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七爺留了許長勝和衛攀一個夥計守入口,然後帶着其他人下去。連着好幾天我都沒進地宮,想來他們往前趕了不少路程,我問過鬆爺,這幾天下頭遇到過什麼希奇事兒沒,鬆爺說屁的希奇也沒有,每天盡是幹走路,沒多大意思。
跟着大隊過迷牆,過石磚路,後面又變成了渾然一體的石頭地面,還有岔路,這已經是進來以後第三次出現岔路,因爲前兩次都是依着最左邊的路走的,所以龐老二仍然選擇了左邊的路,這些茬來茬去的分支道路延伸到即將接近地宮盡頭的時候會重新匯聚成一條,然後直通藏寶地,當然這個藏寶地有沒有東西不好說,畢竟最初挑路的時候是金七爺隨便點的。我們現地宮已經有好長一段日子了,中間出現這樣那樣雜七雜八的事兒耽誤行進,所以到今天也就走了總路程的三分之一,要是把情況往壞裡想,走到這條路的藏寶地時沒有寶貝,那我們還得折回來到第一次分岔的地方重新挑中路或者右路再折騰一回,單要是摸路什麼的倒也不足爲俱,還要時刻提防金七爺那夥人背後下黑手,這份又動腦筋又賣力氣的大活兒真不好做,這也都是命裡註定,是自己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過,主動跑來要求冒險,又能怨的誰呢?
好在這地宮封閉了一千多年,裡面盡都是些人工造出的機關,沒什麼活物,要是真如過去在三譚院聽人講的某座大墓裡養着條水桶粗的大蛇,或是人間已經絕種的怪獸,冷不丁撲出來逮住誰啃一口,那還怎麼得了?總的來說我們運氣還算不錯,連兇險的火雨陣都躲過去了,一直到現在也沒人受傷,實在應該慶幸。
岔路分的越多,道路也就越狹窄,我們剛進地宮時左右得有百十米的距離,分了次岔路後就縮減到最多三十米,走到眼下這地方大約是十四、五米。前進的時候依舊是兩人並肩而行,這麼走是有點道理的,可以一人觀察一邊兒,左右萬一有什麼情況,都有人能及時示警。
即便路上沒什麼古怪,龐老二和金七爺在最前面還是壓住步子,不敢行進太快,我們中間看着表休息了一次,準備下次再休息的時候吃午飯。正慢慢的往前走着,隊伍最後面的鐵柱說道:“二哥,慢着點,後頭象是有人來了。”
我們停住腳紛紛向後張望,果然看見遠處有手電光,還伴着人的呼喊聲,金七爺和龐老二回身走到後頭,側耳聽了聽,金七爺說是長勝的聲音。
按說留守在上頭的人不會輕易下來,不過昨天我們剛挖好了陷坑,金七爺囑咐過的,一旦黑衣人什麼時候進了坑,就要留守的兩人中下來一個報信,看這架勢,莫不是陷坑起了作用?但依照從前的經驗,黑衣人雖然是塊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可每次驚了他之後,中間總有幾天消停日子,所以我們都以爲這次也不例外,等他再現身,至少也是三、四天以後了。
許長勝是一路小跑着來的,見到金七爺後就微喘着氣說:“七,七爺,可把那王八蛋給逮住了,趙鬍子在上面守陷坑,我就趕緊跑來報信兒。”
衆人一聽許長勝的話都是又驚又喜,金七爺本想帶兩個人上去就行,其餘的人接着在地宮裡趕路,但黑衣人折騰大夥這麼久,每次都是以面罩掩住真容,誰不想去看看?因此都搶着跟金七爺回去,最後龐老二說道:“乾脆都回去看看吧,見識見識這是何方的高人。”大家歡呼一聲,都跟着金七爺往回走。
等到我們返回地面以後才知道,黑衣人竟然死性不改,死活是相中屋後這扇小窗了,結果跌落在後窗前的陷坑裡,估計這小子昨天被金七爺追的肝兒顫,心裡不服氣,今天特意來找場子,前兩回我們都等了四、五天他纔再次露面,這一次黑衣人不按套路出牌,剛來了又接着來,可能他是想走個冷門兒,結果還是被金七爺這老狐狸給算計了。
金七爺布的陷坑真不是吃素的,坑底那一根根倒埋的尖利粗枝比着鋼刀也不差多少,黑衣人兩隻腳掌都被扎穿了,鮮血浸了好大一片,趙鬍子正掂了把工兵鍬守在坑邊,莫說黑衣人腳上有傷難以動彈,就算他真要上來,一鍬就又把他給拍了回去。金七爺叫人把他提上來,許長勝和趙鬍子一人抓着黑衣人一邊肩膀,同時用力,硬生生把他從坑底拽上地面,兩根樹枝透腳而過,叫人看着就頭皮麻,不想黑衣人倒很硬氣,受了這樣的苦楚卻強自忍耐,連呻吟都沒出一聲。許長勝當初受命和別人埋伏在迷牆腳下伏擊黑衣人,卻讓對方跑了,爲此還被鬆爺笑話一番,他這人心眼兒忒小,這時候恨不得狠狠折磨黑衣人一頓出口惡氣,不顧他腳上有傷,連推帶搡凶神惡煞般弄到屋裡用力推d在地,渾身上下搜了一遍,見沒什麼東西,就取繩子從背後把黑衣人雙手綁了個結實。
