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府,趙勇軍捧着一張紅柬,看了又看,有點不敢確定,“白大人當真要娶芸娘?”他問剛上升的刑部尚書。
白少楠會趙芸娘識識不是一兩年了,怎麼突然來求親呢?
“嗯,千真萬確。白大人和白老爺親自到本官府上請本官出面,假不了。呵,朝中最近喜事不斷呀,聽說太子真的要立妃了,吏官正登記名冊,合齡的大臣之女都要進宮參加選秀。”
“哦!”趙勇軍臉色一變,“尚書大人,你坐會,本帥去後院問問芸娘,你知道她那性子,本帥可不敢隨便做她的主。”
“好,好,趙帥請便。”
趙芸娘正在後院練劍,三年前的一場大禍,沒想到,到因禍得福。爹爹不僅平安出獄,官復原職,而且皇上還賜了一所宅第作爲元帥府,還讓爹爹娶了房妾室。
這一切都是因爲皇上愛才,也有太子相幫。
現在爹爹不僅不猛喝酒、不逛煙花巷,變得非常戀家,還很和藹。她也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院,不要再以軍營爲家了。
“芸娘!”趙勇軍疼愛地看看女兒,遞上一條布巾,這才過清明不久,天還涼着,她耍劍耍出滿頭的汗。
“爹爹,有事嗎?”趙芸娘問。
趙勇軍喜滋滋地把紅柬遞給她。
“不嫁!”趙芸娘瞟了一眼,就塞到趙勇軍手中。
“爲什麼?白大人有才有貌,姑蘇又有家產,職位又不在你之下,年歲又合適,你有哪點看不中?”說實話,他都覺得芸娘高攀了。
“他比不上柳翰林。”芸娘脫口說道,眼眨巴眨巴,掉下一顆淚來。
“又來了,整天柳翰林柳翰林的,他都死了三年,就是不死,他也有妻室,難道你給他作妾去。”
“就是不嫁,白大人那種性格,被他娘壓得死死的,我纔不要嫁那種孝子。”芸娘身子一扭,又拾起了劍。
趙勇軍腳輕輕地踩住,“只有君子才懂孝道,爲父就看中白大人,你不嫁也得嫁。”他拿出父親的氣勢。
“要嫁你嫁去。”芸娘賭氣地說。
“好,如果你不嫁,就準備進宮做太子妃嬪吧!”趙勇軍冷不丁地說。
“什麼?”
“吏官正在造冊登記各大臣未出閣的女兒,爲父不是大臣,你不是爲父的女兒?”
“我不管,我纔不要做太子妃。”太子妃應該是少楓,雖然她沒有說,可是她看得出太子和少楓是彼此喜歡的。
“除非你有婚約,不然就是抗旨。”
“什麼呀!”趙芸娘氣憤地一腳把劍踢得老遠,“爲什麼一定要嫁人?一個人也能到老。”
“不要對爹爹講這些,我不要家裡有個老姑娘,被人家指着後背說閒話。你說是做太子妃還是嫁白大人?”
這是個問句嗎?她還能有第三種選擇?“我不會是個好媳婦的,要是娶了我,我會讓他好看的。”她無奈地丟下兩句狠話,解開樹上的馬,一躍,飛出了院牆。
“呵,就知你會選白大人。”趙勇軍笑眯眯的回前廳回覆尚書去了。
趙芸娘縱馬馳騁,不覺來到了郊外的西山,少楓就葬在那裡。她前幾天剛來祭拜過。三年了,少楓的墳塋沒有一絲雜草,墳前還植滿了花草,墓碑剛剛被油漆過。柳葉和宗田,一天隔一天的來這裡,除草整土,說是怕少楓害怕,冬天時,他們還會織個簾子遮着,少楓最怕冷了。
少楓的離開,讓每一個認識她的人都傷透了心。她那一陣,特別脆弱,誰提到少楓,她就紅了眼眶。
把馬系在路邊的柳樹上,擡腳上山,發現少楓的墳前,有個男子正在擺放着貢果。竟然有人和她想法一樣,挑了今日來看少楓?
她加快了步子,一走近,傻住了,是白少楠……她剛定下的未來的夫君。一時,她不知是繼續上山還是立即掉頭,僵在那裡。
白少楠聽到了腳步聲,訝異地回過頭,也怔住。
忽然改變的身份,兩人都有點不太適應。“趙。。。。。。趙將軍,你也來看少楓的嗎?”
“我。。。。。。我喜歡的人是柳翰林。”趙芸娘挑釁地聲明。
白少楠沒有被嚇住,憂傷地一笑,“我喜歡的人也是少楓。”
“啊!”趙芸娘呆住了。“她。。。。。。不是你妹妹嗎?”
