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不如妾之夫人要下堂
凌小小自然沒有傻到會去用自己交換酒樓之人的性命,沒錯,她的心底很善,心腸也很好,她應該說是算得上一個好人,可是,她從來就不會是犧牲自己去成全別人的好人,她不是聖母瑪利亞,做不到無私,她是騙人的,她的確就是風揚嘴裡的小狐狸,她不過是緩兵之計,爲的是爭取點時間,爲的是讓雲伯他們少受點罪。
羅海天一副好心好意的爲她解決難題的模樣?她看在眼裡卻覺得噁心,先挖着一個坑,將她推下去,然後在站在坑上邊,一副假慈悲的模樣,想將她救出來,前提條件,就是將身體交出去,她答應了就將她拉上來,不答應了就冷眼看着她死在坑裡面,這樣的一個人不說是讓他碰自己一下,只要想着曾經和這樣的人做過夫妻,她都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眼珠子,捶碎心肝,悔斷腸子,好在她現在有了瘋子,轉了一圈之後,終於找到自己命中的那個人。
凌小小的糾結自然不能逃過風揚的眼睛,只是他什麼都不問,他在等凌小小主動告訴她,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心越來越沉:她還是沒打算他說嗎?
就在風揚一顆心涼到底的時候,凌小小的手主動伸了出去,緊緊地扣住風揚的手,寬厚手掌傳出來的熱度,讓凌小小舒服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她嘟着嘴巴說道:“瘋子,我今兒個騙人了!”口氣中是說不出的懊惱,只是堅定如常:“可是我不後悔!”
風揚不着痕跡的鬆了一口氣:“嗯,騙誰了?”雖然他已經從黑狐的嘴裡,知道凌小小和羅海天的交易,自從上次刺殺事件後,黑狐的任務就是時時刻刻守在凌小小的身邊,當然這等事情,他是不會告訴凌小小的,凌小小和羅海天的低語,避得過別人,卻比不過黑狐。
當時,他也氣得怒火滔天,可是隨即,卻靜下心來,明白這不過是凌小小敷衍羅海天的,不過,即便是如此,他的心裡也不甚舒服。
不過現在聽凌小小主動開口,那點不舒服也消幹了,他在娶凌小小的時候,就想的很明白,只是想滅了羅海天的心思更重了,敢宵想他的妻子,他真以爲他的腦袋是鐵打的!
凌小小也不瞞着了,細細將今兒個羅海天想和她交易的事情說了一番,最後更是半點也不假以顏色的“呸”了一聲:“什麼東西,若是時間能夠倒轉,我就是挖了自己的雙眼,打斷自己的雙腿也不會跨進羅家的大門!想拿捏我,我是腦子進水了,纔會答應!”
義憤填膺的,恨不得捶心捶肝一番,然後極其諂媚的瞧着風揚,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地盯着風揚那雙寧靜悠遠,神秘幽深的眸子,根本就無視他眸子中的殺意,柔情蜜意地說道:“瘋子,若是我知道這一生能遇見你,我一定會堅守着,等你,等你,絕不會,輕易的將自己嫁了。”
她的聲音有些惆悵而苦澀:“瘋子,這輩子我能遇見你,能得你的一份真心,能爲你孕育子女,我值了,哪怕我生下孩子的那一刻,立時死去,我都會含笑九泉,因爲這輩子,有你,我此生無憾。”
她的聲音已經帶了哽咽的意味:“瘋子,這輩子,我唯一遺憾的是,我不能用一顆純淨的身心等你,瘋子,我不說什麼抱歉,只怪上天讓我們相遇的太遲,可是我發誓,來世,甚至以後的每一世,我都會等你,只等你,可是瘋子,你要早點來,莫讓我等的太久,我是個怕寂寞的女人。”
曾經,她以爲她是一個嫁過人的女人,早已經是不潔之身,長得雖然不錯,可是她知道瘋子是何等人物,他是翱翔天際的鷹,自己這樣的二嫁身份,又怎麼能配得到他的一片真心。
即使嫁給他,即使得到他百般的寵愛,可是她的內心深處是惶恐的,即使她一直表現出自己的不在意,即使她一直告訴自己,這並不是她的錯,甚至她也以爲自己不在乎,可是此刻她說出了口,她才知道她靈魂的深處,是在意,是害怕的,即使得了風揚的保證,可是她一直是帶着恐懼的,就擔心有一日,瘋子忽然嫌棄了她,就如同風家所有的人一般,在意她二嫁的身份。
凌小小說完,就趴在風揚的懷裡,閉上眼睛,沉默着,而風揚這時,也不出聲,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瞧見她眼角流出一行晶瑩的淚珠。
良久,良久,凌小小都沒有睜開眼睛,而瑩白的臉上那兩行清淚卻如線一般,源源不斷。
風揚嘆息一聲,都說有了身子的女人愛胡思亂想,沒想到小小這般特別的女人,此時,也如同尋常女子一般,患得患失,不過這樣的小小,更真實,更讓人心生憐惜,不是嗎?
