是她要飛走吧?”
宵兒搖頭:“不是的,它剛剛想往姨奶奶的耳朵那邊爬。”她的臉色有些花白,鼻子上也冒出了汗水,怎麼看也是被嚇得不輕——是被蓮太姨娘嚇得不輕;不過宵兒的樣子落在蓮太姨娘的眼中,以爲她是被蜂子下了,信了一個十足十。
蓮太姨娘聽到往耳朵邊爬,幾乎沒有嚇暈過去,當下是紋絲不敢動,就是呼吸也變得輕了許多,生怕驚到了蜂子再狠狠蟄自己一下子。
她心中不停地念佛,希望這隻蜂子快快的飛起來,那她就能跑到另一邊去了;只要蜂子不落在人身上,這屋裡的丫頭出去,自然便會叫包了頭臉的婆子們進來拍死它的。
讓大人不動容易,可是讓小孩子不動卻極難;好在趙一帆和子珉都是極老實的孩子,宵兒讓一旁的小丫頭吸引趙一帆的注意,讓他不至於有太大的動作——只是爲了不讓蓮太姨娘起疑。
蓮太姨娘一會就問一句:“它飛起來沒有?”宵兒總是搖頭,她的汗越來越多:太太爲什麼還沒回來?!
蓮太姨娘時間一長便生出了懷疑:這隻蜂子爲什麼總伏在自己的頭上不動呢,不會是宵兒這丫頭騙自己的吧?
……
。
八十九章:捉個正着
蓮太姨娘只要微微低頭便可以在水碗中,看到自己頭上是不是有蜂子;她雖然生出了懷疑,但是卻不敢冒然就低下頭去:萬一真有蜂子,那自己可不就慘了?說不定還會讓兒子遭秧。
而且看宵兒的神情也不象做假,所以蓮太姨娘雖然生了疑心,卻也沒有妄動。宵兒這裡也並不好受:不要說宵兒了,就是一旁的小丫頭與奶孃們都看了出來,蓮太姨娘已經生了疑心太太再不回來,過不了多一會,蓮太姨娘一定會發現她上了宵兒的當。
就在宵兒急得快要哭出來時,院子裡有了嘈雜的聲音,不用宵兒吩咐,已經有人飛快的地去請紅裳了;其實不用人請,紅裳下了車子沒有扶侍書和魚兒兩個人,她手裡提着裙子直奔這面跑了過來。
太太如此失態,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侍書和魚兒沒有喚太太,其餘人等當然也不敢亂開口,只等一樣跑着跟上太太。
看到太太跑了過來,出來報信的小丫頭還是攔下了紅裳,不過兩句話便把屋裡的情形說了一個清楚。
紅裳一聽蓮太姨娘江沒有得手,心下一鬆卻也不敢再耽擱,帶着侍書等人便進了屋;而蓮太姨娘還在一動不動的坐着,雖然她已經坐得腰背有些痠疼了,但是眼下她還是不敢動。
看到紅裳過來,蓮太姨娘心裡一緊又一鬆:一緊是因爲她手裡的水,不穿堂風有給一帆吃下去;一鬆是因爲總算來了救星。
宵兒背對着紅裳,雖然沒有回頭她也知道太太進了屋,不過她並沒有起身,就是動也沒有動一下;宵兒到現在還不動,蓮太姨娘生出來的疑心消掉了大半;紅裳走過去,小丫頭們自動讓出了路來,她輕輕的喚了一聲兒:“宵兒——。”
走到宵兒身旁,就看到宵兒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這個丫頭,一上人支撐到現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宵兒先向侍書遞了一個眼色才答道:“太太想個法子吧。”侍書看到宵兒的眼色,眼睛掃過了水碗,落到了蓮太姨娘的手上:有古怪!來看孩子,在手上戴得什麼指套?!
如果不是因爲先前蓮太姨娘用袖子掩住了,宵兒和侍書早就會注意到那個指套了;侍書看到指套後,用目光詢問宵兒後便越過紅裳,走到了宵兒的一側。
蓮太姨娘看到侍書走過來,認爲她要驅趕蜂子,急忙開口道:“莫要亂動,不然只會更糟糕的。”
侍書一笑卻沒有答蓮太姨娘,而蓮太姨娘的話音剛落,宵兒手上使力奪碗,侍書也飛快出手拿住了蓮太姨娘的手;蓮太姨娘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手中的指套便被侍書用手帕遮在手上一下子取走了!
那碗水並沒有潑灑出來:因爲蓮太姨娘太過緊張頭上的蜂子,手上自然沒有用力;而且很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她也累得很,所以就被宵兒輕輕鬆鬆的就奪走了。
蓮太姨娘被侍書放開的時候,終於有了反應:她的臉白得沒有了一絲血色,再也坐不住軟倒在了地上;如果不是一旁早有人抱走了趙一帆,孩子一準兒就被摔在地上了。
蓮太姨娘癱倒在地上:她完了!她今日終於下定決心要用魏太姨娘的計策,可是剛剛開始便被人識破,還被太太這些人當場捉住了,她還能有活路嘛。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又有人來了,聽人們的對答,是魏太姨娘來了。
紅裳看了一眼癱軟在地上的蓮太姨娘,嘴角出現了一絲微笑:“魏太姨娘來了?來得真是太巧了!侍書,你去花廳請魏太姨娘略坐一坐,我一會兒就到。”
侍書答應着去了。
原來,魏太姨娘自蓮太姨娘的院子回去後,終究心裡有事兒坐不安穩,記掛着明日讓蓮太姨娘等她一起去紅裳那裡:想來想去,她看外面天色也差不多了,便使了人去給蓮太姨娘說一聲兒,免得明日去了再撲一個空。
使去的人一會兒便回來了,只道是給蓮太姨娘的人流了話兒,因爲蓮太姨娘還沒有自太太那裡回來,所以並沒有見着正主兒。
魏太姨娘漫聲答應着讓那人出去了,她便外在軟榻上想心事兒;只是心裡亂七八糟的,怎麼也靜不下來;她煩躁的坐了起來,無意的看了一眼沙漏——已經快午時了啊!
她的心中一驚:快午時了蓮太姨娘爲什麼還在太太那裡?太太留飯是不可能的,那只有一種可能了,蓮太姨娘打算今日動手了!
原本蓮太姨娘那一日動手,她是無所謂的:只要趙府的水被攪混了便可以;但是現在情形不一樣了,她需要蓮太姨娘和她一起動手,這樣她纔有可能除去那個子珉,而且還能同時嫁禍在蓮太姨娘。
所以她立時站起來就往外走:她要去阻止蓮太姨娘,不然她日後想要除去子珉那個孩子更加的不可能了。
只是她到了紅裳院門時,已經來得晚了——她想到蓮太姨娘動手時,蓮太姨娘正被宵兒喝了一聲有蜂子定住了身形。
紅裳看了一眼蓮太姨娘,她的眼睛變得空空洞洞的,就那麼睜着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她坐了下來,輕輕的道:“蓮太姨娘,俗語說得好啊,虎毒還不食子呢;你今日所爲,真是連畜生都不如!”紅裳也不是故意要罵她,只是依着蓮太姨娘現在的情形,如果不激她一激,怕是短時間內無法問出東西來。
紅裳說出這句話來時,老太太和金氏也趕到了;魏太姨娘剛剛被侍書迎到屋裡,還沒有來得及問起蓮太姨娘,便聽到老太太和金氏到了,心下有些不安:今兒人怎麼都到這裡來了?
老太太和金氏在門口已經看到魏太姨娘的車子,也問過了門口的婆子,所以婆媳二人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在侍書的示意下進了花廳:她們看到侍書,便知道事情應該不大。
不過事關趙府的子嗣,老太太倒底不放心,落座後先對金氏道:“你先去助你嫂嫂理事兒吧,一會兒一同過來議一議小王妃的事情。”
金氏自然是明白老太太的用心,一褔後沒有多話,便讓侍書引到孩子們的房裡;侍書沒有進去,她轉身又到了大廳上:老太太心計可不是魏太姨娘的對手,她還是去守着好些,莫要被魏太姨娘聽出什麼不妥來。
紅裳的話問了出去,蓮太姨娘一下子坐了起來,她嘶聲道:“我不是要毒死三爺,我怎麼可能會毒死三爺!”
紅裳輕輕一哼:“你也知道這水碗中的藥有毒?有毒你還給三爺吃,你不是想毒死他你是想做什麼?天下間像你這樣心狠的母親,也只有你一個了;這麼小的孩子,還是親生的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蓮太姨娘眼睛都紅了:“那藥不會死人的,不會死人的!”
宵兒已經驗過了指套中殘留的藥粉:如果不是其它的藥粉她可能驗不出來,只是這種她卻是熟悉的:“這藥是不是會死人可全看份量了,就你在碗中的藥,毒不死一個壯漢但卻會讓壯漢變成傻子!可是三爺這麼小,這藥的份量也太足了些;蓮太姨娘,你真是好狠的心!”
蓮太姨娘聞言呆住了,她直直的看着宵兒,眼中全是不相信,卻一時間沒有開口說什麼。
金氏進屋時,正看到這一幕;她和紅裳並沒有打招呼,妯娌兩人只是交換一下目光;魚兒伏耳對她說了兩句話後,金氏便放心的要走:這裡有紅裳足夠了。
而紅裳看到金氏心下也是一鬆,那邊有金氏看着,還有侍書在,魏太姨娘就是有花樣,也翻不出天去。
金氏剛剛轉過身去,蓮太姨娘便大叫,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
魏太姨娘在廳裡坐着,雖然聽不清楚廂房裡的動靜,可是天氣炎熱各屋裡的窗子都是打開的,她還是隱約聽到了蓮太姨娘的嘶聲:雖然太得並不真切,但她心頭還是一驚。
她只是心思一轉,便猜想可能是蓮太姨娘已經動手,是不是成功了不知道,但是現在蓮太姨娘一定是落到了太太等人的手中:老太太和金氏多半也爲此而來,她們的說辭不過是爲了穩住自己——自己今兒可真是自投羅網了。
魏太姨娘上前對着老太太一福:“既然太太忙着,我也不沒有什麼事兒,只是過來探一探太太,想蹭一頓飯菜用呢;”說到這裡她笑了起來:“那婢妾就先告辭了。”
侍書上前扶住了魏太姨娘:“太姨娘這話說對了,我們太太已經命人整理席面了;太太說了,今兒可真是難得,一家人一定要好好坐一起吃杯酒。”
老太太也道:“你回去左右也是無事,便留下陪我說說話,一會用過飯再回去就是了。”
魏太姨娘倒沒有堅持:“是,老太太。”然後她回身對一旁的娘子道:“你回去把姑奶奶的東西包一包,使個人送過去吧;姑奶奶是個急性子,再不送過去,姑奶奶說不定又要惱了。”
老太太和侍書都不好攔此事兒,便由着那娘子去了。
魏太姨娘便又立到了老太太一側,倒不見着急的樣子;金氏回來後聽侍書伏耳說了之後,掃了一眼魏太姨娘,知道她如此做一定有什麼貓膩,但是她堂堂正正的說了出來,還扯到了趙府的姑奶奶,就連她也不好攔着。
便掃了一眼身旁的菊月:讓人去看看也好,萬一有什麼不對,自己這邊兒也好有個應對……
第一更,據說呢,今天是換個電力的變什麼器(咳,女人學得有關知識已經全還給老師了)最後一天,極有可能會停電很久;不過女人起得很早,依然是準備六更!
萬一如果女人沒有更上來,親們,那就是停電了,而且停得時間很久;不過,我明天會繼續六更補給大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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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章 佛堂家廟不是去處
金氏和魏太姨娘一明一暗都使了人出去,金氏又目前對老太太伏耳說了幾句話後,便坐到一旁,陪着老太太說起了閒話。
魏太姨娘因有老太太在前,所以並不能開口閒聊,只得一旁立着聽她們婆媳說話了:看她們的樣子,好似太太這邊兒沒有出什麼事兒;不過萬事小心些總是好的,所以那娘子終究還是要使她回去的。
蓮太姨娘叫完了,紅裳才輕輕吃了一口茶:“不會的?是藥還有三分毒呢,更何況這種害人的東西!量大了要人命,量小了讓人變成傻子有什麼不可能的?只是我不明白,三爺可是你親生的,你怎麼能下得了這個手?”
蓮太姨娘聽到紅裳的話後低頭不語:她已經不行了,可是兒子總要有個人護着才成,所以她並不打算把魏太姨娘說出來。
紅裳冷冷一笑:“你有什麼糊塗心思,我也不來管你;只是你今日所爲,他日三爺長大後知道了,不知道他會如何想?”
蓮太姨娘吃驚的擡起了頭來:“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她的兒子聽這些人說,那還不恨死她?可是她這麼做都是爲了兒子好,不是想要害他啊--這話她就是說出了口,有人會代她告訴她兒子嗎?
紅裳淡淡的道:“我爲什麼不能這麼做?你做的,我們卻說不的?真真是笑話了。”蓮太蓮娘被紅裳的話噎得連喘了幾口氣,她還真是不好辯駁。紅裳看她不說話又道:“你是不相信這藥的毒是不是?”她指着水碗道:“捉只貓狗或是鳥稱過來吧,只是可惜了它們,雖然是畜生也是一條性命啊。”
不一會兒有人抱了一隻小貓過來,只是它卻不肯喝中的水;又把這水摻到魚湯中,那貓才吃了下去;不過一刻鐘,那貓便痛苦的在地上翻滾起來,不一會兒便七竅流血死了!