白少楠把目光幽幽地轉向墳塋,“是妹妹,沒有血親的妹妹。你也知少楓是女子呀!那我也就不顧忌了,我長這麼大,只喜歡過一個人,就是少楓。”
“我也是。在靖江時初見,我就對她一見鍾情。”她也不隱瞞。
“可是她不在了。”兩個人同時說道,不禁雙雙伸出手,握住對方,彼此都流下了淚水。
“少楓結婚,我記得你追過去,對她叫吼,還是我安慰你的。”白少楠拉着她坐下,說。
芸娘一點也不扭悝,“我發現她是女子時,也對她吼過,但是她一點也不在意,對我還象從前一般。在閩南時,我們天天在一起。”
“芸娘,”白少楠聲音一顫,“在她回閩南時,我們曾見過一面,她對我提。。。。。。”他欲言又止。
“提什麼?”她好奇地問。
“她讓我娶你,說你是個好女子,能包容,也體貼,外表剛勁,內心纖柔。”
“她。。。。。。。。真這麼說,她還想着我,關心着我?”芸娘哽咽了,捂着臉,失聲痛哭。
“芸娘,你我的心裡都有同一個人。我也孤單太久,在家裡有時都不能一絲安寧,我想有個說話的人,也有個依賴的人,你能幫我嗎?”白少楠啞聲問。他起初也很排斥趙芸娘,但現在,他發現他不這樣想了。
他和芸孃的心是相通的
“我。。。。。。我願意。”趙芸娘被他真摯的話語一瞬感動,微微地點了點頭。
一陣山風襲來,墳前的花草四散搖擺,一縷清香四溢,不知什麼花悄悄開了。
夜近三更,皇宮中除了偶爾巡視的幾個太監,已經鮮有人跡。東宮的李公公提着個食盒,一路小跑地往御書房走來,到階前,發現皇上身邊的魏公公捧着個茶碟晃悠悠過來,兩人相視而笑。
“給太子送夜宵來着!”李公公揚揚食盒。
“給太子送茶點來着。”魏公公下巴指着手中的茶碟。
“唉!”兩人一起嘆了口氣,齊推開御書房的門。
慕容昊正襟端坐在書案後,手握硃筆,專注地在一本奏摺上批閱着,聽到門響,頭也沒擡。慕容裕半躺在一邊的臥塌,眼半睜半閉。
“皇上,太子,吃點夜宵吧!”魏公公笑着說。
“昊兒,歇會再繼續,來,吃點東西。”從年初,慕容裕就開始疏遠朝事,所有的事務全扔給慕容昊,他到做起了逍遙皇帝。宮中又納了一宮妃嬪,他要騰出時間陪陪愛紀。
慕容昊個性認真,比他做皇上時盡責多了。
“父皇你先用,兒臣馬上就好。”
“唉!”慕容裕揮手讓兩位公公退下,欠身端起一杯茶飲放到書案上。慕容昊一怔,忙放下硃筆,不安地道謝,“父皇,還是兒臣親自來吧!”
“昊兒,朝上是君臣,在這裡,你我也是父子。父爲子端個茶,沒什麼的。”慕容裕順手又遞過一盤點心。
慕容昊無語地拿起一塊,放進口中。
“你仍在氣父皇當初攆柳翰林離開吧,唉,等你有了王子,你就能懂父皇的心了。”
“兒臣沒有怪罪父皇,是兒臣沒有那種福份,翰林。。。。。。。她。。。。。。。”慕容昊說不下去,又拿起硃筆,只有專注朝務,讓自己忙碌,他的心纔可以好受一點。
慕容裕目光黯然,“後天就要大選秀女了,但願有位佳麗能填補你的心。”
慕容昊不答話,臉上也沒有表情,機械地拿開一本奏摺,又換上一本。慕容裕忽然覺得看不下去,騰地站起身,一下掃開桌上所有的奏摺,吼道:“你心裡要是覺得怨覺得屈,就喊出來,而不要整天板着個臉,象所有的人都欠了你似的。你不說,
朕不知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慕容昊淡漠地看着皇帝,輕輕搖了搖頭,“兒臣沒有怨屈,也沒有什麼要求。後天選妃,兒臣會去的。”
“算了,你回宮歇息吧,下面的奏章,朕來閱。”慕容裕無力地擺擺手,轉過身去。
慕容昊站了會,大步跨出門去。身後,慕容裕一聲長嘆。
星明月朗,春日的大好夜色,御花園中各種香氣彙集,伴着夜風輕輕吹來、讓人忍不住陶醉。這一切都已經入不了慕容昊的眼,他的所有快樂在柳少楓離開的那一刻就全部消失了。
東宮前點着盞明燈,他進宮門時,看到一位宮女盈盈地向他迎來,羞澀一笑,“太子,你回宮啦!”
