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蘇雲騁是牽着我的手帶着我離開紫荊花大廳的。
經過一樓的時候有幾個服務員還在收拾,看到我和蘇雲騁這樣,都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眼神裡是各種羨慕嫉妒恨。我倒是很窘迫,好像是偷情被人發現了似的。其實在他們眼中我和蘇雲騁完全是光明正大天下皆知的一對。
蘇雲騁的車子剛剛停下,我拉開車門逃也是地蹦了出去,天知道剛纔一路上車裡的氣氛有多尷尬,我的臉現在整個跟個猴兒屁股似的,要多醜有多醜。
“哎!”蘇雲騁下車,喊住正打算光速逃離的我。
我不情不願地站住:“幹、幹嘛?”同時退後一步,戒備地看着他。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再被他偷襲一次。
蘇雲騁的表情很是哭笑不得。
他把雙手在我面前一攤,然後收進褲子口袋了以示自己的安全無害:“過幾天記得聯繫張秘書拿禮服,不合適的地方再改。”他靠在車上,橘色的燈光照在他銀色的西裝上,說不出的一種風流倜儻。
我覺得我的心跳又加快了,連忙胡亂點點頭,問:“還有別的嗎?”
蘇雲騁歪頭想了想,說:“還有。”
“什麼?”
“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飯吧。”
我下意識地拒絕:“我要上班!”
“吃完早飯我送你去上班。”蘇雲騁很堅持,於是我也沒有再裝矯情地推辭,羞澀地點了點頭。
然後兩個人不說話了,開始你看着我我看着地面,直到我意識到這樣下去很尷尬的時候,才結結巴巴地:“那……我先上去了。”話音未落我就後悔了,因爲這個時候說這話簡直比保持沉默還要尷尬一千萬倍。
蘇雲騁彷彿也意識到了這詭異的氣氛,沒有再堅持拉我陪他大眼瞪小眼。“晚安。”他勾脣一笑。
我轉身,火燒屁股似的飛奔上樓。
因爲蘇雲騁的笑容實在太好看,就跟陽光底下金燦燦的向日葵似的,我多怕再多看一秒,我就會毫無骨氣地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我一口氣衝上五樓,林嘉琪穿着睡衣端着咖啡悠然地抿着,站在大門口迎接我。
這可是開天闢地以來頭一遭。
以往哪一次回家,她不是盤着腿坐在電腦前面看電視劇,就是挺屍一樣躺在沙發裡敷面膜,有的時候我從超市買了太多東西叫她下樓來幫我提一下得到的回答都是絕不可能,今天她這是吃錯了什麼藥了居然會站在家門口等我。
“你……在等我?”我小心翼翼地說出我的猜測。
林嘉琪點點頭,表情安靜得讓我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
“你,有事?”
林嘉琪伸出一個食指搖了搖:“是他有事。”她朝樓底下瞄了瞄。我一看,蘇雲騁居然還站在那裡沒有走,看見我的腦袋出現在窗口,又衝着我笑了笑。
媽呀,我趕緊把脖子縮回來。
林嘉琪已經一把攬住我的肩膀:“方悄悄,現在不是一定要你說,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爲呈堂證供。你被捕了!”
“呃,你最近在看什麼電視?”
“《古靈精探》”
難怪。
林嘉琪在聽完我的供詞之後陷入了沉默。她的沉默讓我有點心慌。“喂,有罪沒罪法官大人您也說句話啊,你不是打算用沉默來折磨我吧,小心我告你故意傷害疑犯……”
林嘉琪白了我一眼,才慢條斯理地說:“方悄悄,我看這案情有點嚴重啊。”
我連忙豎起耳朵虛心求教:“請大人明示。”
林嘉琪笑着揉了揉我的頭:“說實話,如果蘇雲騁只是跟你玩玩,曖昧曖昧,我還放心些。如果他是認真的,我倒要擔心起來了。”
我明白林嘉琪的意思。
如果蘇雲騁只是想跟我玩玩曖昧,那就算我真的陷進去了,大不了是像三年前那樣再死一次之後重生,或許還會如鳳凰般涅槃。可如果蘇雲騁是認真的,那我也要跟他認真下去嗎?別的不說,光說那些爲衆人所知的女星嫁入豪門的婚姻,到最後有那幾對是幸福的呢。
何況,蘇家的關係那麼複雜。
林嘉琪沒有再說下去。她知道我們都已經不是三年前大學裡單純的女生,遇到了難題要拉着對方喋喋不休地傾訴。她起身離開,將我一個人留在客廳裡。
我獨自在沙發裡坐了許久,沒有開燈,周圍一片黑暗。
就在我腦子裡還混混沌沌的時候,宋江航打來了電話。我接起來,電話那頭宋江航的聲音明亮而愉快:“喂,大美女,你在幹嘛呢?”
這個混小子,前幾天還糾結得要死要活的害得我爲他那麼擔心,這下問題解決了攬得美人入懷,就對我恩將仇報還把我推入蘇雲騁的懷抱,簡直罪不容誅罪該萬死罪無可恕!