其實黑衣人雖悄悄跟蹤我們這長時間,叫人心裡不安,但他到底沒有出手暗算過誰,許長勝這麼對付一個受了重傷毫無反抗之力的人,反正我是看不過眼。許長勝又一把扯掉黑衣人頭上的面罩,這神秘人終於算是露出真容,四十不到的年紀,滿臉俱是精悍之色,兩隻眼睛又小又亮,黝黑皮膚,想來是腳上傷痛難忍,疼的他一頭冷汗,卻仍然強忍着一聲不吭。這種硬漢子無論是敵是友都叫人先生一層敬意,龐老二怕他流血太多,於是讓人給他止血裹傷,我拿出雲南白藥,酒精和紗布,小心把黑衣人腳上鞋襪先脫了下來,然後用酒精把傷口周圍仔細擦過,敷上白藥,用紗布牢牢裹好。
黑衣人傷痛梢減,突然嘿嘿冷笑兩聲,對着金七爺說道:“侯馬金家六條蟲,唯有幺兒是真龍,金七爺這名頭果然貨真價實,手段高強,叫人佩服。”這幾句話看似稱讚,其實是嘲諷我們用了陰招才把他拿住,黑衣人口音竟然是流利的普通話,就算是金龐這樣見多識廣,也難從他口音上分辨出是那個地方的人。
衛攀在旁說道:“朋友是個硬漢子,咱們也不想爲難你,報個名號出來,說說來意,倘若是誤會,咱們這就送你下山治傷。”
“姓衛的你這般年紀怎麼還是滿嘴胡話,我幾次三番跟在你們後頭,就算傻子也明白必有所圖,還說什麼誤會不誤會,真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兒了。”
龐老二聽到黑衣人自認跟着我們是有所圖謀,當下問道:“朋友到底意欲何爲,痛快說出來,衛老闆說的話作數,咱們絕不難爲你。”
“龐二爺你也忒糊塗了,何必來淌聖師寶藏的混水?看着你裹傷之情,我奉勸一句,早早走了吧,免得兔死狗烹。”
黑衣人一出口就點出我們這裡三個領頭人的姓名,看樣子對我們的情況不但瞭解,而且瞭解的極熟,他還果真知道聖師寶藏,這人來歷着實有點深不可測。
金七爺說道:“你既落在我手裡,還是說實話的好,說了實話,我還能給你個痛快。說吧,是誰指派你來的?你從那裡開始跟上咱們的?”
黑衣人哈哈一笑說道:“金七爺你總算說了句實話,既然不說是死,說了也是死,我幹嗎要說?不過你這老頭兒也可笑的很,你天天帶人土狗一樣在山溝子裡鑽,我卻在一旁喝酒吃肉,十幾個人就跟瞎了眼一般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不知道,若不是碰巧有人現我的行蹤,只怕你們現在還得繼續當睜眼瞎。”
說到這兒我恍然大悟,原來黑衣人是老早就開始跟蹤我們的,當初我和蘇玉還有鬆爺拼了命撿回的春江大麴的瓶子沒準就是這位爺喝完了隨手扔在草叢裡的。
金七爺冷笑一聲說道:“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你這號人物,我倒真是孤陋寡聞了!咱們就來比試比試,瞧瞧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刀子硬,長勝,在這位大英雄身邊侯着,問他的話只要他不說,就去一隻手,還有鼻子耳朵這些身上的零碎,一樣一樣往下割!”
許長勝當初就是這麼被鐵柱嚇唬的屁滾尿流,此人渣心理陰暗,受了鐵柱恐嚇不敢報復,只好趁這機會折磨俘虜,手上拿着刀,殺氣騰騰站在黑衣人旁邊,只待對方不答金七爺的問題就要手起刀落。
金七爺對蘇玉說道:“玉丫頭,你先出去吧,這等場合可不是誰都能看的下去。”蘇玉接口說道:“七爺爺,您老人家要問他什麼事情,他說了就是了,何必再傷他。”金七爺皺皺眉頭說道:“姑娘家的,懂個什麼,趕緊出去。”
說實話我也不忍心看人被這樣折磨,無奈人輕言微,連蘇玉都勸不動金七爺,我說了能有個屁用,只好隨蘇玉一起出去,遠遠的站着朝裡面張望。其實金七爺這時雖然嘴裡說的兇惡,其實心裡驚詫不已,要知道標示當陽聖師寶藏所在的墨玉世間只有一塊,聖師手札殘本是從唐朝流傳下來的,不敢說獨一無二卻也是珍稀之極,金老大和衛垂柳已經過世,所以金七爺一直認爲聖師寶藏這件事除了我們以外,絕不會再有旁人知曉,沒想到黑衣人一上來就張口提到聖師寶藏,因此金七爺打定主意,不管用什麼手段,也必須從黑衣人嘴裡掏出實情。
我在門外聽到金七爺問了幾句話,黑衣人又嘿嘿笑了兩聲,隨即慢慢躺倒在地,圍觀衆人出一陣驚呼。
這是怎麼回事?我和蘇玉對望一眼,急忙一前一後回到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