不過是在魚湯中摻了碗中三成的水,那貓便死掉了。
蓮太姨娘呆愣愣的看着那貓,然後撲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要騙我?”
紅裳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並沒有說話;而魚兒卻道:“爲什麼?因爲你生了一個兒子,人家要害得就是你的這個兒子!我們太太當初救下你們母子時,已經同你說過了讓你小心,不想你親手要給三爺喂這要命的東西,你還真是三爺的生身姨娘嗎?”
蓮太姨娘雖然不願意相信魏太姨娘騙了她,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她大哭起來:如果不是宵兒,她的兒子就要死在她的面前了。
屋裡的人也不理會她,只任她哭;蓮太姨娘沒有想到自己什麼也沒有謀到,反而身負大罪--兒子日後因爲她這個生母也會受到連累,嫡子是絕沒有指望了,而且他能不能得到奴僕們的尊重都難說了。
“夠了!現在哭有什麼用?你還不把一切都說出來?”紅裳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同她耗着,便冷冷喝了她一聲兒。
蓮太姨娘慢慢收聲自地上坐了起來,把和琴太陰一起在花園亭子裡同魏太姨娘用飯時說起,一直說到了今日她下毒要害一帆昏迷用來陷害紅裳,以便她能把一帆帶到身邊,並以此來讓老太爺明白,要好好的保護一帆纔可以,嫡子身份是必須要給他纔可以自保的
聽完蓮太姨娘的話後,不止是紅裳,就連魚兒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依着蓮太姨娘所說,雖然她們可以確定此事就是魏太姨娘指使,但卻無憑無據
那毒藥是蓮太姨娘託人買來毒蟲子的,據那藥店的人說藥性並不很烈,時間一長蟲子都不可能會毒,要再換另一種藥纔可以:但是紅裳和魚兒都可以確定,那藥一定已經被魏太姨娘換過了
所以直接同下毒有關的事情,魏太姨娘都沒有直接摻和,而蓮太姨娘說的那些話,卻都是隻有她和魏太姨娘兩個人在一起時說的——蓮太姨娘可以說是,那魏太姨娘便可以說不是
紅裳想了想:原本現在就不是收拾魏太姨娘的時候,趁此機會,讓老太爺把她關刀屋裡也是好事,免得她總是四處挑撥害人
想好後,紅裳便起身:“你所爲的事情後果是什麼你已經清楚了吧?一帆,在我這裡,我不會讓他受一絲一毫的委屈,你可以放心;但是一帆日後會不會再受害,要不要除去那些隱在暗處,一心要害他的人,卻要看你了”
說完紅裳也不再看她:“先把她關到廂房去,看好了不要讓她出意外,記得,給她些水和吃食”旁邊的丫頭們應了一聲,拉扯着蓮太姨娘除去了
紅裳伸了一個懶腰:“魚兒,已經過了午飯時候吧?我還真餓了,擺飯吧我陪老太太,你們二夫人,還有我們的魏太姨奶奶用過了飯,再同蓮太姨娘一起到上房尋老太爺去說話”
紅裳扶了魚兒的手道花廳時,便知道老太爺不用去尋了:他人已經坐到了了廳上了
紅裳上前給老太爺請安:“您怎麼來了”
老太爺笑道:“老太太居然揹着我來你這裡偷偷吃好的,我怎麼能一個染留在房裡吃那些吃膩了的飯菜?自然也要趕過來了”
紅裳笑了起來,請老太爺和老太太一起入席;看到老太爺和老太太是不是投過來的目光,紅裳便讓奶孃們把孩子又抱了過來:什麼話也不用說,兩個老人家的心都放回肚子裡
魏太姨娘看到孩子們心下便是一驚:不知道是蓮太姨娘失手了還是她根本就什麼也沒有做;不過,一直到衆人用完飯,也沒有看到蓮太姨娘,她認爲蓮太姨娘十有八九是失手被太太捉住了
不過她做事向來謹慎,只憑蓮太姨娘一人的話並不能入她的罪,所以她到並不爲此有過多的擔心,她的擔心在於那人催她動手,可是蓮太姨娘卻已經無用了——她還能借誰的力呢?
老太太和老太爺雖然神色間並沒有什麼變化,不過心裡到底存下了事,所以用的飯菜並不多,紅裳和金氏伺候完了老太爺和老太太,這才道了一旁去用飯
魏太姨娘根本沒有提回去用飯的話:用飯的時候,老太太已經賞了她兩個菜,就擺到了一旁的小几上:那意思很明顯了,今兒中午就是讓她在這裡用飯了
侍書帶着人把席面撤了下去後,紅裳和金氏給老太爺和老太太奉上了香茶,直等到他們吃第二杯茶時,紅裳這才上前回蓮太姨娘的事情。
老太爺早已經聽說了此事,所以這時聽到紅裳的話並沒有很大的驚怒,不過臉色也不善;老太爺喚了宵兒和奶孃們來問過事情經過後,便讓人把蓮太姨娘帶了上來。
魏太姨娘聽到紅裳的回稟後,心底那萬一的希望也沒有:蓮太姨娘真得再也借不上力了;紅裳和宵兒的話中並沒有提到魏太姨娘一句話,這也讓她安心不少;甚至她都有心思在考慮在趙府中還能不能找到可以借力的人。
蓮太姨娘被帶上來之後,倒也沒什麼隱瞞:她現在不用爲自己着想了,只要孩子日後能平平安安就成;所以把魏太姨娘前前後後如何教她的事情說了一個清清楚楚。
只是魏太姨娘當然不會讓她把話說得極爲流暢,聽到蓮太姨娘咬出她來時,她倒也並不驚慌:意料中的事情;她只是撲到老太太腳下哭着喊冤,口口聲聲分辯是蓮太姨娘在陷害她,就是因爲自己連日來總是勸她安安份份所致。
蓮太姨娘想到了魏太姨娘不會認下她所做的事情,但是沒有想到她會倒打一耙,還要咬自己一口;但是她的心計與口才都不如魏太姨娘,兩個吵了幾句後,她便落了下風。
老太爺一直沒有開口,老太太一直都在吃茶;他們兩個老人家不開口,紅裳和金氏當然不便開口,也就沒有人喝斥兩個太姨娘。
老太爺心裡跟明鏡似的,他什麼都明白了:雖然蓮太姨娘是被魏太姨娘所騙,但她本身就立意不正,所以他並不能容她。
有了主意後,老太爺喝了一聲兒:“都給我住口!”蓮、魏二位都不敢再說話,跪在地上聽老太爺發落。
但是老太爺沒有直接發落她們兩人,反而問紅裳和金氏:“你們看,此事要如何處置?”
紅裳和金氏被問到後,相視一眼紅裳開口道:“蓮太姨娘意圖謀害三爺,她自己也承認了,而且還是宵兒和奶孃等親眼所見;雖然有宵兒相護她沒有鑄成大錯,但也不能不罰。”
老太爺點了點頭:“當然要罰,而且要重重的罰,不然人人都以爲我們趙家的子嗣可以任意謀害!”說完話,他似是無意的掃過了魏太姨娘。
可是魏太姨娘卻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老太爺那目光太過冰冷了,她似乎還感覺到了幾絲殺意:只是若有若無的,而老太爺又是一掃而過,她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感覺對了。
紅裳和金氏又對視一眼後道:“媳婦認爲蓮太姨娘誕下了三爺,所以功過相抵之下,送她到家廟或是佛堂中靜修一輩子,贖今生之罪修來世之福吧。”
金氏也點頭附和道:“媳婦也是如此認爲。”她們妯娌當然不是如此認爲,蓮太姨娘如果沒有剩下孩子,那麼打發她到家廟或是佛堂,哪怕是莊子裡圈起來也無所謂,但是她有孩子那便不可以了——孩子總會長大,那時怎麼不會想法救他的生身之母?到時便又是一個大患。
紅裳可不想最後代人養兒,養大後卻死在其手中,或是自己還要處置親手養大的孩子,只是,蓮太姨娘是老太爺的侍妾,她們不能處置的太重,違了孝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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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章 封口
紅裳和金氏的話音一落,蓮太姨娘便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就算是相伴青燈古佛一輩子,也強過被趕出府去或是送官。
魏太姨娘卻低垂着頭知道此事不妙了:太太和二夫人這分明是以退爲進,就是要逼老太爺說話了;如果是她們做主把蓮太姨娘關了,日後放出來也不用費太多手腳;但如果是老太爺發了話,那蓮太姨娘想出來便不容易了。
而且老太爺不會這麼容易放過蓮太姨娘的,因爲她有孩子,而且還是個兒子;老太爺怎麼可能會留下個隱患呢?送官更是不可能了,趙府已經送過一個姨娘到官府去了,所以蓮太姨娘不是被打死,就是被賣到一輩子不得脫身的地方去做苦力奴。
老太爺聽完紅裳和金氏的話後沉吟了一下,他看向了老太太:“你的意思呢?”
老太太原來就說要把蓮太姨娘關到佛堂去,她心下道:早聽我的,現在哪裡會有這麼一出?她還是原來的意思,也就是同紅裳和金氏一樣。
雖然現在還如此處置蓮太姨娘有些過輕了,不過老太太也不是一點兒心計都沒有:這個時候,最不能做得就是落井下石了。
老太爺聽到老太太的話,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沉聲道:“你們實在太過婦人之仁了!”他不過是說了一句話,蓮太姨娘便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魏太姨娘早就料到了,倒是並不如何吃驚:老太爺什麼時候不都是以趙府爲先嘛,怎麼可能會留下蓮太姨娘?八成會杖斃了她。
紅裳和金氏欠身受教,卻沒有再開口說話。
“此人如此狠毒,親生之子都想殺死;如果按你們所說關了起來,日後她能自佛堂等處脫身,豈會饒過你們及子珉等孩子?”老太爺用極森然的語氣說着這些話:“這個狠心的婦人絕不能留下!而且她已經身違大罪,就是送官她也不會留下一條性命的。”
老太太和紅裳等人都是一驚:老太爺不會想活活打死蓮太姨娘吧?好在蓮太姨娘已經暈過去,也沒有人弄醒她,所以並沒有聽到老太爺的話。
紅裳想了想沒有開口爲蓮太姨娘求情,老太爺是什麼心思她現在還不明白,還是看看再說吧;金氏同她一樣的心思。“不過媳婦也說對了一佔,畢竟她爲了我們趙家誕下了子嗣,所以就饒了她一條性命,不然,哼!”老太爺冷冷哼這一聲兒時,又似無意的掃過了魏太姨娘。
魏太姨娘的心頭大震:如果真的是她事發,她可是沒有兒子做依靠的,那就是隻有死路一條啊!可是她不做,那人卻不會放過
她伏在地上一時間真想大哭一場:爲什麼都要逼她?!
紅裳和金氏鬆了一口氣,也明白老太爺的心思,齊齊應了一聲兒:“老太爺說是對。”
“就算饒了她性命,但活罪卻不能免;來人啊,叫人牙子來,把她賣到最苦最累的地方去做苦力奴吧;嗯,人牙子來了之後,讓他到書房來見我,此事其它人不必理會。”老太爺吩咐一聲,自有人答應一聲。
老太爺要給蓮太姨娘悄悄的改名換姓,讓人日後無處可尋。
蓮太姨娘便被拖了下去;被人一拖她便醒了過來,只是哀哀求饒,可是老太爺已經鐵了心腸,她的哭求自然無用。
魏太姨娘看到她最後的哭鬧求懇,忽然心中一動記起蓮太姨娘說太太手裡,有她和琴太姨娘的把柄——但如果惹的她惱了,那也是讓太太能吃大虧的事情;原是蓮太姨娘打算在最後關頭威脅太太保命的手段。
她知道現在蓮太姨娘爲了她的兒子打算,不會再咬紅裳;不過她卻對此事更感興趣了:當時她可是問過蓮太姨娘,可是蓮太姨娘就是不告訴她;就算後來她想過很多法子,但也沒有自蓮太姨娘最終套出太太手中的把柄來。
如果她能找到蓮太姨娘嘴中的把柄,也許她便可以把太太弄出府去,至少可以讓她不再掌權,那她要行事也就便宜多了。
蓮太姨娘就要被賣走了,看老太爺要同人牙子似談,想要找到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看來此事便要着落到琴太姨娘身上:她進佛堂的日子也夠久了,應該快出來了吧?
魏太姨娘掐着手指頭一算,還有月餘時間琴太姨娘纔出自佛堂中出來,可是現如今她哪裡能等得了月餘?
她這裡還在胡思亂想,老太爺卻已經喚她了:“魏氏!”只聽老太爺的聲氣,魏太姨娘就知道自己不會能好果子吃。
“蓮太姨娘說一切主意爲你所出,你雖然辯解說不是,但此事你多少總是不能脫了干係!如果你日日安守本份,蓮太姨娘也就不會指你了!”老太爺雖然沒有聲色俱厲,但是話中的意思卻是不善。
“婢妾的確是冤枉的,請老太爺明鑑。”魏太姨娘忽然在心中生出了害怕來,老太爺不是想借機把自己趕出府,或是要杖斃了自己?
