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父親對自己的偏袒，華旌昌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動，關鍵時刻能依靠的還是隻有這個平日裡有些怨懟的父親，若不是還有兩個弟弟在，非得下跪下磕三個響頭不可。
“祖父，你的乖睿下學咯~”
人沒到，歡快的聲音已經到了，胖修睿噔噔噔的從外面跑進來，人小速度快，必安愣是沒有拉住他。
跑進門才發現他父親和伯伯在，很是像模像樣的拱手作揖，“給大伯二伯請安，給父王請安。”
華旌昌扯出笑來，“修睿今日的課結束了？”
“結束了。”胖修睿笑眯眯告訴他大伯，“元爺爺說要去喝茶，好着急的，睿都還有好多不懂的沒有問。”
衆人不知道的是元老大人是逃走的，原本一個時辰的課程愣是多上了兩炷香，到了自由發問的時間胖修睿直接化身十萬個爲什麼，問的元老大人有些懷疑人生，隨後找了個理由哄着他閉嘴後趕緊溜了。
皇帝問他，“今日你元爺爺教你什麼了？”
胖修睿說了，“爲什麼要讀書明理？告訴睿要不恥下問……”
他歪着腦袋說了好一陣，華旌昌好奇，“這些應該是啓蒙後才學的吧？”
華旌勝笑了，朝華旌昌笑道：“老大，看到沒有，這纔是老六。”
他的話讓皇帝極爲認同，而後嘆息，“朕也想着長長久久，難啊。”
必安輕聲道：“奴才斗膽說句話，在奴才的心裡皇上乃是千古名君，皇子們縱然出色卻沒有能趕上皇上五成的.”
文書勉嘆了口氣，“等過日子皇上定下儲君就好了，到時候修睿也該有了自己的去處，不會再招人眼。”
華旌雲手裡的酒杯轉了個方向，“大哥常說長兄如父，做弟弟的總歸是不能虧待了你。”
皇帝笑着點頭，對三個兒子說了，“行了，朕這個做父親的將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你們兄弟自己去商議。”
華旌勝的目光在華旌雲身上一掃，擡腳就走，於他而言一日沒有宣佈一日都有機會。
華旌欽樂呵呵的開口，“總之不能是我。”
次日文書勉去找了乖孫子，說笑間心裡就有了數，瞧準了時機又到皇帝跟前極爲婉轉的進了讒言，皇帝看胖修睿的目光越發的不一樣了。
必安起身，再不敢多說一個字的樣子，等着牀幔放下皇帝的目光就落在了胖修睿身上，良久後纔在心裡感慨：真的是像他啊~
這一夜，皇帝又是一夜無眠。
胖修睿不明所以，但覺得祖父寶貝可能就要給自己了，咧嘴露出來一口小米牙，跟着一起樂呵呵的笑了。
文書勉剛要擡腿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借一步說話。”
鳳鳴宮裡，皇后急切問華旌昌可知他父王定下來的是誰，華旌昌揮退了伺候的宮人，而後淡淡開口，“不管是誰，總歸不是我。”
華旌勝那帶着醉意的目光朝華旌雲笑道：“老六，你給二哥說說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別一天到晚事不關己的樣子，我是知道你的，你肯定有想法。”
這回華旌昌擡了頭，“你們爭去吧，我是不行了，但我會發話給我的人，全力支持老六。”
兄弟三個拱手告退，屋子裡就剩下了祖孫兩人，皇帝讓胖修睿坐在他身旁，“來，祖父教你寫字，祖父的字寫的可好看了，以前你曾祖父也是總誇的。”
現在距離過年也就一個月，朝臣們都表示等得起。
皇帝打趣他，“你倒是稀罕這小子，怎麼，那聲甜甜的安爺爺喊到你心裡去了？”
今晚的酒註定是喝不下去了，華旌勝走的頭也不回，華旌昌拍了拍華旌雲的肩膀，唱着小曲兒離開。
到了關鍵的時刻，自己在前面衝殺的厲害，後面的人忽然自己原地自我毀滅了，這事換了誰都不太能想得通。
他的孫子，就是這麼聰明。
他一直都以爲老六纔是威脅，現在預料成真，心裡說一點都不慌那是假的，畢竟老六的實力在那個地方擺着。
“二哥，兄弟一場我希望以後我們還有機會這樣坐着吃酒。”
“記住，朕不想聽到外面還有任何不統一的聲音。”
文書勉來了，必安上前說只有皇上和小世子在裡面，文書勉笑了笑，“好些日子沒聽到皇上笑的這麼開心了，還得是修睿這小子面子大。”