於是我清清嗓子,輕飄飄地說:“沒事,就跟在深圳的兩老在視頻呢,哎,我剛剛問起他們倆你的現狀,你爸可是眉開眼笑地地說你剛剛在美國又拿了個什麼什麼獎學金,牛得不得了哇……哎,爲人子女的我在想欺騙父母會遭雷劈的,所以有點愧疚想說要不要把事實告訴他們……”
電話那頭宋江航急了,衝着話筒連忙大聲地喊:“喂喂喂,你不是吧你來真的啊!姐,好姐姐!求求你了,是我不對,是我該死,我做牛做馬任打任罵任勞任怨還不行嗎?”
我冷笑:“在哪啊,牛馬先生?”
半個小時之後,我趕到B club。我到的時候宋江航正在手把手教唐詠詩打保齡球,唐詠詩率先看見了我,把宋江航往後推了推,一球滾出去打了個全中,留下身後目瞪口呆臉色很不好的宋江航她蹦蹦跳跳朝我走過來,臉上的八卦藏也藏不住。
“怎麼樣?”
我臉一紅:“什麼怎麼樣啊?”
“你和蘇少啊?他把你帶到樓上去肯定幹了什麼勾當了吧?”唐詠詩一臉坦然,嗓門大得跟農村廣播似的,嚇得我連忙跳上去捂住她的嘴:“我的天,你當自己是新聞聯播啊!還有什麼叫做幹了什麼勾當,你中文不好就不要亂說好嗎我的大小姐!”
讓人聽見了還以爲我和蘇雲騁翻雲覆雨了呢。
這時候宋江航也已經恢復正常臉色朝我走過來,順手搭在唐詠詩的肩膀上,嬉皮笑臉:“咦,姐,你的臉怎麼跟猴屁股似的?”
我沒好氣:“還不是你的小女朋友胡言亂語鬧的。”
宋江航嘻嘻一笑:“這樣啊,我還以爲是蘇少鬧的呢。”一邊說着還一邊衝我擠眉弄眼,那副欠揍的樣子讓我很有把他揉成保齡球扔出去的衝動。
這個混小子,回血的速度還真夠快的,你看他現在這一副開了掛的印度阿三的德行,跟前幾天那個爲情所困的宋江航簡直是天差地別。後來有一次我問唐詠詩:“你是怎麼看上宋江航這隻野猴子的,你不覺得他有點像開了掛的印度阿三,兇猛起來地球人都阻止不了的那種生物嗎?”
唐詠詩表情很認真地思考了一分鐘,然後說:“我覺得跟我爸媽很有關係,他們在美國是研究印度文化的。”
難怪,原來是家族事業。
在聽我彆彆扭扭地敘述完今晚蘇雲騁對我在VIP休息室裡的所作所爲之後,宋江航的表情很是興奮,就跟小狗見到了肉骨頭似的。
“嘿!我就說你們之間有貓膩。從那次你被八卦記者拍到登了報紙我就懷疑了,不過那時候我真心以爲他和詠詩才是一對,沒讓自己多想。亞里士多德說得對,要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覺。”
我無語:“亞里士多德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
宋江航大手一揮:“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奧巴馬說過這世界上99 %的名人名言都是杜撰的。”
奧巴馬又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看來美國果斷不是個好地方,呆久了人都會變傻,智商下降情商清零,我面前就有一對活生生的例子。
“話說回來,悄悄,你喜歡蘇少嗎?”唐詠詩還算問了個正常的問題。
我猶豫了一下,覺得如今我方悄悄也已經二十有五了,戀個愛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於是點頭承認:“哎呀,蘇雲騁這種人,要不喜歡還真是挺困難的嘛……”
各方面條件都是上乘,試問有幾個女人能抵擋得了這樣的男人?
唐詠詩擊掌歡呼:“太好了!這樣我們兩個是不是算同一天戀愛的呀?悄悄,我們好有緣分哦!以後我們可以一起過戀愛週年紀念日耶!我去買兩杯可樂我們乾杯慶祝一下吧!”說完就跳起來跑了。
我有點無語地看着那個身材曼妙得跟妖精似的性格卻像個二愣子的唐詠詩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其實我還蠻羨慕唐詠詩的,對自己的所愛那麼堅定不移,勇敢地朝着唯一的目標進發,宋江航退縮一步,她就前進一步。而我呢,是蘇雲騁前進了一步,卻在猶豫着要不要倒退一步。
“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唐詠詩一走,宋江航恢復正常,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喲呵,還看得出我在猶豫啊。”我嘲諷他。宋江航嘻嘻一笑:“那是。畢竟是一個孃胎裡出來的嘛,所謂血脈相連心有靈犀呀。說吧,有什麼困擾讓我這個好弟弟爲你排憂解難。”
聽了我的傾訴之後,宋江航一臉“你也想太多了吧”的表情。
“蘇家又怎麼樣?也不過就是男男女女的,怎麼,我們宋家的條件有很差嗎?雖然比不上蘇家有錢有勢,可只跟RT比一比,還是差不了多少的嘛!”宋江航一臉不以爲然:“姐,你就放心大膽地上吧!”
“上?”
“上了蘇雲騁那小子。”宋江航的眼睛裡閃着興奮的光,“讓他當初跟詠詩合着夥來騙我害我一失足成千古……也不至於到恨啦,反正就是那麼回事。這個仇你就幫我報了吧!”