就算老太爺把她打死了,到官府只要尋個由頭報備一下,也就沒有事兒!魏太姨娘的頭叩得嘭嘭直響:“老太爺,此事與婢妾無關啊。”
宵兒忽然進來對紅裳伏耳輕輕說了幾句話,紅裳一下子站了起來:“老太爺,蓮太姨娘所用的毒,同您和上一次三爺他們所中的毒有相似之處!是、是同源之毒。”
老太爺一聽臉色一凝,他早就料到了,只是奇怪宵兒爲什麼沒有看出來,還以爲自己料想錯了呢;他森然的道:“去給我搜蓮太姨娘的屋子!”他又掃了一眼魏太姨娘:“趁這個機會,給你們魏姨奶奶也打掃一下屋子!”
魏太姨娘雖然臉色極爲難看,不過卻沒有太過驚慌,她的屋裡可沒有什麼犯禁的東西:她從來沒有這個習慣,把一些能要命的東西留在身邊的習慣。
況且,她還讓那個娘子早早回去了。
金氏掃了一眼魏太姨娘,心下疑惑不解:爲什麼菊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呢?
屋裡沒有人再說話,都各自吃茶或是沉默;而魏太姨娘沒有得到老太爺的允許,也不敢起身,只能跪在地上,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過了好久之後,趙安娘子帶着人來回:“在蓮太姨娘屋裡搜到這個小瓶子,裡面是什麼東西奴婢們不識;其他東西都正常,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了。”老太爺讓宵兒上前接過了小瓶子:就是蓮太姨娘指套中的毒粉。老太爺聽到宵兒的回話,冷冷的哼了一聲兒。
“魏太姨奶奶的屋子奴婢們已經打掃收拾好了。”趙安娘子接着只說了這麼一句便一福退到了一旁。
紅裳和金氏倒並不意外,她們就沒有指望着能在魏太姨娘屋裡搜出什麼來;她那麼謹慎的人,自然不會這麼容易便被捉到把柄。
老太爺原本也沒有指望着能自魏太姨娘屋裡搜出什麼來,他不然也不會說是給她打掃一下了:他不過是在警告魏太姨娘,讓她老實一些罷了。
老太爺恨恨看着那藥瓶兒,半晌後自牙齒擠出了一句話:“來人,給我把蓮氏杖斃了!”
紅裳和金氏都站了起來,雙雙勸老太爺三思:蓮太姨娘就算是再該死,也不能死在趙府裡;並且,蓮太姨娘也罪不至死,紅裳所以纔想力保她一條性命。
老太爺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罷了,人伢子到了之後,便請他到書房候着。”他知道藥不是蓮太姨娘的,但是他卻更惱恨蓮太姨娘居然被人利用,拿着相同的藥再來害她的親生孩子。
老太爺已經生出了殺機,蓮太姨娘無活路了;不過他也聽出了紅裳和金氏的話外音,的確不能讓趙府沾染上蓮太姨娘的血。
老太爺不能當場杖斃了蓮太姨娘,便把怒火發作到了魏太姨娘的身上;他一指魏太姨娘喝道:“此事她既脫不了干係,便不能輕饒;來人,拖出去打十板子!”
魏太姨娘沒有想到會捱打這麼嚴重,只是無人給她求情,她也只能受着了:她自入趙府的門兒,這還是第一次挨板子。
痛自然是痛的,只是她更多的是難堪;打完後她被拖了上來,老太爺冷冷的道:“你回房去禁足一個月,好好的反省自己的錯處;日後如果你再有錯事,我便活活打死你!”
說完老太爺便喝令人把魏太姨娘拖出去了。
現在時令正是極熱的時候,魏太姨娘卻要被關在屋子裡一個月,本身已經難過了;而且她被打傷之後,這種天氣也是極遭罪的,一個不小心傷口不但不會癒合,反而是惡化也是說不定的事兒。
如果她身上無傷,屋裡熱多洗兩次澡才能舒服些,可是現如今她十天半個月的不要想洗澡這事兒了。
老太爺如此處置魏太姨娘就是要她多受些罪:如此不也纔出了他心中的一丁點的惡氣罷了。
紅裳和金氏心頭都鬆了一口氣:魏太姨娘人在屋中雖然不能安坐下來,但她有傷最起碼可以老實十天左右吧?
老太爺看了看一屋的人,忽然道:“趙安娘子,蓮太姨娘院子裡的人,還有魏太姨娘院子裡的人都給賣聞,要賣得遠遠的--如果有什麼風聲傳了出去,我就尖活打殺了你!”
他想了想又道:“趙安娘子,我們府中一些老實可靠的人你挑着留下來,但是要讓他們知道什麼是能說的,什麼是不能說的;其餘的人你挑一些不錯的打發到遠遠的莊子上去——嘴巴不嚴的不用留了,其餘的人遠遠的賣了,賣的越遠越好。
紅裳聽到這裡立時明白了老太爺的意思:趙一帆的母親,自今日開始便不會再是蓮太姨娘了;知道此事的人,老太爺要封口。
九十二章 魏太姨娘被制
金氏看向了紅裳,她是這樣的想的;不過想想這樣也好,免得日後趙一帆這個小小的孩子長大後也生出什麼別樣的心思,兄弟相殘終究是不好的。
老太爺還真就是這個意思:趙一帆的生身姨娘日後便是琴太姨娘。
琴太姨娘倒真是個有福氣的人,不但一個女兒成了嫡女,而且還白撿了一個兒子;這姨娘有兒子和沒有兒子,當然是不同的。
老太太沒有異議,紅裳和金氏也沒有多嘴,此事便這樣定了下來;而蓮太姨娘在孫姨娘出事之後,便在趙府“消失”了——雖然留下來的老僕從們知道府中曾經還有一位太姨娘的,但是他們打死也不會說出來。
紅裳知道有孫氏在,此事暫時不能動;要想封住人的口,一定要在除掉孫氏之後,老太爺自然是同意了:也不在乎多等些日子的。
魏太姨娘伏在牀上咬着手帕,讓娘子給自己上藥;因爲天氣熱得緣故,她上了藥之後只能這樣裸露着;所以她也只能伏在牀上一動不動。
她現在有傷動彈不得,而且就算是能動也出不了屋子,不知道那人知道後會不會發作起來,再拿……出氣呢?一想到這裡魏太姨娘心頭就是一痛,但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等着那人的消息。
魏太姨娘哪裡想到蓮太姨娘會如此無用,居然會被人捉了一個正着呢?而且她更想不到,她會因此被連累到如此地步!
她雖然疑心老太爺是藉機發作她,但是這倒沒有什麼:至少老太爺沒有要打發她走的意思,看來也只是因爲蓮太姨娘那裡有那種藥,所以老太爺才遷怒到她身上吧?!
正胡思亂想又擔心時,簾子挑開趙安娘子走了進來;魏太姨娘一看到她便知道沒有好事兒,所以神色間便有些冷淡。
“姨奶奶,老太爺說您這院子裡伺候的人年紀大了些,怕是您不省心的;所以讓奴婢把她們都打發出去,再給姨奶奶挑好用的來。”趙安娘子倒是禮數週全,一張臉上也看不出什麼不同來。
魏太姨娘一聽撐起了身子來:“你、你說什麼?”她有些不敢相信,老太爺怎麼會想把她的人都換了?如今她沒有了香草,行事已經不能得心應手了;如果再沒有這些人,日後她想要做什麼豈不是更難?
趙安娘子一福,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並強調說這是老太爺的一片好心,是對魏太姨娘的寵愛。
魏太姨娘也是聰明人,這時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神色,重新伏了牀上道:“代我向老太爺謝恩吧,我現在不便,什麼事兒就麻煩趙安娘子自便吧。”
趙安娘子又是一福便出去了,魏太姨娘忽然又喚了她:“我現在有傷在身,什麼事兒做起來都極爲不便;可否能留下一個娘子照料我?一時半會兒的功夫新人也不能熟悉過來,很多事情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怎麼也要有個人指點一下,但我現在又是這個樣子……”
趙安娘子一笑:“太姨奶奶不用擔心,此事老太爺自然也想好了;香草娘子會帶着二夫人和太太那裡挑出來的人,過來伺候太姨奶奶的;至於新人嘛,就像奶奶所說,一時半會兒的還真買不到稱心如意的。”
魏太姨娘聽完趙安娘子的話,真得想尖叫一聲兒:怎麼會是香草?!但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勉強點了點便伏在了牀上:香草來了?可是這一次她雖然回來了,可是自己卻沒有辦法能除掉她了——現在她可不是一個人了。
趙安娘子微笑道:“太姨奶奶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一併說出來,也許有什麼地方時老太爺沒有想到的,奴婢也正好可以代奶奶回了老太爺,好做安排。”
魏太姨娘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不用了,老太爺已經想得很周全了,你去忙你的吧。”實在是太周全了,沒有一絲不周全的地方!禁了她的足還不夠啊。
此事,一定也是太太和二夫人出得主意,不讓老太爺怎麼會想到一個香草?不,應該是香草在太太面前請纓的!她就是想讓自己好看。
魏太姨娘越想越生氣,聽到院子裡的嘈雜聲,她心中更是煩躁,那些人還有家人在趙府,不會一急之下亂說什麼吧?隨後她又強自鎮定,就像原來查那個道長的事情,查來查去也沒有能查都自己身上——這些人是不會出賣自己的。
只是,日後想再收買院子裡的人死心塌地,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到的事情,這些人可是她這麼多年才收服的。
院子裡安靜了下來,簾子打開趙安娘子還是一個人進來的。“太姨奶奶,奴婢這就帶着人走了,奶奶還有什麼吩咐嗎?”
魏太姨娘搖頭,她都懶得問香草等人什麼時候到。
不過不用她問,趙安娘子挑簾出去後。
香草便帶着人進來了。
香草笑嘻嘻的福了下去:“奴婢又回來服侍姨奶奶了,這真是奴婢的福氣。”她身後的幾個丫頭一看就是機靈人兒,而且紅裳和金氏的人,魏太姨娘還真不敢收買的心思。”
她不想看香草一臉小人得志的樣子,擺手讓她們下去;可是香草卻沒有聽她的:太姨娘可是受了傷的,屋裡怎麼能沒有人?留下了兩個丫頭,她帶着其餘的六七個丫頭去安排主處了。
看到香草完全不把她放在眼中的樣子,魏太姨娘就是有一肚子的心計,現在也使不出來半分,只能忍了。
孫氏在屋裡正在犯愁:她不知道魏太姨娘被重重的打了扳子,算不算是大事兒,要不要使個人出去告訴她的母親;這樣的事情對於她來說當然不是什麼大事兒,她也是被禁過足,捱過扳子的人,誰讓她們是妾呢?犯了錯被打被罰那還真是再平常不過了。
只是她並不知道魏太姨娘是因什麼被罰的。
原本她使了雅音出去打探一下:看看魏太姨娘犯了什麼錯,也就知道此事是不是大事兒,但是雅音剛出院門不久便跑了回來:“太姨娘們院子裡的人都被趙安娘子聚到了一起,我還看到人牙子來了,好象那些人要一起打發掉。”
孫氏這時才確定這是大事兒,急急安排人出府去孃家報信兒;可是二門上的婆子攔下那報信的人,說是今兒除了主子們,任何一個人也不能出府,不論是前宅還是後院。
孫氏就是乾着急也沒有辦法,卻對魏太姨娘到底犯了什麼錯兒更加好奇起來:怎麼會把太姨娘院子裡的人都打發掉了呢?
孫氏想來想去,還是讓雅音又出去打聽一下;只是雅音回來一說,孫氏更是不明白了:那些奴僕們不是因爲做錯了事情爲由發賣的,只是說府中用不了這麼多的人才賣的。
做主的人,卻是老太太;而老太爺今日出門去了:這可是他傷好後第一次出門兒。據說是生氣散心去了。
孫氏一拍手掌,以爲自己想明白了:老太太這是借魏太姨娘做錯事的機會,大張旗鼓的更換太姨娘們的人;日後太姨娘們做什麼事兒,怕也瞞不過老太太去了。
還是沒有打探到魏太姨娘做錯了什麼事,倒是打探到魏太姨娘還被禁了足,居然是足足一個月!這個時間也不算短了,真不知道她是惹到了老太爺什麼,居然把幾輩子的體面都丟盡了。
紅裳很快便知道孫氏正在使人四面打聽魏太姨娘捱打的事情,她一想便知道可能是那人讓她注意魏太姨娘的吧?她低頭想了想,便讓人去喚香草了。
孫氏等到太陽下山,外面涼爽了一點兒便自院子裡出來走走:她心裡掂記着魏太姨娘的事情,卻又送不出消息去,也打聽不到新的消息,心裡自然煩燥,所以出來散悶的。
走到花園在湖邊的亭子裡坐下,這裡臨水要涼爽不少;雅音點了薰香:這個時候的蚊子還是不少的,而且孫氏不知道爲什麼特別招蚊子;所以她天色一暗行到哪裡都要點上薰香纔可以。
孫氏剛坐下不久,便看到香草手裡拿着幾朵花正要回去的樣子:還有誰比她更清楚魏太姨娘的事情?孫氏急忙讓雅音請香草過來說話。
香草轉頭看到孫氏便隨雅音走了過來:“姨奶奶倒是好心情,居然還帶着薰香出來賞玩;不過天色也要暗了,就是魚兒也看不清楚,姨奶奶還不回房?過一會兒也應該用晚飯了呢。”
孫氏笑道:“屋裡熱得很,哪裡有一點胃口?這不是出來走一走,一會兒回去才能鑠和吃下些東西去。”然後她又問道:“香草娘子這是做什麼?”
