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刺得蘇卿頭昏昏沉沉,等醫生來着單子來的時候,蘇卿勉強打起了精神:“醫生,怎麼樣?”
眼前的女子看着纔不過稍稍出頭,許醫生也是個做母親的人,自然更能體諒到這份心情,眼底泛起了一抹憐憫:“蘇小姐,你的宮寒症比較嚴重,想來以後要懷孕,怕是有點問題。”
“你說什麼?”
她一向胃疼,卻從來不知道簡簡單單的一次肚子疼,居然會是宮寒症。
許醫院一看蘇卿的快要崩潰,連忙安慰道:“但是,你之前喝了不少進補的藥材,對你身子的調養也起到了很大的好處……”
“我喝進補的……”眼淚嘩地涌了出來,韓洋不是說那些是避孕藥嗎?
她以爲,白斂不想要的。
“我還能不能懷上孩子?”語氣如淡定的可怕。
許醫院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如果,蘇小姐之前沒做過人流,就好了。”
一句話,徹底判了死刑。
“斂哥哥,你終於來看童童了。”一身蕾絲花邊百褶公主裙,露出沐靜童修長纖細的小腿,尤其是身後的一根橙色絲綢綁帶,隨意地繫上,卻更加托出身材的曼妙。
白斂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拿出一款精緻的扎着銀色蝴蝶結的盒子,低沉道:“生日快樂,童童。”
沐靜童的眼眸亮了亮,細碎的喜悅滿滿地充盈着眼眶,漂亮極了:“童童就知道斂哥哥最好了。”歡樂地接了過來,飛快地在白斂的臉上落下一吻。
不消一會兒,光彩奪目的嘉賓涌滿了偌大的禮堂,杜若心裡揣着的小鹿簡直都要將他的心給戳個窟窿了。
顧小漫撅着粉脣困惑地瞧着他:“若若,你怎麼了?”
杜若神經猛地繃得更厲害了,嗓音微顫,故作鎮定道:“我,很好啊。”
“可你把我的手弄得好痛。”委屈地擡了擡手,杜若連忙鬆開,捧在手心間,一道淺淺的紅色環上手腕上,頓時心裡的愧疚更深,“對不起,寶貝。”
“好啦,沒事的。”顧小漫也捨不得她家的若若露出這麼一副難過的表情,大度地拍了拍杜若的肩膀,下一句話卻將杜若剛剛舒展的笑意又凝固在嘴角,“嗯,也不知道阿卿什麼時候會來?”
“……”可能,來不了了吧。
當然,這話他可沒膽子說出口。
“阿秉,來來,陪我待一會兒嘛。”好不容易纏着將容秉這個散漫的傢伙給騙了過來,藍譽軒自然不想沒等宴會開始就放容秉回去。
容秉用着要揍人的眼神兇巴巴瞪了過去,轉身就要走人:“太吵了。”
“好啊,那宴會上推出的最新款的哈根達斯冰淇淋,我還是建議沐家撤了吧。”
“我陪。”
一聽到吃的,容秉的反射弧頓時靈敏起來,高大的身子慵懶地走到藍譽軒的身邊,眼睛眯了眯:“我要雙倍。”
“考慮考慮。”
“小心我一巴掌拍死你哦。”
溫度從體內被抽離,疼痛肆意蔓延到骨髓,最後滲入裡面,在血液裡緩緩綻放出一朵朵妖嬈的小花
來。
蘇卿,沐靜童比你好就好在,她是個女人。而你,什麼都不是。
而你,什麼都不是。
原來,從頭到尾,被矇騙的,始終只有她一個人。
“她呢?”
白斂對着蘇卿還是有些氣,卻控制不住一顆想要得知的心。該死的,蘇卿,你到底還是贏了。
見瞞不住了,杜若目光一沉,招認道:“哥,她沒來。”
“沒——來——”
毫無波瀾的語調,落到杜若的心頭卻是狠狠地一顫,難得執着地擡眸對上那雙風雨欲來的眼眸,杜若一字一句道:“她不適合。”
“哦?”白斂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規律地彈了彈,眼神危險起來,“說說看。”
“蘇卿她很好,但她最大的問題,連你都無法解決的,會招來白家人話柄的,是她無法傳宗接代!”
白斂畢竟是白家正牌的少爺,白微再如何囂張氣焰,也抵不過看似脆弱卻堅硬的門第之念。
“孩子的問題,哥,你以爲你可以瞞多久?二十幾歲可以不要,但三十歲甚至四十歲呢?單單是蘇卿這一關,哥你都瞞不了多長時間吧。”
“所以呢?”