必安跟着他到了轉角處，文書勉說了，“修睿能讓皇上開心就能讓有些人不開心，修睿在宮裡的安全還請你多費心，再聰明也只是個孩子，想要對他動手容易的很。”
必安笑眯眯的點頭，“小世子可人疼，皇上自然稀罕。”
“早些年皇上忙，這偌大的江山處處少不了皇上，就是皇子們想見皇上也不容易，奴才有時候都覺得小世子就是上天送下來給皇上的，從幾個月大小世子就時常陪伴在皇上身邊，還沒四歲就有了皇上的一些風采，若是有皇上教導說不得”
“你沒有，你老丈人也要有想法的。”
“睿看到二伯拿着盒子，大伯和父王都沒有。”
三足鼎立的局面破裂兄弟之間亮了刀子，得知消息的皇帝並不意外，哄了自己的乖孫子睡覺後就讓必安給他送水，向來安靜的必安開了口，“皇上您也無需煩惱，您還有小世子陪着呢。”
外祖父說了，祖父的寶貝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寶貝，睿是天下最乖的孩子，就應該要擁有最好的寶貝，他覺得好有道理。
華旌昌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事情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應該去和他母后說清楚了。
“我告訴你，現在是最要緊的時候，你可不能鬆懈”
華旌昌仰頭又是一杯苦酒，祭奠自己逝去的夢想和追求，這一認命以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白費啦~
“老六，大哥羨慕你。”
“你說什麼？”
華旌勝忽然笑了，笑意不打眼底，“真是沒想到，大哥還有如此慷慨的一日。”
華旌昌正要說話有內侍快步而來，“王爺，皇后娘娘請您到鳳鳴宮說話。”
必安接過空了的水杯，“奴才只忠於皇上，皇上喜歡誰奴才就喜歡誰，奴才也是真的稀罕小世子，乖巧聰慧的娃娃很難讓人不稀罕。”
胖修睿毫不猶豫的點頭，“想要。”
華旌昌笑了笑，“是誰都一樣，左不過是在我們兄弟幾個當中出來，不管你們誰上去，記得多照看當兄長的。”
華旌雲的目光落在了華旌昌的身上，“大哥，你以爲如何？”
“老二，這事大哥對不住你，對不住你媳婦，對不住姜家…”
胖修睿歪着腦袋，“祖父的寶貝給二伯了嗎？”
“我所準備的一切老六你可以任意調用，大哥就只有一點要求，要繼續當安北王，且還是有權勢的安北王，不能比現在差。”
皇帝想說這不是小孩子能要的，話到嘴邊忽然怔住了，看胖修睿的目光瞬間帶着打量考究，胖修睿和他大眼對小眼，眨了眨，“祖父在玩木頭人？”
“睿真的想要祖父的寶貝？”
皇后一通激動的表達，華旌昌很是淡然的看着她，“是我自己放棄的。”
三日後的早朝，皇帝宣佈儲君人選已經定下，已經擬旨並蓋下大印，待來年開春昭告天下。
華旌昌就手端了起了酒杯，兩隻酒杯在半空中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在華旌勝熊熊燃燒的怒火中兄弟兩個皆是一飲而盡。
老六雖然沒有母妃，外祖家就松林夫人一個，但這一個就比姜家的人加起來都強，要錢有錢要糧有糧，還攤上了好岳父，自己什麼都不用操心，老岳父往外一站就抵得上千軍萬馬了。
“國本已立，衆卿當爲我東樞的未來竭盡全力。”
在皇帝身邊站了這麼多年他明白一個道理，靠誰都不如靠自己，誰有都不如自己有！
安爺爺必須要保護小世子！
這一晚上，安南王府多了兩位不速之客，看着兩個一杯接着一杯吃酒的人華旌雲眉頭輕蹙，慢條斯理挑魚刺的他默默嘆了口氣，這兩個人能不能別一不高興就來他府上吃酒？
必安面色微凝，重重點頭，“侯爺放心，奴才省得，必不會讓小世子在奴才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岔子。”
一下朝華旌真和華旌欽就迫不及待的問了，“你們說是誰，是大哥還是二哥？”
一杯苦酒入喉的華旌昌紅着眼眶拍着華旌勝的肩膀，“我這心裡難受.”