香草在孫氏的示意下坐了下來:“我們奶奶身上有傷精神不大好,我便來剪幾枝她喜歡的花放到房中,一來能讓她看着開心些,二來放在屋裡也多少能驅驅藥味兒。”
孫氏讚了一聲兒:“香草娘子就是心細啊!哪像我身邊的人一樣都這麼粗心,什麼事兒還要我想着才成。”可是她如果知道香草手中拿得花,正是魏太姨娘最厭惡的花香,不知道還能不能笑得出來——她也就不會再羨慕魏太姨娘了——
無93章,內容不缺
。
九十四章 死了?
孫氏爲了要在香草嘴中問道她想要的消息,奉承了她不少的話後才道:“魏太姨奶奶的傷勢不要緊吧?唉,她伺候了老太爺這麼多年,爲了什麼事兒讓老太爺一點不念舊情呢?這麼熱的天,太姨奶奶可是受大罪了。”
香草收了笑容也是一笑:“姨奶奶說的是啊,這麼熱的天兒,我們太姨奶奶傷得那麼重,實在是讓人太過擔心了;不過她比起這個來,姨奶奶心裡更難受吧?她這可是無妄之災呢。”
孫氏一聽這話頭急忙追問了下去,而香草也似乎因爲孫氏剛剛的話對了她的心思,當下便對孫氏大大的倒了一番苦水,替她的太姨奶奶好好的訴了訴“委屈”。
孫氏聽完後十分的不忿:“不就是去了太太的院子嘛?也不過是說錯的兩句話,至於這樣嗎?”她如此不忿自然是因爲當初自己的被罰也是因爲兩句話的“小錯”:“不過,太太那個人,看上去是個菩薩一樣,其實啊……;所以平日還是小心些的好,萬一被她找到藉口,就是太姨奶奶這樣的結果啊。”
香草連連點頭:“要說起來,我們太姨奶奶還是好的,平日也不張揚,什麼事情都挺老太太的,那個蓮太姨娘就沒有這麼好的命了,聽說啊——”她壓低了聲音,“被老太太打發到莊子上去了,想來這一輩子也回不來了吧?”
孫氏聽到這裡連連點頭,她也聽雅音提過此事,而她一肚子的話,今兒真好找到了一個可以說一說的人,便從一開始的埋怨紅裳兩句,隨着香草的附和,到最後她便是狠狠的咒罵紅裳了。
兩個人一直說到天色黑了下來,有人提着燈籠過來找香草,“香草娘子,奶奶找你呢,你怎麼還不回去?”
香草這才“哎呦”一聲兒站起來。“姨奶奶,奴婢回去了。”孫氏倒是有幾分不捨,“得空便到我那裡走動啊,平日裡我也是一個人悶的緊呢。”
香草笑着答應了,然後又吩咐來找她的婆子把燈籠給孫氏留下,“奶奶路上小心啊。”這才施禮退走了。
孫氏知道看香草走了,這才嘆息着看着雅音,“日後你能有她一半兒就好啊。”雅音淡笑:“香菜娘子可是有七竅心的人,婢子哪裡比得上?”
孫氏搖着頭站了起來,扶着雅音的手往回走,一面走一面道:“
“雅音,你說魏太姨奶奶這事兒,算不算大事兒?”
雅音偏頭想了一會兒:“不算吧?當初姨奶奶也是被太太打過關過的,對我們算個事兒,只是這種事兒只是內宅的事情吧?應該算不得什麼大事兒。”
孫氏也是如此想的:這怎麼能算是大事兒呢?她想了一會兒道:“賣了兩個院子那麼多奴婢,是不是要算是大事兒了呢?”
雅音搖頭:“奴婢不知道。反正是老太太的意思,其實這裡面的事兒,大家心裡都清楚的,還能因爲什麼啊?而且老太太前面還鬧了……”說道這裡她的聲音很低,還左右看了兩眼。
雅音倒不是真認爲這些事情不大,她是根本不想讓孫氏和那人總在一起:恨不得他們能斷了呢!那一次雅音差點沒有被嚇死,所以她現在對那人十分的反感。
孫氏雖然有些主意,不過她從來沒有爲那個人做過什麼事情,所以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大事兒;最終聽到雅音的話,她也認爲後宅這種爭風吃醋的小事兒,那人是看不到眼裡的——女人如果不爭風吃醋纔怪了,這算不得是什麼大事兒。
而蓮太姨娘的事情,因爲發生在紅裳的院子裡,除了她的人之外,就只有趙府的幾個主子和其心腹知道,孫氏等人自然不會清楚了。
魏太姨娘雖然知道根底,但現如今她是什麼話也傳不出去的:有香草在,她想多說一句話也辦不到。
五爺因爲薛家的鋪子有了糾葛,一連七八日也沒有時間能到趙府來;而香草是不會“自作主張”給五爺送信的,魏太姨娘卻是很想送信兒,可也要看香草給她送不送啊,所以,五爺一直在忙鋪子裡的事情,對趙府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薛家鋪子有事兒也算不得稀奇:如果趙一鳴還想讓他俗事纏身的話,鋪子的事了結後,薛家田莊說不定也會有什麼事兒發生的——五爺小瞧了趙一鳴,所以到現在他還是認爲鋪子的事情,是因爲薛家不善經營所致。
五爺雖然沒有得到花坊的生意,而且還被銀莊吃了不少的好處,但他這一次也賺得極多,可以說他一下子便多了不少的身家,他對這些身家非常的上心:薛家雖然不過給了他一萬五千兩左右的銀子——這些銀子雖然不算少了,但卻沒有放在五爺的眼裡;但是銀莊給薛老太爺以鋪子做抵押時,是故意低了很多成價錢的——原本抵押鋪子等等,銀莊十成裡也就給個二三成,但給薛老太爺時更低;所以他可是賺翻。並且薛家大公子一直以來輸的銀子,八九成可都到了他的手裡:只薛老太爺賣出海上貨所賺的銀兩,就被薛大公子輸給了他七八成。
薛老太爺那個時候孤注一擲時,就因爲薛府已經捉襟見肘了:只能指着暴利的海上貨,纔有可能扭轉薛家的局面。
只是這一扭轉,倒是便宜了五爺:他幾乎算是平白落了這麼多的鋪子、田莊到手裡——雖然鋪子裡沒有多少存貨,田莊裡也沒有多少糧食;但只要他好好經營,不出兩年,這些鋪子、田莊便能給他帶來極多的銀兩。
所以他纔會如此看重這些鋪子;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想有一個能拿出來的身份見人:原來所經營的那個,實在是上不了檯面,說不出口的。
他大仇得報的時候,如果不能有一個正正經經的身份,只怕那仇也不會報得痛快:不要說世人了,就是仇家也瞧不起他吧?
而趙一鳴不過是略施小計想拖一拖五爺,根本沒有指望着真能拖
住五爺多少天;但是他萬沒有想到,五爺居然對得自於薛家的田產、鋪子十分的上心。
趙一鳴因此沉吟了好久,然後他眉頭緊皺,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不過他又去過賈府門前兩三次,又問過同僚們後,心下這才確定了。
可是,趙一鳴更加不解了:他雖然不是沒有去過那種地方,可是從來就沒有認識過那處人;如果說是趙一飛認識的——那孫氏就應該是一飛的妾侍了吧?最終他也沒有確定,畢竟他是長子,所以五爺要謀算趙府,當然要先謀算他。
所以趙一鳴這天一回家,便把趙一飛叫到了書房,打開了那個五爺的畫像,問他可認識此人。
趙一飛看了好久後搖頭道:“不認識。只是——”
“只是什麼?”想不到弟弟也不認識,看來此事還要另外設法了;趙一鳴雖然心下嘆息,不過還是追問了趙一飛一句。
趙一飛摸着下巴:“哥,你不感覺這人有一點點的面善嘛?”
趙一鳴點頭:“是,我看到後也是同樣的感覺,只是卻想不起來在
哪裡見過此人。”趙一飛伸手卷起畫像:“我們拿這個畫像,多問幾個人不就成了。”
趙一鳴一把奪過了畫像,瞪了弟弟一眼,“胡鬧!”只是胡鬧什麼,他卻沒有說,趙一飛有些奇怪的看了哥哥一眼:“這人是做什麼的?”
趙一鳴默不作聲,趙一飛忽然一拍手掌:“這人就是那個在府外和魏太姨娘通消息的人,對不對?”趙一鳴這次點頭了“正是。”只是另外一種身份,就算是親弟,趙一鳴也不打算說出來。
趙一飛想了想:“這人年紀不小了吧?應該比哥哥還要大上一些纔對。”
趙一鳴聽到驚奇的很,他打開了畫像:“不是吧,此人比我大不過三四歲去。”五爺他也遠遠看到過幾次,的確年歲不是很大。
趙一飛搖頭:“哥。不知道的,像男人也有和女人一樣將究面貌的。他們又什麼秘法,可以讓相貌看上去年輕些,但是有一些地方還是能看出來的。”
他一指畫像之人的眼角,嘴角還有脖子等位置:“這些地方還是能看出來,雖然他猛得一看他和哥哥年歲相當,其實不然了,只看畫像
就算畫得不傳神,但只看他的眼角這地方,便像那些人所說,此人應該用秘法保持着的自己的相貌。”
畫像的眼角處還真是有些皺紋,不過這些趙一鳴沒有在意:他也有皺紋了,雖然比畫像上的細小些;有皺紋,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畫兒說不上傳神來,不過趙一飛的話他還是上了心:“明日衙門當差完了,你來尋我——我們兄弟一起去看看那位五爺的真身。”
趙一名把畫像放了起來,讓人進來換了茶水,兄弟二人便閒聊幾句;趙一飛忽然悄聲道:“那個被賣出的蓮太姨娘死了,死在了路上。”他沒有提死的原因,那並不重要。
“死了?”趙一鳴倒不在意:“死了倒也乾淨。”他後來聽紅裳提起當天的事情時,便說紅裳幾人太過心軟了。
趙一飛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麼;兄弟二人心有靈犀:老太爺安排賣的人,賣出去了有十天左右嗎?人就死了;有些事情,不用明說的。
老太爺這是爲了永除後患。
“你怎麼知道的?你從哪裡聽到的?”趙一鳴現在關心這個:此事如果被其他的人知道,可也是隱患啊。
“我還能自哪裡知道?”趙一飛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趙一鳴,然後便不再說了;而趙一鳴也沒有再問。
。
九十五章 給誰報喜?
趙一鳴兄弟不再提蓮太姨娘的事情,又議了一議府中的事情後,便自書房出來後,一起到了上房給老太爺和老太太請了安,便各自回房了。
趙一鳴沒有給紅裳提及蓮太姨娘的已經死掉的事情,只是過去看看幼弟,叮囑紅裳好好的照料趙一帆:不管有什麼東西,要先緊着趙一帆。
紅裳一笑:“不用你說,這些事情我自然懂的。”沒有了母親的孩子當然是可憐的,所以紅裳還真是多憐惜他三分。
“康王府的小王妃一直沒有消息?”趙一鳴放下了幼弟,又想起了一件煩心事來。
紅裳請輕輕一嘆:“沒有,既沒有再來過,也沒有吩咐我們做什麼事兒;只來了那麼一次。”此事奇怪的很,越想越奇怪:“畫兒那裡也沒有消息過來;聽人說她前天就回康王府了,至今也沒有讓人送隻言片語過來。”
畫兒自然不是忘記了趙府的衆人,一定是有什麼緣故:不過康王府的小王爺已經來過,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不想趙府的人同畫兒再有牽扯;紅裳她們就是再過擔心,現在也不敢設法想和畫兒通通書信什麼的。
趙一鳴想了想:“靜觀其變吧。康王府勢大,我們什麼也不做纔是最好的應對;只要稍有動作,怕就是塌天之禍。”他輕輕搖頭,看了一眼四個孩子,擁着紅裳走了出去
她心中暗暗有個想法,也許小王妃過來,就是爲了試一試趙府能不能按捺住——在這種不明情形之下,趙府的人多有猜測,說不定就不會忘了小王爺的話,而同康王府的畫兒通信、
此事當然不能做,如果畫兒送不出信來,那麼她們當然不要指望能送得進去信。
趙一鳴和紅裳回房坐下說些閒話,也不過是府中的一些雜事兒,正說着呢,於鈞到了。
於鈞一直忙的很,紅裳和趙一鳴各自使人,到於府請了他很多次,他都沒有脫身過來。
“哥哥來了,你怎麼有時間了?”紅裳看到於鈞還是很驚喜的,實在是太長時間不見了,“你。你怎麼一下子瘦了這麼多?”
於鈞不但瘦了,而且還黑了不少。
趙一鳴心知於鈞是做什麼的,不過他自那天猜出來之後,便一直沒的挑破。現在一看到於鈞累成如此模樣,便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差事不輕:“舅兄快坐下,快坐下,來人。上碗參茶。“
於鈞還真有些招架不過紅裳夫婦二人:“好了。你們也坐下。我好的很,真的,你們不要大驚小怪的。”
紅裳嗔了於鈞一眼,“你今兒在我這裡用過飯再走吧?”