這回我徹徹底底地發現今晚找宋江航來傾訴是個錯誤之中的錯誤。
但,我還是決定接受這個錯誤給我的建議,大膽地上。因爲這個時候我接到了蘇雲騁的短信:“睡了,晚安。”我心裡“喲呵”一聲,沒想到堂堂蘇少也會搞這種小情侶發晚安短信的招數。在不面對蘇雲騁的時候我的反應顯然要清醒得多,於是我回了一條:“這麼早啊,纔不到十點。”
半分鐘之後蘇雲騁又回過一條短信:“我打算今天早點睡,這樣明天就會來的比較早了。”
天,蘇少,您真是……太萌了。
第二天一早,我還在被窩裡就接到了蘇雲騁的morning call。以最快的速度起牀刷夜洗臉,拽起包包衝下樓去,臨出門前被頂着雞窩頭還打着哈欠的林嘉琪翻了一個大白眼:“哎喲喂,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
她在說“哎喲喂”三個字的時候語氣特別欠揍,具體可以參見2009年春節聯歡晚會晚會上蔡明在小品《北京歡迎你》裡面那句“哎喲喂,公主墳兒!”的語氣。
早飯居然是在第一饌吃的。
“我沒聽說過第一饌還賣早飯的呀。”坐在第一饌的觀景陽臺上,看着邊上的小溪流水小橋烏篷船,呼吸着清晨水面上清新的氣息,我有點陶醉。
蘇雲騁微笑着看着我:“以前是沒有,目前還在籌備,明天開始早餐時段也會正式對外營業。”
原來如此。所以說富N代什麼的還真好,無論到哪裡都有特殊待遇。
不一會兒侍者就送了早餐上來。
一罐乾貝鮮蔬粥,一籠蟹粉小籠,一對油條,一小碗糯米飯,兩個煎得微黃的太陽蛋,兩杯五穀豆漿,全都用精緻的小瓷碟裝好端上來,一件一件跟藝術品似的。
那些個白瓷小碟子估計比碟子裡的內容都貴上十倍,所以一小碗粥喝得我提心吊膽,生怕那白瓷的勺子往那碗壁上一碰就破了。
“今天什麼安排?”蘇雲騁一邊吃着蟹粉小籠一邊問我。大清早的,他只穿了件襯衫,解開兩顆鈕釦露出**的小鎖骨,小模樣怎麼看怎麼性感。我看得有點臉紅心跳,嘴巴里還塞着油條含糊不清地:“能有什麼安排,我又不是老闆,上頭吩咐什麼就做什麼唄。”
蘇雲騁想了想:“要不你請假,我們去東湖看荷花?”
C市東湖的荷花是C市十大戀愛聖地之一,宣傳片上說只要是C市的情侶沒有沒去過的,廣告雖然誇大其詞但也不算很過分,“切,堂堂蘇少,戀愛也真沒創意。去東湖看荷花?下次你是不是要約我去看電影了?您能有點別出心裁的建議嗎?”我嘲笑他。
沒想到蘇雲騁很認真地:“我是打算晚上約你去看電影的。我想和你談一場很平凡的戀愛,做所有情侶都會做的事。因爲我希望你愛的人是我,而不是RT的蘇少。”
喲呵,這傢伙還挺會說情話。
我的臉很不爭氣地紅了。
當然最後我沒有跟公司請假,因爲我最近請假的次數實在是太頻繁了。在蘇雲騁說出“沒事,要不乾脆你辭職吧,我養你”的時候,我白了他一眼:“剛剛還說希望我愛的人是你,而不是RT的蘇少呢。平凡人能這樣財大氣粗嗎?”
果然是那個什麼改不了吃哪個什麼。
蘇雲騁被我反駁得無話可說,只好將我送到公司樓下作罷。臨下車前我想起一
個很嚴肅的問題:“那個嶽靈珊,是怎麼回事?”蘇雲騁聞言一臉“哈哈,我就猜到”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意嶽靈珊!昨晚你臉色那麼難看,也是因爲吃嶽靈珊的醋了對不對?”
呵,這傢伙反應還挺快。我努力撐住表情不露餡:“答非所問。再給你一次機會。”
蘇雲騁臉上的笑容很美好,如晨光一般清新:“朋友而已。”頓了頓又說,“她想倒追我,但我對她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我冷哼:“絕對沒意思還帶人家去出席晚宴?”
“哎哎!”蘇雲騁伸手過來捏我的臉,“正常的社交活動而已。如果帶誰參加晚宴就是有什麼,我現在交過的女朋友應該……”他想了想,“沒個五六百的,也有兩三百了吧?”
“你沒有告訴她我們的那個合約?”
蘇雲騁正色:“絕對沒有。這是除了你我和Terry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還有林嘉琪。”Terry就是張秘書。
我猶豫了一下,選擇相信了他。
沒過幾天,張秘書果然如約打了電話給我通知我去試衣服。
衣服依然是出自Chocho’s,所以試衣地點不變。看到我的時候Apple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殷勤:“方小姐,你來了。哎,你這件晚裝真的好美喔,是我們經理親自飛到巴黎去帶回來的,光這來回的機票都得上萬了。”
我呵呵呵地笑着配合她的語氣,裝作很驚喜:“是嗎?”其實如果換做是別人做這事我還真是要驚喜,但是對方是蘇雲騁,那就不算什麼了。
何況,他還是想讓我穿着這件晚裝去見他姐姐。
Apple還是那種一驚一乍的語氣:“是呀!經理說這件衣服是蘇少訂製的,全球僅此一件,巴黎的好幾個熟練老工匠連續趕了好幾天的工才趕出來的呢。真是好叫人羨慕哦!”