當下,風揚輕輕的推開小小,猛地跪在牀前,面對着東方,聲音溫柔,低沉如潺潺流水一般,響起:“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風揚此生此世,只認定吾妻凌小小,終我一生,對其不離不棄。生生世世,定然今早尋到吾妻,再不讓吾妻,走這世間一遭苦難,銘之守之。”他一拜而下,聲音醇厚悠揚如小提琴:“若違此誓,天神共棄。”原本,他是想說不得好死,不過想起上一次,凌小小的神情,立時換成了天神共棄。
凌小小緊閉的雙目,陡然睜開,燈光下,他微笑的臉,溫柔的眼,凌小小的心,砰砰地急跳了起來,一股子說不出的感動和暖意在胸腔中四處流竄,明明是暖和如春的,明明是舒服的五臟六腑都如熨燙過的,可不知道爲什麼,她的眼中的淚意卻越來越猛,越來越猛,最後隱藏在靈魂深處的不安,惶恐,在這個男人的深情裡都被融化了。
凌小小隻是傻傻地看着跪着的風揚,整個人似乎都失去了語言的功能,而風揚這一次,卻沒有像往日裡那般,緊趕着來爲她擦淚,他只是調轉了方向,跪在牀前,面對着凌小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凌小小吸了吸鼻子,擦了擦淚,紅着眼睛,對着風揚灼熱的目光,脣顫抖着,好一會兒,才低低的出聲:“我疑心中,愛胡思亂想!”
風揚一笑,低啞着聲音道:“我知道!”
凌小小長長地睫毛上沾着淚珠,她又喃喃地說道:“我嫁過人,不夠純潔,又心眼下,容不下人。”
風揚的眉眼都展開了,輕輕地說道:“我也成過親,妒忌心中,容不下別人多看你一眼。”
凌小小的睫毛上的淚珠滴落下來,脣抿成了一條線,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其實不是個好女人,我愛算計,任性,霸道……”
風揚伸手捂住她的脣,將臉貼在她的脖頸處,溫熱的氣息吹拂着她的肌膚,不知道怎麼得,她的心也熱了起來,耳邊傳來他的低語:“我其實也不是一個好男人,我同樣愛計較,任性,霸道……”
凌小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那點鬱悶也隨着這個男人的話消失了,掛着淚的臉上,綻放出絢爛的笑容,迷惑了風揚的心。
凌小小努力的直起身子,坐了起來,慢慢地下地,跪在風揚的身邊,因爲有孕,她的動作真的很慢,一直體貼她的風揚心中似有所感,這一次沒有阻止她,反而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雙目之中似有期盼的意思。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風氏凌小小此生此世,只認定吾夫風揚,終我一生,對其不離不棄。生生世世,定然等候吾夫,再不讓吾夫,受此生苦難,銘之守之。”她盈盈一拜而下,聲音優美動人:“若違此誓,天神共棄。”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可能在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可能在某一個不經意之間,他的身形就已經印在了她的腦海裡,此生,除了他,再無法接受別人的碰觸,哪怕那個人是她的前夫,也不行,或許,生生世世,她都只能認定他了,因爲被他寵過,愛過,眼裡怎麼能裝的下別人。