於鈞點頭:“原本就是來蹭飯的。”紅裳聞言笑了:“宵兒,給你舅老爺請脈,然後給煮些湯,並把方子開了讓他帶回去。”
於鈞直想躲,不過在紅裳的目光下,他也只能任由宵兒擺佈了。
趙一鳴把參茶給了於鈞:“舅兄自搬出去後,還真是成了稀客。”
於鈞只道是太忙了,倒也沒有過多解釋。紅裳又問他可曾去上房了,老太爺和老太太可是常常提起他呢。
於鈞嗔了紅裳一眼:“就你是知禮的?我自然是先去了上房給老太爺、老太太請過安,纔過來的;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讓你們也一塊兒過去用飯。”
三個說笑了一會兒,趙一鳴便問於鈞:“這次來可是有事兒?”於鈞如此忙,如果不是有事兒,應該不會這個時候到府上來。
於鈞笑道:“當然有事兒。”然後問了問魏太姨娘和孫氏的事情,又問了兩句薛家的事情後:“薛家的事情大部分我都心裡有數兒,只是想問問你們,那薛家的鋪子、田產,你們想不想要?”
紅裳和趙一鳴對視一眼:“本就不是我們的,我們要來何用?”
於鈞笑着點頭:“嗯,也是這麼一個理兒;那麼此事兒我可就一個人做主了;再有,我看一鳴忍孫氏那JIAN人也忍得很辛苦了,你們可以……。”紅裳不明所以的看向於鈞:“現在?那哥哥可以告訴我們,孫氏孃家的事情了吧?”
於鈞搖頭:“那事你們早晚會知道,但現在還不到時候,不過你們可以藉着如後的一件事,把孫氏嘛。嘿嘿。”他看着趙一鳴一笑卻沒有往下說。
紅裳還想問時。趙一鳴悄悄扯了紅裳的衣袖,沒有讓她在追問下去了,他開口道:“什麼時候可以動手?等某個時機?”
於鈞擺手道:“你們儘管做你們自己的,你們這兒差不多了,那時機就到了,”趙一鳴便沒有再問,而紅裳也若有所思起來。
三個人並沒有說太多的話,便被老太太使人請了過去,金氏夫婦也在,並且還然奶孃抱着兒子一起過來的。
於鈞過去抱了抱孩子,塞了一份見面禮後,便坐下同衆人閒話起來。
老太太和老太爺看於鈞喜歡孩子,便一直勸他趕快成家,也好早日生個大胖兒子,於鈞只笑不答,長輩們的話不好反駁,但他有自己的主意。所以只好不接口。
趙一鳴知道他的心事兒,便把話題岔開了,
紅裳和趙一鳴送走了於鈞後,回房議起了孫氏的事情:不能直接動手,那樣太過明顯了,萬一讓魏太姨娘心下明白過來,事情也許另有變化也說不定——她在五爺手中有把柄,萬一拼着性命鬧個什麼事兒出來,讓五爺知悉:他們趙府還好說,就怕誤了於鈞的正經事兒。
紅裳想也不想,只是一笑:“我們何必費這個心思,不是有魏太姨娘嘛,她一定會爲我們想出法子來的。”趙一鳴聞言也是一笑:“也不能太過大意了,成一真被她得手,我們就真是……”
老太爺中毒之事,真是讓他心有餘悸,時時提醒自己萬不可大意了。
紅裳點頭應着,夫婦二人細細的商議了到了近三更這才睡下。
魏太姨娘就如紅裳和趙一鳴夫婦所想那般,她心下着急萬分:時間一天一天過去,那人卻一點兒消息沒有;她想傳個消息出去吧,可是香草進來出去身邊總帶着人,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而且那人也怪了,這都十幾天了,居然沒有來趙府一次!他不來,也沒有消息送出去:就不會知道受傷被禁足;而趙府的新添男丁個個安好,他一定會認爲自己是躲懶不做事,不知道如何對待…….
越想心裡越不踏實,魏太姨娘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萬一到時候,那人真送個什麼血淋淋物件進來,那就是真要了她的命。
她的傷現在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起來走動已經沒有大礙,只是在禁足中並不能出去;現在院子裡已經添了幾個人手,聽說是新買來的;魏太姨娘一直想收買她們,只是她們卻一直不曾進得了屋。
有香草在,她要和那幾個新來的小丫頭說幾句話也不太容易的。
時間在魏太姨娘的焦急下又過去了多日,她被禁足已經有二十多天了;隨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魏太姨娘的脾氣也越來越不好了:她已經罵了香草不止一次。
法子她想到了,人她也選好了:只是她無可用之人,就是有再好的法子,不也是沒有用嘛?
魏太姨娘的日子不好過,孫氏的日子一樣也不好過:她心情也不好。五爺自從走了以後,再也沒有來過,她讓人去請了兩次了,可是一次也沒有來。
孫氏這兩天坐在房裡懨懨的生悶氣,正胡思亂想五爺可能是又有了新歡時,牙齦吞吞吐吐的道:“奶奶,您的月事兒過了有不少日子了。”
孫氏因爲在想事情,所以沒有聽沒有想,只是胡亂的點了點頭;她點了兩下頭之後才一骨碌坐起來:“過了?到底過了有幾天?”她說完話卻沒有等雅音回答,接着又問了今日是哪一天,算了算日子後大喜:“雅音,足足過了有十幾天呢!你說,我、我是不是有了喜?”
雅音點頭道:“應該是吧?只是最好再過些日子請大夫來,到時大夫也能看得準一些。”
孫氏也已經高興壞了:“當然是了!一定是了!”她算了算,五爺上次來那一場從到現在快近一個月了——這些日子以來老爺就是來了,留在自己這裡也沒有要自己伺候。
她急急吩咐雅音:“快,快使人去告訴我母親,讓她快快去告訴……”
雅音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奶奶,是不是應該先告訴太太和老爺啊。”她以爲提醒了孫氏,孫氏有了孩子固寵後,也許不會再理會那個五爺了。
看起來她錯了,自家的奶奶當真是中邪了: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老爺了,有了喜當然要先報給老爺,先坐實了有孕的事情再說其它啊;同旁人報的什麼喜?他給姨奶奶什麼?
孫氏可不認爲自己報喜報錯了人,她推了一把雅音:“讓你去你就去!現在有喜的事情先不要說,等我母親來過之後,再問太太和姥爺說也不遲。”
雅音沒有向外走去,她還想在勸一勸孫氏;不過孫氏卻一刻也待不得,看雅音不動又催她:“快去啊!愣在這裡做什麼?快去,快去!”
雅音最終輕嘆一聲兒轉身出去了:她全身上下一片冰涼——姨奶奶這簡直就是在玩火、不要命了!
……
。
九十六章 節婦之說
主子不想要命了,做奴婢的自然不會有命在了!雅音總感覺自己可能活不長久了,姨奶奶太過任性了。
如果姨奶奶真是聰明的話,眼下有了孩子,就應該再也不讓那個五爺進府了,她和五爺斷個乾乾淨淨,日後靠着這個孩子,便可以在趙府過上踏實的日子了,
雅音本來盼着這一天的,這也是她們主僕的活路啊,但是她的主子不如此想,她打發了人出府送信後,站在門口向了良久,一跺腳便轉身進屋。
她要好好同姨奶奶說一說了,再這樣下去,她們主僕是真得只有死路一條了。
孫氏正高興不知道怎麼好,有些坐不住,卻又不敢起來胡亂走動,怕萬一不小心動了胎氣——她有過一次意外了,所以這一次也一定要更當心
看到雅音進來,連忙就吩咐了好一大堆的事情,她日後要吃什麼,喝什麼,不讓什麼人進來,要當心什麼樣的人等等。
雅音心裡有事兒根本沒有聽進去多少,只是隨口諾諾的應者,而孫氏因爲太多興奮,根本沒有留意到雅音是在敷衍她,她說了好久這才感覺到口渴而吃茶住了嘴。
雅音給她奉茶,便開口勸說起來;道理便是那些道理,事情也就是這些事情;雅音說得十分誠懇,只是孫氏一句也聽不進去,反而因爲雅音的話,讓孫氏的高興心情少了很多。
她瞪了一眼雅音:“你專會給你主子潑冷水!大好的喜事兒,讓你這麼一說,我哪裡還能高興的起來?”她說完把茶盞丟在了桌子上,那茶盞差一點沒有滾到地上去。
雅音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硬着頭皮繼續勸解:“奶奶,您如果一舉得男,自此之後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但是五爺的事情如果被人知道了,那可就是要命的禍事,還是斷了之後穩妥啊。奶奶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我們少爺着想不是?”
孫氏瞪眼:“你怎麼知道就會一舉得男?萬一是個女孩兒呢?”她其實就是不捨得五爺,可是雅音所說都是正理兒,所以纔會硬找一個藉口。
孫氏說不過雅音,便有了三分着惱:“我的事情自然心中有數,你不要再囉嗦了!就算五爺來府中有危險,也是你應該想法子的事情——看人家香草娘子,魏太姨奶奶要省多少心?”
隨後,孫氏便數落起雅音的不是,一直說到她又口渴這才作作罷。
孫氏的母親聽說孫氏有喜了,她心頭就是大喜;不過她沒有讓家人給五爺送信,獨自想了好久後,也沒有同孫氏的父親商議,便帶着兩個婆子來見孫氏。
孫氏聽到母親來了,喜出望外的迎了出來,看到真得只有母親來了,她臉上的笑容便全不見了:“怎麼只有你?”
孫氏的母親尷尬的看了一眼雅音:“我一聽便高興壞了,便急急來瞧瞧你,想叮囑你幾句話;千萬不要像上次年少不懂事兒保不住,到時你可沒有地方…”
孫氏不想聽到這麼不吉利的話,便打斷了母親的話:“你就不能說句好聽的?好了,好了,來了就進來吧。”孫氏也不能立時把母親趕回去,不高興也要讓母親到房裡坐坐纔好讓她回去。
孫氏的母親進了屋,便示意孫氏把丫頭們都趕了出去:“女兒,你現在也有了身孕了,我看那個五爺……”她一開口,打得主意也同雅音一樣。
上一次她被趙一鳴嚇得不輕,所以早就動了這個心思:雖然趙府對她們家的關照不多,不過這麼多年她也有了積蓄,而且再這樣下去萬一女兒被捉,她們一家也落不了好;不如見好就收,日後落個安穩日子過。
孫氏一聽就惱了:先有一個雅音,現在母親也來這一套!
她柳眉倒豎:“現在會說這種話了!當初母親是怎麼勸說我的?我那時也想做個貞潔烈婦,可是母親你們允許我做了麼?豁出了女兒的清白名節去,到如今你們過得日子舒坦了,便又爲你們自己考慮,想讓我做一個節婦,是不是?只是,你不認爲現在女兒做節婦晚了些嗎?”
孫氏的母親被女兒一說老臉通紅,她辯解道:“當初不也是沒有法子,而且那五爺也是厲害的人,我們家哪裡惹的起?只是讓你來趙府做小,你卻冤了你的娘!現在不就是爲了你照相纔想讓你和那個五爺斷個乾淨嘛!”
“你有了孩子後,在趙府也算是有個立腳的地兒了,而且趙府不大不小也是個官家,那五爺怎麼也不敢鬧得太過分了……”
孫氏冷冷一笑,“你想得好美!也好糊塗的心思!現在這種情形是我們能通五爺斷的嘛?就因爲趙府是官家,所以我們更不能同五爺斷,他一個光腳的怕什麼?我們惹惱了她,他把和女兒的事情張揚出去,女兒立時便得浸豬籠。”
孫氏的母親張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女兒半響,支支吾吾道:“應該、應該不會吧?依然夫妻百日恩呢,他哪裡能把你往死路上推……”
孫氏瞪母親:“雅音那個丫頭糊塗,我不怪她——她什麼也不知道,可是你呢?五爺是個什麼人你不知道是不是?翻臉無情後不止是女兒沒命,你以爲你們能落個好?他不把你們活剝了皮纔怪!”
孫氏母親還是抱着三分希望的:“也許五爺現在已經不想女兒了?你已經叫他兩次他都說沒有空閒,趁這個時候斷了不是正好;就是他要同女兒斷啊。”
孫氏哼了一聲兒:“五爺的事情你們知道的也不多,我也不能多告訴你們什麼;但是五爺不來自有他不來的理由,但一定不會是想和女兒斷了;五爺可曾少給過你銀子?”
孫氏母親垂下頭想來想去,最後長長一嘆“沒有,銀子還是那些,從不曾少過;想想,還是你說得有道理,只是、只是這卻不是長久之計啊。”她現在知道怕了、愁了,當初勸女兒跟着五爺時,卻沒有想到過今天。
孫氏把手中的帕子扔到了牀上:“我也知道不是長久之計,但是隻能等五爺不要我們了,除此之外就是當初不要招惹上他。”
孫氏母親聞言看了一眼孫氏,然後什麼也沒有說;發了半晌的呆後站了起來:“我回去了。”
孫氏輕輕應了一聲兒:雖然她說得是實情,不過她是真得不想同五爺斷更是實情!她怕那一天,因爲她知道如果趙府不敗落,那麼她和五爺終究會有斷的那一天;女人啊,總有年老色衰的一天。
至於五爺爲什麼要謀奪趙府,她並不關心:五爺說爲了給她和孩子謀個日後生活無憂,她便聽着;實情如何,她懶得去管,只要五爺能陪着她就成。
“不要再犯糊塗心思,回去後早早送信兒,五爺一準兒高興,說不定現賞我們家一個鋪子也說不定。”孫氏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母親:“只是你們今兒裡了,明兒不能過來,五爺是不是會不高興,把賞你們的東西免了就不知道了。”
孫氏母親答應了一聲兒,又想要那鋪子,可是又擔心日後事敗的後果,心下惶惶然的帶着婆子們走了。
雅音不知道孫氏母親來做什麼,便隨口問了孫氏一句;孫氏想起雅音已經勸過自己不止一次兩次了,再想想小陳氏的貼身丫頭最後居然賣主求去的事情,便拉起了雅音的手,把一部分不能斷的苦衷告訴了她,又用話發好籠絡了雅音一番:她正在想法子,讓那個五爺膩了不再來。
雅音聽了之後反而流着淚安慰了孫氏一番:姨奶奶也是無奈啊,不然有哪個女子願意如此作踐自己?往日倒是自己只想着性命,卻沒有替姨奶奶着想。
孫氏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後,要用雅音的地方更多,看她如此便拉着她一起坐下用飯,更是說了一番“掏心掏肝”的話,晚上主僕二人還在一張牀上說到半夜。
至此,雅音不再勸解孫氏了,而且她對五爺也不敢面露不滿:自家主子一家人的性命都捏在這個手上,她哪裡敢的最此人半分?