雖然Apple這麼直接地表示羨慕嫉妒恨的方式讓我有點很受不了,但是說實話,這種女生通常都是單純沒有心機,相反是那些總是一臉淡定好像扔給她一個億她都不會眨下眼皮的女人更可怕。
所以我還是保持着一臉笑眯眯的表情。
雖然已經來過兩次,Apple還是殷勤周到地領着我進了更衣室:“方小姐你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去後面庫房拿衣服。”然後就飛一般地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應該是恨不得早一點去摸到那件讓她如此羨慕嫉妒恨的晚裝。
她的表現讓我對這衣服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Apple一走,我纔剛剛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打算舒舒服服看一會兒,左邊一間更衣間的門打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從裡面閃了出來。
大家不要緊張,不是嶽靈珊。
要在同一個地方遇見那個嶽靈珊兩次,大概是上輩子壞事做絕才會有這樣的黴運,幸好我沒有。
那女人約莫三十來歲,看起來很眼熟,雖然說不上很漂亮,可是有一種清冷冷的氣質,就像……就像《金粉世家》裡的劉亦菲演的白秀珠一樣。
沒錯,就是白秀珠,長大之後變得成熟的白秀珠。
她身上穿着一件紫黑相間的晚裝,映襯得她肌膚如雪。雖然我一直對自己白皙的皮膚引以爲傲,可是在她面前也沒有半點優越感。烏黑的眼珠靜靜地看了我三秒鐘,然後眼一眨轉開視線。
那眼神太過於平靜,以至於我無法從她的眼神裡判斷出她對我是友善還是敵對還是隻不過是個路人甲。
我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自顧自按起遙控器來。
“白秀珠”走到試衣鏡前認真地整理起身上的晚裝來,也沒有搭理我。於是試衣間裡氣氛暫時非常和諧。
不一會兒,Apple就拿着那件據說是專門去巴黎訂做的高級晚裝回來了,跟着進來另外一個叫做Cherry的服務員,看起來應該是負責接待“白秀珠”的。
Apple把裝着晚裝的盒子放在茶几上,眼神裡閃着掩飾不住的小興奮,打開拿起來:“方小姐你看!多漂亮啊!”
果然很漂亮。
是一件水綠色的紗質晚裝,裙襬和腰間點綴着白紗。更衣室裡沒有風,我彷彿都看見風吹過裙袂飛揚的樣子,就想夏日傍晚荷塘裡田田的碧葉。
Cherry也連連讚歎:“真的好漂亮,很有夏天的感覺喔!”
“白秀珠”朝這邊看過來,那目光還是靜靜的,看不出一點情緒,這種眼神讓我渾身上下一陣不舒服,好像被人用X光照着似的,於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Cherry這才發現自己怠慢了客人,連忙擺出專業的笑容迎上去:“這位小姐,衣服合適嗎?”
Cherry喊她這位小姐,也就是說她不認識這個“白秀珠”,也就是說“白秀珠”不是C市的名媛咯?否則Cherry是不可能不認識的。
我有點安下心來,拿起衣服進到試衣間裡去試穿。
等我穿上衣服之後,才發現蘇雲騁其實還挺……細心的。
剛纔衣服被Apple拿着看不出來,一穿上才發現,雖然是抹胸的設計,但胸口的有小小的褶皺立體設計,雖然不至於讓我胸前的小土包一下子變成珠穆朗瑪峰,但好歹也是個小丘陵了。
真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蘇雲騁的細心。
我打開更衣室的門走出去,那個“白秀珠”居然還在,但是身上的禮服已經換掉,穿着一件在普通不過的黑色連衣裙。看來她對黑色情有獨鍾啊,不過我也承認黑色襯得她的氣質很不錯。
Apple還是那樣一驚一乍的,我都懷疑她到底是怎麼做這份工作做到現在的,還是說那些名媛淑女們都很好這一口可以從Apple的不淑女的表現上對比出自己的淑女?“哇……方小姐,你穿上這個實在是……仙女下凡!”