“你也真的有點倒黴。”
皇帝笑了起來，笑聲相當的暢快，“祖父的乖孫有志氣！”
華旌勝手裡的酒被一飲而盡，好處他得了，接下來還就要想想如何的穩住姜家，自己都滿腦子的官司，看着華旌昌樣子跟着嘆了口氣，“孫家是糊塗了。”
這是華旌雲第一次正面回覆這個問題，本以爲他又會打太極的華旌勝有些措手不及，隨即端起酒杯一飲而入，華旌雲沒讓他回答，執壺替他斟滿酒杯，“二哥，兄弟幾個裡面你的腦子最好使，那你能看出來走到這一步不是我說怎麼樣就可以的。”
華旌雲將挑好魚刺的魚肉夾到他的碗裡，“我有想法，二哥會讓我嗎？”
皇后的聲音激動的劈了叉，華旌昌的眼中也有兩分激動，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母后指派外祖毒害將姜老大人一事東窗事發，被二弟六弟和父皇查了出來，爲了善後，爲了能保全姜家和母后，也爲了不至於在這京城當中成爲人人喊打的人，我對二弟做出了賠償，在父皇跟前允諾不爭。”
華旌欽嘖嘖兩聲，“大哥你這話謙虛了啊。”
“嗯。”
“奴才希望小世子能長長久久的陪着皇上，奴才看着皇上和小世子相處是那樣的愉悅，奴才打心眼裡高興。”
他忽然跪了下來，“皇上恕罪，是奴才僭越了。”
“就不能是六弟啊？”
皇帝無奈的看着他，“怎麼總惦記祖父的寶貝？”
“你說什麼？”
華旌勝的酒全醒了，看着碗裡的魚肉脣邊一抹冷笑，“六弟，你不和二哥爭，以後兄弟們自然是可以一起吃酒。”
華旌昌默默吃魚，頭也沒擡，“難不成你以爲老六是什麼好好先生？”
胖修睿咧嘴一笑，“因爲睿想要。”
華旌雲點頭，他自己都挺羨慕自己。
扭過頭的華旌勝說了，“老六，你老丈人是強勢，但二哥也不是吃素的，錢糧一樣不缺，朝中的支持者衆多，就算姜家丁憂剩下的人也足以和支持你的人抗衡。”
“二哥，我說了你爭不過我，位置讓給我，你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安信王，我們還是兄弟。”
“是嗎？”
華旌昌這纔想起小火苗也會了，“六弟妹那個一邊玩兒一邊學的法子好，現在好些府中有娃的都借鑑了過去。”
華旌雲放下酒壺，端起自己的酒杯笑了笑，“二哥，不管你準備了多久，你都爭不過我。”
皇帝笑道：“這小子已經能識字，啓蒙書本他已經會背了。”
說完又嘆了口氣，而後快速的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擡腳往前走，身後的必安一時間忘了先去通報，眉頭緊鎖，大將軍的意思他明白，儲君可能容不下小世子，一想到那個笑着喊自己安爺爺的娃娃以後可能會受苦，會過苦日子，甚至可能會夭折就覺得心尖尖都在疼。
皇帝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卻沒有出聲贊同他，“起來吧，朕乏了。”
喝了水的皇帝也有些欣慰，必安又道：“都說三歲看大，小世子這般親近皇上，祖孫感情如此的濃厚，這就算是在尋常百姓家也少見的，小世子長大後也會是個孝順的孩子。”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華旌欽說了，“我覺得肯定是大哥，大哥這兩年表現的很亮眼，又是中宮嫡子，肯定是他啦。”
文武百官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很是震驚，“爲何不能是你，這幾年你掌管北地糧產，北地的糧食一年比一年收的多，你父皇也多次當着文武大臣讚揚你，你是出色的嫡子，爲何不能是你。”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般，“此事父皇顧忌皇家顏面給強行壓了下去，爲此還給了二弟一萬兵馬。”
“母后對於這個結果可還滿意?”
皇后跌坐在了身後的座椅上，心裡驚懼害怕到無以復加，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胸口的衣襟，已是徹底說不出話來。
這麼多年，她就出手了這一次，她想着她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