五爺聽到孫氏的家人一說,立時一掃連日來的鬱悶,他幾乎高興的差點瘋掉!他打賞了來送信的人五兩銀子,又讓人準備了厚厚的一份禮送到了孫氏孃家;這樣他感覺還有些不足,他讓人給孫氏的父母帶話道:“如果孫氏能誕下男娃兒,他便送他們家一個鋪子,再外加一個田莊!”
孫氏一家人看到那厚禮,再聽到五爺的這句話,一下子都有些暈暈的;就連孫氏母親擔心事敗的懼怕都淡了幾分:他們真得日後可以衣食無憂了!就是第個月五爺不給銀子,他們家也能過上好日子了!
孫氏的父親甚至讓她母親明日起個大早去廟裡上香許願,求菩薩保佑孫氏能生個兒子出來;因爲五爺明天還有要緊的事情做,所以要後天才能去趙府;孫氏的母親一口答應下來,讓兩個兒媳婦準備好,明兒一早去上香。
九十七章 大補特補
孫氏院子裡的事情自然瞞不過紅裳,只是孫氏的人出府後不久,孫氏的母親便隨那人回府探孫氏,可是孫氏的母親到府不足一個時辰便又急匆匆的走了;這讓紅裳很是費解:孫氏到底在做會什麼,難道是在給府外的那人送消息?
真送消息應該不會如此大的動靜纔對,孫氏能有什麼事情去喚了她的母親來商議呢?紅裳想來想去也沒有想明白,便命侍書讓人這些日子多注意一些孫氏的院落。
第二日孫氏孃家使人送了一封信進府,孫氏便知道五爺今天不能來,心下難免失望:她認爲五爺得知她有喜之後,會立時等不及過來看她的,想不着五爺依然還要再等一等;不過好在有個盼頭,等到明兒五爺人就來了,總比前些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她根本不知道五爺會不會來要好得多。
五爺雖然沒有來,孫氏也只是沮喪了一小會兒:有喜的事實足夠她興奮三天的;她也自己的身體更上心了:現在可是一人吃兩人養啊;早上用飯時,孫氏便對她的份例飯菜生出了不滿,不過再讓大廚房做也來不及了——她現在可不敢餓着自己。
用過了早飯後,孫氏便讓雅音帶着銀子去了大廚房,吩咐廚娘們日後三餐要做什麼樣兒的;廚娘們聽了雅音的話,都有些吃驚,不過看在那沉甸甸的銀子份兒上,倒沒有人說什麼難聽的,好好的把雅音送
了出來。
孫氏要得飯菜倒也算不得很多,中午和晚飯她每頓都要六個菜式,這當然不會讓廚娘們吃驚;讓她們吃驚的是,這六個菜式加上湯和主食,一頓飯的銀子可比老太太一頓飯用得銀子還要多了。
這孫姨娘哪來這麼多的銀兩?廚娘們雖然心下嘀咕,不過還是依着雅音的吩咐去備菜;自然有人會去報去太太知道。
紅裳也知道今日孫氏孃家又來了送了封信進來,她正在猜測呢,大廚房便送了一份讓她目瞪口呆的食單;不說其它,只早飯的粥品就有四樣、而一般要了粥便不會再要湯了,但是這份食單上分明寫着:湯品四樣!
這也就罷了,主要是食材用得太好了!燕窩、人蔘等等是不一而足,每天都有啊。
趙府不是豪富之家,無緣無故的主子們不會大補特補一通的;所以像燕窩這類的東西,雖然對趙府的主子們算不上什麼稀罕物,但也不是家常吃用的東西;就算老太爺和老太太,也不是天天都吃燕窩、人蔘之類的補品。
紅裳用手輕輕抖了抖食單,心下暗道:這是孫氏要訂得飯菜?她實在
是有些不敢相信,不過她面上還是十分平靜的,輕輕的問了一句:“姨娘沒有你們銀子嗎?”
廚娘的管事娘子點頭答應道:“姨娘是給了銀子的,而且一下子給了十天。”一天便要花費不少於五六兩的銀子,十天便是幾十兩的銀子啊。
紅裳聞言便把食單還給了娘子,“哦,這個食單我知道了,廚房裡有什麼事兒,你感覺應該來說便來說一聲兒,這是極好的,不過此事姨娘既然不短你們銀子,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你便下去吧。”
然後紅裳又轉頭吩咐:“侍書,給娘子些銀子去吃茶吧、”
那管事娘子看了看紅裳,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纔好的樣子,“謝謝太太的賞,只是這食單我們——照做嗎?”
紅裳很奇怪的看了一眼管事娘子,“姨娘給了銀子,你們不做是爲了什麼?”那管事娘子一愣後,便告罪答應一聲退下了。
雖然孫氏的食單給了銀子,但她這樣做分明有些過分了,哪裡把老太太,太太放在眼中了?只是管事娘子看不透紅裳的心思,便謹守着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的俗語做人,輕手輕腳的退出去了。
紅裳讓侍書把娘子送出去了:侍書砸過廚房的,所以廚房裡的人都懼她三分;所以侍書說得話,那娘子是不敢不聽的。
有些話,紅裳不好問,但是侍書這丫頭卻十分好開口的。
紅裳食指一下一下叩擊着小几的桌面,把這幾日的事情細細的放在一起參詳,慢慢的梳理着:孫氏的身子一向不錯,雖然在山上住了那麼久,但她回府後一直在調理——她很在意自己的身子;只是這樣突如其來的補,卻有些讓人吃驚了。
雖然她選得食材大都是以溫補爲主,就是人蔘也用了其它的東西來中和藥性:但她現在的身子,本不需要這樣做啊。
老太爺病成那個樣子時,也不過就是如此罷了;可是孫氏無傷在身。
紅裳敲着敲着桌面,忽然手指便不動了,她的眼睛盯着某一點一動不動,眼中有着遲疑不定:這,不太可能吧?
魚兒看紅裳的樣子,便輕輕問道:“太太,您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紅裳轉過頭來,看向魚兒道:“魚兒,你說孫氏會不會是……;”她頓了頓才說道:“有喜了?”這句話十分的不好開口說出來。 wωw●тt kΛn●C○
魚兒聽得一愣,然後細細的思索了一會兒,一拍掌:“對,太太,您一說婢子再細一想,有**分的可能。”
侍書挑簾進來:“什麼事就有**分的可能了?”她把娘子送走了,應該問的、應該吩咐她們做的、注意的都叮囑了一個遍。
魚兒把紅裳的話一說,侍書也點頭道:“太太的話,婢子認爲有道理;事出總有因啊,孫氏就算是再有錢,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大補啊。”
紅裳聞言沒有說話,反而1攵頭又細細的細索起來:孫氏如果真有喜了,此事可也就真大了!趙一鳴就算是再大歲,再不把孫氏放在心上,也不可能忍得了這個吧?
孫氏居然好死不死的,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了身孕!趙一鳴可是沒有碰過她的,那孩子只能是那個人的了,她真是嫌自己的命長啊。
紅裳一面尋思着趙一鳴的反應,一面琢磨着那人得知消息後會很快到府中來看孫氏:不能讓趙一鳴同那人遇上!
魚兒也喃喃的道:“她居然有喜了,這下子事情可真是不好不收場了。”
“誰有喜了?你們太太又有喜了?”趙一鳴說着話自外面進來,倒把紅裳主僕三人嚇了一跳:“夫君回來了。”
趙一鳴一面點頭一面追問:“哪個有喜了?”近耒真是喜事多啊,他一臉的笑意。
紅裳看看他,想一想此事也不可能瞞得過他去,咬咬牙道:“也不是確切的消息,只是我猜的一一孫氏八成有喜了。”
趙一鳴手放在了腰帶上一時沒有動,魚兒和侍書立在一旁也是屏住呼吸看着趙一鳴,她們下間識的也沒有動;紅裳卻還是自顧自的替之一鳴脫着外裳,嘴巴也沒有閒着,把孫氏這兩天的奇怪舉動都了一遍。趙一鳴聽了兩句後,便也若無其實的解下了腰帶放在一旁的衣架上;侍書看趙一鳴不像是要發作的樣子,便去一旁取了他的家常衣服來,和魚兒伺候他換上。
紅裳說完後,趙一鳴只說了一句:“她倒是有錢人啊,居然能天天吃燕窩!”紅裳斜瞟了他一眼:“奪人家產當然來錢快了,不要說天天吃燕窩了,她就是天天拿大錢砸人,我都不奇怪。”
趙一鳴聽得一笑,知道紅裳這是在安慰便擺手一笑道:“我沒有事兒,不過,我想這倒是個好機會呢。”
紅裳想了想搖頭:“鬧將起來不好看的,傳了出去我們更是沒有臉;此事我們只能捂起來。”雖然讓人窩火,但爲了趙一鳴的名聲,孩子們的日後,也只能如此做。
趙一鳴笑着搖頭:“我可沒有說要同她鬧將起來,有什麼好鬧的?”這次紅裳也不解了:“那你說得是什麼意思?不鬧將起來,你能拿她如何?”
趙一鳴的眼睛閃了閃:“不鬧將起來,我也拿她有法子!”
紅裳眉毛微微一皺:“雖然她是可惱可悉,但是我卻不希望你的手上染上血——她的血也太髒了,不值得。”趙一鳴哈哈一笑:“裳兒你啊,就是心太軟;不過你還是猜錯了。”他收了笑聲兒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只是最後卻也不能饒了她的性命!”
紅裳張了張口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孫氏如果留在世上亂說些什麼,對趙府來說也極爲不妥;而且那人也不可能會放過這種污衊趙府的機會纔對。對敵人太過仁慈了,就是自己殘忍;只是紅裳心下倒底不忍,便~R.下頭不再說話。趙一鳴看紅裳如此,便過去摟了她道:“你不是說要讓魏太姨娘代你想法子嗎?這麼好的事情,怎麼能不透給她呢。”
紅裳看着趙一鳴笑了:是啊,這不就是一個好法子;剛剛她太過着緊趙一鳴,倒真一時間沒有想起來。
“不過要小心些,這個時候的魏太姨娘可就像一條瘋狗了,不要被她咬到了。”趙一鳴想了想:“香草不用叫回來了,她們這對主僕可是絕配,至於你和弟妹的丫頭可以叫來幾個了,也免得魏太姨娘沒有機會同孫氏好好聊聊。”
紅裳聞言沒有答話,她先想了想:“還是太危險了些。”趙一鳴卻不以爲意:“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而且看舅兄的意思,距我們收拾魏太姨娘和府外之人的時候也不遠了,所以這個時候不妨放一條長線也好。”魏太姨娘禁足了一個月後,自屋裡出來,吸一口氣也是極舒服的;她在院子裡走動了一下,看了看院子裡新添的丫頭們,然後便讓人取了竹榻來放在樹下乘涼。
香草不在,不知道她做什麼去了;其餘幾個丫頭也沒有阻止魏太姨娘的意思,她們也沒有過來,只是在廊下自圍到一處做女紅。
九十八章 姨娘大會
魏太姨娘當然不是要守着紅裳和金氏的人,便給小丫頭好處收買她們;她只是想看看這幾個丫頭的底線在哪裡,再一個便是想借機瞭解一些這些小丫頭:是剛剛買來的,還是太太或者是二夫人的心腹之人。
問過了小丫頭們的出身,家裡有什麼人等等以後,魏太姨娘就更是說得少聽得多了;她有些意外,這些小丫頭居然都是剛剛買來不久的人;難道太太她們不怕自己收買這些小丫頭嗎?