她誇張得有點沒邊了。雖然我也很享受這樣的奉承,但是身邊好歹還是有個陌生的女人盯着我看不是,她這樣我可得多尷尬啊。
應該是我的尷尬寫在了臉上,“白秀珠”終於微微一笑,對我點頭稱讚:“很好看。”
她的聲音,很溫柔。
我微笑:“謝謝。”
最後我和“白秀珠”是一起走出Chocho’s的。“白秀珠”買下了那件紫黑相間的禮服,刷卡的時候我不下心瞄了一眼金額,嚇得有點心驚肉跳,雖然不是我的錢也隱隱地有種莫名其妙的心疼。
這女的這麼有錢,又不是C市的名媛,難道她是從那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不成?最好的解釋應該是某個暴發戶,可是看她的氣質,還真不像是暴發戶。
嗯,應該是那個大款的情人之類的。
還沒走到電梯口,我在腦子裡已經完成了一部關於落魄千金被迫委身暴發戶的悽慘故事,情節跌宕起伏**迭出,拿到網上去連載應該能賺不少點擊和熱淚。
“方小姐選這身禮服是要去參加RT的28週年晚宴的吧?”就在我腦子裡胡思亂想的時候,“白秀珠”開口問我,見我一臉驚訝的表情,又笑着解釋:“我在報紙上看過RT28週年的宣傳海報,佔了整整一個版面呢。”
原來如此。也是,再過三天就是RT的週年慶了,RT最早是做傳媒起家的,現在旗下還有好幾家報社雜誌社,宣傳的勢頭可不要太大哦,簡直就是洪水猛獸洶涌來襲。而最近RT旗下幾家賣場和超市也藉着28週年慶的名義大打折扣,很有藉機血賺一筆的勢頭。
“是呀。”不知道對方的來頭,保險起見我簡短而又有禮貌地回答。
“白秀珠”又是微微一笑:“方小姐真幸運,找到了個好歸宿。”
她這麼一說我又有點惆悵起來。林嘉琪說的對,蘇雲騁到底是不是我的好歸宿,還得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呢。若以後有了變故,如今我在Apple、姚銀珠以及“白秀珠”這些人眼裡越幸運,以後就越悽慘越可笑。
於是我客客氣氣地:“哪裡。其實我跟蘇雲騁還沒走到談婚論嫁那一步啦,是大家誤會了。”
“白秀珠”表情有些訝異:“聽方小姐的話,好像倒不是很願意嫁進蘇家的。”
我剛要回答,“白秀珠”好像看見對面什麼人了,朝那邊揮揮手。我一擡眼,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對面走廊裡站着的那個女人,不是前幾天晚上跟塊口香糖一樣黏在蘇雲騁身邊的嶽靈珊嗎?
原來這個“白秀珠”是嶽靈珊的人。
如來佛祖觀音大士,難道我前輩子真的壞事做絕了?
嶽靈珊在對面一眼看見了我,原本笑眯眯的臉登時沉了下來,難看得跟見了鬼似的。我想起那晚是蘇雲騁送我回的家,也就是說岳靈珊是被蘇雲騁放了鴿子了。她一定是猜到了所以現在心裡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塊。
一想到這個,我的心情就莫名其地好起來。用林嘉琪的話說就是,有點小人得志的得意洋洋。
爲了給嶽靈珊最後一擊,我對“白秀珠”說:“怎麼可能,誰會不想嫁進蘇家呢。蘇雲騁那麼有錢,有些人倒追都追不上,我怎麼可能輕易放手。你可以告訴你的朋友,技不如人就早點認輸,否則會很尷尬的。”
扔下這句話,我雄赳赳氣昂昂踏上電梯,一路而下。
商場裡點着明亮的燈光,照射在我的身上,剎那間我忽然覺得自己有種背後萬丈光明噴薄欲出的氣勢,心想到嶽靈珊聽到這句話之後的表情,好不得意。
但,太過於得意的我忘記了有一個詞,叫做“樂極生悲”。
出了輕風廣場我就接到了蘇雲騁的電話。
“試過衣服了?怎麼樣?”自從那晚之後,他對我一改從前那種動不動就擰眉毛動不動就給臉色看的態度,變得溫柔異常起來。雖然覺得有點渾身上下不自在,但……我還蠻喜歡這種溫柔的。
“試過了,很滿意。蘇少就是蘇少,眼光就是好哇!”我看這習慣性地拍馬屁是一下子改不了了。“你在哪裡?”
“機場。”
“機場?”怎麼那麼安靜?哦,對了,人家可是蘇雲騁,必然是要進VIP候機室的,“出差?”
“接機。我姐姐今天的飛機回來。”蘇雲騁頓了頓,“本來說要6號纔回來,提前了。晚上一起吃個飯?”
我的心情一下子緊張起來。
這,就算是要見家長了嗎?這幾天我一直在重複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雖然說現在已經不是什麼封建社會,雖然蘇雲騁也明示暗示過他姐姐善解人意溫柔大方,但是我聽到的傳聞裡,蘇雲芝跟溫柔大方可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蘇雲騁6歲的時候他父母親就因爲意外去世了,雖然給姐弟兩留下了一間公司但是卻麻煩多多,蘇雲騁的兩個伯伯一直覬覦RT,以姐弟兩年幼爲藉口趁機向老爺子要求“暫時”接管RT。其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什麼暫時接管,分明是打算長期霸佔,但是除了這樣還能怎樣呢,畢竟蘇雲騁才6歲,蘇雲芝也才16歲。
沒想到,蘇雲芝卻大膽地要求接管RT。
“兩年,只要爺爺先暫時幫我當兩年的掛名主席,等我成年之後再正式接任。”有一篇關於蘇雲芝的報道里寫的蘇雲芝當年是這樣對蘇老爺子說的。
於是在一片質疑聲中,蘇雲芝真的接手了RT。16歲的少女,昨日還是天真無邪地做着公主夢,轉眼已經被推上RT的帝王寶座,面對所有來襲的風雨。沒有一個人看好她,她的兩個伯伯也樂得袖手旁觀等她一步步走入泥潭再名正言順地接收RT。
可讓人都跌破眼鏡的是,蘇雲芝居然將一整間RT打理得井井有條。雖然十多年來RT並未有太大的發展,但最起碼可以算得上是穩步前進,讓某些人的得意算盤落了空。直到五年前蘇雲騁提前從以優異的成績從美國的大學畢業歸來,蘇雲芝將RT交給了蘇雲騁之後就去了歐洲,鮮少歸國。
一個16歲就可以掌管一整個公司的女人,絕對不會是泛泛之輩。
要我跟這樣的人打交道,說實話,這心裡還真的有點犯怵。
所以聽見蘇雲騁跟我說晚上一起吃個飯,我登時就緊張起來:“晚、晚上啊,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空呢。”蘇雲騁聽出我的緊張,在那頭笑着說:“怎麼,怕了?我還以爲方悄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我在電話這頭盡情地翻着白眼,反正他也看不到:“怎麼可能天不怕地不怕,我等蟻民蘇少您一個小手指就可以讓我生讓我死了。”
蘇雲騁的聲音有點認真:“是嗎?那我要你馬上出現在我的面前呢?也只要勾勾小指頭就可以了嗎?”
