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觀其變恐人心浮動,巧舌逢迎爲報仇雪恨
衆人發現安紫清不見了早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剛開始還只是自己人在青丘裡面找找,動靜不能大。到最後實在沒了辦法,只能去求了狐爺。沒想到狐爺應是應了,後面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安紫清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狐爺也罕見的不給任何說法。若不是星子老鴇壓服住了將消息只控制在幾個姑娘之間,此事必然又會在青丘之中引起軒然大波。
不給說法也不辦事,狐爺還從來沒這麼做過。恐怕這其中與青丘多事必然逃不開干係,卻還是讓人想不明白其中緣由到底爲何。清茶也只能悄着聲音問:“咱們的染染姑娘也沒動靜?”
這話可是問的傻了。風凌撇嘴:“初雲、染染和霜林雪三個人是什麼關係。你以爲她沒有整日在裡面看守,就是享清閒去了?”戳戳這顆被勞累的僵鏽腦袋,“你以爲你要的那些名貴草藥是從哪裡來的?還不是染染給弄回來的。”
染染弄回來的?想象了下某人飛檐走壁的樣子,清茶大約知道這些草藥是怎麼來的了。冷汗一滴滴,這姑娘可還真敢幹啊!可若是狐爺、染染兩個人都不做事,安紫清可怎麼辦。
便在此刻,染染也在提醒狐爺:“你若再不將安紫清帶回來,星子壓不住流言,青丘可就徹底散了。”現在青丘陷入從未有過的混亂與危機中,獨她一個仍舊在享清閒,也太過不負責任!
“若是這麼簡單就散了,這青丘我要它也無用。”自有青丘始,多少大大小小的事情沒出過,就這點兒動靜就能亂了陣腳,莫不是它平日裡太過寵壞這些姑娘,竟是歷練不了世事了?狐爺蹭蹭耳朵,趴臥着就是要享清閒:“你去告訴星子,我知道安紫清在哪裡,也知道她在誰手上。只是這事我無能爲力,只能靜觀其變。”
這話要是傳出去就壞了。染染真是全身無力感驟增:“我的小姑奶奶,你也不怕這話說出去,星子立刻暈倒給你看。”狐爺都沒辦法,事情不就大了嗎!“初雲還好吧。”那具人身且就讓清茶好生照顧着,畢竟天雷不是假的,受了如此重傷,就算能用法術修復,也要做足了樣子給人瞧。
哎呀呵,這才幾天啊,就把初雲和狐爺分得這麼清楚。低頭使勁兒對染染翻白眼,狐爺怎麼看她怎麼不順眼:“你好像忘了,初雲是小爺的名字纔對,那邊兒躺着的,不過是個分身。”
“一時順嘴你這麼計較幹嘛。”對這隻死倔死倔的狐狸表示無奈,只得改嘴,“好吧,你的半個元神怎麼樣了,恢復的如何?”
“放在自己身體裡,恢復速度自然要比分出去時快得多。”而且從青丘拿來那麼多奇珍異草,雖然吃藥吃的嘴裡發苦幾乎失了味覺,但是比起人間的尋常草藥來說,其效果是不同日而語。
如此便好。難得可以清閒,染染本是想在狐爺這裡休息片刻,卻剛把眼睛閉上,又想起件事情來:“你與初雲本體同連、禍福相知,那日卻那麼晚才趕過來,可是長平王那裡出了什麼事情?”小半個月她到處尋找草藥,有給清茶的也有給這隻臭狐狸的,心裡卻總是隱隱有個梗,此時終於想起來。
對於妖族來說
天雷是最爲懼怕的所在。就算最後的天雷落下才正中初雲,之前那麼密集的天雷就擦身而過,狐爺自身的半個元神早就應該有所感應纔對,爲什麼一定要等到最後不得不出面營救時才急匆匆趕來。這之前的狐爺是被分配去守護安陵梓默,肯定是那裡出了什麼問題!