下午時分,魏太姨娘拿出銀子,讓香草到大廚房去訂了席面,然後又使人出去買了些新鮮的瓜果、點心來。
香草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不過得到紅裳的叮囑後,她這次倒沒有十分的攔下;自然也不是樣樣都如魏太姨娘的心——免得她無端生出疑心來。
東西備齊後,魏太姨娘便打發人去大房和二房那裡,給太太和二夫人請了安;請她們帶各房的姨娘們到她這裡來耍耍。
紅裳和金氏自然不肯來的,不過她們倒是沒有攔姨娘們不去:這種事情也不好攔下來的;如果魏太姨娘只請姨娘們,沒有同她們打過招呼,她們自然有話好說;現在她們不赴宴,也只能讓姨娘們過去了。
宴無好宴,魏太姨娘剛剛解除了禁足,這個時候請大房和二房的人過去做耍,當然是別有居心的;只是紅裳和金氏二人各自掛心孩子們,再者也清楚魏太姨娘要請的便是姨娘們:想要請就讓她請,然後才能知道她在打什麼鬼主意。
二房的李氏和張氏原本不想去赴宴的,可是她們同金氏說時,金氏卻說讓她們去散悶一下,不要總守在屋子裡;她們無奈:眼下已經不得趙一飛的歡心了,而且又沒有孩子傍身,現在她們哪裡敢惹金氏不快,所以只能打起精神去赴宴。
不只是李氏二位不想去,就是陳姨娘也同紅裳說不想去;陳姨娘倒是說話直來直去:“婢妾只想伺候太太,看着五姑娘長大成人;魏太姨娘是什麼人太太很清楚,婢妾不想同她們攪到一起去,也不想同她們勾心鬥角——不是不想爲太太出力,實在不是婢妾所長。”
孫氏說完還苦笑了一下:她還真是無用之極。
不過紅裳沒有難爲她,因爲紅裳知道她現在心情還沒有恢復過來,便準了她的要求。
孫氏現在正在高興,正愁一個人無聊時,便接到了紅裳的話,當即讓人備了禮物,便直奔了魏太姨娘的院子;她纔不管魏太姨娘是失勢還是得勢呢,自此後她在趙府多少總有了些底氣,不用再事事處處看人臉色過活了——原來就是一個太姨娘,她也是不想輕易得罪的。
她正在想,如果老太爺和老太太知道她有喜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她太有福氣了!這個時候雖然趙府已經有了兩個孫子,但是卻沒有人有喜了,只有她一個,豈不成了寶貝?
孫氏嘴角噙着笑意掃了一眼車外紅裳的院落:就連太太,也要讓自己一分兩分、三分四分的吧?越想越高興,孫氏帶着一臉燦爛的笑意下了車子。
香草遠遠就看到了她,心下奇怪孫氏姨娘爲什麼笑得這麼高興:不會是揀到銀子了吧?她臉上早已經掛上了笑迎上來:“我們姨奶奶正等着奶奶呢!”上前親自扶了孫氏往屋裡去:“奴婢見奶奶今兒精神很好,是不是有什麼高興的事兒,說出來奴婢也樂一個。”
孫氏瞅了香草一眼,甩了甩帕子:“當然有高興的事兒!我在屋裡正自無聊,你們太姨奶奶便請我過來耍耍消暑,這還不讓人高興?”
香草也沒有追問,只是笑着答了幾句,便把孫氏迎到了屋裡。
屋裡四角放上了冰塊,還加起了兩個大扇,由小丫頭們搖着帶起了絲絲涼風,一進屋就去了一身的熱氣。
“還是太姨奶奶這裡涼爽!”孫氏一面笑一面行了禮:“真讓人一下子精神不少。”不過她卻揀了一個距冰盆最遠的位置坐下,並對身後的小丫頭道:“你搖慢些,不用風太大了。”
魏太姨娘心下雖然有些奇怪,倒也沒有問什麼,只是請孫氏用些瓜果:“你倒是來得早,李姨娘和張姨娘到現在還不曾來呢。”
“哪個說我們不曾來?我們這不就來了嘛。”簾子挑開處,張氏和李氏相伴走了進來。
她們兩個人上前行禮坐了下來:卻是哪裡冰爽坐到了哪裡。
“今兒真來對了,太姨奶奶這裡可比仙境了。”張氏和李氏說笑道,又問過了孫氏好;不過她們兩個人和魏氏、孫氏一比,穿着打扮上差得可不是一點兒了,這也是她們爲什麼不願意來的原因之一:身上的已經是她們最好的行頭了。
魏太姨娘便讓人上來了四鮮果四點心,又上了好茶來;便是一輪相讓。
孫氏三人自然不會認爲魏太姨娘如此破費只是爲了她們要來,不過魏太姨娘不說,這三個人也如同約好一樣不問。
香草和幾個丫頭一直在一旁伺候着,不時的送上毛巾或是添茶。
魏太姨娘只是和孫氏幾個人說笑,直到開了席,她才吩咐香草幾
個人退下去;香草猶豫了一下,不過魏太姨娘看了她一眼道:“我們娘幾個說說話兒,你們在這裡幾位姨奶奶更放不開;下去吧,姨奶奶有什麼需要自然喚你們的。”說完魏太姨娘還瞪了香草一眼。
香草掃了一眼孫氏等人,便福了一福退了下去:現在這裡有三位姨娘,她在人前不可能不拿出一個奴婢應該有的樣子來。
孫氏等人也把自己的丫頭支使了出去:打扇的丫頭也出去了。
魏太姨娘又是讓酒又是佈菜的忙了一番後,便問起了各位姨娘的日子過得如何;張氏和李氏只是笑笑並沒有開口,孫氏卻看了她們一眼道:“你們不敢說吧?哎——!姨娘的日子,不說也罷。”
張氏和李氏也只是苦笑卻並沒有答話;魏太姨娘便又提起了以前:原來的趙府,姨娘們是如何過活的;不止是孫氏,就是張氏和李氏眼中也有了希冀。
雖然那個時候趙府不如現在,但是那個時候她們的日子好過啊;不說大房們的姨娘了,就是張氏和李氏,也每隔個十幾日便能陪趙一飛一晚;但是現在趙一飛哪裡還看得見她們?
魏太姨娘也沒有再多說,只又說了說無兒子的苦處,幾個姨娘的都沉默了下來;就連孫氏也不能確定自己一定能生個兒子。
最終魏太姨娘強笑了一聲:“我已經無望了,可是你們莫要學我一樣,到最後無兒子撐腰……”後面的話不說,在座的人也明白。
張氏和李氏心裡更不是滋味:她們不要說兒子,就是女兒也不曾有啊!只是趙一飛現在只在金氏房裡,讓她們如何生兒子?
孫氏差一點嘴快把有喜的事情說出來,不過她想了想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魏太姨娘並沒有再多說其它,接下來也是一些閒話:有關趙大姑奶奶的;這個女兒呀,在她捱打的時候,連句話也幫不上——這句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衆姨娘都聽出來了。
香草聽了半餉後,看看時辰也不早了,便讓兩個丫頭繼續聽壁角,她擡起腳便奔向了紅裳的院子。
紅裳聽到香草的話後心中有絲無奈:魏太姨娘要做什麼?是要開個姨娘們的述苦會?她對香草又叮囑了幾句,便讓她回去了。
不管趙一鳴有什麼妙計,只是現在還行不通:因爲孫氏有喜的事情,只是紅裳猜出來的。趙一鳴當天也故意去了孫氏的房裡,可是孫氏什麼也沒有同他說,不過孫氏的確是十分高興的樣子。
張氏和李氏回房時吃得有些醉意了,倒是孫氏不曾醉:她根本不曾吃酒;魏太姨娘如何勸,她也只是推脫不吃,後來也就無人再勸她
了。
第二日,孫氏用過了早飯,她讓廚房準備的東西,一個人根本吃不了,倒是便宜了雅音和幾個小丫頭,雅音剛剛把東西收拾完,孫氏的母親便到了。
不但五爺跟着來了,同來的聽說還有一個大夫,不過卻等到二門外,等二門上的婆子回了太太,他才能過來給孫氏診脈。
孫氏打發了人出去,嗔五爺道:“你還不信我?是不是怕我騙你。”
五爺搖頭:“一來的確是要大夫給你瞧瞧,身子是不是哪裡需要補一補,二來也是借個由頭來探你啊,前ri你母親剛來了今日又來,怕趙府的人會疑心。”
孫氏便一笑撲過去:“你高興不?”五爺嚇了一跳,“你行動要小心了,上一次如果你不是大意了,也不會被人所乘,怎麼還能如此毛手毛腳的。”
孫氏被訓斥了兩句也不以爲意,只是坐下笑着看五爺:“終於能爲你生個兒子了,只一想心裡便熱熱的。”
五爺多少還是感動了一下。他們兩個人正情意綿綿的說話,外面雅音到:“奶奶,大夫來了。”
五爺只好起身立到一旁,那大夫被雅音帶了進來;一番望聞問切之後,老大夫道:“十有八九是有喜了,只是現在時日尚短,還不能診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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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章 夫妻反目因陳氏
五爺聽到這裡當真是大喜!孫氏也是極高興的,讓雅音把大夫帶了下去,重重的賞了那個大夫——他們高興之下,居然沒有讓大夫給開個安胎的方子,便打發大夫走了。大夫又去了紅裳院子裡回話,這邊兒孫氏已經和五爺相擁,兩個人都太激動了。
放開孫氏,五爺又叮囑了孫氏好多事情,讓她千萬要小心在意腹中的孩子,又取出了許多的銀票來給孫氏;到了最後要走時,五爺纔想起要問魏太姨娘的事情。
不過時辰已經不早了,估摸着一會兒趙府太太那邊就該來人詢問孫氏了,五爺便只問了一句:“魏太姨娘那裡可有大事兒?”
孫氏搖頭道:“沒有大事兒。”
五爺又問:“府裡可有大事兒?”孫氏繼續搖頭:“沒有大事兒。”
如果不是孫氏有喜讓五爺很高興,他幾乎沒有被魏太姨娘氣死:她居然依然沒有動手!
五爺十分的氣惱,讓孫氏不解:“沒有大事兒不好嗎?”
五爺看了看孫氏:“你說呢?如果大房和二房的嫡孫都在,你就算是生了兒子又能如何?所以,趙府一定要有大事纔好。”
孫氏重重點頭:“這事兒我已經在想了,有他們在我就是生了兒子也沒有出頭之日的;不過此事我還沒有想到好法子,你也不用着急,慢慢設法總要除去那兩個也就是了。”
五爺捏了捏孫氏的臉收兒:“此事不用你費心思,你只管養好身子就成;我自有安排的,一定會讓我們的兒子成爲趙府唯一的子嗣;只要他上了祖譜”
孫氏也嘻嘻笑了起來,不過她當然不會袖手等在一旁:五爺人在府外,就是想法子也不如自己動手來得便宜。
五爺又和孫氏說了兩句話後,便和孫氏的母親匆匆走了;他們前腳剛走不久,紅裳便使了人來請孫氏。
“不要行禮了,現在是有身子的人,還是多多在意的好。”紅裳一看到孫氏,便免了她的禮:“你母親呢?怎麼沒有一同過來?”
孫氏欠身:“母親聽到婢妾有喜,便急急回家說要給婢妾準備些東西--婢妾告訴她府中什麼也不缺,可是她偏偏不聽,婢妾也沒有”
紅裳淡笑:“那也是你母親的心意。你坐下說話吧。”
孫氏故意推辭了一番,這才坐了下來。
紅裳問了問那大夫所說沒有什麼不同,留下一張方子帶着賞銀便退下去了。
紅裳看了看方子,微笑:“現在你的日子還淺,雖然已經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不過依我看還是等些日子再報給老太爺和老太太爲好?你認爲呢?”
孫氏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太太在她剛剛有喜的時候便打壓她;只是她一個侍妾,現在趙府已經不是原來的趙府,刀子就是千百個不願意,也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兒。
紅裳便裳了她一些東西,打發她回去了。
孫氏回到房裡越想越氣:人家姨娘有喜了,哪具不是太太親自過來看看?然後當時便報到老太爺和老太太跟前去了?輪到自己可好,不但要自己到太太那邊去,而且還要延後纔給老人家報喜!
老太爺和老太太不知道,那她在趙府的地位怎麼可能會依仗着肚子裡的孩子水漲船高呢?
恨恨的想了半晌後,孫氏便脫了外裳,重新梳洗了也不戴釵、不施脂粉便歪在了牀上等趙一鳴來:她可知道太太和老爺已經有了芥蒂--雖然表面上看好像夫妻恩愛一樣;但太太騙得他人騙不了自己;既然她如此欺負人,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了。
趙一鳴直到天色快黑時纔到孫氏屋裡:“玲瓏,我聽你們太太說,你有喜了?”聲音透着幾分喜氣。
孫氏歪在牀上卻不動,不要說迎出去了,就是起身也不曾;趙一鳴進了屋:“玲瓏,玲瓏?你怎麼了?”他到牀邊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孫氏仍然不動,可是卻雙肩卻輕輕顫動起來,微微的也有哭泣之聲。
趙一鳴沒有坐在牀上,他坐在牀頭的椅子上:“玲瓏?”不過他還是沒有伸手推她,或是抱她,好似沒有聽到孫氏的哭聲。
孫氏乾脆大哭着坐起,一下子撲到了趙一鳴的懷中;趙一鳴一下子把雙手就放到了她的肩膀上,如果不是及時按捺住,一用力便要把她推出去!
趙一鳴深吸了一口氣:“玲瓏,你這是怎麼了?你有喜了這可是大喜事兒,你怎麼反而哭開了?”說完喚人:“雅音,給你們姨奶奶打水進來。”
又安撫了孫氏幾句,以她總哭對孩子不好爲由,讓她止了哭聲:“到底因爲什麼?說出來由我爲你做主。”趙一鳴藉着雅音進來推開了孫氏。
孫氏倒並沒有感覺到趙一鳴有什麼不對勁兒,她在雅音和幾個小丫頭的伺候下淨了面,打發了她們出去後,便把她受得委屈說了出來。
在她的口中,紅裳就是容不得她,更是容不得她生出來的孩子!