我心裡一動,嘴上還是說:“這難度恐怕有點大。”
“悄悄,我想你。”蘇雲騁啞着嗓子說。因爲最近RT在爭取的銀行那個項目已經進行到最後的緊要關頭,所以蘇雲騁鮮少有多餘的時間,連續幾天都只跟我在早餐時候匆匆見上一面。我臉一熱,握着手機的手有些抖:“不是早上才見過嗎?”早上我和林嘉琪下樓打算如往常一般搭地鐵去公司的時候,蘇雲騁已經靠在他那保時捷上等着我,見我下樓,他在晨光裡朝我微笑,剎那間,我覺得天邊那輪熱情的夏日都不如他的笑容光芒耀眼。
林嘉琪雙手抱胸朝我白了一眼,什麼都沒說邁着小碎步朝地鐵站走去
了,路過蘇雲騁面前的時候,蘇雲騁給了她一個笑容。
事後林嘉琪對我說:“原本還有點不相信,但看到那個笑之後我是真心相信蘇雲騁喜歡你了。堂堂蘇少,如果不是真的喜歡你,何必連你的朋友也要討好?”
等林嘉琪走遠了,蘇雲騁纔打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邀我上車。
早餐是在河邊吃的,蘇雲騁帶了保溫壺來,裝着熱騰騰香噴噴的嫩滑雞絲粥。"昨晚住在老宅,讓家裡的廚師一大早熬的,火候很足。"蘇雲騁跟我解釋。
我看着那個眼熟的保溫瓶,纔想起原來我生病那次蘇雲騁帶來的粥不是買的,而是讓家裡的廚師熬的,難怪吃起來覺得美味異常,粥裡的材料也份量十足,當時還以爲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蘇大少爺才能買到這麼好的粥呢。
話說回來,原來這傢伙那時候就開始對我圖謀不軌了。
我真是大智若愚,大智若愚啊!
蘇雲騁在電話那頭笑着感嘆:“是啊,早上才見過,怎麼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呢。哎,飛機到了,我去接人,等我電話,晚上見。”
掛了電話,我對着手機屏幕照了照自己的臉:嗯,離番茄的紅度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的,不過最近熬夜皮膚好像有點差,還是去做個美容吧。
主意已定,我伸手攔出租車。
一輛紅色mini從我面前慢慢駛過,開車的是嶽靈珊,副駕駛座上,“白秀珠”一雙烏黑的眸子意味深長地盯着我。
纔剛剛到美容院,林嘉琪打來電話告訴我晚上J打算去片場探班。最近C&V秋季系列的廣告大片開始拍攝,我作爲J派出的代表幾乎天天可以看見唐詠詩,好在現在我和她之間已經沒有誤會,否則還不知道這日子得有多難熬。
“不行啊,我在美容院趕不回去呢。”
林嘉琪疑惑:“不是過年過節,又不是初一十五,你跑美容院去幹什麼?”
呸,又不是吃齋,還初一十五呢。
“蘇雲騁的姐姐回國了,說一起吃個晚飯。”
“不是說6號才趕得回來?”
“不知道,總之是提前了。"我聳肩。林嘉琪咯咯一笑:“所以說這就是要見家長了?緊張不?早知道給你備點速效救心丸,要不現在我給你送去?”
沒有理會林嘉琪的嘲笑,我果斷掛掉了電話。
美容院小妹笑眯眯地:“方小姐,今晚要去見蘇少的姐姐嗎?這可是大事哦,我聽說那個蘇雲芝很厲害的,你要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她面前啊。我們店裡新推出一款黃金魚子醬面膜,有迅速滋潤美白提亮膚色的作用,要不要試試?”