風揚眼圈微紅,他知道,凌小小這一刻交出了她最後的一絲矜持,最後一份自尊,最後一份深情,對他是毫無保留的付出,他終於完完整整的得到了她,得到這個特別,而迷人女人的全部認同。
他施施然起身,扶起她,將因爲睡亂而垂下的髮絲,掠到身後,將如雲的墨發簡單地梳理一下,那若隱若現的鎖骨,也被衣襟遮住。
明明只是一個簡單而普通的動作,明明只是尋常時候簡單整理頭髮的動作,他這麼漫不經心的做起來,卻如此的魅惑難言,凌小小一時看癡了。
原來在完全付出之後,對方的一個低眉轉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是這般驚心動魄的美麗。
風揚被凌小小癡迷的眼神取悅,輕輕一笑,幫着擦了擦她的面上的淚珠:“傻了吧!看什麼呢?先到牀上躺着,你派出去的丫頭們回來了。”
凌小小撇了撇嘴,原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只有她傻乎乎的還認爲能瞞得了他,早知道,就直接將攤子撂給他好了。
有些挫敗的倒在牀上,風揚剛伸手將凌小小的被子掖好,就聽到如夢的聲音傳來:“夫人!”
“進來吧!”風揚應道。
如夢聲音一頓,片刻之後,挑起簾子進來,不過眼神卻瞧向了凌小小,凌小小點頭,她纔出聲:“婢子剛剛和如意去了大牢,照夫人的吩咐,仔細觀察了那個叫小狗子的衣衫,果然在下襬處有一處小破損,若是不是婢子用心觀察,只怕還真的看不出來。”
凌小小示意風揚從一邊拿過那手帕,將那從死者手心撿回來的藍色布料遞給如夢:“看看,小狗子穿的是不是這樣的衣料?”
如夢上前幾步,彎下腰,仔細的看了看,點頭:“不錯,正是這種衣料!”
凌小小心中一喜,笑着對如夢說道:“你辛苦了,下去吧!”
片刻之後,如玉也回來回了話:說那小狗子家原本一貧如洗,不過最近生活改善了,父母弟妹都做了新衫子,說是小狗子運氣好,前些日子救了一個途中生病的生意人,這生意人是個有錢的,賞了他一些錢財的。
凌小小冷冷一笑:這小狗子還真是個機靈的,什麼途中生病的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這病好了自然就離開了京城繼續做生意了,想查也查不到,無從查證,大家也只能信了他的話。
待如玉退下之後,風揚和凌小小二人並肩躺好,風揚淡淡地說道:“明日,那人一定會來人請你過去,你到時候只管去!”
凌小小眼睛陡然發亮:“你有主意了?”
“你說呢?”風揚白了凌小小一眼,拽拽的微揚着腦袋,道:“你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我的,即使今兒個墨兒不來說,我也知道。我沒出面,一是手中的事情的確到了緊要關頭,忙不過來;二是,我想看看你這個腦袋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說,真是想想都想打你小屁股一頓。”
凌小小聽了,生怕他火氣再上來,立時搖着他,撒嬌地說着:“瘋子,瘋子……你最好了!”