說完又是大哭着撲倒在牀上:“原本老爺同我說太太不同您一心,我還不相信,現如今看來就是了;她容不得婢妾,卻能容的下那個有外心的陳氏,眼裡哪有老爺半分?!”
趙一鳴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臉上現出了怒容;孫氏見了反而哭得更加厲害:“老爺啊,婢妾也只是想爲我們趙府開枝散葉,一顆心全在老爺身上;可是太太待婢妾,就好似那孩子不是老爺的一樣,可是真生了外心的陳氏,太太還不是待她極好!婢妾不明白啊,婢妾太委屈了。”
趙一鳴一腳把椅子踢倒了,孫氏以爲自己哭喊的話起了效果,更加說得起勁兒:句句不離陳氏,聲聲都說自己的忠貞不二,是紅裳容不得她。
趙一鳴忽然大踏步出房而去,一句話也沒交待,就這樣走了。
孫氏卻自牀上爬了起來,理了理散亂的頭髮露出了幾分微笑:想不讓我出頭?我就讓你過不了安生日子!雅音自外面進來,忍不住埋怨了孫氏兩句:“奶奶,您剛剛有喜,怎麼能真大哭起來?萬一有個不好,那可怎麼辦。”
孫氏擺手:“放心,你看我有半絲氣惱、傷心地樣子嘛?剛剛只是做戲給你們老爺看的,無妨的;你一會兒出去轉一轉,尤其是到太太院子周圍;看看太太是不同老爺吵了起來。”
雅音答應着剛要走,便又收腳道:“陳姨奶奶怎麼了,我聽剛剛奶奶總提起她——她不是已經失寵了嗎?天天不是在太太那裡立規矩,便是待在自己院子裡做女紅;這樣的人奶奶還拉扯她做什麼?”
孫氏撇嘴冷笑:“你有所不知。你知道我們爲什麼自山上回來後,就能被老爺高看一眼嘛?還真就是沾了陳氏的福氣呢!”
她便把聽自趙一鳴那裡話說了一遍:原來陳氏當天接到一封信,居然是她表哥的信;這原也沒有什麼,可是信上的意思卻想要替她贖身,希望同她再結連理!
此事被老爺知道後自然極爲生氣,要把陳氏送到庵裡去落髮,可是太太偏偏攔着:說那只是陳氏表哥的話,同陳氏沒有關係——陳氏又沒有說要走的話。
雅音恍然:“所以老爺特別生氣,直到現在也並不常在太太房裡過夜啊;陳姨奶奶也真是的,有了這樣的信不把燒了,爲什麼偏偏讓老爺知道你。”
孫氏捂嘴一笑:“五姑娘嘍。”雅音一下子明白了:五姑娘不捨得親生的姨娘,怕她會走所以告訴了父親!真真是一筆糊塗賬。
孫氏說完瞪了雅音一眼:“讓你個小蹄子做點兒事情,總是拖來拖去不想動,還不快去!”
雅音笑了起來,應着:這就走了;人便出了屋子。
孫氏在屋扭了一會兒手帕,才起身叫小丫頭進來,又重梳洗了一番:她現在還不想睡,要等着聽太太的好戲,不然她可是睡不着的。
陳氏現在心情不好,不只是紅裳體諒她,就連趙一鳴也是知道,不過並不像孫氏所說那樣生了陳氏的氣:陳氏的表哥並沒有要接她走,而是去世了!
讓陳氏沒有料到的是,她的表哥居然沒有成親,只是收養了一個男孩兒:現如今也不過才七歲多,把他這些年生意所得都留給了陳氏,還拖陳氏代他想法子把養子養大成人,爲他成個家也好讓他們家的香火不至於斷了。
陳氏一看到表哥死了,一口血吐出來便暈死過去了:那信上的事情便被紅裳和趙一鳴知道了。趙一鳴心中自然多少有些芥蒂的,因爲他終於知道爲什麼陳氏對他總不是十分的親熱了——不只是因爲膽小怕事之故。
不過他也沒有因此就對陳氏生氣,而且那表哥雖然終身不娶,但寫來的信上並無一句私言,也讓他心中生出幾絲欽佩來。
陳氏醒來自然求紅裳:她哪裡有能力養一個七歲的男孩?
……
一百章 探究竟
紅裳聽到陳氏的所求夠便答應了下來,也就直接求了趙一鳴,趙一鳴想想也算是積陰德的事情,便打發人去接納孩子了,只是路途遙遠,要用好久才能到京中。
原本按日子計算,孩子早就應該到京中了,只是那孩子途中生了一場大病,幾乎死了過去,所幸老天保佑,那孩子還是好轉了,不過這樣一耽擱,還要再過一些日子才能到京城了,
陳氏想不到老爺能一口答應下來,反而感覺自己這麼多年很對不起他,從此之後倒是更加一心一意留在趙府,並不做他想,只是幫着紅裳料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自那以後,雖然她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卻不曾再提過她表哥一個字。
紅裳看到陳氏知禮守禮,把一腔情愛壓到了心底深處,不在人家表露半分,謹記着他的身份,不覺十分的佩服,世人有幾個能分得清楚什麼叫做情愛,什麼叫做家的?
陳氏便做的極好,對她表哥有愛卻不失禮於趙一鳴,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趙府之人,就算心有千千結,也沒有做出一點過分的事情來,且能大大方方求了紅裳,讓趙府出面收下了她百個的養子——以他表哥之錢養他表哥之子足矣,那孩子並不是缺錢,所缺不過是一頂能爲他擋是非的保護傘而已。
陳氏如果有私心,自己把孩子養到一旁,就真是對不住趙一鳴了,她如此做,就是在對趙一鳴表明,表哥只是表哥、
紅裳沒有想到陳氏居然是這樣一個女子,她對趙一鳴道:陳氏姨娘有情有義,如果出身再好一點,是足以做妻房的人了。
趙一鳴卻搖頭一嘆,德行是足夠了,只是手段心計不足,就算是妻房二字,也不能保她的性命安危,做一個姨娘謹守本份,再遇到裳兒
這樣的主母,便是她的福分了。
雖然趙一鳴沒有再去過陳氏房子留宿,不過卻對她好了很多:這樣的女子,也是讓男人敬佩的。
紅裳就在那時便明白了,就算是在這個時代,人們對於婚姻中的責任二字,看得也是極重的;所以陳氏贏得了趙一鳴的尊重。
當日紅裳聽到趙一鳴說出那句話時,她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一眼趙一鳴,看到他眼底閃過的一絲莫名情緒,便猜想他也許已經在懷疑鳳歌生母的死——是有人下得毒手,並非是因病而亡了。
雖然如此,不過孫氏所等得“好戲”還真就是等到了。
雅音回來後對孫氏道:太太那裡安靜的很,沒有聽到什麼響動。聽到雅音的話後,孫氏有些懨懨的,怎麼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就在孫氏想收拾睡下時,外面有小丫頭來報給雅音:老爺好像使了人去喚陳氏姨娘了;孫氏一聽便高興了——好戲還是來了!她就說嘛,不可能什麼事情也沒有的。
雖然太太院子發生了什麼不知道,但是聽說陳氏回房時已經過了三更了,而且聽人說頭髮有些凌亂,只是臉色也沒有看到;這些就是孫氏到了早上才知道的了。
因爲她感覺睏倦便睡了:現在她可是要好好的在意自己的身子,一點也馬虎不得的。
趙一鳴上早朝之前又來探過了孫氏,只是叮囑她好好休息,卻沒有說其它的便匆匆走了;孫氏便心安理得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牀。
她起牀後,一面梳洗一面同雅音閒話;雅音悄悄告訴她:太太的人來過了,問了她和幾個小丫頭、還有娘子一些話,都是關於老爺和姨奶
奶的事情;就連同房的事情也問過幾句。
孫氏的心跳了跳,不過她並不擔心:雖然她是那天中午的時候有得孕,但是有孕的日子只要她不說,沒有一個大夫能瞧的出來——她可是有過孩子的人了。,這個當然是知道的。
在五爺那日之前和之後的那些日子裡,趙一鳴是來過她這裡:到底哪一天同房有的,這個事情可是說不清楚的。
“她要問就讓她問好了!太太使來的那娘子奸猾的很,沒有留下什麼話柄兒,不然我今兒更是要同她大鬧一場。”孫氏把一隻釵拋到了桌子上。
“奶奶會錯意了,太太讓人來查問,依婢子看,倒不是太太認爲奶奶的清白有問題,而是她另有圖謀——連奶奶喜歡什麼,老爺來的時候,奶奶都準備些什麼飯菜,奶奶都是如何打扮自己的等等事情,她問的極詳細,其它的話只是一帶之過。”雅音輕輕的說道。
孫氏臉上一紅:真是做賊心虛啊;太太根本不可能知道五爺的事情,如果知道了就不是使人來打聽什麼,而是要來捉她了;自己卻一聽之下便想左了,倒是讓雅音這丫頭看了消化去。
她紅着臉瞄了一眼雅音,“還不是你個死蹄子剛剛說太太使來人問什麼同房的事情,所以我纔會想
左了的?”她把錯怪到了雅音頭上;不過事情到底太過尷尬,所以她立時便又答雅音的話,不想再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
“太太居然生了這種心思?想來我這裡找到可以籠回老爺心的法子,真真是癡心妄想了!”她冷笑了兩聲:“看來昨天晚上,她和老爺之間鬧得十分不快了,不然不可能一大早的就讓人來問這些。”
雅音輕輕一笑,聰明的沒有再去提孫氏清白的問題:“奶奶所說極是,婢子也是如此想;太太這是沉不住氣了!”
孫氏對着鏡子照了照,讓雅音把一支步搖插在了一側:“她當然是沉不住氣了!我這裡有了孩子,而這個時候老爺卻爲了我訓訓斥了她,她如果再能沉住氣,就不是女人了。”
她又看了一眼鏡中,對自己的裝扮很滿意:“一直以來都是她佔上風,所以她以爲我是最好欺負的一個,哪裡會想到被她弄走那麼多姨娘之後,會在我這裡吃了虧呢?”她得意的笑了起來。
雅音自然是奉承了她幾句,主僕二人心情都不錯。
紅裳處置完了府中的瑣事兒,歪在榻上歇一會兒:“孫氏有喜的事兒可傳了出去?”
“傳出去了。”魚兒有些遲疑:“可是孫氏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不、不是有問題嗎?如果讓府中的人都知道她有了身孕,日後不好處置她吧?”
紅裳輕輕一笑:“好處置的很,你再往深裡想一想;如果還想不明白,那你就往遠處想一想。”然後問侍書道:“孫氏那裡使了人過去了?”
侍書笑着點頭:“那娘子剛剛說了,回來時悄悄看了雅音一眼,發現那個丫頭眼中有掩不住的得意;她一準兒是認爲太太沉不住氣了。”
紅裳在踏上伸了伸腰:“就是沉不住氣了嘛。對了,不要忘了使幾個婆子過去,不要讓人去陳姨娘的院子;這幾日就要委屈陳姨娘在她的院子裡,不能出來了。”
魚兒笑:“陳姨娘可能巴不得呢!只要五姑娘能進去,讓她在屋子裡且沒有人去打擾她,她更開心吧?”頓了頓又道:“八成她會想太他吧?”
紅裳搖了搖頭:“你這個沒有良心的,讓陳姨娘知道你說她這個,她一準兒要傷心的——她對你們不好?既然不見能不想你們幾個丫頭嗎?”
魚兒只管笑並沒有答話。
不讓人進去陳氏的院子,要防的人自然是孫氏和魏太姨娘了。
魏太姨娘在午飯後小睡了片刻後,才自小丫頭們的閒聊中聽到孫氏有喜的消息;她的目光閃了幾閃,還是坐在那裡靜靜聽小丫頭們閒聊。
孫氏有喜對於魏太姨娘當然不是好消息:那人只會更加着緊讓她動手開好保證孫氏的孩子是趙府的唯一子嗣。
魏太姨娘低垂着眼簾,似乎是睡着的樣子。
小丫頭們還在閒聊着,不過也是出去時聽來的一些新鮮事兒;看到魏太姨娘似乎睡了,有一個小丫頭便講到了老爺和太太生氣的事情——好像就是因爲孫姨娘,才吵鬧了起來。
魏太姨娘聽到後心下有些不相信,原本趙一鳴對孫氏那麼,她便一直有些疑心,雖然後來去了不少,但也不是沒有一絲疑心了。
現如今趙府就在太太手中握着,如果不是老爺寵愛她,她哪裡能在趙府如魚得水一般?怎麼可能什麼爲了一個妾侍有喜酒吵了起來呢?不要說老爺萬不會做如此**份的事情,就是以太太的心計手段來說,她也不會做出這種愚笨的事情來。
魏太姨娘想了半響後,起身喚過來香草:“聽說孫姨娘有喜了。你備一份禮物,我們去看看她。”
香草冷笑兩聲:“奶奶,您這做什麼?她怎麼說也是您的晚輩兒。就算送份賀禮,不拘使了哪個送過去就是給她臉面了,哪裡還有您親自去的道理。”
一旁的小丫頭們見怪不怪,香草娘子和太姨娘說話,一向就是如此,只要主子不惱他們當然不會有什麼話敢說。
魏太姨娘瞪了香草兩眼,“我要做什麼還要你來教不成?”香草也不好太過分,只得懶懶的答應了一聲兒,叫了兩個小丫頭去準備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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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