我想了想,忍痛咬牙點了點頭。
那個黃金魚子醬面膜塗在我臉上的時候,我確定我自己聞到了一股人民幣的味道。
從美容院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分,我琢磨着也差不多到吃晚飯的時候了,蘇雲騁還沒打電話來,想了想,我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轉接到留言信箱了。
這也不是沒有過的情況。雖然我鮮少有打電話給蘇雲騁的機會,但偶爾有那麼一次兩次,也常常轉接到留言信箱。通常這個時候他不是在開會就是在飛機上,但今天他是去接蘇雲芝去了,怎麼會轉接到留言信箱呢。
或許是姐弟倆久別重逢,一時聊得興起了吧。
沒有太在意,我掛了電話。
這個時間很尷尬,要是回家呢,說不定沒一會兒蘇雲騁就打電話來叫吃飯了。根據往常我對蘇雲騁的瞭解,今天的晚飯不是在第一饌就是在輕風廣場6樓的逸品食府,離我現在所在的位置都很近,想了想,我找了家咖啡館打算一邊喝咖啡一邊等。
蘇雲騁打來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鐘。
接起電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這個時候不要說吃晚飯了,都該上夜宵了。但當蘇雲騁說出那句“對不起,我姐說今天坐飛機太累了,不想出門”的時候,我還是很不爽。
“哦。”我懶洋洋的答了一句,摸了摸被咖啡灌滿了的胃。
蘇雲騁頓了頓,問:“你在哪?”
我瞄了瞄桌上的餐牌:“明上咖啡。”
在我又灌下一杯咖啡之後,蘇雲騁出現在了咖啡館門口。
本來一肚子的怨氣,在看到他的樣子之後頓時熄滅。我從未見過蘇雲騁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眉頭深鎖,愁雲滿面。但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他揚了揚眉,在脣邊掛上微笑。
“走。”他走過來,招呼服務生過來結了帳,對我說。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我賴在沙發上不肯起來:“上一次你叫我走之後,我可就上了報紙,這一次該不會上電視吧。”想起那一次,我還有點含恨在心心有餘悸。
蘇雲騁笑:“保證不會。”
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到達了一家寵物店。
這個時候寵物店大多已經準備關門,我們來的這家也是,門簾已經拉到了一半。但蘇雲騁應該是提前打了招呼,還有兩個店員在店裡,看起來是在等我們,因爲我們一進門,其中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小夥子就說:“蘇少,您來了。”
蘇雲騁點點頭:“怎麼樣?”
小夥子殷勤地:“準備了好幾只,品相都是上好的,就等您來挑了。這邊請。”說着帶我們走進裡屋。
我有點莫名其妙,這是要買狗嗎?
三更半夜的。
不過,當我看到那幾團白乎乎暖綿綿的棉花球的時候,所有的疑問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好可愛的薩摩耶!”
一進裡屋,就看見五隻胖乎乎的薩摩耶幼犬正在歡樂地彼此打鬧着,見我們進來,全部扭着肥臀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圍在我和蘇雲騁腳下撒歡。
都說薩摩耶是微笑的天使,尤其是這小時候,短短的四肢肥嘟嘟的身子,除了鼻子和眼睛全身都是雪白雪白的,就跟雪球沒什麼兩樣,在你腳上蹭啊蹭啊的,讓人的心都融化了。
蘇雲騁蹲下去抱起一隻來,對我說:“你挑一隻。”
“啊?爲什麼?”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挑一隻,我送給你。”
“可是,可是,爲什麼忽然要送我狗,還有爲什麼是薩摩耶?”其實我也很喜歡阿拉斯加的。
蘇雲騁勾起脣角,那笑容怎麼看都像狡猾的狐狸:“你不覺得你跟它們長得很像嗎?”
居然說我長得像狗。
我微微一笑:“這樣啊,看來明天我也要去買一隻狗來送給你了。”蘇雲騁很好奇:“跟我長得像的狗?”我點頭,蘇雲騁更好奇了:“是什麼狗?阿拉斯加挺帥的,哈士奇也不錯。”
我退後一步遠離蘇雲騁:“沙皮。”
後來回去的路上,蘇雲騁一直有意無意地照鏡子,不時皺着眉頭反問我:“我哪一點長得像沙皮了?”