“傻樣!”風揚又白了凌小小一眼,不過心底更是柔軟,頭朝凌小小的方向移動了一下,抵着她的腦袋:“放心吧,這事情就交給我,你就等着看我怎麼替你收拾這個殘局,至於那人……”風揚,冷哼一聲,殺氣頓現。
凌小小此時哪裡敢答話,醋罈子打翻了的風大侯爺,她可招惹不起,只是她緊緊的依偎着風揚,享受着這個男人溫熱的體溫。
屋裡沉靜,兩個人再沒有開口,許是今兒個,凌小小將心底最深的灰色消去,此時偎依在風揚的懷裡,覺得異常的安心,那種感覺,像是便是有千萬種困難擺在風揚的面前,也會被擱淺一般,漸漸地屋裡的兩道呼吸都平穩下來,竟然是一宿好眠,直到天色大亮,凌小小才迷迷糊糊的醒來。
“……如夢……你……回了……那人……說……夫人……會去……”
“是……”
“如煙……等一下……夫人……起牀……你……讓江媽媽……帶孩子過來……”這是想讓孩子們哄她多吃點。
“是!”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睡醒,凌小小似乎聽見如煙這個是中含着笑意。
下一刻,凌小小被一陣男子淡淡的薰香氣包圍了起來,風揚已經重新爬上了牀,躺在她的身側,擁着她,近在耳畔的平穩的心跳聲,有一下,沒一下,無意識輕敲着她的腰背的拳頭,緩解着孕育生命的痠痛,一切都舒服溫柔的讓她不想睜開眼睛,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這個男人細心的呵護。
凌小小閉着眼睛,將放在腹部的手,移到風揚精瘦的腰間,有點不情願的出聲:“誰來請我了?”
“那人。”給凌小小輕敲腰背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隨即繼續,只是口氣不那麼好:“他可真是心急,一大早就來催你。”不過心裡卻有些慶幸那人有眼不識金鑲玉,才讓他有機會抱得美人歸。
凌小小撇了一下脣角:真是愛吃醋,揉了揉眼睛,身子卻不動,風揚瞧她這般慵懶的摸樣,心疼的親了親她貪睡的小臉,就知道凌小小不樂意起身:“讓他等着,你再睡一會兒。”
根本就沒將羅海天看在眼裡。
如夢等人原本擡起的腳步,聽得風揚這話,立時悄無聲息的收了回去,垂着腦袋,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知道這一時半會只怕起不來。
“嗯……”凌小小倒是應的爽快,立時又往他的懷裡鑽了鑽,在他的懷裡睡了一會,二人之間膩歪了一會兒,她纔對着風揚道:“扶我起身,只怕我去的太遲,雲伯他們就要遭罪了。”說着還揉着眼睛,就如同嬰兒一般,純淨的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風揚見她自己一起使力,未免她動了胎氣,立時擁着她坐落起來,伸手撈過掛在牀頭的袍子,披在凌小小的身上,自己倒是沒擡在意,就着中衣,撩開剛剛換上去,繡着百子嬉戲的帳子,下了地。
凌小小自顧着坐在牀上,坐等風揚的伺候,果然下一刻,風揚端了盤子進來,她接過去,捂着鼻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又遞迴到風揚的手中:“剩下的你喝!”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知道這孕婦喝牛的奶,比較好,就搞了這麼一頭回來,其中的艱辛是半個字沒提,不過凌小小也知道,這怕是花費了他諸多的人力,物力,所以也難得每天喝牛奶的時候,特別的爽快,只是前一世到底喝膩了,每次都喝不了多少,再加上這鮮牛奶的味道實在算不上美味,幾個孩子也只是圖個新鮮,最近都不願意喝了,就剩下她一個人推辭不了。
風揚也不反抗,接了過來,仰頭就牛飲起來,凌小小託着下巴,看着仰頭喝牛奶的風揚,他穿着白色的中衣,掩住常年練武的健碩的身體,只有她親身體會過,他的手臂是多麼的有力,他的腰桿是多麼的健壯。
凌小小待風揚喝完牛奶,招了招手,喚了風揚近身,圈着他的脖子道:“今兒個,你是不是還會很忙?”