手中的高腳杯由一端向着四面八方裂開,話既然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杜若索性將心一橫:“哥,你可以選擇更好的。”
“咔——”
透明的玻璃杯微微一使勁,瞬間碎成渣,鋒利的碎片輕易地割破了白斂的手掌,鮮血汩汩地流下,一旁聽到動靜的衆人紛紛探出驚愕的視線,但見是白家的少爺卻也沒人敢上前。
“哥——”
“老三。”淡淡一句,杜若的心陡然跌進了谷底,白斂臉色如常,“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
“斂哥哥,你的手流血了。”
沐靜童急切地跑了過來,小臉上滿是心疼,白斂用着沒受傷的手優雅紳士地與沐靜童拉開一段距離:“沐小姐,我答應過你的事情現在都已經辦到。從此,我與你各不相干。”
“斂哥哥,你流血了。”沐靜童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灰濛濛的瞳孔盯着白斂流血不止的手心,一遍遍地重複道。
“你流血了。”
得要趕緊包紮才行。
“不勞沐小姐費心。”
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遠和淡漠,聽得沐靜童心中猛地一痛,瞬間涌上了淚花:“斂哥哥……”
“你爲什麼要這麼地對我?我到底哪裡不如那個蘇卿了。”
“你很好,可我這輩子,只對一個叫蘇卿的女人上心。”
霸道強勢帶着說不出的溺寵,震得全場來者面面相覷。
“嚴少琛,我這個弟弟的女人,當真有那麼好嗎?”漆黑的眸子泛起絲絲狡黠,白微意有所指地撇了眼左手邊的嚴少琛,又摟了摟右手邊的安念初。
嚴少琛好看的眉宇快速地染上一層憂色:“一點兒都不好。有時候過分的安靜,不苟言笑;有時候整起人來一套一套的,絲毫不手軟;還有的時候,明明很脆弱了,卻非得要裝作沒事人一樣。”
“她以爲,她離開了,所有的人都會回到正軌上
,可誰知道呢?一旦上了心之後,她走了,心也就跟着走了。”
“嘶——”
安念初忍不住吃痛地倒抽一口氣,白微狠戾的目光卻始終對上嚴少琛的桃花眼,攬着安念初的勁道大了大,“你當真喜歡上了那個女人?”
“是啊,我喜歡她,很喜歡。”
直言不諱。
“白微,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我姐姐,哪怕長得再像,也不會是。”
提到嚴少歌,白微的氣場壓了下來,將懷裡的安念初扯到跟前,擡起她精緻的下巴:“是啊,再想也不會是她。”冰涼的手指劃過安念初光滑的肌膚,惹得她心底一陣犯毛,話都說不出口,“這些年來,我四處尋找一樣的臉模子,可到最後,最像她的,還是她的弟弟。”
眼前的安念初,不論是輪廓還是身形,不得不說和嚴少歌極爲相似。就連眉心處若有若無的蹙眉,都像得不得了。
“那你當初,爲什麼不救她?”
甚至連葬禮都沒有來。
“誰知道呢?”
無情地推開洋娃娃般的安念初,白微斂下眼瞼淡淡地從袖口中拿出一塊整齊乾淨的手帕,擦了擦,隨即扔掉。
幾乎是狼狽地逃竄了出去,明明已經到了現場,卻在聽到白斂那句“可我這輩子,只對一個叫蘇卿的女人上心。”宣言下崩潰掉。
“蘇卿——”
眼尖地撇到一個身影,容秉失聲叫了出來,剛想着追上去,卻被一個黑影搶先一步。頓住腳步,默然低下了頭。
“安啦安啦,給,你等的哈根達斯冰淇淋。”藍譽軒體貼地端來侍者手裡的大份鮮美的水果冰淇淋,眼底不住地泛着藍光。
利索地接過冰淇淋,容秉大口地挖着吃下去,完全不怕冷,視線卻久久地停留在蘇卿和白斂共同離去的出口。
“我受傷了。”跑了一段路,白斂在離蘇卿聽得到的範圍,故意大聲地倒抽了一口氣,皺着眉頭喊疼,“手好像流血不止了。”
頓了頓腳步,在蘇卿猶豫着還要不要回去看看的時候,白斂猛地從後面繞了上來,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別動,血會沾到身上。”聲音裡的疲憊讓蘇卿的心軟了軟,伸手拿起那隻受傷殷虹的手,眼角微微溼潤。
隱約可見一些碎玻璃片刺入肉裡,雖然不是傷得很厲害,看上去卻是血肉模糊……
“疼嗎?”
不再掙扎,乖巧地轉過身來,蘇卿心疼地朝着白斂的手掌吹了吹起,問道:“還疼嗎?趕緊去醫院吧。”
“爲什麼哭?”另一隻手抹去她臉上的眼淚,似乎不夠,白斂俯身慢慢地一點一滴地吮吸着淚痕滑下的痕跡,輕柔溫暖。
莫名的,淚水翻涌得更厲害,蘇卿強忍住哽咽,頭無力地倒在白斂的懷裡,忍住悲傷:“白斂,你對我這麼好,讓我怎麼捨得離開你。”
“那我乾脆將我這一生的耐心和好統統用到你的身上,讓你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我的身邊。”
如古琴般低沉的嗓音侵染着夜風的習習,安撫下蘇卿一顆躁動不安的心。
“即便是,我不能生孩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