我顧着逗弄我的小白,隨便給他拋了一句:“你應該試着去尋找你哪一點不像沙皮。”蘇雲騁又看了看鏡子,下結論:“我覺得沒有一點像的。”我微笑:“那看來蘇少的觀察能力還有待提高。”
蘇雲騁吃了虧,有點悶悶不樂。到了我公寓樓下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開心起來:“算了。莎士比亞說你永遠都不要試圖和一個傻子理論,因爲他會把你拉到他的智商水平,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我有點無語:“莎士比亞什麼時候說過的。”
蘇雲騁說:“前幾天的慈善晚宴上宋江航告訴我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
自從知道我和宋江航的關係之後,就如唐詠詩對我的態度一般,蘇雲騁對宋江航的看法也是來了個180°的轉變。“原來我以爲宋江航是個腳踩兩隻船優柔寡斷抉擇不定的人,但現在真相大白誤會解除了。”蘇雲騁振振有詞,而且據我所知這幾天他通過唐詠詩迅速拉近了自己和宋江航的關係,居心叵測。
於是我語重心長地教育他:“不要和宋江航走得太近,你會被他教壞的。”這個宋江航,這點語文水平還到處教壞人,荼毒唐詠詩一個就夠了連蘇雲騁都不放過,傳出去我們老宋家的臉都被他丟光了。
“小白,你以後要注意遠離宋江航,珍愛生命喔。”本着教育要從娃娃抓起的精神,我趕緊教育小白。
蘇雲騁哭笑不得:“沒見過你這樣的姐姐,宋江航真是可憐。”
“那你姐姐是怎樣的?”我不服氣。
蘇雲騁的臉色一下子安靜下去。掛在脣邊的笑容消失,頭靠在椅背裡於是整張臉都隱沒在黑暗之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沉默了有十秒鐘,蘇雲騁才慢慢吞吞地:“是個很好的姐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爲了我,她犧牲了太多。”
他的語調很沉很緩,有一種讓人難以喘息的沉重。我的心情也跟着他的語氣而沉重起來。對於蘇雲芝我瞭解得實在太少。她退隱的時候網絡還不如現今這樣發達,廣大人民羣衆得知豪門隱秘的方式還很少,蘇雲芝處事又低調,鮮少接受採訪。
除了16歲接管RT,五年前將RT交還給蘇雲騁,其中據說犯過一次錯誤險些丟掉RT的說法之外,我實在找不到更多關於她的信息。
人因無知而產生恐懼。
對於蘇雲芝這個傳說中的人物,我是真心有點恐懼。
似乎察覺了我的不安,蘇雲騁轉過臉來看着我,雙眸在黑暗中閃着黯的光。他對我笑了一下:“別怕,我姐姐可不是母老虎,不吃人。再說,有我在呢。”他抓過我的手,輕輕在掌心撫弄。
小白不安地在我懷裡蹭了兩下。
我看着蘇雲騁。他的笑容很勉強,可還是給了我一種安定的力量。我點點頭:“我不怕。有什麼好怕的,我又不是有殺人放火作奸犯科的前科。”
大不了就是像書裡寫的那樣,男方家長對女主角的各種挑剔。可我不怕這些。我並不是自信,不是認爲蘇雲芝就一定會看得上我,而是我相信蘇雲騁,若他愛我,他會堅持,若他不愛,我也不怕他不堅持。
因爲,那也沒有必要。
蘇雲騁下車送我到公寓門口,天色尚早,才十點,可今晚蘇雲騁的臉色實在不是很好,雖然他在我面前保持着微笑,可我還是看出來了,於是我也不打算再纏纏綿綿到天涯,反正來日方長。
“晚安。”蘇雲騁輕啄了我的額頭。
“晚安。”我舉起小白,在他的臉上留下小白的晚安之吻。小白很不情願地反抗了一下,蘇雲騁有點薄怒,捏住小白的嘴巴怒道:“你還不情願,佔了我的便宜你倒還不情願。”
我想,今後真的要禁止蘇雲騁和宋江航太過於接近,否則宋江航一定會拉低蘇雲騁的智商水平。
回到家林嘉琪還沒睡,看到我帶回來的小白激動得尖叫着從陽臺衝過來,一把把在我懷裡睡得正香的小白搶走了。
都不見她平常這樣歡迎我回家過。
“悄悄,你的狗取名字了嗎?”在林嘉琪的辣手摧狗之下,小白很快清醒過來一邊用肉呼呼的爪子進行着反抗,一邊用嘴巴進行攻擊。
我點頭:“小白。”
林嘉琪翻白眼:“你可以有點創意嗎?”我憤憤:“怎麼沒創意了!”然後舉起小白,一邊抓着它的爪子跟林嘉琪招手,一邊學着蠟筆小新的聲音粗聲粗氣地:“Hi,美女,你愛吃青椒嗎?啊?不愛吃啊?真巧,我也不愛吃!”林嘉琪受不了我無厘頭的幽默,一把把小白從我手裡搶回去,轉移話題問:“怎麼樣?蘇雲芝好相處嗎?”
她提到蘇雲芝,我的心情就沉重起來。
林嘉琪聽到我說沒有見到蘇雲芝之後,表情明顯也擔憂起來。其實她和我想的是一樣的。
俗話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雖然沒和豪門打過交道,可看過的偶像劇和網絡小說不計其數,這種原本說好了一起吃個晚飯然後結局就是“太累了,改天再見”,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對方對我不滿意,認爲完全沒有見的必要。
“對了,還有個事。”林嘉琪放下小白站起來,到房裡去端着她的筆記本出來,打開網頁:“你看,八週刊的論壇上剛剛爆出的新聞,說蘇祥病重,命在垂危。”
蘇祥就是蘇雲騁的爺爺。如果蘇祥去世,那意味着他手裡RT的股份就會成爲遺產被拿出來分配。假若他沒有立遺囑說明要把RT留給蘇雲騁姐弟,蘇雲騁的兩個伯伯分到了股份,蘇雲騁姐弟在RT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會不會是謠言?”我問。蘇祥已經將近90高齡,近些年的身體狀況一直不是很好,網上幾次爆出蘇祥去世的假消息。
林嘉琪搖頭:“原本我也覺得是謠言,可是你想,原先蘇雲芝是要在6號纔回來的,現在卻莫名其妙提早了,不是很怪嗎?而且你也說了,蘇雲騁的臉色很不好。晚上你打他電話一直都是留言信箱。跟姐姐見個面而已,何必要把電話轉到留言信箱?說不定是在蘇家大宅裡。”
我的腦子裡迅速出現無數男男女女各懷居心圍繞在一個豪華大房間裡,房間中間一張大牀上躺着個奄奄一息的老頭的畫面。
難怪晚上蘇雲騁的臉色那麼差。
(本章完)