“嗯!”風揚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正待開口,就聽到外面傳來如夢的聲音:“夫人,羅府尹那邊,又來人吹了。”
凌小小擡頭,果然見風揚眼裡殺機一閃,她親了親他的嘴角:“我去了,今兒個定要將他氣得吐血。”
風揚一聽這話,心情倒是好了起來:“今兒個你先將他氣得吐血,過幾日,我再好好的收拾他,小小,你說,我們這是不是就叫夫唱婦隨?”
凌小小“吧”的一下,在風揚的臉上重重的輕了一下:“那是當然!”
被凌小小哄的心情甚好的風揚,快手快腳的穿好衣衫,出了內室,凌小小這才搖了搖頭,嘆息:嫁了一個執拗,愛吃醋的男人,這口水都要多費不少!
二人都有事情要忙,風揚也沒有矯情的要跟,凌小小自然也沒矯情的要風揚護着,二人分道揚鑣,各忙各的,只是凌小小不知道她身旁時時刻刻都有着一個尾巴。
羅海天一夜都未能入眠,他只要一想到,很快凌小小就會再回到他的身邊,很快他就可以重溫舊夢,他整個人激動的無法入眠。
當時凌小小拿着義絕書離開他的時候,他是恨不得殺了這個絕情的女人,可是現在他心裡半點憤恨都沒有,只有無窮無盡的喜悅。
他早早辦好了如意酒樓的事情,天微亮就守在天牢的門口,等着凌小小過來領人,誰知道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他只好使人去催,一催再催,終於在太陽高掛的時候,才見凌小小揹着陽光從馬車上下來。
他心情一陣激盪,瞧着由遠而近的身影,這陽光下,凌小小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和一種同樣用語言說不出的遙遠,彷彿,她本身就是一幅從江南煙雨中走出來的山水畫,那種美,那種意境,是一種神秘而飄逸,悠遠,讓人忍不住追隨,忍不住傾心的。
這種美,這種意境,這種神秘,完全將她的氣度渲染出來,完全襯托出她的味道,是的見慣了她各種風味的羅海天都有了一瞬間的呆滯:今日的凌小小似乎較昨日看來更美了,多了一份完全綻放的美,竟讓人覺得,她整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一種奪目的光彩,勝過那高空中的太陽。
這種光彩難以用言語描述,也難以用筆墨書畫,它是一個人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詳和,也是一個人完全敞開心扉之後的灑脫,同樣也是一個人有了依靠之後,隔絕了外界所有風風魚魚後的平靜。
凌小小身上散發出來這種光彩,只有一個女人得到了理想歸宿之後,有了希望和憧憬之後,完全的付出身心時候,完全沉浸在滿足和愉悅之中的時候,才能煥發出的。
羅海天隨着凌小小越來越近,他越能清楚的感受到凌小小身上的光彩,他的臉色青青白白的,他咬着牙,一瞬不瞬的看着凌小小,只是臉上多了一份痛苦的神色,痛苦到以至於臉上的肌肉都不時的抽痛起來。
因爲他清楚的明白,這種光彩是另一個男人帶給她的,這讓他的心痛的如同被天空中飛落的刀劍劈開來一般。
這種光彩,他依稀也曾經從凌小小的面上看見過,那是他們剛剛成親的那段時日,當時剛剛成爲他新婚妻子的她,渾身上下也似乎被這種光芒籠罩過。
只是那樣的時光非常的短暫,非常,非常的短,短到他此時都記不起來了是一個月,還是半個月,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這種光彩從她的身上褪去,只是那時的他一心想着自己的前程,想着羅家的利益,他再也沒有沒有從她身上看到過如此的光彩,直到今日,這種光彩在她的身上重現,而且比以往更加的璀璨奪目。
羅海天想到了以前,當時他沒有意識到這個光彩的奪目,重要,當時的他不是沒有感覺到她越來越黯淡下去的光彩,只是他那時是那般的不在意,他想着,他一個男人,總不能時時刻刻討女人的歡心,作爲一個兒子,總不能爲了妻子和母親作對,作爲一個丈夫,他總不能什麼都聽妻子的吧!