淺淺的酒窩,看着很是面熟。他知道東宮最近換了幾位年輕美貌的宮女,是皇上吩咐的。
“你原來是哪座宮中的?”他微閉下眼,冷聲問。
“奴婢名叫茉莉,太子,你不記得了嗎?”女子揚起麗容,期待地問。
茉莉,是好象在哪裡聽過的。慕容昊擰眉,思了會,搖頭,“小王不記得。”
茉莉悽婉一笑,“太子當然記不得奴婢了。在閩南時,奴婢有幸侍候過太子。”
慕容昊腦中一亮,他記起來了。福州知府的千金,曾經讓少楓吃醋的女子。想到那兒,他笑了,那是少楓唯一的一次吃醋,小性子真把他害苦了。“你怎麼進了宮?”
“爹爹因刺殺太子一事,被斬首示衆,奴婢就削民爲奴,進宮做了個宮女,先是在作衣坊幫宮人做衣衫,昨兒才被魏公公選進東宮侍候太子。”茉莉悲傷地一笑,昔日千金,今朝爲奴,人的一生幾世可以過完。
“小王知道了,那你就在宮中好生待着吧!”他神色不動地往寢室走去。
“太子!”茉莉雙目突然盈淚,“你。。。。。。當初對奴婢真的。。。。。。一點情意都沒有嗎?”
“沒有!”他斷然說。
茉莉搖頭,“奴婢不信,在落霞山莊的每一天,我們整日相處,彈琴、唱歌,說笑,我都記在心中。太子,奴婢沒有辦法忘了那一切。”
慕容昊冷然回頭,直直地看着茉莉。“你不知道你父親是因爲小王而被殺的嗎?”
“奴婢知道!但那是他糊塗。”
“呵,你到不糊塗。”慕容昊冷笑,“可惜你這樣身份進來的宮女是做不了妃嬪的。”他一下就猜中了她的心思。
“奴婢不敢有那樣的想法,能夠經常看到太子,奴婢就夠了。”
“侍妾呢?”慕容昊心底一冷,人爲了生存,竟然不顧殺父之仇,自薦身體,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再一次殺了他。
“那是奴婢天大的福份。”茉莉害羞地低下頭。
“那麼,來吧!”慕容昊指指書房。
茉莉喜出望外地跟了進去。
“脫了。”他漠然地凝視着茉莉,命令道。
“在。。。。。。。在這裡?”茉莉驚訝地擡頭。
“你還想在哪裡?小王的寢室?哼!”
茉莉咬了咬牙,顫抖地擡起手,解開衣結,外衫慢慢地落地,露出只着抹胸的身子。
穿得這麼少,看來是做好了準備。他逃不過她的溫柔山嗎?
怪不得少楓當初和他鬧,對着這樣的女子,他怎麼能說出那麼甜蜜的話?真是不值!
茉莉解開了最後一個衣結,渾身已經赤裸,她哆嗦地擡起眼,直視着慕容昊。
慕容昊冷濘着臉,“你看,你想作爲工具的身子就在小王的面前,小王沒有一點動心,怎麼辦呢?你還有什麼別的方法,都使出來吧!”
“爲什麼?奴婢不美嗎?”茉莉不相信地問。
“美?小王見過比你美百倍、靈秀百倍的女子,你還是少打你的算盤!”慕容昊冷冷地背過身去,“穿上衣服吧!你的父親是罪有應得,不是小王的錯。但念你是個孝女,在閩南時你對小王也不錯,小王會給你一個侍妾的名份,讓你在宮中不必做個侍候人的宮女,讀你的書,彈你的琴,好好地過下輩子。如果你有別的打算,那就早點陪你父親去吧!”
茉莉羞窘地拾起衣衫遮住身子,再也不敢擡頭。一半爲愛,一半爲仇,才讓她借進東宮的機會,勇敢地嚮慕容昊表白。只是沒想到,他對她半點在意都沒有。無地自容到了極點。
“穿好衣服就出去,小王還要看會書。”慕容昊自顧轉到書架前,已經當房中沒有她這樣一個人。
她手忙腳亂地穿好衣衫,顧不得整理,就逃出了書房,一路淚水縱溜。
聽到腳步聲遠,慕容昊轉過身來,悠然地看向柳少楓從前住過的房間。少楓,怎麼辦呢?小王再也無法爲別人動心了。
後天要選妃,小王要爲慕容家延續香火,你把我害苦了,少楓!慕容昊苦笑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