“啊。”有關於這個問題自然是個隱患,狐爺這幾日早就在心裡自己不知道盤算了多少回,“確實偷聽到了件麻煩事。不過還好,及時處理掉了。”雖然不是自己處理的。
“什麼事情?”能讓狐爺說出是件麻煩事,恐怕其程度不亞於安紫清消失。染染立刻上了心。
雖然與染染同出身青丘山,但是一想到那日的天雷轟頂,狐爺還是決定只說其一不說其二:“藍郎要刺殺安陵梓默。”
沉默了半響,染染喃喃道:“我就知道藍郎舉動怪異,可是刺殺,他好急的心。”跟了自己這麼久,這個倒黴的小徒弟居然還是初始見到他那般,毛躁、衝動、不計後果。於是就想,這秦宮還是把他保護的太好,沒能讓他受夠悽風苦雨,竟是沒能長大——
“他真正想要動手的對象,又不是安陵梓默。”
是啊,是啊:“所以處理了。”狐爺避重就輕,只說到這裡便好。
實則當日,安陵梓默被扶進房中,之後包紮傷口,喚來九門提督訓斥,佈置閶城戒備……等等事情全部忙完,已經夜深至子時。藍郎就一直如同個真正的侍從般沏茶倒水,鋪紙磨墨,手腳乾淨利索又不出絲毫聲音,竟是比安陵梓默平日裡服侍在側的書童更加貼心。
於是當安陵梓默最後就寢時,忍不住對藍郎道:“擡起頭,讓我看看你。”
卻將藍郎說的一驚,嘴脣抽動,幸好頭足夠低,安陵梓默看不見。到底還是依言將頭擡起來,冰雪絕美的少年驚豔了何人眼,但他只是做足了乖順樣,沉穩道聲:“王爺。”
原來竟是個這麼秀美的孩子,可惜男身女顏,太過柔弱了些,無法上的戰場。不然帶在身邊,比那些笨手笨腳的小廝好用得多。安陵梓默便將這念頭放下,改了笑,冷淡溫和的神情:“你伺候得好,報上名來,明日我讓人單賞你。”他堂堂王爺,自然身上從不屑帶銀兩。錢都在淳于夜身上放着,想來那些盼着看好戲的姑娘們早就拽走了他,現在就算是去找豈不成了棒打鴛鴦。他安陵梓默還不至於這麼不識眼色。
“藍郎。”沉聲應了,見安陵梓默再無別話,藍郎便低頭後退。
閉上眼,安陵梓默一時片刻哪裡又真能安睡。蕭國太子古陽不惜以身犯險前來刺殺。那麼多的殺手,他們是如何從千里之遙潛伏進皇城而無人察覺;又是怎麼知道他今日要來青丘,提前殺人易容,將埋伏做的如此之精妙。想着想着,突然連青丘都覺得不安全起來。突然又聽人輕喚:“王爺……”
全身輕顫,確實是受了驚嚇。只因身中香毒,皆是綿軟無力,安陵梓默勉強側頭看過去,原來還是藍郎,正跪伏在地,似是有事求他的樣子:“你可想說什麼?”
安陵梓默的樣子早就落入藍郎眼裡,知道他這種人是不肯輕易信人,便將準備好的說辭緩緩道出:“其實
小人伺候王爺,是有事情要求王爺。”
“說。”不是沒有料想過。
“求王爺爲小人贖身,藍郎甘願此生做牛做馬,結草銜環,爲王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人所行事,必有目的。而若以明示告知,則對方必然卸下心防。
原來如此。安陵梓默果然安了心。世間女子若爲娼妓,生了個絕色還尚有出路,老大嫁作商人婦便也了此一生。但堂堂男兒卻被逼做了後.庭花,其羞辱延續後世。多數只等人老珠黃被趕出小倌館,徒剩悽苦潦倒。
這絕美少年雖然文弱,雙眼眼眸清亮似藏鋒伏劍,是個不甘於人下的志氣男兒。方纔只因他長相太過秀美,倒真是小瞧了去。安陵梓默心中讚賞,臉上卻神色更加淡漠,只反問回去:“你可知你是何等身份。”
“英雄不問出處。”肯問話必然已經是鬆了口,藍郎演戲就要演到底。
當着出身貴胄的王爺居然敢硬頂回來“英雄不問出處”,心中不禁失笑,小子年幼,輕狂又大膽。明明已經是歡喜,卻還要刁難:“你出身娼寮,若是隨我從軍,註定有功他人領,黑鍋你來背。莫以爲跟着本王就能混出個出人頭地,到時不知出了何種事故,齊齊往你身上一推,將你軍法處置,豈不白送了性命,太過冤枉。”
“小人原本只想跟隨王爺做個奴僕,此生只以服侍王爺爲要。”藍郎趕忙當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若是王爺擡舉小人,小人相信王爺治軍嚴謹,決計不會出現這種情形。即便當真出了,只要能逃開這裡,亦心甘情願。”
果然啊果然,便是人前如何光鮮豔麗,歡笑顏顏,人後辛苦誰人憐。安陵梓默是何等人,這幾句話足夠定了心意:“起吧,我定會贖你出去。”將藍郎隨後磕頭謝恩的話語也全都當做耳旁風,真正安定心神漸漸睡去。
無聲無息間退到外間椅子上坐下,藍郎緊攥扶手幾乎按捺不住。現在安陵梓默中毒行動不便,必須時刻有人可以隨喚隨到,倒還真是方便他下手。手不自覺便摸向懷中,那裡一柄匕首,幾乎發了燙。
幸而竟然是初雲將房間讓給了安陵梓默,而初雲房間隔壁便是染染的房間。趁着方纔人多雜亂,出門倒盆污水的時間剛好讓他悄悄潛進染染房間。染染好武,雖然平日裡只攜條荊棘鞭,但屋中自藏了各式精美兵器。這把匕首他隨手一試,竟是削鐵如泥,已經是世間罕見的好兵器。
現在安陵梓默就躺在那裡,只需一刀入心,無聲無息間便可取他性命。到時候再劃自己幾刀,喊聲救命,自然可以栽贓到今晚那些殺手刺客頭上,不怕不能脫身。
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眼前之人就是踏平他楚國的元兇之一,齊國的中流砥柱。若是除去此人,亦算是報了楚國的深仇大恨。強迫自己安下心神,全部神經都放在已經在牀上安歇的安陵梓默,聽他呼吸平穩有序,半天再無任何旁聲,應該是已經睡着。便站起身,放慢腳步,屏住呼吸,一點又一點的靠近。
不去掀開帷帳多此一舉,反正手中匕首鋒利無比。只高舉,無聲間疾落。
突然便被人握住手腕,竟是不能再動分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