只是,他怎麼也搞不明白,風揚那般冷情殘酷之人,爲什麼凌小小會對着這樣的一個男人發出這般光彩,如此的愉悅和滿足?那個男人有什麼好的,連她遇到困難,都不能助她,這樣的一個男人,哪裡值得她如此傾心?
思緒紛雜中,他想起昨晚那個女人的話:她不過是緩兵之計,她不會真心的答應你的。
隱隱的,他昨晚其實就信了她的話,只是他的心裡還有着一份奢望,一份期待,可是現在,看着滿身容光煥發的凌小小,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她是不會回到他身邊的,就是偶爾的一次擁有她的奢望,都不會的。
她,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給他親近的機會的。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更加的痛了起來,他捂着胸口,努力壓抑着,只是,他不想如此快的認輸,他還要試一試。
羅海天壓下心頭的慌亂,揹着手迎了上來:“你讓我辦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你給個準話,什麼時候去別院?”
如夢等人一聽這話,都蒙了,什麼別院啊?聽羅渣男這話,似乎夫人與他有着什麼交易?這麼一想,都提着心,看着凌小小。
凌小小既不答羅海天的話,也不理會如夢等人的目光,徑自問道:“雲伯他們呢?我要先看到你放人。”
羅海天知道凌小小的性子,不見到人是不死心的:“你先給個準話,我再放人回去。”
凌小小搖頭:“你先放人回去!我答應的事情,從不悔改,你讓我給個準話,怎麼給?”
羅海天沉默了一會:“好,我先放人!”他不怕凌小小飛了,這女人的信用還是有的。
於是,羅海天雙手拍了怕,雲伯等人被帶了出來,雲伯雙脣動了動,凌小小搖頭,示意雲伯什麼都不要說,自己卻沉着聲音道:“此番,各位是受我之累,小小在此向各位道歉,你們先回去吧!這事情,我自會處理。”
雲伯和夥計們遲疑着不應,凌小小給如玉一個眼色,如意立時上前,扶着雲伯上了早先準備好的馬車,其他夥計見雲伯離開,也跟着離開,上了馬車,車伕駕着馬車將人送走,只是雲伯一直打着簾子,注視着凌小小等人。
等到雲伯的馬車瞧不見了,羅海天才冷聲道:“現在我已經將人放了回去,你就在這上面畫個押吧!”說着,羅海天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丟在凌小小的手裡。
凌小小瞧了瞧羅海天,手中的紙看也不看一眼,就一把扯的稀巴爛,冷笑着說道:“你當我是什麼人?居然還想讓我籤賣身契?真是白日做夢!”
凌小小的前後變化實在太大,羅海天被她氣得渾身發抖,她分明是看到他幫她擺平了此事,才突然翻臉的,這個女人居然騙他,真的騙他,將他當成猴耍,一開始就沒打算答應他的事情。
這麼一想,一股腥檀之氣就涌了出來,他咬着牙忍了下去:“你個出爾反爾的小人,你個反覆無常的潑婦,你居然將我當成猴耍,我要將你……”
凌小小閒閒涼涼地打斷他的話:“是不是要將我名下的產業都給毀了?是不是要將我身邊親近的人都給抓了?你毀啊,抓啊!我倒要看看,這天下是不是隻講你一個的道理?我傻了纔會答應你的要求,住什麼別院,還不是存心不良,想要羞辱我,我腦子又沒壞掉,怎麼會上趕着去被你這種小人糟蹋。”
羅海天見凌小小的粉嫩嘴巴一張一合,利落無比的說着,恨不得上去一把將她抓住,捂住她的嘴巴,再不讓她吐出這等傷人之話。
好不容易,忍下這等衝動,冷笑道:“你真以爲我會放了那些人,你以爲我真的會上你的當,我告訴你,我早就派人等着他們了,等一下,你就會發現他們會重新站在你的面前。”
凌小小聞言,挑眉,笑道:“世上聰明的人,絕對不會只是你一個,不信你等着瞧!”凌小小纔不相信羅海天的話,瘋子說會擺平,自然就會擺平。
羅海天被她這等不在意的神情,氣得臉上的肉又抖了兩下:“你出爾反爾,信用何存?”對凌小小的話,羅海天半信半疑,不過想到風揚的手段,心裡還是信了,所以那股子腥檀之氣又往上涌了涌。
凌小小冷冷地道:“和你這等小人,談什麼信用?世上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我是女子,你是小人,我自然不用和你講什麼信用。”
此時,遠處忽然跑來幾個衙役,渾身狼狽不堪,氣喘吁吁的跑到羅海天的面前:“大人,人被劫走了!”
凌小小大笑:“瞧,我說了這世上聰明人絕對不只是你一個!”
說完轉身離去,而如夢等人鄙視的看了眼羅海天,亦追了上去。
羅海天此時那股子腥檀之氣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噴了出來,面目猙獰的看着凌小小背影,咬緊牙齒,狠狠地踩了踩那被凌小小撕碎的紙張幾腳,撩起袖子擦了擦脣瓣的熱血:“凌小小,你別以爲此事就此完了,你別忘了,現在我是府尹,這事情沒完,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候,有你好看的,到時候,你不要後悔。”
說完,狠狠地踢了那就跟辦事不力的衙役幾腳。
羅海天瞧着凌小小的馬車漸行漸遠,他只感覺到,胸口有一樣東西,重重的堵在那裡,讓他悶悶地,張張地,澀澀的,酸酸的,童童的,令他想要大聲的喊叫出來,不過,他最想做的卻是哭。
凌小小今日的所爲,粉碎了他最後一絲期盼和奢望,此生,她再也不會回頭了,他再也不能擁有他了。
縱使他耗費他全部的熱情,縱使他費盡心機,哪怕某一天,他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會回頭了。
她的心裡,已經完完全全的裝滿了那個男人,再也沒有他插足的餘地了,從此之後,她只認定那個男人是她的夫君,爲他守身如玉,爲他孕育子女。
突然之間,羅海天覺得今日的陽光實在刺眼,刺得他雙目都無法睜開,他覺得自己的渾身上下都被抽乾了一般,再也沒有半點力氣,這一瞬間,他一連吐了幾口熱血,他甚至想,若是就這樣吐血而亡也是好的,那樣說不定凌小小偶爾還會記得有一個男人曾經爲了他傷心地死去。
羅海天感覺到,自己的心空了,自己的人空了……所有的一切都空了,沒有了,沒有了一切……
而四周的衙役都瞧着失魂落魄的羅海天,不敢上前,這一刻的羅海天,實在太嚇人了,就像是一隻被掏乾的木偶一般,那身上點點紅色的血跡,映襯的他的臉色毫無血色,整個人蒼白的可怕,就如同黑夜裡的遊魂,沒有絲毫的生命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羅海天忽然動了起來,面上居然透出了絲絲寒氣,凍得周圍的溫度立時降低了下來:凌小小,這是你逼我的!
而此時,躲在角落裡帶着紗幔的女子,嘴角掛上了笑意:蠢豬,現在你該死心了吧!也只有你這樣的豬,纔會相信凌小小這個狡猾的女子,會與你交易!
“不過,這樣更好!”女子的面上佈滿得意的笑:“愛得深,恨的越深,傷的越重,報復起來的越重,這樣才更有趣,不是嗎?”女子喃喃自語,望了一眼羅海天,對他的悽慘沒有絲毫的同情,有的只是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